那辆和仁九背道而驰的马车明显是驶向京城的,马车上的人会是谁呢,会是谁能让仁九如此戒备……
四天后,京城,皇宫里沉静的如同冰窖一样,皇宫中的每个人上到总管大臣,下到宫女太监,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连表情都不敢多做,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整个皇宫整个京城乃至整个云国,权利最高地位最高的人病了,谁敢在这个时候还说说笑笑,皇帝已经三天不朝,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异样的沉重里,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无非是那些一直在皇帝高压统治之下无法胡作非为的人,忧的则是众多追随尊敬皇帝的忠臣,这里面最急得就是皇帝的亲弟弟钟千霖。
千霖王爷并没有像其他皇室子弟一样,皇帝一病了就上窜下跳,y夺王位,而是每日兢兢业业的处理朝政,下朝之后和太医名医们一起想诊治皇帝的方法,钟千霖把兄弟情放在第一位不假,但是心里依旧是有一份私心,他不想当皇帝,所以他老哥千万不能死,但即使有一个这样的亲弟如此照料,皇帝的身体却一直不见好转,几乎是药石无灵,没有人有更出色的医术,每天只能用各类奇珍的药,吊着不让情况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但是人一直不醒,不见好转,真是让人记得不行。
乾清宫,一众太医看着床上比昨天更憔悴的皇帝,依旧拿不出诊治的方法,皇上的病在身,一天吐了三次血,伤了丹田之气,损了经脉根源,后来没即使用药,又连日操劳,却更是被情伤了心病,人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他们这些俗事医者没有医心病的药,也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法,治不好皇帝的内伤,都再没有办法可用了。
钟千霖咆哮叫嚷,心急如焚,看着皇兄这不到半月就消瘦枯干下去的面颊,看着两鬓愁出来的斑白,枯干的唇微微开合不断的唤着沐决的名字,长叹一声,父皇当年便是因情早逝,如今又轮到了皇兄,情之一字当真如此难渡。钟千霖头疼无奈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也要白了的时候,一直紧闭的大门不止被谁推开了一股冷风吹进来,烦躁不禁点燃了千霖的怒火,“谁这么大胆,不知道皇上生病见不得风吗?”
“霖王爷好大的火气,盖到冰天雪地里好好把火气灭灭了。”不是请罪,而是被呛回来,霖王爷却未怒,一脸惊喜的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门口走进来三人,其中两人是失踪多日的邪日和无病,另一人一头白发,容颜却并不是枯槁老人,反而十分年轻也就只有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千霖走上前抓住无病的手大呼救星。无病挪开一步,把身后的中年人让了出来,“救星不是我,这才是救星……”
无病的话音未落,中年人已经走到了钟万霆床边,开始给皇帝陛下看诊,无病一点都不担心中年人的医术,非但没上前反而抓住千霖走到一边,钟万霆现在肯定是死不了了,无病现在担心的是沐决,和沐决肚子里的孩子,他迫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无病抵达京城的同时,虞城外异族齐聚的凌州腹地,一辆马车也到达了路途的终点……
沐决挺着小肚子,由仁九带着走向一座古朴的汉楼,远远看着这栋鹤立鸡群的汉楼。
不知道是因为室内的光线昏暗,还是眼睛的原因,一切都显得十分模糊,但沐决却有种熟悉的感觉,其实刚在外面看到这栋楼的时候,沐决就有这种熟悉的维和感,原本沐决只以为是因为在异族建筑和帐篷之中,看到汉楼的原因,这一进门却察觉到了更多的熟悉感,不禁眼睛四下观看,连仁九从他身边走开,他都没察觉。
“觉得这熟悉是吗?这地方是按照他生前,常去的藏书阁建的。”听到声音,沐决立刻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之间一个中年人坐在太师椅上,仁九恭敬的站在他身旁,这人的样子很普通,普通到进入人堆里就会找不到,但这人的眉宇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沐决还说不出那是什么气质,或许该说那是隐世高人的深藏不漏,沐决戒备的站定在原地,“你,是谁?”
“我,是黎殇凌帝凌戚的至交,仁九的师傅。”
“前辈!”这人说话听不出喜怒,看不出这人的深浅,自己处在任人鱼肉的境地,沐决自然不会吝啬礼貌。
沐决进退得宜的表现,让中年人很满意,笑道:“贤侄叫我一声前辈,也算是应了身份了,当年我虽没入朝为官,却也和你家长辈有所交情。”
沐决微微欠身,腰被肚子撑的阵阵酸疼,强忍着把手撑在后腰的动作,不让自己示弱,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沐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中年人眯了眯眼睛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向沐决走了两步,剑沐决依旧只是站着也不退不逼,道:“据传贤侄文武双全,今日我有一幅画想请沐王爷坚定一下,贤侄移步。”说着走到沐决身边,引着走到一副丹青前,沐决仰头看着,心脏突突的狂跳了两下,奇异的感觉在胸膛涌动,墙上只有一副丹青,只是一人的素像,画中人头戴金冠,碎发随风而动一双眼眸闪着如同黑曜石一样耀眼,闪着睿智的光芒,两半笑唇,微微弯起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身白衣衬得如玉如竹一般的人更显的飘逸如仙,沐决胸间的异样,是因为这人的样貌和他有七分的相似,和陪他长大的母亲似是也有几分相似,这人是谁似是呼之欲出,而更是因为这人他曾见过,不是在世间,而是在梦中,还因为这画作太过传神,传神到让在观画人,都能感觉到的,作画人的思念之情……
“贤侄认为如何。”半晌收起脸上心里的激荡,转头看着中年人,低声道:“前辈恐怕要失望了,晚辈对画作一窍不通,不敢妄语。”
“我不是问贤侄这画作,而是问这人,贤侄可认得。”
“不认得?”
“贤侄并不是不认得,只是当时年龄尚幼,这人便被奸人所害之时,你才只有两岁,”中年人说到这儿,语气冷了下来,“这人便是凌帝凌戚,仁九的生身父亲,你名义上的舅父,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72、身世
黎殇的一句话,使得整个屋子陷入了沉静,仁九紧张的盯着沐决。沐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仁九的身世他早有猜测,并不吃惊,但黎殇的后半句话,让沐决的心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但转瞬就则镇定了下来,僵硬的转头看着黎殇,牵强的勾起唇角,“前辈,莫要说笑,我怎么可能是凌帝的儿子,凌帝是我舅父,我和他长的想象自是在情理之中,前辈莫要认错了。”
“我当年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之中,凭借模样,我并不认得你,但是仇儿认得你这个弟弟,认得你身上的印记,你就是凌帝代之如珠如宝的二儿子,凌国的二皇子!”
“前辈,我身上没有什么印记,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我绝对不是什么二皇子。”剑眉一竖,沐决斩钉截铁的否认。
“这世上就没有绝对的事情,”黎殇目光痴迷的看着沐决的眼睛,“这印记是有的,只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沐决正要再开口辩驳,仁九适时的开了口,“决那块胎记,在你的大t后侧,你自己怎么知道,三年前你生产那日我无意中看到了,要不是看到哪块胎记,那天我恐怕就把你……”
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因为仁九这句话,找到了解释,却间接把眼前原本没有根据的事情,成了可能的真相,而沐决的心不由自己的倾向了这个可能的真相,却还倔强的否认,“我,我,这不可能,不可能!我是沐栎忠的儿子,我怎么可能是皇子,如果你们把握撸到这儿只是为了让我相信这一点然后利用我,那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不相信。”沐决强自镇定的低吼,转身一步步退后,想要远离这里。
“你已经信了,何必自欺欺人,你一直很怀疑,为什么你父亲会在云国和商国,几乎所有的地方,不论是穷乡僻壤还是繁华城市,都给你留下宅子在和银钱,那是因为你是前朝遗孤,先皇在世容你,新帝却未必能继续容许你在朝堂上走动,给你留得后路,朝中会有一部分大臣往日和你没有交往,一旦你和皇帝又政事上的冲突,却就立刻站在你这一边,因为那些人都是前朝留下的老臣,凌仇不顾违抗我的命令,破坏计划屡次救你,在你心里不也是一个疑问吗,现在你自己是不是也找到答案了,你是凌仇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不救你。”
沐决已经退到了墙壁,黎殇的话字字砸在心坎,他说的慢悠悠,却一字比一字有力,心痛,却又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了,“就算你巧舌如簧把事情说的天花乱坠,我都不会信的。”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沐栎忠和凌娴收养的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义子,就是他们自己的亲生儿子,他长的和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是因为幼年时就开始服药,改变了样貌。凌娴为了你确是费尽心思,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豁出去,我这些年真是错怪她了。”
沐决浑身一震,想起当年无病学成归家,全没了儿时的模样,似是小的时候无病长的更像父亲,每次出去两人频频被错认,沐决想说那又能说明什么,却根本开不了口,倔强的咬着下唇不吭一声,冷汗噙满额间,沐决那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此刻更加苍白,手扶着墙壁用冷笑藏起自己的不安,却更显得脆弱。
仁九看着沐决的样子心疼不已,“师傅,决他……”
“嗯……”黎殇抬起手,仁九只得住口,看着沐决揪心不已。
“你从小就没有眼泪,还拥有狂化的体质,这并不是你独有的特殊,这是皇家每一代男丁都有的遗传,传说太祖的生父,是已经狂神泰坦,是人和神的后代,狂化后万夫莫敌,天生无泪,神伤泣血,凌仇也和你一样,继承了这种特殊的血脉,他也有狂化的体质。”说着把转头看了仁九一眼,仁九点头回忆,双手攥拳内劲上涌,转瞬纤细的身体暴起一圈如花岗岩一样的肌肉,撑开了衣服,沐决看着狂化状态的仁九,整个人完全傻住了。
仁九的狂化只维持了一会就恢复了原着,黎殇看着沐决蜡纸一样惨白的面颊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我让你哥把你带到这儿来,是要让你看清楚,那些表面上对你好的人,心里说不定就是在算计你,无论他们当初对你多好,现代待你如何,他们都是害死你父亲的人,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无论他对你是真心,或是假意,你和他都是仇人。”
“仇人……”听到这两个字,给沐决的感觉是如坠冰窟,喃喃的念了一遍,心口一阵翻涌,喉头紧跟着就是一甜,再怎么吵,再怎么闹,即便那天两人之间的误会,已经闹到了那种地步,在沐决的心里对钟万霆依旧有情,乍一听到这样对于自己和钟万霆之间以后的关系定位,连日来已经备受打击,今天又面对这么多冲击,身心疲惫的沐决,真的再顶不住了,身体靠着墙壁往下滑跌坐在了地上,垂着头,一样的甜腥在口中炸开,顺着嘴角溢出,儿不自知失神的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决”仁九察觉到了不对劲,叫了一声走到了沐决身前,刚要伸手扶沐决起来,却慢了一步,眼见着沐决倒在了地上,看着沐决嘴角的血渍,涣散的眼眸,仁九慌张的唤着沐决的名字,却不见沐决的眼睛重新聚光,转头想黎殇求救。
沐决这样立刻沐决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头顶悬挂着的画,看着画中的人,那日梦中一直听不到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了起来,视线模糊一道白光把一切带回了二十几年前……“小煜父皇的宝贝,要快快长大,长大了父皇教你练武好不好,呵呵……”“小煜别抢父皇的笔,乖哦,父皇批完了折子就带小煜去玩……”“小煜叫父皇,叫了父皇就给你吃果子……”“小煜记住那座山,他就在那儿,他不知道小煜,但小煜不能不知道他,因为没有他就没有小煜……”
黎殇一直把话说不留一点余地,却留意着沐决,不等仁九的话说完,就把沐决从地上抱了起来,看着那张神似凌帝的容颜,长长的叹了口气,为何你的儿子,像你却又不像你……
沐决这边昏了过去,远在万里之外的云国京城时间转到日落西山,有人醒了,守在床边的无病等人,看着挣开眼睛的皇帝陛下,都在心里惊叹神医不愧是神医,医术高超果真是无人能及,但其他人都在惊讶神医的医术,钟千霖没松气,这几天他老哥昏昏沉沉的时候,也像这样醒过几次,但都直叫沐决的名字,没多久又会睡过去,也顾不得在神医面前失礼,伸手在老哥眼前晃了晃,“皇兄你醒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醒了,我宁愿就这么睡死过去……”钟万霆长长的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屋子里没人接茬,无病想开口却被邪日拉到了一边,邪日知道无病想说什么,无病跟沐决情同亲兄弟,今天把整件事都知道了,正气钟万霆气的要命,开口怎么有好话,好一会钟千霖接了下句,“皇兄,沐决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一定不会出事的。”
无病还是忍不住开口,把钟万霆损的一无是处,再次揭了皇帝陛下的伤疤,之前没说的一直帮着沐决隐瞒的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沐决在战场上怎么受伤,一路上怎么隐瞒,那药的副作用都说了,说的钟万霆的脸色更难看了,有些事情他知道,但是他知道的并不太清楚,今个听无病说的这样详细,心痛如绞的感觉,再次覆上心头,钟万霆的唇颤了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就要往外冲,无病把人拦了按回床上,“你要去哪?”
“我去找他,我去找他……”钟万霆双眼空洞的大喊,浑身都在颤抖。
“你去找你知道沐决在哪吗,当初干什么了,要不是你沐决怎么会这样,你说你要找你到哪去找,你说啊,你到哪去找……”一直没有开口的神医,却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决儿在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神医身上,钟万霆醒时并没看到吴起,此时见了又惊又喜,吴起这位师伯也是自小便看着他长大的,最后一次见他是他父皇仙游,自那之后这人便失踪了,无病都没能找到。
无病惊愕的看着自己师傅,“师傅你知道?”
“你从哪把我救出来的,决儿现在就在哪?”吴起的眼睛从自家徒弟身上移开,看着钟万霆道:“决儿的身世恐怕瞒不住了,人你是救还是……”
钟万霆怔了一下,推开无病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神医跟前,直接跪在了神医跟前,钟万霆下跪吴起也不拦,“世伯,就算把江山拱手想让我也不会眨一眨眼,只要决不出事……”
“好,有你这句话,也不枉沐决对你的情深。”吴起站起身,透过纸窗看着望云楼,“二十年前的事情,该是了解的时候。”说着转头看着钟万霆,“这事你做不了主,这个结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结的,解也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解,陛下是去或不去随你。”
钟万霆激动的从地上站起来,起的猛了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两下才站稳,“世伯,我去。”“去,好啊,”吴起看着沐决玩味的道:“那是今日就跟着我启程,还是休息两日……”
“今日……”钟万霆急吼吼的开口,却立刻就蔫了下来,缓声道:“前辈今日启程可好,我怕沐决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受不了,那人既然作乱定是不知道当年的真相,肯定曲解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