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阅读内容,伊雷斯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抹诡光。
【那尾小龙又要来了嘛?是个好机会,把它杀了吧,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
伊雷斯给自己倒一杯红酒,缓步走到窗边,摇晃着赤色酒液,目光落在杯壁挂着的淡红上,就好像看到从自己身体内流出的鲜血,竟然莫明地兴奋。
他将红酒一饮而尽,呢喃:“他会不会杀了我呢?”
【……小家伙,你这是打算干什么?我不认为你有什么好主意。】
“如果死了……倒好。”伊雷斯将酒杯自窗户抛出,看着那抹闪光划破夜色落入花坛中,就回到书桌前将密函烧毁,坐回去继续挑灯工作。
【你!你不会就这样等死吧?!喂,我怎么会在你这种傻蛋身上觉醒呢?!喂,你回话呀,你不能死,你的大计呢?!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吗?!】
对于聒噪的魔龙魂,伊雷斯采取无视,心无旁鹜地干着手头上的活。
如果金诺要来,或许就是我的死期了吧?
伊雷斯手中羽毛笔一顿,纸上晕出一朵墨花,他不以为意,只是想到了养在别馆中的女奴,想未足月的蛋,他第一次产生去看一眼的冲动。
自从确定女奴怀孕以后,他就不再到别馆去,他跟那个名为苏菲亚的女奴并没有感情,他想要蛋,她想要金子,利益交易而已。
而他要那颗蛋,不过是为了报复那些以爱为名却处心积累为权力做尽坏事的亲人,报复这个表面看似高贵,内里却已经腐朽的家族。
血统那么重要是吗?
在女奴怀孕之后,他就已经给自己绝育,所以除了一个黑龙奴血统的继承人,他将不会有别的孩子。
想到那些人的嘴脸,伊雷斯不禁轻笑,自从成年之后,他已经少有这么好心情时候了。
——等天亮吧,天亮就去看看。
苏菲亚还记得当时自己被这位年轻俊美的贵族所迷惑,对于贵族的提出的交易,她只是傻愣愣地点头,之后她就被软禁,同时她发现伊凡的戒指已经丢失。
她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贵族是谁,什么地位,就要给对方生蛋,而她不只一次考虑是不是请这位贵族先生帮忙找一下小战神伊雷斯阁下。
不过她害怕可能引致的效果,如果这位贵族先生和小战神不对盘呢?如果开罪了贵族,既帮不了伊凡又给自己带来灾难呢?想到那许多许多如果,苏菲亚退缩了,她从来不是个勇敢大胆的人,瞻前顾后,始终无法完成伊凡的请求。
已经离开几个月,苏菲亚心中焦躁,也担心眼瞎腿又不好的伊凡在暗街不好过,但她无能为力。
轻叹之后,苏菲亚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皮,心情越发沉重。
突然,房间外传来一阵骚动,动静越来越大,有些不寻常,苏菲亚从床上翻起身躲到衣帽间里头,不多久一队蒙面人闯入,一阵粗鲁的搜索之后,从衣帽间将不断挣扎的苏菲亚抓了出来。
虏获目标,蒙面小队乘着夜色迅速撤离,等伊雷斯到来,就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倒了一地的手下。
他错愕之余,心脏的位置又空落掉一块,他以为自己不在意,可是到了这时候,却再一次尝试到失去的滋味。
他要这个孩子的心思或者不纯粹,可是自己的孩子被夺走,怎么能不在意呢?
“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这时候苏菲亚已经被秘密送上一艘海族商船,船长在得到足够的金币以后,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偷渡龙人了。
要知道,黑龙奴是不允许离开大陆的,一旦被龙人帝国发现,此后不能再走龙人族航线倒不是大事,恐怕整个船队都会被屠光,但总是有些人把钱看得比命重要的,不是吗?
撑死胆大,饿死胆小,一直是诺亚船长的行商宗旨。
所以伊雷斯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但他总算寻获一些线索,于是他来到自己的父亲面前,一拳将这张历任大公使用的,有许多年历史的书桌报废掉,瞪视着脸色沉静的战神大公,他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紧张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去他应该去的地方。”文森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温和,柔声劝说:“伊雷斯,你不应该干这种傻事,一个与黑龙奴生下的孩子,对你的未来有极大影响。”
“是吗?”伊雷斯突然收起所有怒气,沉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他看不透的男人,终于默默地转身离开。
文森特看着伊雷斯沉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从内兜掏出怀表握紧,久久以后才喃喃自语:“这是错误的,俄尔,你瞧瞧你当年不过跟黑龙奴生下孩子,就落得被家族遗弃的下场,我只是不想伊雷斯遭遇同样的命运。”
然而文森特却不知道,他刚才断送了伊雷斯最后一丝温暖,并且他更没有意识到伊雷斯不是他或者他口中的俄尔,他所自以为最好的,未必能让伊雷斯接受。
当夜,一道黑影悄悄潜入伊雷斯的房间,当匕首尖端抵住伊雷斯后脑勺的时候,这个呆坐在窗边的贵族公子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入侵者与及威胁他性命的武器。
然而金诺却知道伊雷斯是清醒的,只是不想动,不想反抗,他不禁扬眉,其实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伊雷斯。
如果就这么轻易杀死他们,这惩罚实在太轻了,他还没玩够呢。
“把伊凡还给我。”金诺冷声说。
“……”伊雷斯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直起身,被抵住的地方冒出血珠也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不知道危险,他脸上浮现一丝疑惑:“伊凡?不是你带走了吗?”
“……”
早上,负责照顾伊雷斯日常的近侍多次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并且嗅到血腥味,疑惑之余终于让人强行打开房门,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伊雷斯。
小战神遇刺伤重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在城郊一座空置小屋内,有一名身上伤势不轻的龙人青年蜷缩在角落里,等待伤口愈合。
期间他的眼神始终空洞地放落在远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只有本人才知道那种迷茫无助,他昨夜里自伊雷斯口中得知伊凡的尸身消失了,他是期望伊凡还活着,可是他当时确确实实看到伊凡的尸体,那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遗骸,他很肯定,所以只可能是有人盗走了伊凡的尸体,又或者根本就是被扔进了乱葬岗。
黑龙奴身份低贱,死了,也没有人会特地建坟,乱葬岗是唯一的归处。
只要想到伊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尸骨被野兽啃食,最后散乱在混成的乱葬岗,他甚至连祭奠的办法都没有,金诺再坚强刚硬的心也碎了,默默流下悔恨痛苦的眼泪。
“你在哪里?伊凡。”
远在大陆另一端的伊凡正在闭目冥想,他的双眼没有复明,但是他的世界并非完全黑暗。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是一个七彩缤纷的世界,那些错纵复杂的线,千千万万根,自四面八方而来,在身边交错,又往四面八方而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移动的大茧,那些线总在他身边,一开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后来他弄懂了一点点。
这些线跟世间事物有着联系,是有规则的,只要他能梳理出来,找到特定目标,就可以透过这些线影响对方的情绪、思维、行动、甚至生命。
他觉醒的能力很特别,可是操作难度也极高,自觉醒至今已经半年多,伊凡都没能掌握这项能力。
就算他看得到这些线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以祸乱世界为乐的变态,自然不会轻易去破坏,所以一天不能掌握它,这能力就都没有太大用处。
他甚至还不能认全不同颜色的线所代表的意义,不过在船上航行的时候他曾经试过利用白色的线,替病患续命治病,只要好好处理,就算频死的人也能救下来,所以白线应该代表着生命。
然后伊凡蹙眉看着自己比擀面杖还要粗的白色生命线,默默对比那些蚕丝般幼细好像随时能断掉的白线……这是不是就代表他命硬得很呢?
突然,一条淡淡的红线从胸口伸出来,伊凡微讶,上一次红线出现的时候,文森特来找他,他开始不知道红线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现在倒是有点概念。
红线,大概代表血缘。
可是他怎么跟战神大公有红线,而且颜色还很深呢?这个问题伊凡一直想不明白,他想,战神大公应该不会允许黑龙奴或者罪犯生下自己的孩子吧?
但是现在红线又出现了,虽然很淡的红线,但如果代表着血缘,是不是有他的亲戚出现了呢?
伊凡想了想,终于还是坐不住,决定去看个究竟,于是循着红线找去,来到了码头。
“咦?这不是伊凡嘛。”诺亚爽朗的声音响起:“正巧你在,快帮我看看这个女人,帮她把蛋拿出来。”
“拿蛋?女人?”伊凡傻眼,脸上有些发热:“我不懂这个,你其实可以去找真正的医师。”
“医师?人都死了,叫医师有什么用?”不在龙人帝国,诺亚也不用顾忌太多:“她是个女龙人,已经死了,可是我瞧她肚子里的蛋都快足月啦,说不定还有救,你就不能帮忙看看吗?难道要我找个屠户来给她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