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破烂的男子倒在地上,林乔颤抖着手上前探男子气息。
没有气息了。
血流淌在地上,形成一个极其古怪的纹络。似乎是契约符咒。
“不要!”
林乔冷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捶了捶额头,看见窗外月色正好,披一件外衫,起身倒茶喝。
梦中的躺在血泊中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愆。
一个多月了,林乔还是梦靥不断。
林乔很是头疼。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担忧愆的死活呢?愆的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自己怎么还是会这么担心呢?难道因为这瘴气林太危险了,所以自己这么担心?嗯嗯,一定是这样。等祈原祭祀一结束,就赶快离开瘴气林,到红庄找庄锦华要剑去吧。
林乔却忘了,寒鸦更是没武功,怎么不见他担心寒鸦呢。
不知在什么时候,林乔那颗堪比金刚石的心已经为某个人裂开了那么一点缝隙。
不然,以他的医术,为何要一定要等愆伤完全好后的,一个月后才出发呢。他担心愆的伤势,不敢轻易把愆和寒鸦带到崖底。他在怕愆旧伤复发,怕愆留下伤痛的旧患。
林乔也忘了,愆出事那晚,他连夜运轻功找寻了愆整整一夜。那一夜,他离原本住的小屋六七百公里远。
瘴气林面积极大,林乔和林云信当年都在瘴气林时也不敢擅自四处行走,而林乔更是爱惜自己的小命,哪怕采药时飞上飞下的悬崖都是在自己多次勘察之下才决定的地方。出瘴气林时虽说迷失了方向,但那片区域也是自己和师傅共同开拓出的安全区域。
而林乔不计一切找愆时,他忘了哪片区域是安全的,哪片区域自己从未去过。
“林小子,这么快就走了,还没玩几天呢。”得瑟的族长捋着长胡子。
“祭祀都结束了,这里也没啥好玩的啊。我们也该走了,更何况,外面还有事呢。”
“哼!不知好人心。我看在你是我祈原一族的人才挽留你的,要不是我一族的人,我早放小黑咬死了。”
“……”
在知晓族长口中的‘小黑’后,林乔很不淡定的和族长两个贼头贼脑的凑一堆儿去了,林乔很好奇,那和愆(愆外号‘小黑’)同名的蛇到底啥模样。
通体鳞黑甲,仅拇指粗细。
还被族长悄悄藏在床头下的瓦翁中。
汗颜……
至于族长为什么要藏着养蛇,族长是这样解释的:
族里那些老古板(实际族长年纪最大。)愣说什么万物自有天命不可约束,三番四次把他偷养的小动物(?)给放生了。最后只能偷偷藏着养了这么一条小蛇。
林乔看到蛇后很震惊。
这蛇名唤‘七瓷蛇’,越细则是蜕皮次数越多,活的年数越久的。常食毒物,身含剧毒,却又偏爱食一种解毒灵果‘七瓷果儿’。繁衍产卵时也偏爱将蛇窝安置在七瓷果儿生长的繁茂丛中。
‘七瓷果儿’一株结七颗小指大小、白瓷般的小圆果。生长环境却是极为苛刻,非山崖不长,非雾林不长,又非月色长照不长。
很多采药人对这‘七瓷果儿’又爱又恨。
爱它一颗能解百毒,恨它根茎之下又有这七瓷蛇。不容易采到,一个不小心命丧崖底,又或一个不小心命丧蛇口。
你不要以为有了一颗‘七瓷果儿’就不怕被七瓷蛇咬了,被七瓷蛇咬了之后,身体立马僵硬如石,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人就挂了,想服下‘七瓷果儿’解毒?这梦做得不错。
这蛇他怎么捉到的?
原因很简单:偷蛋,然后孵蛋。
……
这蛇老族长竟养了近三十年!!!
那为啥没人把它放生了呢?
动物有种习性,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人视为其母。说白了,这小黑蛇把老族长当它妈去了,就是别人把它丢十万八千里,它也能自己找回来。
林乔在祈原族留了三天,打算走了。老族长一番教育后,林乔带着愆和寒鸦直奔红庄。
第二十七章:庄锦华要成亲了
庄锦华要成亲了。
林乔刚到红庄附近的小镇时听到了震撼人心的消息。
林乔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以后就少了个人陪我玩了。”
愆看着林乔一脸安静没有说话,只是沉了沉眼中莫名的神色。
两天后,林乔到了红庄,接待他们的是老庄主。
“林公子此次前来是参加锦儿的婚宴的吧。现在庄里的人都忙着,就我这个卸了任老头子闲着了,我来照看几位,几位不要介意啊。”老庄主说罢看着一直以来都没说话的林乔。
“老庄主严重了,您是长辈,本不该折了身份来照看我们,现在您来照看我们,是我们莫大的福分,怎么会介意呢。”
说话的是寒鸦。寒鸦跟着林乔走了这么多地方,自然也渐渐练就了看人脸色说话办事的本事。
寒鸦把自家公子林乔这两天来的神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虽然林乔看似还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过着日子,但偶尔林乔会走神那么一会儿。寒鸦知道自己没法让公子开怀,所以他眼睁睁默许了愆傍晚到公子房间陪发呆公子坐一会儿,而自己也不借送糕点赶走愆。
现在,眼前这个老庄主明摆着拦着自家公子找庄锦华,寒鸦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家公子和庄锦华是朋友,他凭什么阻止自家公子和好朋友谈天说地呢。寒鸦趁自家公子没回话时回嘴了。
“老庄主,我家公子这几天来舟车劳顿,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就由我来答话了,希望老庄主您不要介意。”寒鸦暗暗加重了‘介意’的字音。
“怎么会呢。林公子是锦儿在江湖上难得结交到的好友,我自然会好生招待。”老庄主皮笑肉不笑的说,“来人,带林公子几人下去休息吧。天色也晚了。”
林乔、愆、寒鸦被安排在了一个偏院。寒鸦默默咬牙。
第二天,庄锦华找上偏院的门来了。
“林乔。”
“嗯。”
“我要成亲了。”
“嗯。”
“你没什么说的吗?”
“恭喜。”停顿了一下,林乔嘴角扯起一个笑的弧度,“你成亲的消息我到了这附近才听到的,我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贺礼,过几天我动手做份贺礼送给你吧,一定在你成亲送给你。我自己做的贺礼不值几个钱,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你不要嫌弃啊。”
“不会。”庄锦华嘴角僵硬的开口。他就知道,与其指望这林乔能说出什么自己想听的话来,不如指望自己师傅不命令自己成亲。不过,听着林乔这不着调的语气,他这一个多月来郁闷减少了不少。
“你还是老样子啊。”庄锦华苦笑,“活得这么恣意,没心没肺。”
“你成亲对象长啥样?不拉出来让我们看看?放心,我不会拐走你未来老婆的。虽说朋友妻不客气,但看在你光棍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不会抢你的,也会跟愆打声招呼让他不要打你老婆主意的。”
愆会抢自己成亲对象?开玩笑,愆这冰块只会想着和自己抢你,也只会打你林乔的主意啊。
“晌午来大厅用饭吧,让你们见见。”
米色的皮肤,清秀娟丽的脸庞。墨云般的三千青丝用几支银钗装点着。一身水蓝色长裙,深蓝色腰带,手腕上带着通体碧绿的玉镯。
算是个小家碧玉。没有大的家世背景,没有卓越的武功。胜在安静。
但,怎么看,怎么普通。
林乔有点不解了。以庄锦华的相貌家世,为何要选这样一个人成亲?难道他庄锦华情人眼里出西施,就好这口?
林乔晃晃脑袋,不想了,又不是他林乔娶亲,他干嘛想这些。
从厨房帮佣大妈口中林乔知道了庄锦华为啥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庄锦华回到红庄后,老庄主多次劝庄锦华娶妻,庄锦华以大皇子给红庄施压,红庄事务繁忙为由推脱了,后来连老庄主都不怎么见。
老庄主拿了十几名身世家境相貌不错的女子画像,放在庄锦华的书房里,几次催促,几次紧逼,庄锦华都忽视过去。
老庄主放下狠话,若庄锦华一拖再拖,那他便直接动手给庄锦华送几名女子到他庄锦华的卧房。
庄锦华在后来妥协了,但既然是他庄锦华成亲,那他便要自己选成亲的对象。红庄里的人按庄锦华的要求迅速找来了几名女子,庄锦华也果真在那几名女子中选出了一人来。雷厉风行的老庄主迅速在江湖上放出庄锦华将要成亲消息,并四处发放喜帖。
林乔不难想象庄锦华那段日子过得怎样的悲哀。
五天后就是庄锦华成亲的吉日,红庄上下更是忙碌了。
作为闲人一个的林乔只能在红庄里四处闲逛溜达。
当然,他打发了愆找庄锦华要剑——‘殇’去,也打发了寒鸦帮他找他打算送庄锦华贺礼的原材料去。
然后,果真有了巧遇。
林乔遇到了庄锦华成亲的对象——伍静。
看着眼前这人,林乔觉得很难理解。庄锦华的眼光很怪异,为何找这么一名相貌普通女子成亲?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名女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林公子。”伍静行了个礼。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哎呀呀~没想到遇到了你。”林乔从树上飞下来。
林乔为啥会在树上?因为林乔闲逛红庄的方式就是在屋顶、墙头和树上到处用轻功飞。不走寻常路。
这样大张旗鼓的在红庄闲逛的人,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林乔这一个人吧。伍静自然就看到了林乔。
“没几天就要成亲了,要嫁给庄锦华这个臭P小鬼,你有什么感想?”林乔一个闪身,人已经站到了伍静面前。
伍静吓得退后半步,稳住心神,“庄公子自然是极好的。不仅相貌堂堂,还是红庄掌权的庄主。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能受到庄公子的青睐,有幸成为他的妻子,是我三生有幸,几世修来的福气。”
伍静挥手示意,两个丫鬟弯腰行礼后离开了。她看得出来,林乔想和她聊一会儿。
“唉~你的回答真官方。”林乔坐到走廊的护栏上,“你爱他吗?即使他是很多女子的梦中情郎。”一副浮夸公子的模样,问出来的话却是噔噔的直扣人心门。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是一介女子,没接亲近触过其他男子,了解的男子更是不多,何来的‘爱’人一说。至于爱不爱庄公子,我相信日久生情。”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所谓日久生情,不过权衡利弊。你可知道?”
“想不到林公子年纪轻轻对人心看得却是如此通透。”伍静感慨。
“你有爱的人,这人不是庄锦华,但你不得不嫁给庄锦华。”
“正如林公子所说,日久生情不过权衡利弊。而我,还未日久生情就已经权衡利弊了。”
伍静一改在两个丫鬟面前的端庄模样,大大咧咧的坐到林乔对面的护栏上,还是像个街头混混岔开腿坐着的。
真是,豪迈不羁啊。林乔感叹。
“林公子能猜得出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右手虎口泛红,磨皮后留下来的,虎口以前应该有茧。”
“右手曾拿利器。”
“五步一呼五步一吸,呼吸绵长,步伐沉稳,内功虽浅,但也是个练家子。”
“林公子猜到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没猜到。”
“我不是世家大小姐,却又会武功,你不怕我对这红庄不利?”
“你能对这红庄怎样不利?一来你武功连老管家都不如,轮打斗,你占不到半分便宜。二来,庄锦华没爱上你,不会交心于你,红庄大小事务他不会跟你细说。更何况,老庄主出手干预挑选出来的人,又怎会对红庄不利。”林乔点破了伍静的话。
“能与庄锦华深交之人果非泛泛之辈。”
“我很普通,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没等林乔开口,伍静就说起来了。
“我父亲曾是东晋士兵,在军中服役十年后回到家乡。父亲在军中留下的腿伤一直没得到好的医治,烙下的病根便是阴雨寒风天时骨如针刺刀锥。父亲离开家那年我六岁,弟弟四岁,妹妹一岁不到。我是家中长女,下有一弟一妹,父亲离开了我自然就要撑起半个家,早年母亲照顾我们姐弟几人操劳过度,在父亲回到家乡之前就早早去世了。你说,我一介女流,为了能让弟弟妹妹吃饱穿暖,我能做什么?我和小镇上的地痞混一堆儿去了,干的正是这鸡鸣狗盗之事。进多了牢房吃多了牢饭,狱卒看见我们几个又要被关进来了干脆把我们放出去,免得又多吃了他们的饭菜。牢饭我虽吃饱了,但家里的弟弟妹妹没饭吃,弟弟十二岁还不如人家七八岁的孩童个子大。妹妹年纪最小,心却是最细,她偷偷把吃的东西留给我,我骂了她几次后她不再把东西留给我了而是悄悄给了她哥哥。磕磕绊绊总算等到父亲回来,可父亲回来了这个家还是一贫如洗。我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了,弟弟妹妹也需要有个父亲照看着。父亲的腿疾越来越严重,我找不到办法医治父亲的腿疾,一筹莫展的时候红庄的人找来了。不仅能医治好父亲的腿疾,还能让弟弟妹妹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辛苦。你说,我为什么不答应?”
“你喜欢的人在那些群地痞里?”林乔问了另一个问题。
“他家里有位老母亲,生活所迫,才跟我们一起的。”
“哦。”林乔不再问了。
“我给了一笔银子给他,让他做点小生意不再干那鸡鸣狗盗之事。”伍静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裙摆。“林公子,老庄主请了位嬷嬷教我礼仪,我要去嬷嬷那里了。林公子请自便。”
这场婚姻,不管对双方谁来说,都不过是场交易罢了。
第二十八章:血染就的画
林乔回到了偏院,寒鸦已经待在房里。
“公子,东西我买回来了。”寒鸦把瓶瓶罐罐全对案桌上。
“找几个碗来,我要开始做东西了。”
接过寒鸦从厨房拿来的碗,林乔把碗一字儿摆在桌上,瓶瓶罐罐分开倒在碗里,加水。
寒鸦买回来的东西是染布用的染料,磨了半天嘴皮加上搬出红庄庄主朋友这个身份,染布坊老板让寒鸦到染料坊去拿染料。
画坊作画的颜料不多,但染布的染料很多,所以林乔选择了染布坊的染料。
随后,林乔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方盒子里有一种通体血红蛊虫。寒鸦见了后退三步。
“寒鸦你先出去吧。”
“公子,我……我还是留下吧,我能帮公子你做调染料这小事的。”
“你害怕这虫,还是离开吧。”
“好吧,公子。”寒鸦看见林乔把虫子放进研钵里,然后压死虫子研磨。虫子的体液血红,吓得他慌忙退出了房门。
林乔把虫子研碎后加到了碗中的染料里,拿起笔,画画。
第二天傍晚,林乔让寒鸦把庄锦华喊来。
寒鸦觉得很奇怪,昨天公子忙了一个下午,今天又忙到现在,可白绢布上没有任何图案。这是怎么回事?要是公子送张白绢布给庄锦华作成亲的贺礼,庄锦华不会生气?
寒鸦决定不想了,公子和庄锦华之间的事,他还是不要想为妙,因为公子做事总有他的理由。
“公子,庄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