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升把自己知道的事儿都告诉了骆启明,一时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这件事远远超过骆启明的认知,他拧着眉头听完,对蒋家和那位恶毒的女士已经无法再容忍了,出声道:“难道你的父亲和爷爷就没有提前去寻找吗?既然你可以去找,那么他们也可以的吧?还是说,是他们先放弃了苏荷?”
蒋东升对父亲没什么好感,但是他毕竟是蒋老带大的,老爷子一心抚养他,还是要辩解几句的,“我爷爷找过,但是他没找到,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没想到王秀琴那个女人会把我妈藏到武城,她这么做胆子实在太大了些。”
骆启明一脸的不快,指责道:“那这也是他的失职,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为什么没有用法律的手段来制裁那个女人?请你转告蒋家的人,不要再来探望苏荷了。还有你的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爷爷会这样维护他,他当年抛弃妻子,对自己的儿子也抚养不利,简直就是一个懦夫。”
骆启明多少给了几分面子,没当面说蒋宏是人渣败类,不过一脸不屑的说着蒋宏懦夫,其实更像是在骂蒋宏是废物。
蒋东升对父亲蒋宏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就是一个左右摇摆不定的人,胆小懦弱,他在被“砸破”脑袋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父亲不是来亲手剪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那点亲情吗?而且他现在跟蒋老也是互相开出条件,有点做买卖的意思,老实说,他和蒋家的联系已经不是那么密切了。
两个人倒是头一次有了默契,对蒋家,更甚至是蒋宏这个人十分不满。
骆启明道:“现在那个女人在哪里,你爷爷把她保护起来了吗?”
“没有,其实应该算是惩罚吧,让她下乡劳动去了,这事儿对她的精神折磨比较大。”蒋东升笑笑,道:“其实我挺庆幸爷爷没动法律手段制裁她,我可不想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判她坐牢。”
骆启明觉得蒋东升一个少年人考虑这样血腥的问题不太好,可是看到那个仅比自己矮一点的大男孩,确实也无法再把他当一个小孩子看待。如果是夏阳的话,他可能会瞒住夏阳报复蒋家,但是蒋东升这样像是野生虎一般凶悍的……他考虑了下,还是问了蒋东升的计划。“你想怎样去做?告诉我,我来配合你。我会去首钢那边撤掉资金,所以钱的事完全不用担心。”
蒋东升眼睛微微眯起来,笑道:“那我先谢谢舅舅了,我之前拍了一部电影,效果不错,我想继续多拍几部。”
骆启明手头资金数额巨大,如果不插手钢铁业,支持蒋东升拍电影就等于给了他一点零花钱一般轻松。他当下答应了,道:“可以,不过剧本不要再写那样悲惨的故事了,我去香江给你找好的器材,也找几个好的编剧过来,试着拍一点女主角幸福的故事吧。”
骆启明将投资首钢的资金撤出,并且试图劝阻投资的合伙人一起取消这个项目,但是那位对中国市场这块大蛋糕着迷的美国投资商并没有撤离,他坚持铤而走险,注入一千五百万美金。骆启明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巨额资金撤离,他在京城购置了一套四合院,与苏荷当了邻居,并且开始投资蒋东升的电影。
蒋东升忙着准备高考,夏阳也要复习中考,可是他们所在的四合院被挪用了大半拍摄电影,剩下的一小半全部都在维护补修,实在没有安静的空间,干脆搬去了云家的那个小四合院,一起去陪着苏荷了。
骆启明闲暇时便过去与苏荷下棋,蒋东升见到他的次数很多,但是两个人还是点点头就过去,并不多交谈。
夏阳对此很疑惑,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了道:“我觉得你舅舅人很好啊,很会照顾人,也体贴,他跟妈说话的时候也很耐心,怎么你就是不喜欢他呢?”
蒋东升不太自在,含糊道:“我喜欢他干嘛啊?我喜欢你就够了。”
这话夏阳最近听的多了,也有了点免疫力,可是也追问不出这俩不对盘的原因,干脆放弃了。
其实很简单,蒋东升跟骆启明属于那种互相都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善良人士的家伙。骆启明表面上斯文有礼,但是手腕儿黑着呢,单看他的年纪和手头那大笔的资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骆启明大概也是这么猜蒋东升的,哪里有高中生就能又弄品牌服装,又拍电影的?这货不好惹。
俩人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凑在一起还都是苏荷在的场面,骆启明在那装新好男人,蒋东升在苏荷跟前自然是一派天真如同夏阳那般无害的少年人。两人互看不爽,这能忍住没拆对方的台,就算不错的了。
蒋东升也不太想多透露,哄着夏阳又学习去了,嘱咐道:“夏阳,你好好考试啊,考好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琉璃厂那边的茶宝吗?我带你去,要几只买几只。”
茶宝其实就是茶宠,大多是紫砂的,做成个小动物的样子摆在茶盘上,偶尔剩下点茶水就在它上头,浇灌的日子久了还能瞧见那小茶宠咕嘟咕嘟吐泡儿。曾老前几天淘换回来一只,夏阳每天都和老爷子往上头浇点剩茶水,就盼着它吐泡泡呢。
夏阳的确是喜欢那些个紫砂茶宠,刚点了头,就瞧见蒋东升凑过来,挨着他耳朵小声调笑道:“不过,你取名字的时候真得注意了,家里都排到二、三十号开外了吧?”
夏阳挑了挑眉毛,他垫脚往四周看了看,他们这是在后院的房间,专门腾出来让安静学习的,一般没人打扰。夏阳招了招手,让蒋东升凑近,“过来。”
蒋东升被夏阳咬过,嘴都差点咬豁了,生怕这次夏阳又报复,绷紧了身子凑近,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夏阳这次还是动嘴了,不过没咬上去,勾着蒋东升的脖子亲了上去。
蒋东升被他亲的五迷三道的,心想就是被咬一口也值了,眯着眼睛顺着夏阳加深了这个吻。他这边刚一张嘴,夏阳就飞快的把嘴里的含服药片给推过去了,蒋东升被那股甘草的味道刺激地睁大了眼睛,唔了一声,他从小到大就不爱吃甘草片了!
夏阳舌头勾着蒋东升的,让蒋东升那试图反抗的动作又缓下来,含糊道:“不许吐出来,给我含着吃了。”
蒋东升一边抗议一边哼哼唧唧的继续啃夏阳嘴巴,这还没忘了多要点好处,“真难吃。”
夏阳微微撤开一点,拿舌尖舔了蒋东升的嘴角一下就退开了,扬了下眉毛道:“我这两天可都吃甘草片呢,你别亲我啊。”他每回到夏天的时候都不太好过,吃什么都没胃口,前两天还有点热感冒,咳嗽了几声,这瓶甘草片就是顾白蕊给塞在他口袋里的。
蒋东升连忙凑过去讨好,“我开玩笑的,你嘴里的甜啊,就是带着甘草味儿也好吃……”
夏阳把课本摆在他面前,道:“好了,别闹了,快来把这道公式解开,有三种方法,你都列出来。”
蒋东升苦了一张脸,含着那大颗的甘草片开始做题,心里在那转着花儿的编排顾白蕊。他那天可都看见了,这破药片可是顾白蕊给塞夏阳兜里的!每个月领着五十多块钱的工资,你就不能多花五分钱给换瓶山楂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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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之“好吃吗”篇:
夏阳:甘草片好吃吗?嗯?
蒋东升:好粗(吃)!QAQ
夏阳:有多好吃啊?
蒋东升:好好粗(吃)!!夏阳,我去给你买瓶山楂丸怎么样,咱们换个口味成么QAQ
第一百零三章:猫的报恩
81年夏天的炎热未退,改革的局势便开始急转直下。
京城开始大规模暂停很多主要产业合同,钢铁工业首当其冲,由经委、财政部、物资总局、冶金部等八个单位联合发出通知,对全国钢材实行严格权限,首钢减产36万吨,刚投产不久的二号高炉停产。
骆启明撤资及时并未受损,同他一起的那位美国投资商则成了倒霉蛋,他手中拿到的订单合同一夜之间变成废纸,黯然离去。面对突然紧张的政治气氛,骆启明心中很是震撼,他不禁庆幸听了蒋东升的劝告,没有再坚持投资。
骆启明是个沉稳的人,他经历这样一场风向变动,也丝毫没有惊慌,依旧住在小四合院里安心陪伴苏荷。只是有的时候也会收集一些京城圈子里的信息,能打听到的有用的事情并不多,但是八卦一类却是比较容易的。
苏荷当年的过往和蒋东升一度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很快都传到了骆启明耳朵里,这让他的愤怒几乎升到了最高点。
紧接着传来的一个消息,终于耗光了骆启明最后一丝忍耐力。
欲望权利暂居上风,关于苏教授最后平反的事情他们给出的结果是:回来可以,但是必须承认错误,道歉。
骆启明沉默了,这样的沉默便是代表了一个意思:他们不可能道歉。
蒋老手头的工作此刻已交出去大半,几乎等于撤了一半的职务,连会议室的大门也无法进入,但是在得知平反结果的时候,蒋老还是忍不住在电话里跟那些人争吵了一番。蒋老力争,却差点被扣了大帽子,改革一派在最初的时候并非事事都顺利,他此刻也有心无力了。
当年若非批斗的太厉害,实在撑不住了,教授受那样的人哪里会离开?苏教授走的时候带着一口气,如今万幸活着回来了,却得到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简直要凉了那颗赤子心。
骆启明在电话中同他说明情况的时候,苏教授对自己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他的关注点明显还在苏荷身上。老教授一声就只有苏荷一个女儿,平白被害成了“神经病”,更甚至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忍受十五年的折磨,连外孙都几乎变成了“小疯子”……苏教授对此十分愤慨,即便蒋家为他平反出了大力气,他也并不领情。
苏教授在电话里关切的问了下外孙的近况,“东升他好些了么?听说他前段时间受伤了,伤的厉害吗?”
骆启明考虑到苏教授的病情,没有全部说明,只说是出了点意外。可即便是这样,也让苏教授气得不行,责怪蒋家照顾不周。“他还是一个孩子,怎么会在学校出现这样的事呢?唉,启明,你在那边多替我照顾他一些,其实依我看,还不如带他回来,来这边的学校读书……”
骆启明应了一声,道:“父亲,这些我已经同他说过了,只是蒋家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念军校,从军。”
苏教授听出这是蒋家想大力栽培他外孙的意思,但是还是有点不甘,“万一再出这样的事可怎么办呢?幼楠受了这样多的苦,她的孩子又有谁肯费心照顾呢,我没想他大富大贵一生,只希望他们母子好好儿的就知足了。”幼楠是苏荷的小名,如今也只有苏教授一个人会念叨这个亲昵的名字。
骆启明道:“我会再劝劝他,不过我听东升的意思,似乎也愿意从军。”
苏教授叹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是要尊重这孩子的选择,就在别的地方多帮帮他吧。我听说他还弄了一个制衣厂?你是长辈,多教导他一些。”
骆启明答应下来,又给苏教授讲了一些趣事,并且答应下次让苏荷和蒋东升跟老人聊天,“东升这次模拟考试,化学拿了满分,要的奖励就是希望他妈妈自己从出那个小院子,过来跟您打电话呢……”
苏教授之前和外孙蒋东升简单的通了几次话,对这个说话办事都沉稳的大男孩很有好感,“呵呵,这孩子有心了,幼楠现在精神还不好吗?她还是不敢走出房间?”
骆启明在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道:“是,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东升很爱她,不希望我们强迫她做什么事。”
苏教授在那边声音沙哑道:“不急,不急,慢慢来吧,只要幼楠高兴,多等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受了太多苦,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照顾好她啊。如果当年,我不是走的那么仓促……”
骆启明听到养父哽咽,沉声安慰了几句,道:“父亲,再有一个月东升就考试结束了,到时候我立刻就带他们回去见您。”他在电话里叮嘱几句,直到苏教授的情绪渐渐和缓下来,这才挂了电话。
骆启明叹了口气,慢慢拿起面前的报纸看起来。他是个商人,但是在来大陆之前,他并不知道经济是要与如此复杂的政治形势挂钩的。不过总归是和以前不同了,中美建交之后,出国也容易了许多。他现在有自信可以保证带苏荷母子顺利离开。当然,前提是蒋东升也愿意跟他们一起走。至于蒋家,他们不是一直愧疚么?那么,把苏荷的孩子还给她吧。以后的时间里他会代替那个叫蒋宏的懦夫照顾她们母子……
骆启明看着报纸有点愣神,他最近想要带苏荷离开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不止是同情,也不是因为十五年对着照片日夜思念的亲情。见到苏荷本人之后,看到她笑,看到她同那个叫夏阳的孩子讨论化学公式,才觉得这是一个鲜活的苏荷。他有的时候会感谢上天垂怜苏荷,让她失去了那些痛苦的记忆。每次清晨拜访苏荷的时候,都能瞧见她一边微笑着给院子里挂着的那笼画眉鸟儿添水、一边跟它们说话。
她笑起来的样子,同父亲给他看的那些照片里一模一样,岁月在她身上并无留下太多痕迹,她仍然是那个快活无忧的苏荷。
骆启明合上报纸,拿起桌子上的相机起身去了隔壁的四合院,他今天依然要去给苏荷拍照,他答应了父亲要多邮寄一些照片给他看。咳,当然,他这个负责拍照的人,也有权利多留下几张对不对?
骆启明在打探京城圈子里的消息的时候,蒋东升也在打探他的。因为临近考试,他和霍明那几个的聚会上也都带了课本一起温书,蒋东升是怕夏阳,顾辛和甘越成绩略差,这次是真的好好看书。至于霍明和严宇,他们二位成绩稳定,便由严宇辅导甘越他们,霍少开始偷偷跟蒋东升说些小道消息。
霍明费了好大的劲才打探出这位骆舅舅的来历,说来简单,但是也不太简单。骆启明是个孤儿,他的父母在他17岁那一年不幸发生坠机意外,便把尚未成年的骆启明交由了骆氏夫妻生前的好友苏教授代为照顾。苏教授在海外声望极高,借由苏教授的照顾,骆启明才在成年后取回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据说仅有100万美金。
顾辛耳朵上夹着支铅笔,正在那苦苦解一道数学题,听见他们说话,抬头插了一句,“这么多钱啊?”
霍明挑眉道:“错了,这钱给少了。”
严宇脑筋灵活,一想到“骆”这个姓氏,再联想到香江,立刻道:“该不会是那个什么,东方海外航运公司的骆氏家族吧?”瞧见霍明点头,忍不住叹道,“要是别家也就算了,放在骆家都不够他维修一只小船的花费,这有点太寒酸了。”
霍明道:“还有人说,骆启明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和他的几个哥哥争夺家产失败,才去了海外,要是这事儿是真的,那给一百万还算是有点情分了。”
蒋东升觉得有点意思了,写完最后一个公式,问道:“骆启明对外怎么说的?”
“他对这件事没有任何解释,这个人似乎天生是个工作狂,从来不见他有任何花边新闻,在美国那边开了几家贸易公司,整天忙着赚钱。”霍明拿了个苹果,放在手里往上抛了几下,懒洋洋道:“我听说,他在大学的时候,就半工半读的开贸易公司了,大学毕业那会儿,手头的资金就翻了一倍。往后十年,更是一鼓作气成了千万富翁,哦,对了,他甚至忙到还没来得及给你找一位舅妈。”
顾辛来了精神,立刻转头看向蒋东升道:“东哥,你舅舅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要多大年纪的?我家里表姐堂姐的好多个呢,随便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