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离愁(下)
上爻把靖华往怀里一搂,低下头就看到冯砚在骂他,上爻朝他笑道:“这不是冯师长吗,被子太冷了?睡不着了。”
冯砚反手把窗猛的关上,靖华笑道:“你这样,他怕是怨死你了。”
“谁让他把上青赶走了,活该。”上爻别别嘴,不悦道:“喜欢就是喜欢,都睡过了还不承认,最不喜欢这样了。”
“你怎么知道冯砚和上青,那个过。”靖华打听道,上爻轻笑着在靖华耳边道:“我听到过他们办事。”
“你居然都没告诉我。”靖华气的恨不得一脚把上爻踹下去,上爻站起来退后几步,笑道:“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晚了,人都跑了。”靖华气的拿起瓦片砸,两人还在屋顶打闹,冯砚直接开窗大骂道:“你们还睡不睡觉了,再吵就去睡猪笼。”
“冯师长,早些睡啊,少发火延年益寿。”上爻说着就从屋檐上翻了下去,靖华也尾随着跑了,冯砚关上窗,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半响后他坐到床上,摸着那件摊在床上的长衫,只得轻叹一声。
上爻脸上的带子拆的时候,靖华守在一边生怕上爻痛,好在医生手脚轻,很快就把布给拿了下来,伤口结了疤,虽说有几条,但起来也还好。
上爻眼珠子打转,也不在意脸毁了,靖华看他不痛不痒,心里也放下了,上爻吃着水果,顺手拿起一个甩到靖华怀里,靖华稳稳的接住,上爻笑道:“我说吧,早就长好了,留疤是难免的。”
“现在是毁了脸,以后伤了手脚看你怎么办,别再蛮干了。”靖华嘀咕道,上爻把果子往靖华嘴里塞了一个,笑道:“真甜。”
“我部已集结兵力,请各位将士依据安排,坚守自己的阵地,重庆电报里特别要求代为转告,坏疽已得到控制,感谢宋少将的大力支持和前线报捷,望各部继续坚持抗日,直到最后胜利。”冯砚念着信函,眉头紧皱着,上爻喝了杯茶慢条斯理的说道:“于是这是要原地不动的意思。”
“说好的要等到冬天,只能这样了。”冯砚担忧道:“到时候天寒地冻的,苦头多。”
“全国的兵力要集结起来是要费时,光是第八战区远远不够。等着吧,正好修养一段时间补充兵力和粮食。”上爻伸伸懒腰道:“听说你派人去找上青了,有没有消息?”
“不是找他回来,只是把他没带走的行李送给他而已。”冯砚冷冷的说道:“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会饿死。”
“你行,那就这样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随你,反正你就得上青成了第二个乐苒你就好了。”上爻说罢起身离开。
冯砚低着头,鬓角露出银丝,不惑之年却总有难以看穿的人,去了乐苒来了上青,他到底是输给了儿女情长,一生都为情所累。
上爻出了冯砚的屋子,就闲逛到了军营,这里有不少人在练马,其中有匹骏马难以驾驭,大家束手无策,上爻袖子一勒,提腿上马,扬鞭而起,骏马嘶吼起来煞气十足,上爻也来了劲,拉起绳子挥鞭,但下手并不太重,只是架势吓人,马在空地上奔腾了几圈甩不下上爻,渐渐的就温顺了下来,上爻下马时,士兵一窝蜂的把他围住,求着御马心得,上爻把鞭子递给其中一个士兵,笑道:“心定,马自然就定了。”
大家看上爻卖关子都不乐意,上爻吆喝着说这得自己体会,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靖华来到军营时看到的就是上爻和士兵们聊的不亦乐乎,靖华走进人群,一帮子扯着靖华要他求秘术,靖华笑道:“这种事得你们师长松口才行,你们得打赢他,他就服输了。”
上爻连忙嚷嚷道:“杨连长摆明了就是使坏,千万不能听他的。”
“打架不行,那来别的。”靖华笑道:“拔河怎么样,两方阵营。”
“我要是被人卖了,那岂不是吃大亏,秘方真没有。”上爻叫苦。
“我看你还嘴硬。”靖华立马让人拿绳子过来,欺负上爻道:“你现在就是被赶上马了,还打算收起多少,赶紧得,别婆婆妈妈。”
上爻经不起他的挑衅,挑了一堆人就和靖华拉开阵势,两方人马浩浩荡荡就开始了拔河,连冯砚都被请来做主,先开始靖华一方气势汹汹,但到后面上爻鼓舞士气,立马就把颓势掰回,冯砚坐着喝茶看他们两口子打闹,没怎么认真,从其他营过来的傅作义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大笑道大家现在都是士气十足,闲不下来,跟在傅作义身边的是杨庆达,冯砚和他二人相互冷看一眼,也不多说话。
傅作义看他们如此热闹,笑道:“正好今夜那边有戏听,你们没事就过来热闹热闹。”
说罢傅作义想加入到拨河中,上爻连忙说不用了,大伙就是玩玩,傅作义反倒觉得来了不做点什么没意思,示意杨庆达和冯砚上场试试,于是他们二人分队而站,杨庆达掰着手,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加入到靖华的阵营,冯砚走到上爻身边就叮嘱道:“敢输试试看。”
比赛开始后,傅作义负手而立,兴致勃勃的看热闹,上爻扎稳步子打头阵,一开始双方水平相当,就算是有微小的差距很快也都拉了回来,靖华挑衅的看着上爻,眼里笑意十足,上爻自然是不服输的,鼓舞着士兵使劲,但是差距也并没有拉开,直到冯砚不耐的和上爻换位子,上爻这队迅速的被拉跑了好几步,上爻看冯砚在较真了,心里有些恼火,他低声劝他别太认真。
冯砚却是气的更加不行,光是看着杨庆达得意的样子,他就胸口憋闷,靖华也看出来了他们二人在暗中较劲,所幸也和杨庆达换了位子,让他们二人争去。
第20章:斗气(上)
他们你来我去的加劲,终究是杨庆达年轻气盛,莽撞的激怒了冯砚,冯砚拉的手都出了血泡,怕杨庆达给放倒了,人是倒了,杨庆达一点也不感到羞愧,他拍拍身上的灰,自觉的站回傅作义身边。
冯砚丢掉绳子怒目而视,上爻和靖华也没想到一场游戏反倒成了别人较真的事,顿时觉得兴致全无,靖华也调戏不得上爻了,沉默着站着,傅作义没看出端倪,拍拍杨庆达的肩膀以示鼓舞,还夸了上爻和冯砚力大无穷,上爻呵呵一笑,算是回应,冯砚一张臭脸对着傅作义,还让傅作义把他看了好几眼,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呢。
夜里,冯砚、靖华算是陪着上爻到了杨庆达的营地,杨庆达从前跟着上爻附和了阎锡山,后来跟随傅作义作战,现在也混出了名堂,成了一名大将。
上爻从前是杨庆达的少将,对上爻杨庆达还算是客气,称呼也与别人不同,他直呼上爻“九少”,在广州待过的士兵大抵也知道这称呼在他们主仆间也不算错。
冯砚在得知杨庆达竟然是跟着上爻被提拔上来时,给了上爻好几个臭脸,杨庆达全程看着,反倒是更加亲近上爻,上爻一下子就成了肉夹馍,被他们二人夹在中间,还得笑脸迎人。
上爻等不得戏开场就觉得浑身难受,直接就换位子走人,他们二人仿佛也觉得这样小肚鸡肠了,各自和各自熟络的人客套,互不理睬。
靖华陪在傅作义身边,上爻不好打搅,只得往后台跑,难得杨庆达能找个戏子唱戏,上爻好奇心一起,就想着去看看那人,谁知上爻走进后台,就瞧见一青衣男子正在自己描眉,上爻认真一看十分眼熟,青衣男子站起来唤道:“九少。”
上爻闻声一震,诧异道:“上青,你怎么到杨庆达这里来了!”
上青慌忙的背过身去,上爻拂过他的肩膀,喝道:“你怕是被杨庆达弄死都不知道厉害,他找你回来,是要拿你做军妓的。”
“我知道,我不愿意回来,是他强迫我的。”上青低着头,祈求道:“九少,今夜杨庆达就说让我好好唱,要是有人看的上,攀上了也不冤枉,我知道他存心折辱我,可我别无生路。”
“你把衣服脱下来。”上爻低声道:“我倒是要看看杨庆达胆子给天吃了,他倒是敢在军营里卖起银来了!”
上青把衣服一脱,上爻立刻往自己身上穿,上青连忙拉住他,问道:“九少,你这是做什么。”
“别怕,你躲在这里,我出去唱一曲,看看有哪些人有色胆敢应召军妓,倒是反了,连军令都给我丢到一边去了。”上爻气的很,拿起笔就给自己上妆,他虽多年没上过台,但那些戏曲,他倒是不陌生。
上青站在一边看着上爻的脸描眉上妆后,面谱精致难得,眼眸更是摄人心魂,十分动人,上青不禁赞道:“难怪我从前唱戏乐苒总说比九少差些,九少也是练过的好家子。”
“少时学过,但登不上大雅之堂。”上爻淡淡的说道:“你在后边等着,别出去,要是乱了你就往冯砚的营地里跑,他会护着你的。”
“我之前跑过,但被杨庆达抓回来了,他不准我跑。”上青边说上爻就往外边看,末了,上爻朝他嘘一声就踩着莲步上去了。
上爻个头高,一上台就惹人眼,何况妆扮精致,让人接耳相传,靖华本是端正的坐在下边,可看着这上台的戏子,他老觉得不对劲,后来戏子开场,靖华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人不是上爻是谁,靖华搞不清楚怎么就是上爻上去了,上爻本是自己唱的含情脉脉,结果看着靖华在下边坐的七上八下的样子,朝他眨眨眼,让他安心。
谁知他这个眨眼,落到别人眼里,可就是别的意思,连杨庆达也诧异上青怎么会对着靖华抛媚眼,傅作义笑的嘴都要合不拢,他在靖华耳边笑道:“杨连长有福气,佳人有意。”
靖华哭笑不得,任由上爻在台上笑语盈盈,他立马换了一个好姿势,认真听着上爻唱戏,说起来,这还是靖华第一次听上爻唱戏,他从前总说自己登不上堂,可现在细细听来,他就是多年不开嗓,唱的也不差,当年他在阜城的确是被埋没了。
傅作义听着就唏嘘道:“他的戏腔不错,就是声音粗了些。”
靖华闷在心里不好笑出来,要是让傅作义知道台上的戏子就是他的宋少将,那可真是要让人捧腹大笑了。
靖华越发温柔的看着上爻,大家都乐呵呵的看着台上的戏,也有人走到杨庆达面前打听人,杨庆达向他们介绍了上青的大致出生,众人纷纷心知肚明,虽不明说,也把他当军妓看待了。
上爻唱完戏没下台,反而是把长袖抛到了靖华怀里,杨庆达脸色变得极为难堪,傅作义推着靖华上台,冯砚没见到上爻,以为靖华这是哪里有了艳福,也起哄把靖华推上了台,上爻长袖一绕,就把靖华抱进了怀里,靖华一向脸皮不算薄,也被上爻轻薄的脸颊发热。这架势活像是不吃荤的和尚进了肉铺子,台下一片大笑。
杨庆达站起身预备去后台,冯砚站起来拦住他,笑道:“这戏还没唱完,你跑哪里去。”
“闪开。”杨庆达不快道。
冯砚挑衅道:“莫不是美人另投怀抱,心里灌了醋。”
“那是,上青就是这么不听话,冯师长又不是没吃过苦头。”杨庆达看他挑衅自己,干脆就把话说开了,冯砚闻言一愣,看向台上,道:“那是上青?”
“要不然你以为是谁。”杨庆达得意道,冯砚一拳头就砸到杨庆达脸上,骂道:“你还真是够不要脸,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他要走了还不放过他。”
第21章:斗气(中)
杨庆达吃不下这口憋气,和冯砚扭打到了一处,傅作义看他们竟然打了起来,连忙让人劝架,上爻从戏台上跳下来,拿着枪放了空枪,闹事的两个立马安静下来,要跑的也不敢跑了,傅作义惊讶的看着这个嚣张的戏子,上爻清清嗓子,喝道:“傅主席在这里,你们都敢打架了,我怕是也管不住你们了,就看看傅主席怎么处罚。”
傅作义这时无心计较他们二人,而是惊讶的瞪着上爻,道:“你怎么穿着戏服上台了,成何体统!”
“这不是情势所逼吗。”上爻解释道:“谁叫杨庆达非要强人所难,我代替上青上台,就是想看看他们要怎么闹。”
“胡闹,赶紧脱衣服。”傅作义喝道,末了,他推着上爻,嫌弃道:“快把脸上洗干净,让下面的士兵看到,你以后还拿什么树立威信。”
“哦。”上爻把脸用手一糊,整个弄的像大花猫,傅作义更是看不得,更加嫌弃的说道:“你就别闹了,快洗干净!”
上爻把满手的白粉往杨庆达和冯砚脸上一拍,笑道:“看戏,这下都看足了,一块领赏吧。”
靖华站在台上撕扯这上爻胡闹时盖在他头上的纱巾,等他撕完,整个都是花猫脸的上爻站在他面前笑道:“靖华哥,给我洗脸吧。”
靖华真是想弄一团泥糊到上爻脸上,但开口却是软绵绵的一句,“活该。”
靖华用手帕使劲的在上爻脸上擦着,上爻呼痛,靖华连忙把力气放温柔,仔细的帮他洗脸,他们二人在这边洗,杨庆达和冯砚在那边边洗边泼水,只差拿起盆子砸到对方头顶,上爻嗖嗖鼻子,笑道:“果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还说,把傅主席的兴致都给搅没了。”靖华把水往上爻脸上拍,还不忿道:“早知道你这么闹,就不该让你拆布。”
“好吧,靖华哥,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保证都听你的。”说罢,上爻闭上眼仰起头浅笑着任由靖华帮他洗脸卸妆,靖华心里对他这样子又爱又恨,只得笑骂一句:“成天说这句话,没一句兑现的。”
上爻睁开一只眼,道:“我已经很乖了,不能再乖了。”
靖华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冯砚洗完脸,就慢悠悠走到正在调情的二人身边,冯砚眼神像刀子一样割在上爻身上,他低声威胁道:“上青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也许这次是真的跑了?”上爻干笑道:“冯师长不是正好想赶人家走嘛,走了就走了呗,正好。”
冯砚闻言真是想和上爻拼命,他气在脸上,却又不能骂出来,他不能让杨庆达看笑话,最后他没办法,只得端起水全泼到上爻脸上,恨恨道:“洗干净点,还不改掉你那唱戏的毛病。”
说罢,冯砚提脚走了,上爻被淋成了落汤鸡,他把脸上的水一抹,道:“凉快。”靖华扯起他,想奶妈一样吆喝道:“衣服都湿了,还不回去换衣服,看你还敢不敢乱来,明天傅主席肯定要处罚你们三个人。”
“知道了,罚呗,谁怕谁。”上爻鼻子一抹,得瑟的说道。
冯砚回到自个家里时,冷冷清清的院子里,没一个人,他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闭上眼都是当年北平的事,那时乐苒、小段都还在他身边,虽然权势不至于滔天,也算是快活自在,可转眼他便是一个人,再一眨眼,又弄丢了一个人。
冯砚也说不上自己有多喜欢上青,但肯定是喜欢的吧,要不然又怎么会趁着喝醉了就和他睡了,然后上青也没问原因,理所当然的就和他做了伴,只是杨庆达的事,冯砚实在是心里受不了,他亲眼看到上青搂着杨庆达和他在草堆里吻成了一团,说他不是自愿的,冯砚自己都不信,或许是被逼的吧,他们那种人生性胆小,受不得一点逼迫,冯砚也看的穿。
只是到那时,冯砚才觉得自己该放他走,上青终究不适合军营这种地方,待久了迟早会暴露,到时被当作军妓,就更见不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