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武侠世界4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自从进入朝堂后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看着旁边还沉沉睡着的封知礼，也只有睡着的时候，这个还是男孩的男人才会露出符合年纪的稚嫩气息。
陈晨小心的掰开还禁锢在腰肢上的胳膊和横亘在双腿上的大腿，安静的走出去，没有看到身后，封知礼的目光从警惕到温柔，最后在沾满两人味道的被子里，再次睡去。
时间就在两人时不时的温馨打闹中度过，四年的隔阂也在这几天全部消去，感情反而比四年前还要好上一筹，直到大军归来，皇上召封知礼进宫封赏，轻松的氛围才被打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知礼戍守边疆，精忠为国，于破狄之战中大败北狄三十万大军，举朝为贺，特封为上将军，官拜一品，冠靖国侯，另赐府邸一座，御园一庄，珍珠十斛，黄金千两，玛瑙玉石若干，钦此~”
“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晨看着身着朝服，更显英俊的封知礼，长眉入鬓，眸若寒星，鼻梁挺秀，薄唇微抿，皮肤是浅浅的麦色，增添了一丝男人味，面对高位，也能做到不骄不躁，陡然间有点恍惚。
原来这个人，竟是这么好看的，而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却不止一次向他表明心意。他有什么好呢，虽是皮囊不错，可妹妹陈曦也与他一般殊色，他为什么不喜欢妹妹？虽是才学惊人，可他明了对方读书向来只爱兵法，诗词歌赋一窍不通；虽是武功高强，但是对方屡有奇遇与他丝毫不逊；况且，况且他是个男子，也不能孕育后代，他家只有一个独苗，若当真与他在一起，又怎能让对方父母九泉之下安心？
若是不知道对方原本的命运里喜欢女子也就罢了，可是他知道的，也正因为知道，所以触动更大。
可是任务……想到要把妹妹送上封知礼的花轿，不知怎的，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也许是对方的表白太过认真，也许是那样的真心不忍伤害，也许是……也许是，他也动了心。可是从心底里涌出的执念告诉自己，必须完成任务，不惜一切，绝不可以被抹杀。
陈晨的心，第一次动摇了。
封知礼接旨之后便向皇帝告了假，还连同陈晨的一起告了，作为对于有功之士的雍容，皇上特准两个人一起回家，回到那个风景如画的江南小镇。
对于回家，两个人都是归心似箭，四年未归，不知道爹爹的身体硬不硬朗，这次没有林景明应该不会中毒了；妹妹有没有长高，是不是更漂亮了？大哥娶的嫂子自己还没见过，听说是江湖儿女中难得的温柔性子。想着想着，回家的心就更加急切了。
足足快马加鞭了三天，陈晨养尊处优的大腿都磨破了皮，但是这一切对于思家心切的人来说都不是问题。
“爹~我回来啦~”陈晨对着门口大喊。
刚进大门，却见一阵清风飘过，陈父站在门口，揉了揉眼，仿佛确认这是不是真的一样。
不养儿不知父母心，可是可以想象，如陈父这般古板的性子却做出这种失态的事，是何等样的感情。
陈晨扑进陈父的怀里，如儿时一般撒着娇，听着陈父言不由衷的埋怨“怎么这么大了还如小儿一般，做都官了还这般爱撒娇，像你大哥学学，稳重一点。”
陈晨听了也不以为意，封知礼却突然出手把他从陈父的怀里拎出来，向陈父行礼“伯父，知礼回来了。”
陈父望向封知礼，眼里尽是满意赞赏“知礼，你的事已经传遍大夏，伯父也已经知道，果然是个好孩子，不愧是封弟的后人，你没有辜负你爹的期望，相信你爹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的。”
几句话说完，陈晨便着急的拉着陈父去找小妹和大哥。
小曦已经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还是和陈晨极为相似的容貌，可是却不若陈晨有棱角，英气十足，自带着一分温柔婉约的韵味。大哥已经不是曾经青涩稚嫩的少年了，多了许多男人的稳重和担当，大嫂是个贤淑的女子，看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想来再过不久他就有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
久别重逢，自然要庆贺一番，陈父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给除了大嫂之外的每个人都满了一杯，连陈曦也不例外。
酒过三巡，陈父对着封知礼道：“知礼，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品性我很放心，都说成家立业，如今你已经立业，现在也该成家了，可有喜欢的女子？”
“……”封知礼沉默。
“咳咳咳……”这是被酒呛到的陈晨。
“都这么大了吃东西还被呛到，让我怎么放心你，我已经为你选了门合适的亲事，这要是成亲了还这样怎么对得住人家闺女？”
“喀”封知礼的筷子骤然折断，陈晨不由自主心虚的看向封知礼，看到他阴沉下来的脸色，不由一阵心惊肉跳，阴沉的封知礼好可怕，呜呜呜，有杀气啊啊啊~~~
“没有。”好冷的声音。
“嗯？”陈父疑惑的望向封知礼。
“伯父，我是说我没有喜欢的女子。”
“那你看小曦怎么样？当年你和小晨小曦未出生时我和你的父亲口头相约过，若是生的都是男孩便结为兄弟，都是女孩便是姐妹，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小曦知根知底，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两个人一起也是桩佳话。”
“啪”这是夹得菜掉了的陈曦。
“喀”这是另一根筷子也折了的封知礼。
“咳咳咳……”这是咳嗽还没好反而变得更大声了的陈晨。
除了陈晨的咳嗽声，桌上突然一片寂静。
封知礼黑着脸，突然走到陈父面前跪下“伯父，我知道我不对，这种感情不容于世，但是我发誓我是真心喜欢小晨的，请伯父将小晨嫁与我吧，无论做什么我都答应，只求你不要拆散我和小晨。”
他说了什么？小晨？不是小曦吗？陈父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晨？”
“是的，小晨。”
“可你们都是男子，如何能够相恋？是不是这个臭小子带坏你，那些个酸腐文人成天花眠留宿蓄养戏子娈童，定是他在京城不学好带坏了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封知礼挡在陈晨面前，陈晨已经被这变故吓得忘了咳。
“伯父，是我先喜欢小晨的，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看他开心我就开心，看他难过我的心比他更痛。四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他，几次伤重若不是再见小晨的念头撑着，早就挺不下去了。小晨单纯，若不是我引着他定不会走上这条路，虽然他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他也是对我动了心的，请伯父成全我吧。”
陈父已经呆了“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我真是愧对封弟。”
“从鄞城逃得性命的那一刻起，我这条命就是捡来的，我想娘也一定想要看我幸福，而不是痛苦地活着。”
“男子没有后代，先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你们能在一起十年，二十年，等年华老去，色弛神衰，又没有孩子在中间磨合，那时佳偶变怨偶，何必如此？”陈父叹息。
封知礼抿了抿唇“伯父，我当初对你说了谎，我不是我爹娘特意送出城的。
我爹当年拒不开城投降，最后城破，我爹有愧于鄞城百姓，决定以身殉城。他当时点燃府邸，把我和我娘一起锁到了屋子里，想和我们一起赴死，还是我娘不忍，拼着双手血肉模糊把我送出窗子，她却怎么也不肯走，想和我爹在一起。我混在逃难的难民里逃出来的，后来北狄人抢掠后撤退了，我才回到府邸遇见你。我想我爹不会管我这些的，我娘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幸福，我这一世是捡来的，只希望伯父能成全于我。”
陈父呆了半晌，才叹息道“我从前便知封弟略有些迂腐，没想到到这种程度，你当初没有说也是怕我待你不好吧。可是这男子相恋之事，就算我同意了，世人的眼光你们又如何承受得住？你和小晨都位列朝堂，这等事出了，又如何再继续做官？”
“边疆已平，我父亲最后的心愿已了，这将军做不做都无所谓。至于小晨，”封知礼转过头对着陈晨“小晨，你愿意与我一起驰骋江湖，做一对眷侣吗？我会永远爱护你，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你愿意吗？”
“……”陈晨的脑中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你们两个自话自说的把我就这么定了真的好吗？爹爹不是老古板怎么接受的这么快？还有封知礼我什么时候和你两情相悦了？还弄个像婚礼宣誓一样的话你让我怎么回答？槽点太多已经无力吐槽了好吗？陈晨被这一连串变故弄得眼睛都瞪酸了。
而在陈父眼里就是陈晨已经欢喜的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了，于是陈晨还没回答，陈父就已经为他拍板。
“既然你们都已决定好，若是我再反对，我怕是就失去了两个儿子了吧，你们继续吃吧，为父脑子有些乱，去书房静静。”
然后，陈父就不带一丝云彩的走了。
留下封知礼温柔的望向陈晨，而陈晨陈曦陈清和大嫂还在cos目瞪口呆的表情。
“小晨，饭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回房歇息吧。”
然后拉着呆住的陈晨，回他们的小院了。
至于风中依然凌乱的三只，呵呵。
这之后的日子像是一场闹剧，当然，只是陈晨单方面吵闹。无论陈晨说什么封知礼都一脸温柔满是理解的顺着他说话，他要是说不和封知礼成亲，封知礼就一脸不要害羞的表情，他快要神经衰弱了好吗？对了，由于封知礼和他的假期有限，陈父就近选了个黄道吉日，让他们成婚。两个大男人这么高调成婚真的好吗？这真不是现代西方的时代吗？为什么同性恋这种东西都可以堂而皇之的成亲不怕被人嘲笑了？他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可是成亲的日子还在接近，任是陈晨上蹿下跳还是如约降临。
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名宿都被大家请来，婚礼进行的很顺利，没有人不给武林盟主的面子，都笑呵呵的奉上贺礼顺讨杯喜酒。除了中途某只作死的把妹子送进花轿自己意图逃跑被抓回来外，一切都很顺利╮（╯▽╰）╭
至于陈晨？面对一只差点失去挚爱的血气方刚的已经同床共枕了一个多月却碰得到吃不着的饿狼，结局，多么的显而易见。
祝愿新房有润滑膏，祝愿陈晨明早起的来床，阿门。
14.番外：陈曦
我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虽然没有娘亲，但是爹爹没有续娶，一个人把我和两个哥哥抚养长大。
我和二哥是双胞胎，娘亲在我俩出生时难产，拼尽全力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爱妻如命的爹爹非但没有厌恶我们，反而对我们比对大哥还好，可能娘亲临死前说了什么，也许把我和哥哥当成娘亲的延续，也许是因为我俩酷似娘亲的面容，总之我们一家都很幸福。
二哥从小就是家里的小霸王，摘星星要月亮，有时还会抢我的东西，可是我知道二哥不是不喜欢我，他只是想要引起爹爹的注意，我也一样，只是我更善于用红红的眼圈来达到这个目的，我知道爹爹最见不得我这个样子。
虽然爹爹治家很严，可是还是有些碎嘴的丫鬟说些闲话，小的时候，我和二哥最怕的就是爹爹往家里带人，总觉得带的人里会出现一个叫媒婆的人，把我们的爹爹变成虐待小孩的妖怪，虽然我也很怕，但二哥和我说他害怕的时候我还是紧紧搂住他，告诉他不怕不怕。
事情的变化似乎从习武开始，二哥自从习武之后性格就变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暴躁敏感，变得随和爱撒娇，还懂得保护我。每天晚上还给我讲一些灵志怪异的故事，比如头发八丈长的女人，把男人从阁楼下接上来。我很奇怪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人的头发如何能如此之长，真的有妖怪吗？还有教习女课的师傅告诉我男女之间是不可以私相授受的。我问了二哥，二哥似是很尴尬，不过后来的故事就变得正常多了，比如卖木柴的小女孩，许愿石，三眼神童救母亲。有一次我问二哥娘是不是也在山里等我们把她救出来，二哥说等我长大了他的武功学好了就能劈开山把母亲救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那天我还是好开心。
日子涓涓而过，二哥的武功愈发好了，不过每天看到二哥跟爹爹撒娇耍赖还是忍不住羞羞脸，二哥好幼稚，直到家里又来了一个小客人。
他的名字叫封知礼，听爹爹说他的爹娘都死了，我和哥哥们还有爹爹，他连爹爹都没有，好可怜，而且，他长得好漂亮，我喜欢他。
我跟二哥说了，没想到二哥这么爱吃醋，还被爹爹罚了。我还为二哥和封知礼的关系会闹僵，毕竟哥哥多么小心眼我还是比较清楚地，可是我没想到封知礼居然能把炸毛的哥哥驯服，虽然哥哥表面上还是那么嫌弃封知礼，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其实挺喜欢封知礼的。
我慢慢开始注意封知礼，知道他爱吃和不爱吃的菜，通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探知他的各种情绪，那张英俊的脸慢慢长开，我的心也会对着他砰砰乱跳了，我知道，我喜欢他。
我小心的隐藏着自己的小情绪，可是我知道我瞒得住别人，却瞒不过二哥，毕竟我们从小长大，彼此都太过熟悉。
二哥没有表示赞同或不同意，只是愤愤不平的说着封知礼的坏话，死板木头武功低微还像只八爪鱼一样，可是八爪鱼是什么？我已经习惯二哥奇奇怪怪的说话了。
这并不能阻止我继续喜欢封知礼。
真正让我幻想破碎的是封知礼生辰那一天，我早早绣好了一个荷包给他，大家围坐一起吃了顿饭，二哥就被封知礼拉去喝酒，爹爹和我们都知道二哥馋酒好久了，趁着这次就让他喝个痛快吧。
作为一个知心妹妹怎么能在二哥醉酒的时候不送醒酒汤呢？我为自己找着理由，心安理得的抢了丫鬟的工作，端着小托盘向桃花亭走去。
可是这一次的冲击带给的震撼超乎想象。
我看到封知礼居然在亲二哥，二哥被封知礼抱在怀里，眼睛闭和，颊边微红，那张嘴，确确实实与封知礼交缠在一起，我愣住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二哥和封知礼呢，封知礼虽然对二哥一向比我们亲近些，可是这种感情……直到封知礼的唇离开二哥，我才恍然惊醒，最后看一眼，静静离开。
回到小院里翻来覆去，还是静不下心，二哥和封知礼这样，是不对的，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二哥。
可是我没遇到二哥，反而先遇到封知礼。
他出乎意料的坦然，也出乎意料的执着，我和他说明利害，他坚定的表示拒绝，说此生只会爱我二哥一个人。他低头静静看着二哥，眼里的感情浓烈的让人心惊，看着这一切，我知道我没办法说服这个人。
“二哥不会爱上你的。”
“那又如何？我会让他爱上我，并且只爱我。”
后来，他成功了。
他在生辰第二天就离了家，二哥起来后表示异常的愤怒，却匆匆的参加秋闱后就上京赶考。我想，其实二哥也是喜欢他的吧，才会对他的不辞而别如此愤怒，面对没有对方的家，寂寞的离去。
没有二哥的家变得异常冷清，往常没有觉得，其实一直都是二哥在做我们相处的润滑剂，大哥迂腐，爹爹古板，封知礼冷漠，我则是沉静，只有二哥永远乐观开朗，就像太阳一样。
我想二哥了。
可是二哥并没有回来。
十六那年，爹爹想给二哥定亲，顺便把当年我和封知礼的事告诉了我。
指腹为婚，若是十四岁之前的我，怕是会高兴地笑出来吧。可是现在，怎么有种讽刺和悲哀的感觉，这是一笔糊涂账，将我和二哥封知礼三个人卷了起来。
为了不造成悲剧，我将二哥和封知礼的事告诉了爹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