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肖国越稍微犹豫了一下:“这么晚了,我们就这样通知冯区长的家人,会不会对他们打击太大?……”
“这件事总归是要告诉冯区长的家人的,何况我们还需要跟他的家人了解一些情况,以便于我们的侦破,越早开始询问,他们记得的事情越清楚,对侦破工作也就越有好处。”沈严坚持地说。
肖国越看看沈严坚决的态度,只得点了点头:“那好,我安排一下。不过……”他看了一眼沈严身后的一众人等,说:“沈队长,现在天很晚了,冯区长家里就她爱人和女儿,我们去这么多人……是不是不太方便?……”
“这个我明白。”沈严回身对其他人说:“礼源跟我去,其他人先回去吧,具体的调查等明天再说。”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蒋睿恒和李嘉宇:“睿恒,麻烦你回去稍微做下准备,明天早上冯区长的家人应该会过去认尸。嘉宇,麻烦你先把证物带回警局,后续的工作就麻烦你们了。”
所有人各自领命,沈严带着方礼源离开,蒋睿恒和李嘉宇看着沈严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身后的尸体,脸色都有些沉重。蒋睿恒叹了一口气:“晋松这个差出得还真不是时候……”
沈严和方礼源坐上了那台尾号为008的车子,司机似乎以已经得到了指令,立刻就了启动了车子。沈严问坐在前排的肖国越:“肖主任,冯区长家都有些什么人?”
“冯区长一家三口,妻子姓李,比区长小了几岁;他们有个女儿,今年上初中了。”
“冯区长的父母呢?”
“区长的父母已经去世有些年头了。”说到这里,肖国越似乎颇为伤感地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区长居然也走得这么早……”
沈严听完没有做声,他又将目光转向坐在他身旁的王维轩:“王秘书,你跟冯区长工作几年了?”
王维轩脸色有些憔悴,似乎还没有从冯建民被杀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微微愣了一下,才开口:“有快五年了。”
“那你应该很了解冯区长了。冯区长平时有散步的习惯么?”
“……算是有吧,区长有时候很愿意带着我们一起走走。”
“那他今晚是为了散步去那里的?”
“这个……应该也不算。”王维轩迟疑了一下说:“区长今天晚上是为了去一位朋友家才过那边去的。我们把区长送到他朋友家之后,区长就让我们回去了。不知道区长是不是从朋友家出来后,想散散步所以才会去那里……”
“他是去什么朋友家?”
“是区长过去的一位同事,也是区长的好朋友。”王维轩看着沈严和方礼源的神情,说:“哦,如果两位警官需要他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我可以给两位……只不过,那位也是一位市局领导,所以,如果两位要去的话,最好还是能提前通知我一下,我陪二位一起去比较好些。”
沈严点点头,接着问:“在王秘书你打电话过来之前,还有一个人打给了冯区长,我看电话上显示是办公室……”
“哦,那个,那是我们办公室的另一位同事打的。区长后天有个会要开,有个发言稿交给了办公室的一位新人来写。结果她也不太懂事,竟大晚上的给区长打电话想让区长看看稿子……”
沈严剑眉微挑。他注意到了王维轩在说这番话之前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而他更知道,那通电话,说话人的语气明显不可能是秘书会用的。沈严想追问,可王维轩却突然向前探身,跟肖国越讨论起如何应对冯建民突然去世后的一系列工作的问题来。
沈严审视着王维轩的举动,没有再说话。
后续的事情乏善可陈。冯建民的妻子李光玫听到丈夫暴毙的死讯,震惊到久久没有说出话来。肖国越和王维轩在一旁连番安慰,沈严和方礼源的身份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定下明天认尸的时间,然后便起身告辞。
走出冯建民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沈严抬头看着缀满繁星的夜空——他,现在应该已经飞到大洋上空了吧?……
第二天,重案组的组员们都早早就来到了警局。
“冯建民,男,45岁,祖籍山东,共产党员,毕业于XX大学工程系,曾任S市道路交通管理局副局长,城东区副区长,区长。”秦凯念着从网上搜索来的冯建民的个人信息,又比对了一下自己从警队资料库搜集来的信息:“诶?这个冯建民干的也算不错了啊?他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他却能干到城东区区长,还算有点本事。”
程海洋看看屋里没有外人,小声凑过来说:“我跟你说,我昨天听那几个领导说,本来明年市领导改选,打算让冯建民当市长呢!”
“真的啊?!”秦凯惊诧,继而感叹:“唉,点儿背,没那个命啊。”
“议论什么呢。”方礼源用文件夹轻拍了一下秦凯和程海洋,微笑却带着点认真地说:“别忘了王局刚才可提醒咱们了,这次的案子要谨慎低调。这次调查的人好多都是区市的领导,得罪哪个都够我们受的。有些不该说的话,千万别往外头说。”
“那当然不会了,这不也就咱们自己人说说么。”秦凯说完,凑到方礼源的身边,好奇兮兮地问:“嘿礼源,昨天你们不是去区长家了么?怎么样?区长家是个什么模样?”
此言一出,就见程海洋的眼中也闪出八卦的光芒。
方礼源一笑,满足这两个家伙的好奇心:“独门独户,安保严格。至于他家里,我们也就在客厅待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太多,反正装修得不错就是了。”方礼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冯建民的老婆倒是挺厉害的。”
“厉害?怎么个厉害?”
“一般我们通知被害人家属死讯时,家属一般都会大哭一阵吧?但是昨天我们告诉冯建民爱人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方礼源回忆起昨晚的见闻,接着说:“没有哭闹,没有崩溃,到最后我们离开时,她还起身送我们离开。”
秦凯程海洋对视一眼:区长的老婆,果然不太一样……
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方礼源站起身:“你们不是想见见区长的老婆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光玫是在王维轩的陪同下过来的。与昨晚相比,李光玫的面容憔悴了不少,眼睛也有些些微的红肿,看得出曾经哭过。王局和沈严陪着李光玫来到法医室,这边,蒋睿恒已经做好了准备。
“冯夫人,节哀顺变。”蒋睿恒说完,领着李光玫走到一张蒙了白布的尸体台边。
李光玫在那里站立了好久,才颤抖着手掀开那张白布。而当她看到白布下的人的脸时,李光玫终于是保持不住冷静,低声哭泣起来。
“冯夫人,请冷静。”王局和沈严在一旁劝慰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维轩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王维轩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去接电话。这边,只剩下王局和沈严,还在安慰伤心欲绝的李光玫。
李光玫哭了一阵子,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抬起眼来,问蒋睿恒和沈严:“请问,我丈夫的死因是什么?”
蒋睿恒刚准备解释,就在这个时候,王维轩快步走了进来,他走到李光玫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李光玫一听脸上一动。沈严和蒋睿恒对视了一眼,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沈严看看王局,用眼神询问是不是要问问。王局正思量着,那边,李光玫却开口了:“王局长,不好意思,我父亲知道这件事,赶过来了。”
“哦,没问题,我跟门口说一声。”王局点点头。
不一会儿,楼梯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光玫向外走去,王局带着沈严和蒋睿恒也迎了出去。
上来的不只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老者,他大概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老人脚步利落,神情威严。而在他身后,跟着几个高壮的男人,看模样竟像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老爷子好像有点身份啊。蒋睿恒在心中暗暗思量,他转头想看看沈严的反应,却发现,沈严在看到老人的脸的时候,一贯冷静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惊愕与戒备。
蒋睿恒微微一怔——沈严认识这个人?……
“爸。”李光玫走过去,扶住老人。老人拍拍自己女儿的手,眼神中带着些对女儿的疼惜与抚慰。
“王局长,沈队长,这位是我父亲李兴国。”李光玫向几人介绍。然后又转头对父亲说:“爸,这位就是王局长,这位是沈队长。”
李兴国走上前两步,跟王局长握了握手,然后面容凝重地开口:“王局长,我女婿的尸体在哪里?”
“在里面。”王局指了指解剖室。李兴国立刻向那边走了过去。
王局和李光玫都跟了过去。蒋睿恒和沈严跟在后面。蒋睿恒一路打量沈严,他发现,沈严一直盯着李兴国,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几人再次来到解剖室。李兴国看到尸体的时候,本就严肃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沉重,还有一丝隐隐的愤怒。他放下白布,转头对王局说:“王局长,凶手方面,你们现在有线索了没有?”
“我们正在努力调查中。”
“请你们一定尽快找到凶手。”李兴国说:“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给出奖金悬赏线索,数目不是问题。”
“这个暂时不需要这样。”王局连忙安抚道:“我们已经派出了我们局最精锐的同志负责这件案子。这位就是重案组的组长沈严警官,您女婿的案子,就由他负责。沈队长他们破过很多大案,非常有经验,一定能很快抓到凶手的。”
当听到沈严名字的时候,李兴国一直冷肃的眼神微微一动。他转过头来,看向一直被他忽视的沈严。
“沈严?……”李兴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沈严一眼,然后缓缓地开口:“沈队长……是本市人?……”
“不是,”沈严回答,金属质感的声音中带着少见的戒备,他直视李兴国,缓慢而清楚地说:“我来自H市。”
“嗯。”李兴国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再次看向沈严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旁人看不懂的成分,他微微点头,缓缓地说:“沈队长,久仰大名……”
Chapter 11 背景
李兴国这话一出口,其他的几人都有些意外。不过李兴国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再次将头转向王局:“王局长,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有消息请尽快告诉我们。”
“这个一定。”
“那我跟我女儿就先走了……”
“李女士暂时还不能走。”
沈严的一句话打断了刚想领着女儿离开的李兴国。李兴国转过身来,略带不悦地看着沈严问:“沈队长,你还有什么事?”
“李女士是死者的丈夫,按照规矩我们需要问李女士一些事情。”
李兴国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打量了沈严几眼,然后他点点头:“那好,我陪我女儿一起。”
“爸,不用……”李光玫想拒绝,但是李兴国微微抬手拦住女儿,李光玫一看,便没再说话。
“可以。”沈严干脆地回答。他手向楼梯方向一伸:“两位,楼上请。”
重案组,会客室。
“冯夫人,出了这样的事,希望您能节哀顺变。不过为了调查案件的真相,我们有些事还是需要向您了解一下,希望您能够配合。”沈严给李光玫递上一杯热水,语气温和地说。
李光玫点点头:“沈队长,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昨天晚上,冯区长出门前,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
“建民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李光玫回答,看到沈严的表情,李光玫微微叹口气:“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建民他平时工作就很忙,经常加班加到很晚,有时候一宿不回家也是常事。现在又快到年了,他的事情就更多了……昨天下午四点多他给家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晚上有事,可能不回来了。”
沈严点点头,接着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说是去见一个老朋友,他原来的同事。这人现在在市里工作,建民……工作上有些事跟他商量。”
“那请问冯区长有没有什么仇人?”
“仇人?”李光玫微微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建民这人办事很有分寸,我没听说过他得罪过什么人。虽然他并不怎么跟我说工作上的事,但是如果他有什么烦心事的话,我应该能够感觉得出来。”
沈严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试探性地开口:“冯夫人,我可不可以问问……你和冯区长的关系如何?”
李光玫一怔,她还没等回答,一旁的李兴国却不悦开口:“沈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女儿跟这事有关是怎么着?!”
沈严抬头看向李兴国:“我们只是照例了解一下。”
“照例?”李兴国冷笑一声:“丈夫死了就怀疑妻子,我倒是不知道警局有这种规矩了!”
“李老先生,”一直负责记录的方礼源插嘴进来,态度礼貌地对李兴国解释:“我们现在不能确定凶手行凶是与冯区长的工作有关,还是与他的生活有关,所以两方面我们都需要进行调查。您也不希望我们遗漏了什么线索而影响破案吧?”
李兴国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沈严见李兴国不再出声,转头继续看向李光玫。
李光玫端正了身体,缓缓地说:“我们夫妻感情很好。”
“请您原谅我冒昧,但是冯区长工作这么忙,你能确定……”
“建民他虽然工作很忙,”李光玫打断沈严的话,她以一种略带压抑但却依旧有礼的态度说:“但是他经常给我打电话,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没有出过问题。”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光玫姿态端庄,目光坦然似又带着隐隐的倔强。沈严观察着李光玫的神情,没有注意到,在另一边,李兴国也正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沈严又接着问了李光玫几个问题,看到情况了解得基本差不多了,点了点头站起身:“那就先这样了,谢谢您冯夫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能还要麻烦您。”
“有需要你们就尽管联系我。”李光玫也站起身,她走到一边,扶着自己的父亲,向办公室外走去。
沈严和方礼源送两人到楼梯口,临下楼前,李兴国停住脚步。
“光玫啊,你先下去,”李兴国对李光玫说:“我有话想和沈队长说。”
李光玫愣了一愣,刚想开口却被李兴国拦住。李兴国转身对自己身后的那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说:“你们都陪着光玫去车里等我。”
那几人点头,走到李光玫身边。李光玫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跟着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