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嬴政却还记得那些……
嬴政向前靠近了一些,突然出声问道。
“你后悔了吗?后悔告诉我那些了?”
“王上,臣……”
一时间,李斯竟然无法分辨出自己到底身在何方,面前的少年又到底是谁。
自己到底在前世,还是在今生,嬴政到底是自己一直在效忠的君主,还是作为敌国君主的秦王。
嬴政一点点的靠近,李斯却只能下意识的向后退去,直到他退到房间最里面的榻边,一个不稳,直接倒在了床榻之上。
“唔……”
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原本就没有系紧的发带松散开来,柔软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那双满是熠熠神彩的黑色眼睛,现在却满是迷茫。
如此的脆弱,但又如此的诱人。
“如果后悔了,现在也已经太迟了……”
望着榻上的李斯,诱人的风景再加上作祟的酒精,嬴政作势压在了李斯的身上,像曾经无数次臆想中的那样,将李斯的衣襟拉开,双手急不可耐的在那具身体上抚过。
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扒开,大片大片的胸膛露在了外面,少年灼热的皮肤与自己的身体摩擦着,毫无章法的抚弄着,李斯想要推开身上的少年,可已经举起的手却突然没有了力气。
最终,那已经举起的手只是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所有的动作,都停止在了一声叹息中。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就当也是我欠你的吧……
李斯干脆闭上了眼睛,既然不忍心推开身上的少年,那就只能默默承受了。
可就在这个的时候,压在身上的动个不停的少年,却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的脑袋还抵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随着自己的呼吸微微起伏着,李斯微微撑起身体,当他抬起嬴政埋在自己胸口的脸庞,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刚刚还在这里耍酒疯的少年,现在却趴在自己身上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伸手搂住怀中的少年,李斯闭上眼睛,让自己沉静一会后,又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少年平放在榻上。
少年的脸颊有些红,他的眼睛微微闭着,又长又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颤抖着,这样乖巧的嬴政,是李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李斯愣愣的看着躺在榻上的少年,他还记得,前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无名之辈,而这个少年,也只是一位被困在深宫中的傀儡秦王,是自己告诉这位少年,他将要拥有的不仅仅是秦国,而是整个天下!而他也答应了那个少年,他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帮助他实现这个梦想。
可是现在,李斯却不得不背弃那个约定。
“先生……别走……”
原本安睡在榻上的少年像是突然梦见了什么,不安的喃喃自语道。
但李斯却站起身来,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将散落的长发重新束好,满是迷惘的眼睛也恢复了以往的坚定。
俯下身体,李斯在少年的耳边低声道:
“再见了,王上。”
五国合纵抗秦已经成为定势,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应该就要兵戎相见了吧。
61、
嬴政睡着之后,李斯便连夜进宫,威逼利诱之下,燕王只得答应李斯与其他四国联盟。
天色未亮,拿到燕王结盟国书的李斯就已经离开了燕国都城。
清晨,当嬴政醒来,李斯的气息还残余在鼻尖,可身旁却已经空无一人,敲了敲脑袋,嬴政只记得他在喝的酩酊大醉之后,便跑到了李斯的房间中,对他一通质问,顺便扒了李斯的衣服……可是剩下的,嬴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在嬴政苦思冥想的时候,房间的木门被突然推开,听到声音,嬴政惊喜的朝门外看去,却失望的发现,站在门口不是李斯,而是蔡泽。
“大王,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啊!”
蔡泽进门,在把门关好之后,快步走到了榻边低声说道。
嬴政心情正低落,也懒得与他多说,只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找我何事?”
因为之前走的太过匆忙,重重喘了几口气,蔡泽才慌慌张张的汇报:
“王上,那位韩相……”
“他已经带着燕王的结盟国书,离开燕国了吧。”
还没等蔡泽说完,嬴政便已经猜到了蔡泽要说的是什么。被嬴政的话打断之后,蔡泽先是愣了愣,又连忙称颂道:
“王上果然神机妙算,现在我们应该如何?”
嬴政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物。
“我回秦国,你继续待在燕国。”
“臣这就去准备!”
蔡泽正准备离开,嬴政又突然出声道:
“先不急,在离开之前,我还要再去见一个人,一个没有遵照约定的人。”
蔡泽抬头,这位少年君主的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可不知为何,这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蔡泽有些诧异,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只是一夜是时间,嬴政给人的感觉,却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嬴政,更凌厉,更具风采,也更像是一位大国的王了。
就这一夜的时间,嬴政已经抛去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告诉自己,嬴政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现在的嬴政,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他是秦王,他想要得到的,他都会用自己的力量来得到。
在蔡泽离开之后,嬴政温柔抚摸着李斯曾经睡过的床榻,就像是在抚摸着他的身体,但随后,他的手又突然收紧,想象着李斯的模样,对着空荡荡的床榻,嬴政一字一句的说道:
“既然你不愿入秦,我就灭了六国,天下尽归秦境,我倒要看看,那个时候,先生又能逃到哪里去!”
李斯绝对不会想到,就算今生他从来没有对嬴政提起那个关于“天下”的梦,嬴政却还是因为他而立下了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誓言。
冥冥之间,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定数。
******
李斯从燕国辗转到达魏国大梁的那日,姚贾早就已经在府宅中设宴,说是要为李斯接风洗尘。
跟着姚贾走到那座三进府宅,李斯突然了拉住姚贾。
“这是你买的府宅?”李斯知道,姚贾这人虽然有才,作风方面也很有问题,他不反对姚贾在各国买宅子,可是在韩国战况吃紧的情况下,买下这样一座豪华宅子……
像是已经看出李斯心中所想,姚贾赶忙辩解道:
“相国想哪去了啊!我请信陵君出面,这是魏王赐我的!”
“说的也是,是我错怪你了。”李斯再细细想想,姚贾促成了五国合纵,也是替魏国解了燃眉之急,魏王赏赐他这样一座宅子,也实在不足为奇。
虽然说是接风宴会,但赴宴的人其实就只有李斯一个,也没有舞女作陪,所幸的李斯也并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一壶美酒其实也就足够了。
入座之后,姚贾先与李斯对饮一杯,李斯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说动了信陵君?”
信陵君窃符救赵之后,便一直客居在赵国,直到几年前在一位门客的劝说下,才返回了魏国。
信陵君毕竟名声太盛,魏王未免会有些担心。回到了魏国后,信陵君不但没有得到魏王重用,还要处处受到魏王的猜忌。就这样,信陵君干脆整日不问朝事,只知饮酒作乐。
近些年,秦国对外战事越发频繁,魏王这才想起了。可这个时候,信陵君已经心灰意冷,魏王派出的使者大多无功而返,就连那些自信巧舌如簧的名士们,也纷纷在信陵君那碰壁。
所以,李斯很好奇,姚贾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说动了那个已经铁了心不再插手朝政的魏国公子。
被李斯这样注视着,姚贾也不由有些得意,不过在嘴巴上,他还是稍稍谦虚了一下:
“也没有什么,我先跟那家伙说什么国家大义,他根本就不听我的,还要人轰我走!”
“哈哈,然后呢?”
李斯笑着追问道,他就知道,信陵君可不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姚贾抬头喝了满满一杯酒,继续说道:
“后来我也急了,我就跟他说,如果秦国攻下了大梁,他们抢的可是你的老婆,灭的可是你的子嗣!然后他就同意了。”
完全没有后面竟然会是如此,李斯愣了半天,才感叹道:
“人人皆道信陵君深明大义,殊不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此话怎样?”
面对姚贾的疑惑,李斯笑着解释:
“只要是个人,最在乎是自然是妻子和子嗣,这些可比那些国家大义实实在在多了。”
提到了妻子和子嗣,姚贾却突然沉默了,他自酌自饮的喝了几杯酒,才犹豫着开口道:
“……其实姚贾一直想问,为何相国到现在还未娶妻?”
“没有寻见中意的而已,姚贾你不也尚未婚配吗?也是因为没有中意的吗?”
随便寻了个理由敷衍过去,李斯顺口反问了姚贾。
李斯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却不想恰好说中的姚贾的心思,他的眼神游离着,不敢与李斯对视,脸颊上竟然还有些微红。
“中意的,其实也有,但是……姚贾身份卑微,只怕配不上……”
李斯跟姚贾认识两辈子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姚贾这幅扭捏的模样,不由大感兴趣,主动说道:
“是哪家闺秀?如果姚贾不嫌弃,我替你去。”
“不,不是闺秀,是,是……”
靠着一张嘴吃饭的姚贾,现在却期期艾艾吞吞吐吐的,想说的话明明就在嘴边,他却没有说出的勇气。
姚贾抬眼悄悄朝眼前的人看去,李斯也正好奇的等待着他的回答,姚贾干脆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李斯面前,而完全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的李斯,就只是茫然的望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侍从突然跑了进来,高声通报道:
“大人,信陵君在厅堂中等候。”
顿时,姚贾的动作停止了,片刻之后,他转过了身体,直接往门外走去。
望着姚贾离开的背影,李斯却久久不能回神,看刚刚姚贾那副模样,他真的以为姚贾是准备要吻他的……
******
李斯跟姚贾一同赶到厅堂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一位白衣人正站在厅堂正中,只是那一眼,李斯就知道,那个便是魏公子信陵君。
即使厅堂中的那人已经不复年轻,可那种灼灼其华,风采翩翩的气质,却依旧不减当年。
虽然属于四大公子的时代已经过去,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包括信陵君在内的四位公子,他们创造出来的,也是一个不可复制的时代。
李斯惊异于信陵君的风采,信陵君也惊叹于李斯的年轻,他没有想到,那位辗转于赵燕两国,极力挽回五国合纵的韩相,竟然会如此年轻。
短暂的寒暄与客气之后,三人入座,信陵君也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他是来和李斯商讨对秦之法的。
“对秦之法?五国联军已经聚集在河内,只待开战,还需要什么对秦之法?”
面对信陵君的此行的目的,李斯不解的问道。信陵君叹了口气,无奈的回答道:
“秦军速有虎狼之师的称呼,再加上他们又函谷关天险,就我们这边算有五国联军,也难保获胜。”
“所以信陵君所说的对秦之法,是扰乱秦国内政之法?”
“没错。”
李斯沉默了半晌,关于秦国的情况,他都已经了掌于心,扰乱内政之法也并非没有,可是……如果这样说出的话……嬴政或许就会有危险……
“相国大人,如果这次合纵失败,韩国又如何在诸国立足,联盟又该何去何从,还请相国思量清楚。”
既然已经选择了韩国,他就必须要以秦国为敌,这样的道理,李斯又怎么会不明白,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而是朝信陵君问道:
“信陵君可知道长安君成蟜?”
信陵君思索片刻,肯定的回答:
“那是秦王异母弟弟。”
“对,对秦之法,就是成蟜。”
“成蟜能扰乱秦国内政?”信陵君怀疑的问道,成蟜虽然握有些许兵权,可如果想要仅仅靠着成蟜,恐怕很难在秦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李斯微微闭上了眼睛,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他眼中的不忍和悲哀。
“如果有人成蟜得知,秦王身上的血脉并非是赢氏之血……”
李斯的话刚说到一半,信陵君便已经恍然大悟,他抚掌感叹:
“原来如此!果然是妙计啊!”
说完,便欣喜告辞了,只留在李斯还静静的跪坐在厅堂中。
“相国大人,你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姚贾的声音才让李斯回过神来,他摆了摆手,起身说道: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
李斯还记得,前世的成蟜之乱,长安君成蟜因为得到了华阳太后和宗室的支持,几乎将嬴政生生拉下了王位,同时也让那个时候的嬴政明白,就算是血亲宗室,也会因为权势而背叛自己。
从那之后,嬴政便开始重用那些来自诸国的外来士子,冷淡了秦国宗室。
所以,这个计谋到底是不是好计谋,现在说,似乎还太早了些。
62、
信陵君的人脉之广,效率之快,当真是令李斯咋舌。
那日之后,他便已经派人悄悄潜入秦国,不到几日的时间,秦国坊间便开始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嬴政根本就不是伊人的儿子,而是吕不韦的儿子。
流言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秦国流传着,茶馆酒馆中,每个叙述者都说的唾沫飞溅,就如同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吕不韦将早已胎珠暗结的赵姬献给当时还是质子的异人,异人并未察觉,对赵姬百般宠幸,不久之后,赵姬怀孕,生下的那个孩子便是现在的秦王。
当然,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确实是有依据的,叙说者往往会列出一大堆的理由,比如赵姬从怀孕生子其实根本不足十个月,当年曾经为赵姬诊断过的大夫离奇失踪了……等等等等。
初闻这样的流言,秦国宗室多少有些震惊,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吕不韦更是吓得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他便奔赴华阳太后的殿中,又拜访了宗室中的昌平君昌文君,不为别事,只为替自己辩解一二。
“老臣将赵姬献上,即使赵姬事前怀有身孕,臣又怎么能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散播流言之人,其心可诛啊!”
面对吕不韦声泪俱下的剖白,华阳太后回答只是冷哼一声,昌平君昌文君表面上安慰了几句,心中却依旧是疑虑重重。
虽然在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之前,谁也不能妄下结论,但他们又怎么知道,吕不韦这贾人将赵姬送给先王,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流言传播的快,秦国的反击也很快,在安抚了宗室之后,再加上嬴政也已经返回秦国,吕不韦便在嬴政的授权之下开始整治在秦国的流言,凡是敢传播谣言者,灭族。
如此严刑峻法之下,秦国上下无人再敢妄议此事,流言在秦国渐渐销声匿迹。
流言易于控制,可已经初见规模的五国联盟又该如何对付呢?
吕不韦捋了捋胡子表示:“其实也很好解决,五国联盟是为了什么?无非只是要财要地,主要派出使臣允诺五国城池,再用重金收买各国权臣,联盟自然也就自己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