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莲脸上的笑意一僵,听出容惜辞这话是对自己说的,颇具不解地道:“此话何意。”
“你按了不便知晓了,屁话恁个多。”容惜辞将眼皮翻了一翻。
“嗤,想吓唬我,你还嫩着呢。”明莲嘴上虽说得轻松,但点滴汗渍却从额上流了下来。
“不按便罢,死了也不干我事。”容惜辞低下了头,爱抚着他手上的白玉琴。
他越是这般随意,明莲心底越是慌张,他觑了一眼面前两人的神情,温御修是一脸玩味,而容惜辞却是在无视他般把玩着手下的琴。
薄唇抿成了一条薄线,明莲下意识地朝自己左面的第三个肋骨处摸了去,只是轻轻一按,脸上便不禁变了颜色。
“如何,可疼?酸酸麻麻的疼。”笑意随着明莲的变脸,变得愈发得意,容惜辞眉目里流出得意的神采,还未待得明莲狡辩,便直接道,“虽不知你如何能从我琴音的魔障中走出,但你却未免小觑了我的琴音,此音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可让人陷入魔障,最甚者,是能在无形之中,借由魔音而给
闻者下毒。但凡中毒者,这左面第三根肋骨处会隐隐泛疼,是以现下,你也中了毒了,嘻。”
杀气骤然从身上爆发,明莲的脸色一沉,双手都紧紧攥成了拳头。他为人素来自傲,何曾被人这般胁迫过,但他却也是个极其惜命之人,是以只能怒瞪着容惜辞,却不敢轻易下手要了他的命。
沉默了许久后,明莲才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你待如何?”
“简单,以解药换解药。”容惜辞笑眯眯地瞧着明莲,好似一点也不在意明莲会不会给解药,但越是这般镇定,越是让明莲捉摸不透。
随着明莲的垂眸,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在心底做了许久的挣扎后,他才僵硬地开口,应了一声:“好。”
语落,他从怀里摩挲了半晌,掏出了一瓶非常小的瓶子,约莫仅有半指来长,咚地一下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中央。随之,容惜辞也掏出了一瓶药,从中倒出了一粒药丸,也将其轻按到了桌子中央,立于明莲的手侧。
颇为不悦自己的解药被放到桌上被弄污,明莲的眉头微拧了个结:“我怎知你这是毒药解药?”
容惜辞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你不信?那好,那便不做交易了。”
眼看容惜辞这手要收回,明莲适时地喊住了他,“慢!”眉目一凝,道,“你先服一粒,若非毒药,我便信你。”
容惜辞拿起手里的药丸,摇了摇头道:“可若是我吃了这粒,下一粒给你毒药,你又怎知是毒非毒,”他一顿,嘴角咧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不如我先咬一口,若是无毒,你再吃,”说完,也不待明莲拒绝便真真朝着那药丸上咬了一口,看着明莲瞬间变黑的脸色,还邪恶地舔了一舔。吞药下腹后,他还好心地张开了自己的嘴巴,暗示自己已经吃下去了。随之,便将那被啃过的药丸放到了桌子中央,笑眯眯地道,“我吃了,瞧,我无恙。”
明莲一脸铁青地看着药丸那在阳光照耀下湿漉漉的一面,嫌恶地撇开眼去,他想让容惜辞再拿一粒给他,但终归还是怕容惜辞暗中动手脚,是以最后还是得生生平压怒气,接受这被啃过的药丸。
他盯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瓶子,便扭开瓶盖,取出一粒药,朝温御修抛了一记媚眼:“既然如此,在下也以身替温郎试毒好了。”
“诶,”温御修手里的扇子拍到了明莲的手上,笑眯眯地道,“不必了,明阁主有心,在下只怕您吃了一半后,这没毒的都变成有毒的了。”
明莲微覆愠意,嘴角勾起一抹看似自然实则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当真是可惜了,若是在下不小心拿错了药,害得温郎丧命,那便莫怪在下没给解药了。”
“不怪,”温御修打开扇子扇了几下,“只怪明阁主眼神不好。”
“此话何意。”
“嘻,连解药都拿错,不是眼神不好是甚。”容惜辞打趣的声音适时地传来,俩人一唱一和地将明莲逼得这脸又黑了几分。
咬了咬牙,明莲不再同他们多话,知晓自己必讨不了好处,现下自己受制于人,失了主动权,便注定自己低人一等。
他抿紧了唇线,将手里的药丸泄愤似的,按在桌子中央蹭了好几圈,巴不得这药丸都沾上桌上的尘埃,让服用者吃了拉肚。
温御修抱胸看着明莲的小动作也不多话,而容惜辞则是有些不满了:“这桌上有什么金子不成,竟让你磨了恁多次,我也弄弄。”这按在药丸上的手便动作起来,使足了劲将药丸往桌上尘埃蹭去。
明莲的脸好似被泼了墨,喝了一声,食指按在药丸上不动,其余三指扣了起来,挽了个手形,便朝容惜辞按在药丸上的手打去。容惜辞也不甘示弱,同明莲一般,将食指按上,余下三指同明莲的手打了起来,弹指之间,两人仅凭三根手指便对了数招,你讨不了便宜,你也占不了好处,打得两人的指节都发出咯咯的声音,而在两人的内力作用下,药丸下的桌子在嘎吱声中晃动起来。
两人越斗越凶,容惜辞因习练音功之故,这指上功夫是极其不弱的,而明莲习的是指功与些许掌法,是以这手指也是极其灵活,一时之间两人竟是胜负不分,既然手上讨不了便宜,那便换做比拼内力。
两股真气赫然从两人身上涌出,足底好似生风一般,将他们衣服的下摆掀了起来,两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了凶煞之意。
温御修坐在两人身边看着,心里都为容惜辞隐隐担忧,虽说容惜辞同他双修后,这功力涨了不少,可是容惜辞的身体不好,终归是比之身体健康的明莲略逊一筹,但现下两人正比拼之时,温御修若是插手,指不准对双方都不利,是以他只能焦急地看着,真恨不得自己替代容惜辞,去解决明莲。
两人的唇都抿成了很薄很薄的线条,额上都沁出了薄汗,而随着两人的动作,这食指下的药丸,竟深深地嵌到了桌子里,随着动作越多,嵌入越深,这指功暗含着百余种繁复的变化,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已斗了数十招。最后,那两粒药丸竟完全嵌入了桌子里,没了踪影,同一刻,两人哗地站起,这手指上的比拼到了手掌之上,侧手翻掌,一边拆招,一边朝着对方的胸口袭去,这一比到手掌上,擅长指功的他们,攻势便弱了几分,知晓打下去两人都占不了对方便宜,视线便放在了那两粒嵌在桌子里的药丸之上。
呔了一声,两人同时一掌拍向了桌子,霎时,被嵌入桌子里层的药丸便弹了起来,目光随着一动,一面抬手过招,一面将视线凝注在高抛而起的药丸之上,伺机抢夺。
岂知这时,一道风回旋着朝他们头顶一过,一把扇回旋着在那药丸上一扫,立时将两粒药丸稳稳地接在了扇面之上。随后,扇子似被牵引回旋到了温御修的手里,一眼分辨出两人的药,一手捏起明莲的药,另一手将容惜辞的药借着扇面一甩,朝明莲掷去。
没了药丸,容惜辞与明莲顿时收了手。
身子一转,容惜辞抱起了桌面上的白玉琴,折到了温御修的身侧,而明莲则利落地伸出两指,将那携带着真气的药丸稳稳接住,动作沉稳老练,竟未被温御修的真气逼退半步。
温御修见之,不由得在心底佩服,明莲的指功端的了得。只怕那两指不仅仅能接下药丸,便是犀利的刀剑也能轻松接下,果然不能太小觑明莲。
便在温御修思索之时,房内紧张的局势瞬息收敛,明莲收回了夹着药丸的手,低眉一看,脸上霎时变得铁青起来,只因他食指夹着的地方,正好是容惜辞啃了一口的地方,也即是说那地方沾有容惜辞的唾液。他嫌恶地从怀里掏出了锦帕,用力地擦了数下自己的手指,一脸唾弃。
温御修也没空理会明莲,边给容惜辞擦拭脸上的薄汗,边关切地问他身体可有不适,看到他摇头咧嘴大笑,这心才安定下来。
比拼了一轮,明莲同容惜辞都有些疲惫,但两人都未当场服下那粒药,反倒将其放入了怀里,并同时坐回原位,怒视着对方。
“咳咳,”生怕这一簇眸间星火燃了这地方,温御修开口打断道,“明阁主,我们回归正题罢。”
“成,既然这解药你已到手,那便如方才所说的那般,我予你所需,你给我所取便可。”轻拭额上的热汗,明莲答得淡然。
温御修的嘴角微扬,他轻轻地搂住了容惜辞的肩膀,笑道:“明阁主,你也瞧着了,在下已有心上人,这助你练功之事,可否再商榷。”
然而,得到了解药的明莲早已非方才那被动之人,他闲适地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撩动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温郎此言差矣。”眯着
眼,浅啜了一口茶后,明莲笑着道,“在下练功之人不缺你一个,但在下手里的东西,却只有一个主人。”言下之意,便是你对我而言,可有可无,但我手里的东西,对你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这主动权在谁手里,一眼可见。
提及那东西,温御修脸色冷峻,搂着容惜辞的手也紧了紧,思忖了半晌,他的嘴角弯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哦?”翘着二郎腿,明莲侧身而坐,不置可否。
“你瞧,在下也有了心上人,这助你练功之事,自然会不太上心,若是强行逼迫我为之,一时心差,便是走火入魔之险,我想明阁主也断不想出现此等情况。是以在下想,不若我们做个赌,赌谁先赢。”
“嗯?”眉头轻挑,明莲缓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精光微闪,“如何赌。”
第三十三章:所谓的交易
“明阁主是人上之人,想来也不喜做那等强迫他人之事的,再者,这双修练功之事,最讲求心意相通,如此方能达到事半功倍之效。可在下如今心有所属,恐难助你,”温御修一顿,执扇挡下了明莲欲出口的话,“但阁主拿捏了在下的把柄,是以在下不得不屈服,可是身服心不服,若是出了岔子,又可麻烦了。因而我们不如赌上一局,明阁主带我们去你的千香阁,以三个月为限,若在三个月内,明阁主能让在下动心,那在下便同你双修练功,若是不能,那便放我们离去。而在这三个月内,明阁主可将我要之物放置一隐蔽之处,并允许我们在阁中四下走动,而我们则用自己的脑袋去寻我所需之物。”
“你的意思是,”明莲的嘴角弯了起来,“瞧瞧,是你先寻到东西,抑或是我先将你带上床?”
“是极。”温御修颔首道。
“呵,”明莲嘲讽地端起了茶杯,半阖着眼闻着茶香,在氤氲的茶雾中笑道,“我若是不允呢。”
温御修搂着容惜辞的手不落痕迹地一颤,但表面却是故作镇定地道:“明阁主若是不允,在下又能怎办,只是可惜明阁主就此错失一个武功大进的机会了,”唰地打开了扇子,半遮着自己的面庞,一双狡黠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明莲,沉着嗓音道,“阁主当知,在下的名器与他人的不同之处,您若有幸尝之,便知晓了。”
明莲的双眼一眯,他有些动摇了。温御修的名器天下仅有,若能尝之,这武功必能大进,但是,温御修当真会为自己动心么?低眉思忖了一会,他略过温御修的视线,看向了在那低头爱抚着琴的人:“那他呢,你抛弃了他,同我在一块,他没意见么。”
“我?”容惜辞抬起头来指着自己的鼻头,眨了眨眼,“他同你在一块,干我屁事,我只管用他来练功罢了,若是他丢下我,我再寻他人便是,我又不求什么武功大进,他不过是助我调养身子的工具罢了。”
温御修被容惜辞这直白的话惊得身子一抖,在明莲微讽的笑意里,狠狠地瞪了容惜辞一眼,敢情自己对他而言竟然只是一个工具?他忿恨地松开了搂在容惜辞腰侧的手,直截了当地对明莲道:“明阁主,方才在下所说的交易,您以为如何?”
明莲敲了敲下巴,将两人打量了一眼,似在揣度两人之间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然而,便在心底有些想法主意时,容惜辞插嘴进来道:“依我说,他如此小气,连我用你送的琴都不乐意,更别说同我一块分享你了,呐,咱们不要那劳什子东西了罢,今夜陪我练功可好。”
容惜辞脸上的表情极其随意,好似在话家常一般地扯着温御修的袖子说话。但他越是说得随意,明莲的脸色越是难看。虽听得出容惜辞是在用激将法,但他那淡然自若无视自己的动作又好似有种特别的魅力,让你感觉不出他有任何激将的意思。
如今沉下心来瞧,明莲发觉容惜辞身上散发着一种自傲得不让人亲近,可却又让人忍不住去接近的气质,好似一种毒药,明知靠近是死,仍不自觉地奔上前去赴死。
虽是在打心底抗拒这种激将法,但不知为何,明莲的嘴上却是同心口相反地道:“我应承这笔交易。”
话音一落,瞧着对面两人脸上展现不怀好意的喜色,明莲顿时生起了悔意,可出口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加之他自恃身份,更是挽回不来。
温御修好似准备了多时,直接从怀里便掏出了一张白绢,同一枝笔,当着明莲的面,舔了舔笔尖,立时便唰唰几下写下了数十个大字,最后一捺落下,豪爽地丢掉了笔,将写满字的纸抖到了明莲的面前,指着下方的空白处道:“明阁主,来签字罢。”
明莲愣愣地看着温御修的动作,脑袋里一片空白,敢情他老早便做好准备要同自己交易了?!
嘴角含起了恼意,明莲一把扯过那写好字的纸张,上下逡巡了一遍,发觉内容也是方才所谈的内容,大抵便是说明莲应承让他们在千香阁里走动,而他们则得遵守阁中规矩,虽看似无差,但明莲总觉得自己的权益有损,将纸张丢回了温御修的怀里,厉声道:“加上一点,我若传讯,你必得第一时刻来到我身边,不若你唤之不来,我如何能让你动心。”
“好。”温御修笑着在最末尾添上了一句话后,便拿给了明莲看。
明莲看过,确信无差错后,便在温御修的名字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又将纸张内容打量了一眼,确保未动过手脚后,他便将这张纸折叠起来,要塞进自己的怀里。
“诶,明阁主,你这是作甚?”温御修的扇子恰巧在明莲即将收之入怀时打了上来,但明莲的手依旧没有停顿,仍旧不疾不徐地将字据放入自己怀里,还嫌弃地抽开了被温御修打上的手,揉了揉:“怎地,有何不妥?”
“啧,”温御修摇了摇头,“明阁主将字据拿了去,若是出了何岔子,在下岂非一点保障都无。”
明莲冷哼了一声,也没要将那字据拿出来的意思:“你再写一份不便成了。”
温御修摇了摇头,也懒得同他计较,当即又抽出了一张纸,依着方才的记忆又写了一份,容惜辞一直乖乖地在旁边看着,待他写完后才凑个头过来瞧,然而这一瞧,身体微微怔住了,不过他又不着痕迹地坐回了原位,好似什么事情都未见着一般。
容惜辞的愣怔极其轻微,且脸色丝毫不变,明莲一点也未瞧出端倪,他扯过温御修递过来的纸,一目十行大意浏览了一遍,发觉与自己收走的那张无差后,便随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将笔掷回温御修的怀里,拂袖一甩,明莲转身便要离去:“明日我派人去你们所居客栈那处等候,他们自会带你们去千香阁。”
温御修笑着颔首,没有问明莲如何知晓他们住在何处,只因没有那个必要。明莲手下与情人遍布整个江湖,他们的一举一动只怕随时都受到监控,是以明莲只怕一早便知晓了容惜辞同自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