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两个年轻女孩看到韶倾知,捂着嘴嬉笑了一阵,然后又别有用意地看看米勤,笑得更诡异。
米勤不明所以,歪头看看身边的韶倾知。站在那里仔细买食品的人,回归到现实生活中来,没有在公司的运筹帷幄,没有在妖邪面前的气势如山,完全是新时代体贴周到优质顾家好男人的典范。这样一看,整个气氛真是温馨到让人想落泪。
“喜欢吃芥末吗?”韶倾知问。
米勤坚决摇头。
一瓶芥末酱塞过来。
“那我们就做芥末鱼片吧。”
“……”
温馨的假象只维持了不到30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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彘: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zhi),是食人——山海经南次二经.浮玉山
鬿雀:有鸟焉,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亦食人——山海经东次四经.北号山
第19章:无底人心(八)
老板的家,没有可怕的妖魔鬼怪,没有珍奇的古董字画,没有满目的奇花异草。老板的家就坐落在一个老旧却安静舒适的小区的四层楼,两室两厅,100多平,干净整洁,装修现代风格不失温馨,非常的——令人失望!
米勤四下巡视了一遍,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表示不满:“很普通嘛,浪费我的感情。”
韶倾知把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厨房,出来道:“你希望有多诡异?”
“你明明说你家有很多好东西!”米勤觉得被深深欺骗了。
“是啊,你看我的冰箱里好多吃的,书房很多经典书籍,厨房很多好的调料,都是好东西。当然最重要的,这里有个好主人。”韶倾知指指自己。
“……这话怎么听着像招媳妇儿的求爱告白?”米勤脑中浮现出各种小说段子,“下一句就是可惜这里缺少一个美丽女主人,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把这家变得更加美好呢?”
韶倾知沉默了一下,道:“你想我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呢?”
“额……你还是去做饭吧。”
韶倾知转身进了厨房。米勤翘着二郎腿,一边抓起桌子上的苹果啃一边打开电视机看球,坐等晚餐出炉。
“过来把这些西兰花泡一下,用流水冲干净。”韶倾知的声音传出来。
“……不是你请我吃饭吗!”
“是啊,所以菜都是我买的,也是我做的。我只是让你帮个忙,很过分?”韶倾知拎着一只龙虾站在门口。
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韶扒皮!
米勤按照韶倾知的指导,在水槽那里鼓捣起来。虽然搞得水花四溅,但是好歹把菜洗干净了。
“调一下酱汁。”韶倾知真是充分利用劳动力价值,又递给他一个碗。
“你确定不想毁了这顿晚餐?”
“没有经验总还有味觉吧?你调好自己尝尝,不对劲就调整一下比例。”
“你可真信任我。”
“所以我是个好老板嘛。”
米勤认命的开始辨认那一堆“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的调料。
万家灯火陆续亮起,如同每个温暖的窗口里都上演着的普通生活。韶倾知家的厨房里也传出锅碗瓢盆的磕磕碰碰声,偶然有剁案板的咚咚咚和不太和谐的“好辣”“好酸”“呸呸”各种乱叫传出来……
韶倾知处理着肥厚的三文鱼肉,顺便欣赏着米助理厨师的酸甜苦辣史,心中十分愉悦。他这样一个早已对岁月模糊了感知的人,竟生出一种此刻时光格外悠长的错觉。
一个小时以后丰富的大餐摆上了餐厅的桌子。
米勤从酒柜里扒出一瓶1986年的Chateau Mouton
“你果然有好东西喂!居然藏着不吭声!”
“还不是被你搜出来了?”韶倾知笑着顺手拿过两个红酒杯。
米勤坐下一举叉子:“我开吃了!你自便哈。”
可能是米家家教渊源,米勤吃饭一向不怎么说话,吃得很安静。拿鱼肉沾了沾自己调的酱汁,放进嘴里,他却忍不住叫道:“我真是天赋异禀有没有!美味无穷啊。啧啧,这可如何是好?”
“好办啊,以后来我家帮厨,变得浪费了你的才华。”韶倾知建议。
“你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米勤翻了个白眼。
韶倾知微微一笑,心里却微微吃惊。要知道他刚刚说那句话,并不全然是开玩笑,里面的几分认真连自己都没想到。
可能这个人比较有趣,而自己的日子太过苍白无聊了吧?
“喂喂,洗碗什么的不要使唤我了。那真是非常惨无人道!”米勤摸着肚子摊在沙发上抗议。
“我做的饭怎么样?”韶倾知突然问了句。
“好吃好吃!专业级别!”果断拍马屁。
韶倾知这才满意地进厨房收拾残局。
要表扬什么的,真是太幼稚了!
“那什么,你这个房子其他人真的没来过?”米勤溜达到门口,假装随意道。
“是啊,其他的都不是人。”回答更随意。
“……当我没问。”米勤慢慢往回挪动,半路又折回来,十分八卦道,“那个,晏西如来过么?”
“怎么?怕你二哥下手已经晚了?”韶倾知一针见血。
“你不要这么直白嘛,我也是为我哥幸福考虑。你们俩要是有什么,咳咳,说清楚大家都好。”米勤望天花板。
“你不是第一时间就把西如生病的事儿通风报信了?还顾虑这些做什么?”
“哼哼,做两手准备么。”自己这个卧底真不专业啊。
“放心,我跟西如只是至交好友,没有其他关系。欢迎你哥哥努力追求,我乐见其成。”韶倾知擦擦手,亲切鼓励道,“都时候我可以做娘家人陪送一份大嫁妆。”
“你真是,专业卖队友100年……”
“可不止100年哦,有——”
“……求别说,我不想知道具体数字。”米勤摸着墙默默爬走。
“王述并没有结婚,在外面的风评普通吧。反正一般有钱人有的通病他也有点儿,但是也不过分。听说,他最近一两年好像是金屋藏娇,被收了心。但是也从不见他带女人出来,他的朋友圈子里也没人知道那个女人姓甚名谁,什么来路。”宁九月一到公司就跟韶倾知汇报。
“那就是说的确有这样一个神秘女人存在。”
“要不我去摸摸她的底?”罗羽道。
韶倾知摇头:“如果她有本事影响天地之气,那你去了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如果她只是个小角色,知道也没什么意义,用她钓出大鱼才是。”
“那该怎么做?”
“王述不是卖了一颗夜明珠吗?那可是个太过招摇的东西,不妨就用它下手。”韶倾知转头,“小米,恐怕要劳烦你二哥出力了。”
小米……不要吃了你一顿饭就把人家降了好几个级别喂!但是吃人嘴短,他也不好意思对称呼提出异议。
米勤叹口气:“我现在说话可不管用,您让晏老师传句话,我哥保证屁颠屁颠超额完成任务。”
“这么说,我有种卖女儿的错觉。”韶倾知皱皱眉。
“老板,相信我,不是错觉。”
晏西如今天没有课,到学校转了一圈儿还是决定放弃写论文,揉着昏沉的脑袋回家睡觉。
刚刚出了校门没两步,一个人冲了上来。
“西如!生病了怎么还来学校,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怎么放心!”
晏西如晕乎乎地呆了一下,哭笑不得:“你是哪位啊?”
“……病得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米承裕急得把人拉过来,手就往额头上放。
晏西如:你是听不懂我的意思还是装傻……
昨天接到米勤的短信米承裕差点丢下一屋子高管跑路。什么时候出差不好,居然在晏西如生病的时候。要知道,晏西如的个性如果只是小毛病他怎么可能专门打电话去求助,一定是非常不舒服,一个人很难受。这个时候不在身边照顾简直天理不容!打电话也不接听,真是急死人!
匆匆开完会却已经没有回程的航班,衡量一下开车回来和第二天一早飞机回来的时间,他只能忍着等第二天。去机场接人的司机十分哀怨:老板,我已经超速驾驶了,你还让我闯红灯会不会太没人性……
米承裕把手放下来,脸色阴沉:“是不是头疼发晕?”
晏西如下意识点点头。
“是不是走路发飘,肌肉酸疼,脸上发热身上发冷?”语气更严厉。
“……”点头。
“是不是没吃药也没看医生!”
晏西如头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被米承裕一把拽住手腕拖到车子边,开门塞了进去。
“你可真行,是不是要等烧出肺炎烧成傻子才算完!”米承裕又急又气,一脚踩上油门。
晏西如心里小声嘟囔了句:“我从来没有发过烧,怎么会知道……”
被遗忘在校门口的司机:老板,你好歹给留点儿打车钱喂……
第20章:无底人心(九)
“这是哪里?”晏西如看着车外的房子问道。
“私人医院,我们家常用的,你尽可放心。”米承裕下车帮他开开门。
医院……晏西如犹豫了一下,从车里钻了出来。
沿着小步道走到二层小楼的大门前,眼睁睁看着米承裕熟练地掏钥匙打开门,晏西如怒指着门里道:“这是医院吗?这分明是私人别墅,是你家吧?”
“我约了私人医生上门,不是跟私人医院一样嘛。医院哪里有家里舒适私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晏西如此刻浑身发冷,头疼欲裂,实在也无力跟他争辩,只能被米承裕拉进家里。
“这是家居服,没穿过的,换一下躺着比较舒服。我把电热毯给你铺好,被窝暖和就不会发冷了。”米承裕丝毫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衣服一递把人推进洗手间。自己就在外面忙活起来。
晏西如盯着手上的衣服发了会儿呆,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现在再拒绝离开也太矫情,而且自己身体也的确难受,但是无缘无故被一个不怎么相熟的人,尤其还是对自己有所图的人照顾,又十分别扭。
半晌,门开了。米承裕探头进来,眉头一皱:“怎么还没换?”话音刚落,他又喜笑颜开,“没力气?我来帮你换?”
晏西如快走进步咣地关上了门,也不管是不是差点挤到米二少的手。他叹口气,开始解扣子。
等他躺到床上,才发觉真的筋疲力尽,再爬起来都很困难。
米承裕拿了两床厚厚的蚕丝被,把晏西如裹得只露出脑袋,还在他脑门上放了个包着毛巾的冰袋。
“我去煮点姜汤和冰糖雪梨。”他使劲塞了塞被角。
“姜汤和雪梨能一起煮吗?一热一冷不就中和了?”晏西如还保留着一点理智。
“待会儿要看医生怎么说。要是上火就喝雪梨,要是受寒就喝姜汤,两个都做,有备无患。”米二少觉得自己真是非常心思缜密,周到体贴。
晏西如没再说话,就瞪着乌黑的眼睛盯了米承裕一会儿。原本明亮的双眼因为生病也黯淡了一些。简直就是蒙尘的珍珠,太让人心疼了!米承裕暗自捶胸顿足。
“累了就眯一会儿,医生来了我喊你。”米承裕用手捂住他的双眼。
晏西如慢慢闭上了双眼,昏沉地睡了过去。
米二少小心翼翼摸着自己手心。被小刷子一样的眼睫毛扫过,痒痒的,钻心的痒啊。
半头白发的老张医生急匆匆赶到,十分敬业地对病人进行了仔细检查。
末了,他直起身来:“我说二少,你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把我从一个心脏病人那里叫过来,我以为你这边的病号已经快去见佛祖了。不就是个风寒感冒引起的高烧吗,你小子当我这把老骨头还挺抗折腾怎么着?”
米承裕对着从小看他长大的两家“御医”点头哈腰:“张叔,关心则乱,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额不是,病急求名医嘛。西如烧得这么厉害,我怕烧出并发症来。”
老医生哼唧了一声,从药箱里拿出一些药,放在桌上道:“一天三次。这么个大小伙子,再喝点姜汤捂捂汗,明天就好了。”
“谢谢您,大夫,辛苦了。”晏西如声音有些嘶哑,但是觉得被米承裕连累的实在很丢人,赶忙道谢。
米承裕打着哈哈,连哄带奉承把老医生送到了门口:“张叔,劳您的大驾了,感激不尽。”
张医生突然严肃地往楼上看了眼:“二小子,你不是很讨厌别人进你的卧室,动你的床吗?楼上那个,是什么意思?”
米承裕敛去了嬉笑:“张叔,那个是我诚心相待的很重要的人,您老从小看着我长大,我看中的人您肯定也会喜欢吧。”
话没说的很透,但是已经足够。
张医生叹口气,拍拍米承裕肩膀:“你们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就好了。要摊牌就趁早,你爸现在身体还可以,心脏应该扛得住。晚了就不好说了。”
米承裕:……您老这话槽点太多,真不知道从哪里吐==
张医生放下手走了几步又转回头,低声道:“男人不同于女人,你小子可给我敞亮点。老头我可不想以后哪天三更半夜被你拉过来给别人处理内伤或者内伤引起的发炎发烧。”
“……”米承裕一时不知道该辩护自己是个绝不会让媳妇儿受伤的好男人还是该为自己身为男人却技术受到质疑表示愤慨。
张医生却很为自己的未雨绸缪感到自豪,拎着药箱子满足地离开了。
晏西如再睁开眼,屋里暗沉沉的,看不清东西,只能听到空调细微的声响。一觉睡到了晚上吗?之前喝过姜汤捂着被子出了满身汗,现在晏西如是浑身难受。他伸出手,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打开一看。
8点32。居然从中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晏西如正发愣,突然手机响起,是韶倾知。
“早。”那头的人声音轻快。
“早……”晏西如声音带着起床的鼻音。
“哎?真是稀奇,一向早起的你怎么现在还在赖床?不会生病还没好吧?”韶倾知问道。
晏西如往被窝里缩了缩,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没什么精神地道:“刚刚好,昨天发烧了。”
那头一顿:“这么严重怎么不告诉我们?去过医院吗?现在烧不烧了?话说,你知道发烧是什么症状吗……”
“现在知道了……喝了姜汤吃了药,出了很多汗,还睡了很久,舒服多了。”
“那就好。这事情来的蹊跷,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得好好找找缘由,希望只是个意外。”
晏西如嗯了一声。
“对了,我找你是有事情拜托。关于那颗夜明珠……”
韶倾知说完,晏西如皱了下鼻子:“什么叫我的话最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