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耳见目达到,便起身告辞。赞赞有些舍不得小穆,但也没多说什么。
百耳留下了那片小耳兽肉,带着穆出了瓦家帐篷,没走多远,赞赞追了出来。
“百耳,你把搭帐篷要用兽皮送些过来,我和瓦闲着没事,能帮你弄几张。你也好早点搭上帐篷。”他搓着手,神色有些窘迫,像是怕被拒绝,但笑容仍然温柔得让人心中发软。
百耳看着他,莫名想起自己早亡母亲,而后又为自己竟然对着一个与男人相似亚兽人起这样念头而感到怪异,忙抛开心中古怪感觉,笑道:“好,我一会儿就拿过来。”
赞赞似乎松了口气,笑容便越发真挚起来。
百耳说做就做,回去后,果真收了几张兽皮,然后又将穆送给他苦紫麻根分了一部分出来,用兽皮兜好,一并送到了瓦家。他前脚刚到,穆后脚也捧了几个苦紫麻根并一块长角兽肉过来。看他样子,显然是经过允同意。对此,百耳倒是毫不意外,就像当初他只给了他们父子俩四个苦紫麻根,终小穆却拎了一兽皮兜来回报他一样。只要有能力,这父子俩是绝不肯占人丝毫便宜。
第二十章:亚兽
这一夜,百耳如同往常那样打坐修炼,因驾轻就熟,很就进入了物我俩忘境界,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觉尾闾穴一热,竟是产生了气感。他一惊,出了定,刚生起气机顿时消失无踪。
怎么会是尾闾,而不是丹田?百耳心中升起怪异感觉,对于失去突如其来气感毫不可惜。怎么会是尾闾?
虽然内功修练心法五花八门,但它们却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先产生气机是下丹田。丹田暖而气生,丹田气满,方可冲击穴道,贯通经脉。百耳所练内功心法本就是上一世练过,万不可能出错,但这一次气机发动处却是尾闾,且比他预计早了许多,这实是前所未有过事。
他迷惑不解,定了定神,决定重试一次,以确定是不是自己求成心切而产生错觉。然而,半个时辰后,他再次面色难看地出了定,目光落向下身顶起兽皮裙昂扬。自来此地后,他欲望便一直沉寂,连男人早间正常晨勃也不曾有过,他以为是身体太差,加上一心扑怎么活下去,怎么吃饱穿暖上,所以没放心上,但是现却……
他抬手揉了揉发紧眉头,思及方才尾闾穴处灼热,以及随之而起欲望,倒与上一世练功,丹田收纳精气时反应是一样。下丹田为人之命蒂,乃男子藏精女子养胎之所,修习内功时此处气机勃动,会诱发相应生理反应。而如今尾闾穴不仅代替了丹田抢先出现气机,且还引发了相同反应,这算什么一回事?
还是说,这里人身体构造终究与上一世有着很大分别?
当然有区别,这里男人可是会生孩子。百耳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背上不由起了层冷汗,犹豫了下,手往兽皮裙下伸去,握住与上一世比并不算小欲望,缓缓滑动起来。
这个身体虽然生过孩子,性事上却很生涩,没过多久便泄了出来。百耳抽出手,借着火光看向濡湿手掌,上面除了一滩晶亮滑腻粘液外,并没有看到他所熟悉白浊之物。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感觉到身体私密后茓中泛起湿意以及燥热,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不得不正视自己亚兽人身份。一种从表面上看跟男人没有任何区别,但却能生孩子生物。而身体前面他所熟悉这个物件,除了排泄外,竟然成了一个摆设。
假男人!百耳突然想到这三个字,心中一阵憋闷,陡然站起身,一把扯掉披风,提起木矛出了帐篷。
扑地一声,长矛插进积雪中,再挑起,雪粉四溅,迷人眼眸。
黑夜中,雪地里,寒风呼啸,白雪飘飞。百耳泄忿般将长矛舞得虎虎生风,杀气腾腾,让人生出千军万马中厮杀感觉。这一练就是两个时辰,其间没有片刻停歇,直到一声轻微树枝断裂声响起。他耳朵微动,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长矛如灵蛇回洞,被他反收背后,同时一脚踢出,一块小孩拳头大冰冻石头如箭般往声音发出之处射去。
“什么人?出来!”他低喝,单手持矛负背后,一手垂腿侧,身躯如青松般笔直。虽然因为长时间练习而微微有些喘息,但沉凝气度却给人山岳般不可撼动感觉。
一阵细碎响动,过了会儿,一头银毛巨虎磨磨蹭蹭地从树后走了出来。巨虎只看了百耳一眼,便低下了头,既不再靠近,也不说话。
百耳眯眼打量了他半晌,一时也想不起这家伙是谁,但这厮躲旁边偷看人练功算是犯了练武人大忌,就算百耳知道这边兽人并不知道
这样规矩,仍免不了心中不愉,何况他心情本来就不好。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它,转身回了帐篷。
直到确定他已经离开,角才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眼那又破又小帐篷,然后才垂头丧气地又走回林子里。今晚是他值守,想到一同值守兽人嘲笑目光,还有那侬冷漠及闪躲表情,他就难受得不行,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没想到会看到百耳大晚上不睡,竟拿着根木棍子外面玩。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个亚兽疯了,直到肃杀到让人窒息气势迎面扑来,他才发现那根他看来没一点用处棍子对方手中竟变得无比厉害,就算明知道那根棍子对他不可能造成太大伤害,他仍没有勇气扑上去。那根棍子,让他闻到了如同扑猎时所特有血味道。
这只亚兽真可怕。角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但是他还是想跟百耳说,他力道和速度不够,自己其实是打得过他。但是不会再有人相信他,而他也不可能再向一只亚兽挑战以证明自己实力,所以这个不光彩名誉他注定是要永远地背下去了。没有兽人再看得起他,或许也不再会有亚兽愿意跟他结成伴侣。
银毛虎背影消失林子里,带着说不出凄凉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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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耳虽然很郁悴,但既然已成事实,便只能接受。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庆幸这个身体表面看上去起码还跟男人一样,什么都不少,没有多出属于女人东西来,让他适应起来至少没那么困难。至于男性尊严,这里满眼看去全都是男人,他就算功能正常,大约也是用不上,他可没兴趣让一个男人为自己生孩子。想到此,心里多少有些宽慰。
于是,难过失落了一晚上后,第二天起来,他又恢复了平素样子。穆还有幸看到他耍了套烈火枪法,兴奋了一早上。
吃过早饭,百耳和小跟屁虫穆抱着一堆兽皮往诺家而去。路上穆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是昨晚他家帐篷里发生事。
原来,当得知那些长角兽全都是允和诺,还有百耳猎到后,所有残废兽人便坐不住了。他们纷纷跑到允帐篷向他打听狩猎经过,渴望能从其中学到经验,毕竟只要有一线希望,也没人想成为废人,何况这还关系到他们以及他们家人是否有食物撑过雪季。这其中还有上次小耳兽袭击部落时伤残兽人。至于诺和百耳,却没人打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诺不爱说话,而百耳,他只是一个亚兽,这些兽人们看来,狩猎中大约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自也没人来找他。
“他们想让阿父以后去打猎时,带上他们。”穆说。
“你阿父答应了吗?”迎面走来一个抱着柴火瘦小亚兽,而那个亚兽竟然冲着百耳露出了个善意笑,百耳顿了下,下意识地回以微笑,因为太过意外,所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穆话,于是问。
“阿父说要问过你。”穆认真应,然后突然嘿嘿笑了两声,“可把他们吓坏了。”想到那些兽人们反应,他就忍不住得意。至于为什么得意,其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
百耳笑,伸手揉了揉他毛刺刺小脑袋,说:“不是吓坏了,应该只是有些惊讶吧。”
“反正就是那样。”小穆倒是不太乎究竟是什么,只是咯咯地笑:“阿父可高兴了。自他眼睛瞎后就从来没像昨晚笑得那么多过。阿父还说,他们肯定还要来找你,让我先跟你说一声。”
“嗯。我知道了。”百耳想,如果自己有能力,能帮自然帮。
第二十一章:被逐
诺帐篷与允家相隔不远,等百耳和穆到时,允已经里面了。诺不喜说废话,拿过他们抱来皮子直接便开始教百耳怎么将皮鞣熟。
诺家有一个两兽人合抱那么大石盆,诺往里倒了之前就烧火上热水,又兑了些雪水,然后再把那些已冻硬皮子泡进去。
“这石盆是诺花了一整个雪季凿出来,部落里只有两个这么大,一个族长家里。”允解释说。“硝皮时,这盆可要起很大作用。等以后看到合适石头,我们给你凿个小点出来。”
泡皮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闲下来允便说起了一些百耳可能会感兴趣琐事。对于硝皮,百耳还是知道一些,比如要先刮干净毛皮内层碎肉脂肪,清洗干净,晾干,之后才用配好药水浸泡等等,但他也仅限于了解个大概流程,细节上要注意些什么却是一点也不清楚。此时听到允提到石盆,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家连个像样容器都没有,还硝什么皮啊。
“那敢情好。”他赶紧答应,虽然听上去凿那个什么石盆似乎很不容易,但总不能一直赖着诺吧,大不了以后找机会回报他们就是。
然后允又说起了昨晚那些残疾兽人事,问百耳以后出去打猎,能不能带上他们。
“他们不一定相信我。”百耳沉吟了片刻,说。要知道能像允和诺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人,部落里只怕找不出几个。而如果不能取得他们完全信任,那么狩猎时他们不服他分配擅自行动,如今这样恶劣环境下,到时只怕不止他们自己回不来,还要连累自己和允诺。他不是圣人,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什么人都想拉上一把,不会为了别人把自己陪进去。
允一时答不上话,因为他还记得昨天晚上那些兽人听到百耳时,大部分人语气中透露出怀疑。
“他们没有选择。”诺翻着盆中皮子,插了句。
是啊,没有选择。如果是健全兽人,他们有实力选择信和不信,就像昨日入阵那样,就算其中有两个小队不信,也只不过是被困阵法里一段时间,出来后照旧享有兽人应有待遇,绝不需要为下一顿吃什么操心。但是残废兽人却必须像允和诺这样,先证实了自己还有捕猎能力,才有资格拥有选择权力。
听到他话,百耳正想说先见见人再谈其他,就听到外面有人喊。
“百耳,族长让你过去一趟。”传话是一个没见过亚兽,不……也不能说没见过,原主记忆中,这个亚兽似乎是族巫徒弟,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会是下一任族巫接替人。
族长找他?百耳有些奇怪。诺抬起头,望过来。
族长帐篷里,除了族长外,还有族巫和那个传话亚兽,并没有看见族长家人。
火坑里火燃得很大,帐篷里暖融融,铺着厚厚皮毛,各种陶器与骨饰品整齐地摆放着,帐篷壁上还挂着一些颜色鲜艳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饰品,与上次来避难时那种乱糟糟样子不同,终于让百耳有了点家感觉。要知道无论是他自己帐篷,还是诺和允,看上去都只是个睡觉地方,跟他记忆中家完全沾不上边。
“百耳,你走吧。”族长开口,说出话却与这里温暖气氛完全相反。
“什么?”百耳一愣,心中升起不好感觉。
“你走吧。离开部落。”族长脸上露出愧疚神色,但眼神却很坚定。
“为什么?”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百耳自认没做过对部落不好事,甚至昨天还……昨天?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突然有些明白了。目光扫向那干瘦族巫,发现老头盘着腿低着头闭着眼,仿佛没听到两人谈话一样,倒是旁边亚兽看向自己眼神有些躲闪和畏惧。
“好,我走。”他开口,没有去听族长理由或者借口。说罢,转身就走。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或许陌生,或许危机重重,但他骄傲不允许他别人说出驱赶话之后还厚颜留下。
“百耳,你可以从族里带走一些食……”族长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愣了一下,才想起应该给对方留条活路,只是话没说完,百耳已不见了踪影。看着门口摇动兽皮,他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内疚多些,“巫长,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族巫睁开眼,目光高深莫测地看向族长,良久,才慢吞吞地说:“他被邪灵附体,如果被族人们知道,会有什么样下场?”
架起木柴堆,上面绑着目光绝望挣扎咆哮兽人,以及熊熊燃烧大火。族长脑海中浮起一副时隔旧远却从未淡去画面,不由沉默下来。
原来他们昨日时便从那些去搬运长角兽兽人口中知道了整个狩猎经过,还有那片被百耳变得古怪树林。结合他前次独自一人入山捕得啮兔兽,得知苦紫麻根能吃,以及众目睽睽之下打败兽人角事,再加上他如今变得跟以往完全不同行事作风,族巫终得出了此人被邪灵附体结论。至于为什么是选择驱逐,而不是直接烧死,只有族巫自己知道了。
而走出族长帐篷百耳从温暖地方乍然进入冰冷雪地中时不由打了个冷战,伸手拽住披风边裹紧了些,神色如常,脑子却无比清醒。族长后一句话他当然听到了,但他之前分到食物还有很多,根本拿不走,离开前可能还要分一些给允和诺,所以就没去理会。
至于被驱逐事,他只需要稍一细想,便能将原因猜个七七八八,毕竟他和原主差距实太大,是人都应该能看出来。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这样太引人注目,但是为了活下去,他根本没有遮遮掩掩资本。好对于这个部落人,除了允诺和穆外,他也没什么感情,就算离开也无所谓,不会因此产生愤怒怨恨之类情绪。至于即将面临危险处境,他也没太多想法,大约是前一世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已经习惯了吧。
回到诺帐篷时,他们已经开始用石刀刮解了冻兽皮。诺帐篷也很暖,但是比起族长帐篷就显然脏乱寒酸多了。
“百耳,你回来了,来,来,我给你留了张小皮子。”兽皮掀开,冷风灌进去时,两大一小兽人都抬起头向门边看来,小穆是兴奋地直冲他招手。
百耳无声地叹口气,走了进去,看了眼穆让出来位置,却没过去。
“不用弄了。”他说,看着这三个相处不久,却已被他视为朋友大小兽人,心中突然有些不舍。
听到他话,三个兽人停下手中动作,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似乎是不明白他话中意思。面对着他们如出一致表情动作,百耳眼中悲哀一闪即逝,很便被微笑替代。
“不需要再做帐篷了,我要走了。”他走后,那些食物不知够不够他们撑过雪季。昨天打了那么多长角兽和小耳兽,部落大约多多少少会再分他们一些吧。或许,他离开之前还可以去为他们要一些。
“走?去哪?”这一回先开口竟然是不爱说话诺,诺脸上有着不解和迷惑。
第二十二章:离开
“离开部落。”百耳回答。
“为什么?”三个兽人脸色都变了。
百耳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收拾点东西就走,那些食物我无法全部带走,你们跟我去拿些回来。”
“我去找族长!”允反应过来,腾地站了起来。
穆有些迷茫,但仍跟着起身,准备为自己父亲引路。
“不用了。”百耳阻止了他,微顿,还是解释了一句:“这件事是由族长和族巫共同决定。”如果想留下,他自然有办法,人皆是趋利之徒,哪怕是这时弯弯肠子没那么多兽人。但他胸中所藏,这个部落吞不下,而他不愿意依靠这样方式留这里,然后还得防备是不是什么时候又被人背后插上一刀。
穆终于听懂了他们话,不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百耳腿,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偏偏一点声音也没发出。百耳心顿时软了,伸手摩挲着小兽人头顶,柔声道:“穆,好好活着。”要说不舍,不舍还是这个像小跟屁虫小兽人吧。上一世百耳虽然活到三十五岁,但因元配早逝,他又长年征战沙场,一直没有续弦,连妾室通房也没要过,以至于直到死时也没有孩子。所以对于小孩,他总是会特别喜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