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萧千吟好笑地捏捏尚言粉嘟嘟的脸,“风叔叔哪里不好了。”
“哼,他每次来了眼睛都恨不得黏在爹爹身上,肯定是想趁父亲不在家抢走爹爹,云姑姑说后爹很凶很会虐待小孩的,我才不要风叔叔,他肯定想做我后爹。”
萧千吟:“……”
“后爹?”
在一旁装空气的尚未渊终于有了动静,就算他再蠢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且不论别的,这名叫尚言的孩子,萧千吟对别人都不假辞色一副谁都和他有仇的样子,独独特别亲近这孩子。
但后来他却得知这孩子叫尚言,与他尚未渊同姓,而且还叫他父亲,就算萧千吟矢口否认孩子与他无任何瓜葛,但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这是他尚未渊的孩子。
若是之前,尚未渊还可以认为尚言可能是他的孩子,但与萧千吟这个干爹来得亲近,昨天萧千吟那些孩子与他没任何关系的话话也是一时的气话,但现在他们又在那儿旁若无人地谈论着爹爹后爹,那个风叔叔,似乎对萧千吟?!……
答案呼之欲出,可这答案过于惊悚,可他明明喜欢着小意,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
“父亲。”
尚言从萧千吟怀里出来,爬到尚未渊面前,抱住他的脖子软软道:“你快点恢复记忆吧,你不知道你消失的这一年里那个风叔叔天天都来骚扰爹,你要是再不恢复把那个坏人赶跑,他就要成为我的后爹了。”
萧千吟在一旁挑着窗帘看外面,一副无自己无关的样子,有些事情他不愿意说,可不代表尚未渊不能从别的途径获得。
“言……言儿,”尚未渊抱住尚言,似乎对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孩子不习惯叫的这么亲热,“你的父亲是我,爹爹是他,那娘亲是谁呢?”
“嘘,”尚言忽然放低声音,伏到尚未渊的耳旁,悄悄道,“父亲你以前没失忆的时候告诉过言儿,其实言儿的母亲就是爹爹,但是不能被爹爹知道,不然爹爹会很生气很生气,爹爹很生气很生气父亲晚上就不能睡床,父亲不能睡床就不能给言儿再造一个弟弟,可是言儿想要一个弟弟。”
萧千吟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将尚言的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大发雷霆半个月不准尚未渊近身以正夫纲,这次却和没听到一般,以后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
“什……什么?”尚未渊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造弟弟什么的,就算萧千吟与他是那种关系,他一个大男人还能给自己生孩子不成?
简直丧心病狂。
尚言的一番话将尚未渊震得不浅,话内含的成分太多让他无法消化,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不过也难怪,萧千吟对小意的敌意那么强,只要他和小意走得近点,都可以感觉到萧千吟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恨不得将小意挫骨扬灰的可怖气息。
可是,萧千吟为何只字不提他们的关系甚至还远远与他撇清了关系?说他无妻无儿一家吃饱全家不饿?
这么多的事情杂糅在一起,尚未渊一时间也理不清,索性就放弃了,顺其自然最好,反正他都不记得了,萧千吟还能吃了他不成?
“公子,前面就到来福镇了,要在这里歇一晚明儿再走么?”
外面赶车的家仆的话阻断了尚未渊的思绪,从那世外桃源出来的路并不平坦,颠簸了一日两位有功夫在身的大人还好,小孩却是吃不消的。
“恩,”萧千吟应道,“找间干净点的客栈歇脚就是。”
“好嘞,驾。”车夫在外头应道。
来到来福镇的一座大客栈,三人要了两间上房,萧千吟与尚言一间,尚未渊单独一间。
尚未渊自知道他与萧千吟的关系之后,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有微妙的改变,萧千吟的气息离自己近点都会十分不适,一想到他曾经可能和这个男人做过一些可以如尚言所说可以造弟弟的事情,就觉得手脚僵硬浑身不自在,他不知自己未失忆前是个怎么样之人,此时的他,虽然不厌恶男风,但要他自己亲身去……
还是算了吧。
何况对方的性子还是那种孤冷自傲,说话都是带刺的,他实在不知自己失忆之前居然会有这么特殊的癖好,放着好好的暖香软玉不要,去贴一个冷硬的男人,天天受他的冷嘲热讽。
萧千吟自然察觉到了尚未渊的变化,看他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尚未渊原本便不是断袖,失忆后将以前的事情忘光了,喜欢女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何况那女人还照顾了他一年之久。
可是看到尚未渊那种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样子,他就十分烦躁,他深知这种事情急不来,却也无法忍受曾经没事有事就黏着自己,动不动就对他动手动脚的人此刻像蛇蝎一般避着他。
这一年江湖一度传言他死了,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不要说活路,尸体估计都摔成肉泥了,只有他不信,他不信那个可以与他并肩而战,也可以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会死去。
他的前半生做了那么多好事,连他这个最恨那些假善伪善的正道人士的恶人都真心敬他,觉得江湖中担当得起大侠二字的只有他尚未渊。
这样个人怎么可能会死?
所以这一年他都在穷尽一切办法寻找尚未渊,尚未渊做的好事多,人脉也颇广,寻寻觅觅一年,居然真的找出了线索。
看着尚未渊那未变的容颜,失而复得的喜悦感终于战胜了一切,即使没有那熟悉的温柔和笑容,萧千吟也可以慢慢等,等他想起来他的那一天。
“叩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萧千吟清冷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何事?”
“客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是要在客房中用餐还是在大堂中用餐?”
小二在门外问道。
萧千吟原本想让小二将饭菜端上来的,旅途劳顿,来来去去地折腾了四五日,他以前就被尚未渊宠得有些娇生惯养的意味,此刻真不想挪动半步,尚言更是累得软成一滩,趴在那儿一动不想动。
况且他也不喜在大堂中与众人一起进食,但考虑到隔壁住的那个估计不方便,便应了声下去吃,捞起装死的尚言,将他抱下楼。
尚未渊也在店小二带领下下楼,尚未渊听力奇好,有人领路的情况下他就和平常人一般,听着小二走路声音来判断路况,深潭般的眼睛并未因为失明而失去光彩,一路下来,若非知情人,根本不知道这位俊逸的青年人其实眼睛是瞎的。
“父亲。”
尚言看见男人出现,一改霜打茄子蔫的状态,迎了上去,很体贴地将人领到座位上,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把尚未渊的筷子放到他的手上,贴心地介绍道:“爹,你左边放的是红烧鱼,右边是白斩鸡……”
“右上是酱牛肉,左上是青菜,中间是豆腐鱼汤。”尚未渊笑着接道,“言儿不用担心我,我的眼睛虽然瞎了鼻子没失灵,赶了一天的路你也饿坏了,快点吃。”
“好。”
尚言高兴地应道,自己拿起勺子吃饭,时不时笨拙地用筷子给不方便的尚未渊夹菜,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一家三口言笑晏晏地吃饭场景。
一旁的萧千吟一声不吭地喝着杯中的酒,偶尔吃一筷子菜,碗中的饭基本没动。
“爹爹,这个红烧鱼好吃,你别一直喝酒啦,你都没吃饭。”尚言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到萧千吟碗中,他还不太会用筷子,几乎没夹到什么鱼肉。
“恩,言儿吃。”萧千吟说着,并没动筷,他也饿,但他吃惯了自家清淡的饭食,这店中的饭食偏咸偏辣,比较重口,很不合他的胃口。
加上旅途劳顿,反而更没胃口。
“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尚未渊也察觉到坐在旁边的人几乎不怎么动筷子一直在喝酒,忍不住提醒道。
萧千吟望了尚未渊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筷子,端起碗开始吃那并不美味的饭菜。
尚言:“……”
03.御医
他们的马车不日进了城,在热闹的街道左拐右拐,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
宅子坐落在西街,这里并非主要通道,门前也不会人来人往,宅子建的低调而奢华,漆红大门紧闭着,门前的一对大狮子更增添几分肃穆,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尚未渊虽身在江湖,经常四海为家,却也是有一处宅子,手头也有一些生意,只是交予他人管理,不然就算他再威风,没有钱财来源也不过一介餐风露宿的穷人,更枉论养活妻儿。
他与萧千吟在一起后收了不少心,安心在这宅子中住了下来,只是时不时去江湖中走一遭,原以为会这么着一辈子,却不想会遭小人暗算,让一切偏离了原来的预想。
赶车的家仆上前去叩门,只几下门便看了一条缝,见站在门外的人,便笑着将门大开,欢喜道:“公子回来了。”
这一吆喝,不一会儿家中的管家等人都迎了出来。
萧千吟跳下马车,然后将尚言抱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代劳以前车夫做的事情,扶了尚未渊一把,不过真的只是扶一把,尚未渊下车后,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弄得他才是失忆不近男色那个一般。
“少……少爷!”
沈管家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忍不住又是欢喜又是悲地迎上来,声带哽咽道:“少爷,您可终于回来了,您受苦了。”
萧千吟早在途中便飞鸽传书回来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想让沈管家找好大夫,等他一带尚未渊回来便可就医,不用家中毫无准备,回来又得惊乍一番,上下手忙脚乱,倒不如让他们早做好心理准备,早做好他们回来的打算。
“我已经无事了,且不必担心。”
尚未渊口中安慰道,其实他并不知眼前痛哭流泪的是谁,萧千吟并不是那种体贴周到的人,何况尚未渊这几天有意无意的避开他弄得他看到尚未渊都憋着一股火,所以也不可能给他讲他家中如今的境况,以及介绍眼前的人是谁,尚未渊只能凭他的称呼猜测这应该是家中比较亲厚的下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沈管家一连声道,他知道眼前的人丧失了记忆不记得自己了,体贴地自我介绍道,“我是您府上的管家沈信,公子吩咐办的事情也已经办妥了,只等您回来。”
“先进屋再说吧。”一旁的萧千吟终于发了话,一把捞起半梦半醒的尚言,抬腿向府中走去,沈管家也小心引着尚未渊进屋。
尚家建的和江南的大户人家一般,进门是一块空地,随后是正厅,后面是后院以及厢房院子,萧千吟和尚未渊的房间原本在东边的院子里面,尚言的房间在旁边,如今尚未渊失了记忆,定然是不可能和萧千吟住一起的,尚未渊便住在尚言房间的旁边。与萧千吟的对门。
三人到家后首先就是去沐浴了一番,将身上的风尘洗去,深知萧千吟习性的沈管家知道萧千吟这一路肯定又饿瘦了不少,算准了他们回来的日子,早备了一桌饭菜,让他们一家三口用过了家中的合胃口的饭菜,稍事休息后,才说起大夫的事情。
家中走得最近也是最靠谱的当属“不死不医”的宋风,也便是尚言口中的风叔叔,这人虽医术高超精湛却古怪得很,专事从阎王手中抢人命,不是死的他几乎不救。
本是如此冷艳的人物,萧千吟不知怎么的对了他的眼,三天两头地来缠他,也不管尚未渊的黑脸,特别是尚未渊失踪的那一年,简直将尚家当成自己家来住,而且脸皮奇厚,萧千吟冷眼相待冷嘲热讽都毫不在乎,萧千吟拿他没办法,又不能杀了他,只能当他是透明。
如此一个人,要治好尚未渊应当不难,不过管家可不敢请一位对家中另外一位主子有非分之想的人来看少爷的病,或许此人巴不得少爷就这样死了好带萧千吟远走高飞也说不定,弄点手脚下点药什么的,人家神医要害人于无形他们这些行外人根本不知,所以宋风一下就被沈管家排除了。
他想到的是一位从朝堂之上告老还乡的御医。
那御医也一把老骨头半只脚都进棺材了,做了一辈子的大夫,医术自然没的说,能做御医的定非凡人。
不过既然御医这二字冠在前头,就算现在辞官了,他们这些平民也是请不动的。
不过尚未渊不同,说起来,尚未渊是这位御医的恩人才是。
当初御医朝堂辞官下来,从京城返回这江南的中途时,被不少土匪打了主意,御医便是退隐,皇帝也应该赏了不少的东西,做了一辈子的官,光是俸禄攒起来也不少了,这样一只肥羊,没人打他主意倒是怪了。
当时尚未渊恰参加完武林论剑大会,也准备打道回府,恰巧遇见与土匪打斗的御医一行人,那次土匪为了这只肥羊,可谓下了大的血本,不仅整个寨子的土匪都出动了,还在别的寨子借了不少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大有势在必得之势。
那御医其实也带了不少的人,一些是皇帝派的送老功臣回乡的护卫,个个武功高强,还有自己的家丁,也有些功夫,但也耐不住那些土匪打不死你耗死你的人海战术。
那时尚未渊早已成名,武功自不必说,既是大侠,自然是行侠仗义,人品高尚。尚未渊的加入,局势迅速逆转,尚未渊一人一剑直逼得那些土匪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御医道谢时,恰巧得知两人是同路,因而尚未渊护了他一路,一路上帮他清了不少土匪强盗,直至回到青城。
老御医对他感激之至,要不是尚未渊,他早找阎王喝茶去了,后来萧千吟突然怀孕时,连宋风也被这不可思议之事惊得半天无法回神,萧千吟对于自己能像女人一样怀孕更是烦躁不堪,恨不得一碗打胎药下去流掉它。
幸而这位老御医见识多广,宫中什么事情没有,先帝便是好男风,后宫有不少男宠,也有一位得宠这样子怀孕过,当时还是他把的脉诊出来的,那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飘,稍微不小心说错什么就会被先帝咔嚓掉。
经历了此风浪的老御医此刻算是最镇定的,让尚未渊稳住萧千吟的情绪,一路安胎甚至到接生都是他亲自而为,因而没让萧千吟受太多的苦。
不过萧千吟总觉得这个老头在他怀孕那段时间给他吃安胎药给他讲安胎之事把他当成女人一样,丢尽了他的脸,因此对他耿耿于怀,总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因为这两件事,这老御医也和尚家的人走得很近,这次听沈管家说尚未渊大难不死,心中也着实高兴,又听说他眼睛瞎了,记忆也没了,便让沈管家尚未渊一回来便通知他过去看。
沈管家不敢让一个那么七老八十的老人自己来尚家,在萧千吟回来后便请示过了,是先休息好了明日再去老御医那里还是吃过饭之后就去,萧千吟已经等不得了,看不见又失去记忆的尚未渊他这几日就受够了,他恨不得尚未渊立刻就可以恢复记忆。
因为他和尚未渊都是习武之人,只是几天的赶路而已,还没这么娇弱,因而坚持吃过饭坐一坐就去,沈管家也便去准备了马车。
尚言不过是个四岁的孩童,和萧千吟来回折腾了十几天,早已经累得睁不开眼,连吃饭眯着眼让都是下人喂了一点汤,就嚷嚷着要去休息,可当听到萧千吟说腰带尚未渊去看病,突然就精神起来,硬要跟着去。
萧千吟虽然很介意生孩子这件事情,对尚言倒是如心头肉一般,尚言要去自然无法,让下人准备了点糕点以防他饿着,带着他一起去了御医府上。
04.就医
去的马车上大家心情各异。
萧千吟极度不想见到那个见到自己就笑眯眯,拿生孩子来开他玩笑,还偏偏不能动他一根毛的老头子,心里膈应着,黑着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