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朝,自古就有“南茅北马”一说,之后还成了电视剧的引用,只是把这引用弄得错了位了而已,但是,南茅北马,指的却是道术法力的一种修行本事,也就是说,南方学的以茅山道术为主,而北方则是以通灵出马为主。
无论是茅山道术还是通灵出马,也都能瞧邪病癔症。
而君笑,这就是通灵出马的一种,李文馨原本老家也是山村,听说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也见过通灵出马治病救人的事,于是,她也打算,给她儿子走这条路。
第三十一章
这条路并非有多难走。
以往,这在北方,有种能跟所谓有些修行的山精野怪进行沟通的人,便叫做出马,出了马的人,大都看得到一般人见不到的东西,而且与普通人比起来,总是多了些特别之处,不过也有人说,这种人与神经病无异。
所谓神经病,也的确是有据可循的。
李文馨还记得在她们老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姐姐也不知怎么就冲撞了山里的小庙,被人家大仙儿给盯上了,说什么都要借她的身体来给村民瞧病算命的,整日的闹。
这十六七岁的姑娘闹到什么地步呢?她大白天一旦身上上来了仙儿,那大十冬腊月的,跳到冰窟窿里还能去抓鱼的,抓上来了身上也不冷也不冰,乐呵呵的就把抓住的鱼生吞活剥,完全没有平日里小姑娘的模样了。
这一闹就是半年多,其间发生的事情也不少,最后,还是村里另一个身上带了仙儿的出马了的异人给她治好了,说是正好镇住了她身上的那位大仙儿,但也不能下了人家的面子,于是就让姑娘家里放了牌位,每日供奉那位要姑娘出马的大仙儿,逢年过节的,礼品供果更是不能少分毫。
而现在。李文馨的意思,就是让君笑学那位给姑娘治病的大仙儿,给她儿子好好瞧瞧。
在部分人心里,医院治病那是治病,可是有的病,他们却宁可找“封建迷信”来治。具体要说,也很难解释清楚,便说是神经病这种症状吧,民间也总觉得是家里德行有亏,要不然就是上辈子造了业障,反正,总要还的,便报应在了得病的人身上。
因而,李文馨自然会想到找君笑给齐越腾看病。
看病这件事说起来容易。
若是君笑真的跟齐越腾毫无瓜葛的话,他治这种癔症的确容易,一般情况下,这种癔症一个是惊吓。一个是暴打——不只是身体上的暴打,还有精神上的,把他们从那个魔魔怔怔的框子里给打出来就没事儿了。
但是,君笑跟齐越腾的的确确有瓜葛,于是这活儿要是接了,那事儿也就不好办了。
“其实越腾是个好人。”李文馨给君笑讲那些已经被她讲了两遍的故事,“他一直都在等着我弟弟……等得他人也魔怔了,脑子也不清楚了……实际上,最初我是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可那时候谁知道他们俩有那种感情啊……”
君笑很清楚这个。他原本用来说话的符咒已经失效了,所以现在的无法开口正好让他变得正常了一些。
无法开口,也就自然无法跟李文馨说起这些事情,关于齐越腾的那些事情。
不能说,理所当然地就算是把一切都埋在了心底,正如今天刚刚发生过的那些事,君笑说死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他也并非要其他人用那种看着一个纯洁无暇的修行者的眼神来看他,可是,那种恶毒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的恶毒,还有李泽峰的恶毒。
而现在,他说不出话来,对于齐越腾跟他之前的那些事情,他既不能出口反驳,也不能告诉李文馨真相。
这样,就挺好了。
可是李文馨却没打算放过君笑,她继续劝说他给齐越腾治病:“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也不是非要你做什么……就是帮我把他治好……”她抹着眼泪,“我也不小了,就这么个儿子,也是我唯一的依靠了……要是他倒了,这家真的给齐跃进他们母子占去,那真的……没法想……”
提起了齐跃进,君笑的精神头也就上来了。原本,他也是打算收拾齐跃进的,不然又怎么能跟着齐越腾到这老宅子来?
这时候,齐越腾又出现在了客厅,他有时候真的就像是在脑子里有个过滤器,把能刺激到他的或者是让他想到他小舅舅已经死亡的那些外部环境都过滤掉,所以,他是带着笑意走过去的,手里还专门给君笑端了一杯椰奶。
“我已经把李泽峰送去警局了,也跟局长通了电话,不过李泽峰的亲朋好友可能就没那么想了。”齐越腾此时已经梳洗干净,身上还透着柑橘与薄荷的香气,清爽得很,半点儿不像是那个只手掌握齐家的流弊人物,想一想,他一个蛇精病,能把齐家带得这么好,不得不说他手段高超。
“那就好,那就好。”李文馨连声说道,“那种人,看着就让人难受,能把他抓起来才好呢。”
齐越腾笑着直点头——现如今,客厅里就他妈跟他小舅舅坐在沙发上,他站在一旁偶尔从托盘里偷一块饼干,这种生活,便是他曾经多少年来一直在梦里出现过的,现在,就摆在他眼前,别说用高兴啊开心啊这种词汇能形容他的心情了,便是让他现在即刻去死了,他也心甘情愿的。
只不过,这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谁能真让齐越腾去死呢?
倒是齐越腾,大大咧咧坐到君笑身边去,伸手揽住君笑的肩膀,一脸的讨好:“小舅舅,你刚才还会说话呢,怎么这会儿就不会了?”
君笑无奈叹气,随手画了个符在白纸上,拿了白纸贴到齐越腾揽着他的左手上,那只手就自己动了起来,啪嗒一声,直接拍在了齐越腾他自己的大腿上,拍得那叫一个疼啊!
君笑再把贴在他手上的符纸拿下来,而上面画过的符却已经不见了,甚至那张白纸,也变得焦黑。
李文馨吓了一跳。
之前李文馨知道的那些大仙儿,用符咒的并不多,甚至她也只是听说过有的大仙儿会画符,可这会用符咒的,算是她第一次见了。
若是能用符,怕不是跟其他的那些都不一样吧?
李文馨也听说过会用符的大仙儿,那不仅仅是靠着山里修炼成精的真妖仙的法术,而是自己也有法术有本事的,往往在过去传说之中还被称为某某老祖啊某某仙人之类,她老家就有这种,不过传说也挺长远的了,说是千年多前的老故事,而现在,眼前出现这个,怕不就是她家儿子的救星了。
因而,李文馨的眼神儿就不断在君笑身上打转,就算最后齐越腾送走了君笑,她也还是拉住他的手,跟他说:“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齐家,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能满足的,什么都行!”
得了李文馨的承诺,君笑心里却不算踏实。
他坐在车里,听着齐越腾放的MJ的歌,脑子里想的,却是关于李秀妍的事情。
如果说李秀妍死后才被李泽峰侮辱的,那么……杀她的人,莫非就是建筑工地那个下管儿的工人?
第三十二章
君笑的这想法把他的思维都困住了,可是齐越腾根本就没在乎这个,他就一个劲儿地打着拍子,心情好得上了天去。
实则,就算掺和进来这些事儿了,齐越腾也只是为了君笑而已,根本就没有所谓正义所谓人情在其中参杂。说得再直白点儿,齐越腾这种高高在上的死有钱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路人的死亡就动用财力物力,他要是那么做,早就倾家荡产了。
而君笑,就因为熟知死有钱人家的作风,他可以说是利用齐越腾就利用得心安理得……许是这许多年下来,他的小市民心理回归了,反正,这人,若是接触的高级上层建筑少了,那也自然而然就沦落成了下层市民,不管怎么说,谁闲着没事儿一顿早茶就吃两千块呢?
“MB!两千块都够我吃一个月的了!”君笑在心里默默吐槽,恨不得能一巴掌拍死身边坐着的死有钱人。怎么可能不想拍死齐越腾呢?那死有钱人的手居然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大大咧咧地往他的大腿上放!
君笑默默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笔,打算他再有动作就直接扎下去……可是等了半天,人齐越腾不仅没有动作,还老实的很,就是把手放在他膝盖以上一拳左右的地方,也没揉也没摸,老老实实的,带了一脸的傻笑。
说得白一点儿,这齐越腾,绝对是个二傻子——这话说得也对,反正他也是齐家老二。
想到齐越腾是老二这个话题,君笑的心情就略略好了些,人的脸色也没有那么差了,反而放松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休息。
这不管是画符还是做法,总是消耗精力的,原本君笑若是还在李文轩的时候,消耗精力也就消耗了,人吃五谷杂粮,晒晒太阳,也总会第二天一晚上休息补充回来,可是他现在却也没那个本事了,若是消耗了精力,怎么着也要好好休养多吃些好的补一补才行——毕竟,现在的肉身是属于别人的,尽管这个“别人”算得上是早就死了,他也算是借尸还魂,可是,这阴气也早就在他身上种下了根去,要把精神补回来,总少不了吃喝。
只不过这吃喝也有讲究。
所谓的补气,并非说是他吃点儿肉啊鱼的就行的,要补,补的是阳气,这就须得用上一些方法了。
首先,并非鸡鸭鱼肉就能补精气的,而且吃得多了,倒是产生的污浊更多,还不如萝卜白菜补气补得顺畅了。
其次,君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要补气,补的得是阳气,虽然不能说叫“采阳补阴”吧,可这差距也不算大。
要做到补阳气,也同旁人说的吃什么补什么差不多少,君笑就赶上一日,正好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辰,种上那么一盆盆的能吃的菊花儿,这赶上了阳日子阳时辰了再给摘下来要么泡了茶水要么煮了肉啊鱼的放进去些,就算是给自己补阳气了,说得好听点儿是补进去了,说得不好听些,一般人见了,只能觉得这做法神经病。
其实,做大仙儿的,有几个没当过神经病呢?
君笑伸出手去,把放到自己大腿上的那只手揪起来扔到一边,趁着齐越腾没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先把头转到一边,盯着窗外看。
车,启动了。
夜风徐徐,却在原本该当幽静的街道上,伴随着一阵阵的引擎轰鸣声,君笑的思绪越飞越远,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直打瞌睡。
这吃饱了就犯困,还真是符合他这种平日里只有方便面的穷逼猛然见到肉食的样子。
车又一次停在了交通岗前。
齐越腾回过头去看君笑。之前他的手被打回去了,他也没生气,只是觉得有意思,心里对小舅舅的喜欢又上了一层。
在七年前,齐家因为出事,齐越腾连夜赶回了美帝,而在临走之前的那一晚,他赖在小舅舅的房间里不肯回去……他现在还记得搂着小舅舅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之后就冲去机场的心情,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临走时,他跟小舅舅说,等他回来,他们俩可以出国结婚去,反正他老爸也没了,谁也管不了他。
当时,小舅舅还踹了他一脚,但脸上笑得挺得意的。
那时候他们也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可现在呢?
齐越腾叹了口气,慢慢把车开到他们高中门口。
那时候,他们俩也是上高中……高中大楼里的灯还亮着,高三学子估计也在灯下奋笔疾书,可是,他们实在是运气太好,至少比齐越腾更好,也比他小舅舅更好……他仍记得他小舅舅的成绩在那时候一直不错,两个人也说好了要考一所大学——齐越腾那时候还说:“我老爸总说家里没个读书的,就我这样儿的,就算洗白了,出去也丢人——小舅舅,以后要不然我就把公司给你管,你给我当CEO,怎么样?”
他小舅舅推了他一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那时候,他们谁能想到……齐越腾再回去之后,居然是人去楼空,他的小舅舅不见了,没有了……什么都没留下?
“啊——”捂住头,齐越腾只觉得脑仁蹦蹦蹦地发疼。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闪过,可是他却抓不住……脑子疼得厉害,连带着胃部都开始不适了……泛着酸水不说,他只觉得呼吸对他来说,也瞬间变得困难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理解此刻齐越腾的感觉……像是溺水,又像是被腌在了酸菜缸里……还有个人拿着锥子不断地凿他的太阳穴……疼,疼痛伴随着恶心,反复地像是被一个人用手在他的胃里搅动的那种恶心……这足以把人逼疯,但是齐越腾……忽然就猛吸一口气,眼睛往上一翻,僵直在了驾驶座上。
这可怎么得了?!
迷迷瞪瞪之间,君笑心中一惊,再转头看时,正见到齐越腾翻着白眼在那里直喘气——这一瞧就是魔怔了。君笑虽然是打算不跟齐越腾继续掺和的,可是瞧见他这么受苦,心里肯定也是不忍——毕竟,他们俩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再装作冷冰冰不认识,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谁能真把跟自己打小一起长大的人给彻底从心里抹干净呢?
何况……君笑抿了抿嘴,只能欠起身,挺过去拿了手去死命掐齐越腾的人中——若是这么能弄回来最好,不然的话,他就得去收魂儿了。
掐人中也有说法。一般人不会掐的,正给掐中了龈交,那手一下去,牙都要掉了的疼啊,便是晕厥过去的,被掐了也给疼醒了,所以大部分人都以为那牙龈上边儿一点点的位置就是人中了,但实际上,掐了人中之后,人清醒过来的话,迷糊的感觉绝对会减轻不少,而并非牙酸嘴疼。
君笑刚开始是掐人中。掐了一会儿,那边齐越腾还真倒了气儿了。他这一寻思,便把手往下移了那么连一丁点儿地方——狠狠按了下去。
“哎哟!”齐越腾一声惨叫。
待他睁眼看时,面前正是他小舅舅笑盈盈的脸——梦里,他音乐听说小舅舅去世了,他气得大叫大闹,动手打了齐跃进跟他妈,还要动刀的……之后……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小舅舅没事儿,那就是做梦!
因为之前做梦就把齐越腾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又被一掐,还是一身冷汗,齐越腾就忙把车窗关上:“晚上天凉了,你别着凉。”
君笑看着他,脸上还真是带了笑。
“我说真的!这小风一吹,真把我吹得冰凉的。”齐越腾转手在储物盒子里拿了一罐还温乎的热饮递给君笑,“你爱喝的,我一直都让人备着呢……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回来的,我们说好了的。”
确实。
他们说好了的。
君笑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齐越腾放到自己肩上的手,示意他要回家。
齐越腾盯着他,盯了足有五分钟。这五分钟里,他们谁也没先说话……齐越腾没有,君笑就更不可能了,他们就这样盯着彼此,像是盯着在夜晚,迷失方向之时,空中唯一的那一点亮光。
半晌,齐越腾终于开口:“我送你回家。”
君笑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到副驾上。
“嗯?”
君笑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方向盘,做了个开车的动作。
“那……你来?”齐越腾明白了他的意思。
君笑点点头。
“好,那我就坐旁边儿了啊!”仿佛刚才抽风的不是他一样,齐越腾打开车门绕到君笑那边,把君笑换到驾驶座上,他倒好,坐到副驾上,整个人都摊开来,散得跟没了骨头一样,“还是小舅舅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