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歆看着在手中玩着石子的侄儿,顾惘,她亲妹的孩子,现在却是完完全全的护着顾歆和顾上铭了,她转头恶毒的看着漆黑的棺木道:“顾歆!你害我们姐妹一生,害菡儿被灭门,现在连涵儿的儿子也不放过吗?可惜啊,那个男人最后还不是离开了你吗?哪怕他那么爱你,呵呵……”
王二被这样无限重复的行为给弄得有些崩溃,于是攒起力量,脚下用力一蹬,终于跑到了顾上铭身前截住了他。
顾上铭一副被累得不行的模样,被王二挡在身前,慌乱的想要找后路,还没来得及跑开,一个大铁锤就当头砸下,顾上铭像是被吓得站不稳一样,脚下一滑,跌在地上,不偏不倚的避开了迎面砸来的大锤。
王二赶忙提起大锤,对着地上的顾上铭砸下第二锤,顾上铭用剑支撑着身体,一个反跳赶紧站了起来,转身打算继续跑,王二再次发难,一锤挥向顾上铭的腰侧,一锤击中,顾上铭反身出剑,直刺向他的心窝,王二见势不好,手臂用力一拉,把铁锤拉倒身前,挡住了顾上刺来的剑。
顾上铭一看刺不成,举剑改劈,龙渊剑砍在精铁的锤子上发出铁器相撞的‘亢锵’声,攻击之势被挡,顾上铭腰上受伤,已经没办法跑开,只好换招式开始认真的和王二打起来,可能是因为前两次的攻击把手震麻了,顾上铭握着剑的手有些抖,只好双手握着剑进攻,每一下都发出亢亢的声音,王二被对方单一的攻击弄得不耐烦,抽手打算进行最后一次攻击,突然面前的顾上铭像是爆发一样,拿着龙渊剑狠命的劈向他。
铁锤无法抽出,只能继续挡在身前,王二的耐心已经彻彻底底被磨没了,就算是顾上铭爆发,也不过是加大力度的劈砍,王二正这样想着,突然胸口一疼,半截断剑正从斜上方贯穿进他的胸口,那是断开的龙渊剑……
观看着两人无厘头打斗却不敢发出声音的观众顿时哗然,居然……就……这样把王二杀了?是哪里有问题?看错了吗?
等众人从顾上铭把王二杀了的事实中反应过来,才感受到另一个赤裸裸的现实,龙渊断了!!!
名剑龙渊被一个铁锤磕断了,断的那一截正好杀了王二!!!
这样的事情是基本没有可能的,龙渊剑若是能被磕断,那么水都能倒流。
一切都太巧,顾上铭还在场上呆愣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上的半截龙渊,一副心疼得心肝都要掉出来了的模样。
这个样子的顾上铭,没几个人会去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的。
那么,那个暗中帮顾上铭打断了龙渊剑,借力不偏不倚的插进王二心窝的人是谁?
顾惘在场上坐镇,一直没动,大家都是看见的,那么是不是代表,在顾家,除了这个新冒出来的顾惘,还有其他的强者在蛰伏?
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表弟,不可能断却断了的龙渊剑,力道角度都精准的扎进王二心窝的龙渊断剑。
是谁在这样帮着顾上铭?
场上的老前辈都陷入了沉思,原本他们对柳絮山庄的前途不抱有希望是因为柳絮一路来的颓败之势,以及一个让人没有期望值的继承人,他们都认为,柳絮山庄就要倒台了。
可是……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貌似有点悬了,顾家身为百年世家,怎么能没点保本的势力,只怕这一次就是顾家背后的人在行动了。
原本对柳絮山庄蠢蠢欲动的人推测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收了不少心思,若真的是顾家最后的王牌,还是不要撞枪口上去比较好,毕竟百年世家的势力积攒,现在怕是得把小心思收起来了。
顾上铭提着半截断剑,走到顾惘身边坐下,对着断剑露出个沮丧的表情,眼睛里却是只有顾惘能看出的满意。
第十五章
顾上铭坐在顾惘身边,还在对着断剑发楞,心疼得一副心肝都要揪起来的模样,四周的人看着觉得好笑,都看了那么久了,还在心疼,真是小家子气。反正他们没机会得到,折了就折了,就算是名剑,也不见得有什么心疼。
顾惘叫几个仆人把尸体拖下去埋了,三人同来的,现在一个没剩下,死得干干净净,旁边观过战的人不如之前放肆,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王二的眼睛还在睁着,保留着死前那一刻的愤怒和诧异,仆人把三具尸身抬了下去,三人还在流血的伤口撒了一地,沾着尘土变成暗红色,慢慢沁进地下。
顾上铭撑着腰歪着身子,起身走路的脚步看起来很滑稽,顾惘上前扶住顾上铭,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扶着他的手,一步步搀扶着他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直到了后院,顾惘才松开顾上铭,顾上铭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收起了脸上一副因软弱无能而流露出的痛色。
顾上铭伸手摸向顾惘的腰侧道:“你完全可以躲开的。”
顾惘受王二一锤的时候,侧身不动声色的卸掉了大半的力道,但是还是承受了余下的冲击力,顾上铭不在意的说:“一点小伤能让一个意外逼真那么多,很值。”
“行了吧,我去拿点药你你擦一擦,你去房间等我。”顾惘道。
“恩。”顾上铭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顾惘找到柳絮山庄的的药房,和二十年后一样,在柳絮山庄的北侧溪涧旁,在捣药制药的不是二十年后的药伯伯,是药伯伯的师父,杨伯。
当然,真名叫什么全庄上下没几个知道的,都是后面冠上一个伯来代表辈分。顾惘走到小院前,院里是浓浓的草药的苦涩味道。正在捣药的老人抬头看了顾惘一眼,问道:“要什么药?”
“活血化瘀的就好。”顾惘道。
“哦。”老人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低头捣药根本没有分出半个眼神给顾惘:“第二间屋子,外面窗台上摆的第三只白瓷小瓶里就是。”
顾惘见杨伯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他,自己找到了那只白瓷小瓶,道了声谢就离开了,路上遇见奴仆的时候,吩咐奴仆去端了一盆热水给他。
端着热水,白色水汽袅袅的在顾惘面前萦绕,布巾搭在铜盆的边缘。走在廊上,遇见正要回房间的颜丽娴,颜丽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水盆,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轻声问道:“顾公子是要去给庄主疗伤吗?”
顾惘不想和她多说,敷衍道:“庄主有伤在身,我不便和姑娘久说,有空再聊。”说完端着铜盆就和颜丽娴擦身而过,脊背挺得很直,眉眼氤氲在淡淡的水汽中。只留下颜丽娴在他背后对着他的背影咬唇,一副小女儿怄气的姿态。
到了顾上铭的房间,顾上铭正坐着在喝茶,顾惘把铜盆往桌上一放,把棉布巾扔进热水里,对着顾上铭道:“把衣服脱了吧。”
顾上铭也不啰嗦,马上就把自己的上衣扒了,赤裸着上身坐在凳子上,顾惘把棉布巾拧干,覆在了顾上铭受伤了的地方。
原本因为常年裹在衣物中不见眼光的瓷白肌肤,腰侧出有一块红紫色的印子,现在还不严重,要是不赶紧弄好,瘀在了身体里,得疼上好一段时间去了。
敷上了棉布巾,顾惘半蹲在地上,用手摁着顾上铭腰侧的棉布巾,防止它掉落下来,用手反复的按压:“是什么样的痛感?”
依靠对方的痛感,可以判断对方伤势的基本状况,江湖上混的,都会这个。
“没有震伤内腑,只是痛皮肉。”顾上铭答道。
顾惘重新拧了一次棉布巾,再次给顾上铭敷上,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直到周围瓷白的肌肤开始泛出淡淡的粉红色,才扔开棉布巾,拿出杨伯那里拿到的药。
取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腥苦的味道传了出来,从瓷瓶里挖出一块暗灰色的膏体,慢慢抹在顾上铭的瘀伤处。
顾上铭赤裸着上身,墨色的青丝垂在肩胛和背上,肤色和发色的映衬,很是艳丽。虽然看起来是很纤弱的模样,但是身形匀称,肌肉分布得恰到好处,足够支撑最完美的进攻防守,胸前两点颜色很淡,小小一圈乳晕的颜色浅得快要看不见。
顾惘帮顾上铭按摩着,用的正是江湖上所谓的,混江湖必备,人人都得会的‘疗伤推拿手’。
其实也就是那么几个简单的活血祛瘀的按摩动作,手指在顾上铭肌肤上滑动,让顾上铭突然想起了顾惘喝了原本是给他的莲子汤的那晚。
肌肤接触……
这么一想,正在被顾惘摸着的顾上铭身上的鸡皮疙瘩马上冒了出来,他有些尴尬的拿起房间里准备的裹布,递给顾惘道:“不用弄了,先包起来吧。”
顾惘收回了手,接过顾上铭递过来的裹布,在瓷瓶里再挖出了一大块药膏,给顾上铭抹上厚厚一层,然后一圈圈的包好。
顾上铭的肌肤摸起来的感觉很好,很有韧性,指尖触碰的时候会想要再加大力的去触碰,难怪女人都前赴后继的打一炮就死而无憾。
其实瘀伤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身上有一点伤都有可能影响到最佳状态,自然得仔细对待了。
包好了伤,顾上铭重新穿上衣袍,端着茶杯喝了两口,顾惘身上已经没有了在外面时强大气压,端着茶杯和顾上铭一样喝了两口,随意的聊了起来:
“你刚才看颜姑娘的眼神,要不是我知道你是装的,我就相信你是个一腔热血痴情郎了。”说话间的调笑语气,却不能掩饰顾惘的在意,尤其是这种给他生过妹妹的一a级危险女人。
绝对防御三百年……
“啊,颜姑娘啊……”顾上铭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慢慢道:“我第一次遇见颜姑娘的时候,是三年前,她正在被人追杀,一路风尘仆仆,跑的脸上的妆容都花了。”
被追杀还化妆的奇葩有亮点,追杀梗,好经典的段子,郎情妾意就是这样开始的,顾惘开始认真听。
“颜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招惹到了他们,就欠了他们一些银子,,那群男人为了讨回银子,一路追着颜姑娘跑,还扬言要把颜姑娘卖进妓院,我看不过眼他们一群男人,为了钱一路逼着一个清白姑娘去做倚门卖笑的事,就替颜姑娘把钱给了他们。”
替她还债,好开头,颜华婉当初还提他挡过刀呢,顾惘继续听。
顾上铭端着茶喝了半天都没有继续说下去,顾惘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柳絮山庄了。”
“……”
所以你们一开头见面见得那么悲愁是骗人的吗?颜丽娴用那样悲凉的调调说一别经年这样让人有联想的话是纯属在客气吗?一上来就送茶叶说是你最喜欢喝,一副知己的模样其实是自来熟吗?
顾惘保持面部的淡定,他应该相信他爹有多奇葩,所以不需要怀疑这样的事情,尽管很不科学……
顾上铭自己对于这件事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在手里有钱的时候,把钱赠与了一些需要钱的人,根本就没有记挂在心上,这样是符合他这个草包少庄主的性格的,也符合他人傻钱多的这一点大少设定,虽然后来这位颜姑娘在江湖上开始因容貌而崭露头角,获得妖萝之名后开始小有名气,顾上铭还是记得这个人,但是完全没有放心上。
他甚至都不认为对方会记得他,只是觉得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而已。
这也是他看见颜丽娴出现在柳絮山庄有些诧异的原因,而颜丽娴送了他最喜欢的茶叶,代表她在未和顾上铭接触的日子里,有特意了解过顾上铭这个人的喜好,这个女人在未见面的日子里都在关注着他。
当然,顾上铭不会自恋到自以为颜丽娴对他一见倾心,或者是含着报恩的心态打算以身相许,对于顾上铭这样的江湖人物,最不喜欢的就是关注,尤其是过度的关注,这样的事是值得他们警惕的。
来意如何,是何想法也就颜丽娴她自己知道了,她淡定的来了,倒是让顾上铭惊了一下,把顾惘吓了一跳。
夏日的风里都是热气,只有在房间里才能得到几分阴凉,檐下的燕子在巢中给小雏鸟哺食,小雏鸟争着食,叽叽喳喳的叫成一团。
太阳越来越大,阳光照射下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四周都是热浪焦灼,顾上铭和顾惘一个打着养伤的名头,一个打着照顾伤者的名头,都躲在房间里偷懒,打算等太阳下山,再去招待那一群应该已经被晒焉了的客人,刚才顾惘给了他们一个震慑,应该不会有人在不识好歹的冒出来出头了,他们俩正好可是稍微歇息一下。
第十六章
下午时分,天气开始降温,地风涌起,原本炽热的感觉被吹散,柳絮在风中飘扬,长长的柳条在风中舒展,像是水中荡漾的绿色的藤条。
在顾上铭房间的待了一会后,顾惘就离开了,远方正夕阳西斜,橘红色的光线很漂亮,一路上红花绿叶,生机勃勃,夏日的傍晚像是剪影画里的风景一样。
一路在小径回廊上走过,路上遇见的仆人都恭恭敬敬的行礼,喊上一声顾公子,行到之处都是这样,恭敬的如同木偶人一样,每个人的行为动作神态都一模一样。
顾惘这是才发觉自己是穿越到这二十年前后,顾家的下人对待自己一直是处于无视的态度,即便在他爹,宣告他是遗腹子顾瑶的孩子时,依旧没有改善。
而现在每个见到他都如此准着,使得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所事事的走到一个四角飞檐的小凉亭旁边,凉亭边上还有一颗足有两人环抱粗的桂树。
这个月份正好开花,金桂馥郁的香味飘逸,顾惘对这颗桂树多看了两眼,
他记得这颗桂树下有个秋千,原本那个用了很久的旧秋千在他五岁的时候被换掉了,陆伯给他做的新秋千,麻绳紧紧的捆在粗大的树枝上,晃起来都是清风。现在这颗桂树上没有任何被刀剑刻画的痕迹,干枯苍老的树皮包裹着里面的木材,安静的扎根在地下,枝繁叶茂在地上。
顾惘绕到被桂树挡住的秋千旁,才发现原本孤零零的秋千,上面却坐着个女人。
白玉的尖下巴,身穿一件轻紫色金枝线叶素面小袄,逶迤拖地水蓝色印花散花百花裙,身披暗花散花碧霞罗雨花锦。乌云般的乌发,头绾风流别致同心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嵌丝密腊华胜,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琉璃翠镯子。
在接近地面的时候脚尖点地,再次高高的荡起,衣诀翻飞,腕上是清脆的叮叮银铃轻响。可见这女子的妆容上非常用心。
是颜丽娴。顾惘皱了皱眉头。
而顾丽娴看见了顾惘,在晃荡的时候脚尖抵住地面,把秋千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顾惘,眼中是夕阳中暖光的倒影,煞是好看,缓缓的道了声:“顾公子。”
顾惘内心抽搐了一下,颜丽娴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这女人为何如此含情目目地看着自己?她认错人了吧!她不应该找自己爹吗??
看着顾惘傻愣愣的站在那,颜丽娴笑了笑,挪了挪身子,让出了一半的位置给顾惘:“顾公子你站着,丽娴怎么敢坐着呢,公子不嫌就一起坐吧。”
这话令老实本分顾惘的脸当场黑了,果断得回答道:“不用了。”和自己的小娘坐一起这是作死的节奏。什么时候这里的女子如此开放,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难怪爹会在外面找了那么多女人,感情都是不知廉耻的送上门的!
这坚决的拒绝,让颜丽娴脸色露出些尴尬的神色,带着些淡淡的失落,如果一个被心爱男子拒绝的女人,令人垂怜轻声问道:“公子很讨厌丽娴吗?”
声音糯糯的如同只要顾惘说出一个是,便罪无可恕。
“没有。”现在的颜丽娴还没有女儿,没有给他生妹妹,他没有必要小心眼到现在就讨厌。他有些厌烦,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可斜眼望去黑暗处站着的一人时,他的那不耐烦的眼神瞬间温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