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玹万万没想到父皇一留宿雅坤宫就做恶梦,甚至梦魇的关窍竟然在这儿。
“平日你去面见皇上,大多是在书房。像沉月香这种香料不会用于书房,以免使皇上泛困。所以就算你见完皇上去皇后那里,也只能闻到云竹香罢了,也就不会像今日这样做梦。”凌麒央将话说完,也安心许多。
“看来皇贵妃还真是‘有心’。”君离玹冷笑一声,倒了杯茶给凌麒央,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凌麒央呷了茶,将杯子抱在手里,“你知道我是庶出。家里的大哥虽然也是庶出,可嫡出的只有两个妹妹。所以论起来,能继承凌家的只有大哥。爹爹怕以后分了家,我无法谋生,便找了人来教我医术。有一技之长,以后才可防身。”
听了凌麒央的话,君离玹发现自己真是从未了解过凌麒央。当初只觉得他碍眼,竟不知道这人会医术,“你也喜欢学医?”
凌麒央笑了笑,“当初没怎么喜欢,爹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想他为我操心。后来……”凌麒央的笑意里多了几分自嘲,“后来你上了战场,我想着我若学有所成,也许可以帮到你。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伤重我也不至于干着急。”
君离玹笑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凌麒央惊得想要推他,却被抓住双手。君离玹的吻很温柔,凌麒央只能予取予求地任他亲吻。这样的君离玹让他觉得不那么冷漠,很好。
待君离玹吻够了,才放开他,说道:“幸好,我没有辜负你的心意。”
凌麒央抿着红肿的嘴唇,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君离玹问:“若如你所说,宫里的太医难道就没发觉?”
凌麒央笑得有些不屑,也有些自信,“宫里太医虽好,但不能与我师父相较。太医懂得大多是寻常杂症,而我师父四处游走,见识的病症远比太医多,所教我的自然也不止平常医者所学。再者,若这件事真为皇贵妃所为,那她肯定是吃准了不会被太医发现,否则遭殃的还是她自己。”
君离玹点点头,又问:“既说到你师父,为什么你成亲,我却没见到他?”
凌麒央微微低下头,说道:“师父不同意我嫁于你。圣旨到府上那晚,师父原要带我走,但我不肯。他一气之下便走了。”凌麒央的语气多了些感伤和无奈,又对君离玹解释道:“师父只是担心我,并不是针对你。”
君离玹招手摸摸凌麒央的长发,笑道:“我懂。我若是你师父也不放心你嫁一个负了你三年,又突然要娶你的人。”
“其实也不算你负我,毕竟这事是不能勉强的。你当初若勉强娶我,说不定最后只得彼此怨怼了。”
“傻瓜。”君离玹手指卷着凌麒央的发梢,“只要我一直对你好,等你师父回来看到,也就不会再反对了。”
凌麒央点点头,笑道:“其实只要爹爹同意,师父不会反对太久。”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师父的态度总是要重视的。”君离玹侧身将凌麒央压在身下,浅笑道:“小东西,咱们得算算账。”
“嗯?”凌麒央不解地看着他。
“你刚刚叫皇娘什么?”君离玹眼睛里多了些危险。
凌麒央这才想起来刚刚一直喊皇后来着……
“说吧,怎么罚你?”
凌麒央心下有些紧张,说道:“我只是不太习惯……”
“那就想办法让你记住,记住了就习惯了。”说着君离玹双手向下摸去,开始挠凌麒央的痒痒。
“啊!不要,别……哈哈……”凌麒央很怕痒,身体又敏感。被君离玹这么一闹,全身都软得使不上力。
君离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看着凌麒央在他身下软得不能动,脸上红起来,就觉得心情颇好。
“快停手,哈,我真的不敢了……”被君离玹碰过的地方让凌麒央觉得又酥又麻,眼泪都会沁出来了,只得讨饶。
君离玹吻上凌麒央,手上继续刺激着他。
“唔……嗯……”凌麒央摇着头要躲,下身起了反应让他羞恼不已。
等凌麒央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君离玹才停了手放开他。拇指蹭过他的眼神,将敏感沁出的眼泪擦掉,笑道:“再有下次。还罚你。”
脱力的凌麒央红着眼看着君离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喘息着平复身上的燥热。
君离玹给他喂了些水,突然一件事,“你晚上做恶梦了没?”
回过神来的凌麒央摇摇头,解释道:“那香对我没用。”
君离玹挑眉。
“师父从小就给我喂了不少药,大多数会对人造成影响的药,或者一些毒药对我来说都没用。”
“原来如此。”凌麒央这样的体质倒让他放心不少,至少不用担心有人会暗害凌麒央,“不早了,睡吧。”
“嗯。”凌麒央应了一声。
君离玹又重新让他枕在自己肩膀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最后双双睡了过去。
邺国成亲没有回门的习俗,既然嫁了就是人家的人,若出嫁的卿子女儿总独自跑回娘家是会被别人笑话的,夫君也可以此条休妻。所以即使要回娘家,也一定要在夫君的陪同下,方为两情和睦。
凌麒央虽然回不了家,却也没闲着。从知道他会医术,且颇有造诣后,君离玹就命下人将麟王府北角的临枫苑收拾出来给凌麒央用,一间做书房,一间做药房,剩下那间布置成一个小卧室,凌麒央若累了可以小憩一会儿。
君离玹为他改院落,凌麒央自己也没闲着,一边将药房所需的药品清单让小厮照单采买,一边研制着解除云竹香药性的解药。
府里的下人手脚麻利,没几日就把院子收拾了出来。药材也买回了大半,珞素跟了凌麒央这几日,勤快的忙前忙后,凌麒央也颇为满意。
府里的下人看着向来冷漠的麟王爷对王妃竟如此心细周道,甚至不惜将府里最好的院落改成药房,都私下说着麟王待王妃情意深重,羡煞旁人。
君离玹下朝回来,凌麒央将一个木制雕花的盒子递给他,“你下午去趟宫里,把这个给皇娘。”有了上次的教训,凌麒央可不敢再叫错了。
君离玹微微挑眉,问道:“什么?”他与凌麒央之间自然的“你我”称呼让君离玹觉得很舒服,这才像个家的样子。若用敬称,虽恪守规矩,但多少是离了心的。
“皇娘用了那么久云竹香,身体里多少会残留药性。若骤然让皇娘停香,前之日可能还好,但之后就会夜不能寐,日渐憔悴。这里面的药粉可以解云竹香克沉月香的那部分药性,只要每日焚香掺进去同样份量的此物便可。”凌麒央解释着用法。
那日听凌麒央说了香中的门道后,君离玹并没有马上去找皇后。这些香父皇与皇娘已经用了很久,之前一直没人提出异议,凌麒央骤然把事情捅破,十之八九会沦为众矢之的。此事若皇上信,凌麒央会成为皇贵妃及宫中太医的眼中钉;若皇上不信,那凌麒央就是欺君,加上诬蔑后妃。他不能让凌麒央陷入危险。
恰巧他成亲第二天,皇后便按往年的惯例,在年前去了国寺吃斋祝祷,希望明年国泰民安,皇氏兴旺。如此才让君离玹对自己没有及时告之皇娘这件事的愧疚淡了许多。
如今,凌麒央竟然研究出了解药,更让君离玹觉得等这几日是对的。否则年前宫中出事,实属触延熙帝眉头。
“多谢。”君离玹握紧凌麒央的手。
凌麒央淡笑道:“你为我着想,我心里明白,自然要对得起你的心意。你把盒子给皇娘的时候别说香的事,快过年了,不要让她烦心,好好过个年。只说是加在香里养颜的就好,里面我也的确加了些驻颜的药。若每日点来,大概十天可以解掉药性,到时候再和皇娘说。想必到时药解了,皇娘也不会被吓到。”
“嗯。”君离玹拥过凌麒央,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这个吻不只是爱,还包含了很多情绪。他所做的凌麒央都懂,这对他来说就够了。
“用膳吧。皇娘下午回宫,你早点去,先给点上。”
“好。”君离玹牵着凌麒央走向偏厅。
——有卿如此,再无所求。
第06章:药猫为玉
腊月里,宫里宫外都是一团忙碌。过年是大事,家家户户都倾出银钱,为除夕准备。往年这个时候,凌麒央都在爹爹那里用一年存下的那点钱,买点新东西添置。而今年他嫁到麟王府来了,家里的事他是操不上心了,便难免会惦记爹爹。
今天是二十八,宫里要封笔,君离玹去上了年前最后一次早朝,说下了朝同三哥六哥一同用早膳,中午时分再回来。凌麒央没什么事,便坐在大瓷缸前喂鱼。天暖的时候,这些鱼都养在府中的水池里。等天冷,就会捞起来放进缸子养在屋内。否则每年冻死再养,原本为图吉利而养的锦鲤也留不住福份了。
茗礼和珞素轮着番的进来询问凌麒央的意见,让他做主新年的事宜,让凌麒央也无暇去想爹爹,倒也少了些感伤。
见喂得差不多,凌麒央将食盒放到一旁。
“王妃。”珞素笑着快步走进来。
“怎么了?”今年过年的事君离玹全交给他安排,虽不用他亲自动手,但事事都要来问他的意见,也让凌麒央觉得忙得很。
珞素“嘻嘻”笑了一声,说道:“您的衣服到了。”说着对门外一招手,侯在门外的小待们鱼贯而入,每人手上托着一叠衣服,而且还是清一色的红。
“这是什么衣服?”新年的衣服前天便做好送过来了,他不记得府里还有另定的。而且就算做衣服,也不需要这么红吧,简直比喜服还要艳。
“回王妃。这是王爷吩咐做的,一共一百余套,全是冬衣,说是让您换着穿。”珞素笑得更灿烂了。
凌麒央倒是蒙了,“做这么多冬衣干什么?”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大婚第三日王爷便吩咐了,针工局加上外面一等的制衣店日夜赶制,才如数送来的。”凌麒央的衣服大多是颜色清淡,那日他在新房伺候,看到穿着嫁衣的凌麒央,觉得自家王妃穿艳色更好看。
“放那儿吧。”凌麒央指了指桌子。
小侍们闻言将衣服放上去,结果高高地堆在那里显得有些好笑。正想让珞素把衣服收进衣柜,君离玹便走了进来。
“已经送来了?”免了下人的礼,君离玹走到桌前,翻了翻衣服,点点头,“做得不错,赏。”
“是。”珞素领了命,随后很识相地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凌麒央起身走过去,说道:“怎么做了这么多衣服,根本穿不完,而且都是红色,出门很奇怪。”
其实穿红衣的人也是有的,但都不是正红。而君离玹让人做的这些全部是正红色,艳得不得了。
“没关系,你若不想出门穿就在府里穿,给我看就好。”君离玹抖开一件外衣,披在凌麒央身上,觉得很合适,“你穿红色很好看,艳而不妖,很有风采。给你做这些,也是想让自己记住接你下轿那一刻,怦然心动的感觉。”
君离玹看着凌麒央,深不见底的眼神仿佛是透过眼前的他回忆前其他的事。君离玹没有告诉凌麒央之所以给他做这些红衣,是为了让自己时刻记得前世凌麒央为他所做的各种,记得这个人死去那一刻自己的心痛,记得这一世自己要加倍对他好……
凌麒央低着头没说话,他能感受到君离玹的心意,而且很喜欢。
下午,两人坐在暖房的软塌各自看着书,偶尔书页翻动的声响点缀着静逸,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悠然之感。
眨了眨有些疲惫的眼睛,凌麒央抬眼看向君离玹,发现这个人眼睛虽然放在书上,却是在发呆,估计书上写些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了?”凌麒央放下书问道。
君离玹伸手将凌麒央揽到自己身上,有些忧虑地说道:“这次因为有你,才解了父皇梦魇之惑。但想来还是防不胜防,这次皇娘的性命虽未受到威胁,但也难保下次不会。我们现在暗防着是比明防来得好,但总归不是长久之策。还需要想些办法保护皇娘才好。”
为人子女,父母的健康自然是最牵挂的。父母安则心宁,父母恙则心乱。皇家虽然威严,父母与子女亲近不同寻常随意,总有规矩克制着。身为皇子野心勃勃、自私自利的大有人在,他们看到的只是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即使孝顺也不过是做样子。这样的人,即使身份尊贵,凌麒央也不屑一顾。而君离玹的担心和孝顺是发自内心的,虽然这个人嘴上不会多说,但一直在用行动证明,凌麒央很清醒自己没有看错人。即使战场上的君离玹冷血无情,但在家里却是孝子贤弟,也是个好夫君。
“实在没主意,明日我叫上六哥一起去三哥府上,把香料的事一并告诉他们,一起想办法。”君离玹长在宫里,那些争宠的手段也见识得多,却从未自己用过。故然一时竟想不出一个万全的法子,像平时测毒的那些东西雅坤宫根本不缺,可像香料这种一般人不易查觉,且不至于害命的却无从测起,想来也是心腹大患。
实在不行就只能从根上解决,除掉皇贵妃。但这谈何容易?皇贵妃的母家实乃战将名门,手有兵权。加之她生育五皇子、抚养四皇子皆为功,皇上总会顾及一二。而且就算除掉了皇贵妃,谁有能保证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皇贵妃?
凌麒央闻的君离玹身上香囊染上的淡淡的清香,低声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你有办法?”君离玹看着他。他虽知凌麒央精通此道,却未指望他会想出办法来。
凌麒央起身下榻,走到桌前拿起毛笔,沾饱墨后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好后折起放进信封里,封面写上“爹爹亲启”。
君离玹不解地走过来,也只不过看到信封上的字。凌麒央的字很漂亮,让君离玹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以后孩子可以跟他爹爹学字。
想罢,君离玹嘴角勾出笑意。对于子嗣的事,他没什么想法。但与凌麒央相片下来,也会觉得若是有两人的孩子倒也不错。不过他并不准备把这个想法告诉凌麒央,毕竟卿子有孕不易,他不想给凌麒央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封好信口,凌麒央招了候在门口的茗礼进来,将信和自己的贴身玉佩一并递给他,“把这两样东西送到望阳伯府上,交给我爹爹。”
“是,小的这就去办。”茗礼双手接了东西,便跑出去了。他虽是君离玹的小厮,但府里现在谁说了算他心里也明镜似的,王妃的吩咐即使不是王爷的意思,那也一定是给王爷办事的。
“写了什么?”茗礼这小子拿着信就跑了,边跟他这个正经主子打个招呼都没有,他原本还想再看看凌麒央的字。
“一会儿就知道了。”凌麒央买了个关子,回到榻继续看书去了。
君离玹无奈地笑笑,也上了榻陪凌麒央一起看。
晚膳时分,茗礼从望阳伯府上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只通体乌黑的猫。黑猫个头不大,碧绿的眼睛十分漂亮,趴在茗礼怀里一动不动,手里抱着凌麒央的那块被挂到它脖子上的玉佩。
茗礼也紧张兮兮地抱着它,似乎怕一个不小心把它摔了,或者让它跑了。直到进了偏厅才松了口气,行了礼,说道:“岳卿夫人让小的把它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