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爷子看在眼里,皱了下眉,却没有多说。
虽然因为曲尧泽暗暗喜欢着周繁木,而周繁木之前对曲尧泽实在太冷淡这件事,让曲老爷子很是恼怒,但撇开这一层,对于周繁木的手段脾性,曲老爷子还是很欣赏的。周繁木又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心性他自然了解,周家这小子除了自傲点,狂妄了点,其他方面还是很优秀的——做起事来又狠又快,性格恣意张扬。
在曲老爷子看来,年轻人就得有这样的劲头,周繁木的行事作风跟他当年有得一拼,所以曲老爷子在恼怒之外,又挺欣赏周繁木。
当初在得知曲尧泽对周繁木有别样心思,而周繁木却只像弟弟一样对待曲尧泽后,曲老爷子也并没有阻止两人往来,他知道周繁木性格坦荡,不会让曲尧泽陷进幻想里,只有认清现实,才能更好地往下走。后来曲尧泽提出去国外,也正是因为看清了周繁木心里并没有他。
不过,现在周繁木竟然回头找上曲尧泽……为什么周繁木会突然和之前那个男的分开?据他听来的消息,周繁木对那个男人可是非常用心,不惜和周家对着干……想到这里,曲老爷子不由瞧了周繁木一眼,心想他得找个机会问一问周繁木才是。
曲老爷子没有再为难周繁木和曲尧泽,但他显然也不愿意跟两人多讲话,便打发他们走。
他这般态度,跟周老爷子有几分像,相当于是默认了周繁木和曲尧泽的关系。周繁木心知肚明,不免放下心来。曲尧泽则感激地望着他爷爷,迟疑了下,轻声道:“爷爷,我不想出国了。”
曲老爷子早猜到这个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瞪曲尧泽:“之前你吵着要走,现在又改变主意,你让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其实曲老爷子就是一家之主,他哪里用得着跟曲尧泽的父母交代什么,他这样说,也只是气不过周繁木回头找上曲尧泽,而曲尧泽又这么轻易地被周繁木迷住。
周繁木自然懂曲老爷子的意思,又瞧见曲尧泽低着头,露出白皙的颈子,看起来似乎有几分难为情,他心下不免疼惜,挡在曲尧泽前面,对曲老爷子道:“爷爷,是我想让阿尧留下来,舍不得阿尧,请您答应。”
曲老爷子哼一声:“如果我不答应,你想怎么样?”
周繁木笑了笑:“我舍不得阿尧,相信爷爷您也舍不得。”
曲老爷子瞅他一眼。
周繁木笑道:“我以前竟然一直不懂阿尧的心意,还为了个来路不明的人和家里争吵,是我太糊涂,如今我既然知道了阿尧的心思,有阿尧这么好的一个人在身边,我肯定不会再去招惹其他不相干的人。您现在或许还不信我,我知道阿尧心里肯定也有所怀疑,但日久天长,阿尧才十八岁,我和阿尧还有很多时间,我会守在阿尧身边,让阿尧相信我,爷爷您也可以看着我们,看我们以后过得怎么样。”
曲老爷子盯住他,很久,一字一句道:“记住你说的话。”
周繁木迎上他目光,再一次郑重道:“爷爷,您放心。”
曲老爷子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又转向曲尧泽,道:“阿尧,你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也不阻拦你,但你记住,一旦决定做什么,往后就不要后悔。”
这是同意了曲尧泽留在国内的请求,曲尧泽轻轻点头,低声却坚定道:“爷爷,我明白。”
曲老爷子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才十八岁,未来还很长,不去国外,总要想好以后要走的路。
曲尧泽顿了顿,道:“我想读军校。”
这个答案,不止曲老爷子,连周繁木都有些意外。从前曲尧泽喜欢跟他爷爷去部队,还曾经和士兵一起训练,但做军人太苦太艰辛,曲家已经有曲尧泽的大哥担起曲家的责任,并不需要他来做什么,所以曲家人包括曲老爷子在内,都没有想过送曲尧泽去那么苦的地方。
两人都望向曲尧泽,曲尧泽却并不解释他为何有这个想法,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曲老爷子开口。
曲老爷子沉吟了下,才道:“这些事,你跟你父亲去说。”
包括他突然和周繁木在一起,又因为周繁木而留在国内,现在又想去军校——去军校的事,曲老爷子敢肯定必然也和周繁木有关,可惜曲老爷子现在还看周繁木不顺眼,所以一点都不想帮他们。
曲尧泽应了声好,脸上依旧淡淡的,也不知道他十八岁的年纪,怎么能一直维持这股平静。
周繁木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曲尧泽,但他不可能让曲尧泽一个人去面对曲父,曲老爷子既然要曲尧泽向曲父坦白,就是希望他们两个的事能得到曲家所有人的同意。于是他轻轻搂了下曲尧泽肩膀,笑着对曲老爷子道:“爷爷,我们会跟曲伯父说清楚的。”
曲老爷子拿眼瞅他们片刻,最后摆手:“滚吧,这几天我不想看到你们。”
他这么一说,其实就表示他不会再追究曲尧泽读军校的事。曲尧泽是了解他爷爷的,望着他爷爷,眼里的感激神色更浓:“爷爷,谢谢您。”
周繁木在一旁搂紧了他。
两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院子里亮起了灯。
周繁木牵着曲尧泽,慢慢走在石板路上。两人其实是一前一后,隔了一小步的距离,但他们的身影却像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长长地拖在身后,那样隽永而安宁。
因为已经跟两家的长辈坦白,虽然两位老人家的态度现在不是特别明朗,但至少没有激烈反对,周繁木很满意这个结局,心下也觉得轻松许多。
他此刻很想看看曲尧泽的脸,虽然他猜到对方肯定依旧没什么表情,可他就是欢喜这样的镇定的曲尧泽。这样想着,他不自禁偏过头去,正好曲尧泽也正望向他,两人的目光相撞,彼此都没有说话。
最后周繁木禁不住笑了出来,凑上去亲曲尧泽眼睛:“等我,我去取车。”
周繁木取了车,在车里瞧见曲尧泽安静地站在路边,路灯昏暗的光投在他身上,映照出他一张平和静谧的脸。曲尧泽其实很年少英俊,但因为他平常不苟言笑,周身淡漠的气势让人觉得无法接近,反而让人忽视了他的容貌和年纪。
周繁木从前也觉得曲尧泽性格太冷,不太合群,但如今他却觉得这样的曲尧泽更吸引他——这样一个人,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感兴趣,却惟独执着于他,只要想到这个,周繁木心里都涌上莫大的满足。不得不说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知道有人心悦自己,臣服于自己,又怎会不开心?
又想到刚刚在曲老爷子面前,曲尧泽抢在他之前下跪,这当真让他感动又震撼。这个傻瓜,到底对他存了多少感情,才能做出这样的举措。他知道这个傻瓜现在还不完全相信他,可即便这样,这个傻瓜也还是愿意挡在他身前……
周繁木在车里静静地望着曲尧泽,觉得自己重活一次,能够看清楚曲尧泽的感情,得到这份感情,老天待他当真不薄,他往后一定会对这个傻瓜更好,才不负这傻瓜对他两世的深情。
曲尧泽看到车子开过来,刚要走上前,腿却不由自主地崴了一下。刚刚他为了得他爷爷的认同,下跪时太过用力,后来起身,因为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周繁木身上,他也没有太大感觉,如今这么一走,膝盖隐隐作痛,想来肯定受伤了。
他咬牙,正要坚持走过去,却不想周繁木已经下车,奔到他跟前扶住他。他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周繁木蹲下去,一边挽他裤脚,一边问:“是不是膝盖痛?”
曲尧泽微微避开,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自然:“……没事。”
周繁木的手顿了一下,而后站起来,轻轻拥住他,低低唤道:“阿尧……”
9、亲昵
曲尧泽以为周繁木有话要说,忙直了直身子,做出聆听的姿态。
周繁木忍不住笑起来,亲了亲他唇角:“傻瓜。”
曲尧泽呆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表达亲昵,不由低下头去。
周繁木自然不允许他逃离,双手捧起他脸颊,额头抵住他的,在他耳边低低地笑:“阿尧,刚刚在爷爷面前,你这么维护我,是不是怕爷爷把我们分开?”说着咬对方鼻尖一口,“就这么想我和在一起?”
他声音暗哑低沉,隐约还带着笑意,听在曲尧泽耳里,就有了几分打趣调情的意味。曲尧泽年纪虽轻,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闻言身子不觉僵了僵。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睑也低垂着,昏暗的灯下,根本看不清他眼中情绪。可纵然没看清他神情,周繁木也能猜到他此刻大约是别扭的。想到这里,周繁木不由缓缓勾起嘴角,用手抚上对方耳垂,所触之处果然一片炙热。
看来是真害羞了,周繁木不忍心再逗他,笑了笑,突然一把抱起他,往车里走去。曲尧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圈紧他颈项。
两人身体紧贴着,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周繁木把人放到副驾驶座上,双手并没有撤回,而是移到曲尧泽脚踝处,这一次,他掀起了曲尧泽的裤管,入眼便是曲尧泽通红微肿的膝盖,他眼神顿时一暗,心下不知道怎么,蓦地一阵钝痛。他双手虚虚地覆在曲尧泽膝盖上,却不敢去碰触,生怕弄痛了对方。
曲尧泽原本见他执意要看自己的伤处,也就任他去了,但对方看过之后,双手覆在那里,就再没有其他动作,他不禁仰起脸,去看对方神色。
一抬眸,便撞上周繁木深不见底的眼神,那眼里情绪太多,似乎带着心疼,怜惜,懊恼,歉疚,还有庆幸和感激……这么多情绪,全部展现在曲尧泽面前。
曲尧泽看了几秒,又默默低下头去。
或许他不敢相信周繁木会有用这样温柔又怜惜的神色看他的一天。周繁木这一份迟来的感情,他原本就半信半疑,不敢想太多,只怕自己会错意。他想和周繁木一起,又怕这是一场梦,所以他不敢回应太多,只能在面对他爷爷时,表达他内心的渴求。
如此隐忍又深沉的感情,周繁木看在眼里,只觉得更加难受,对这个傻子的喜爱却更浓了一层。
他伸出手,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轻轻叹息:“傻子……”
曲尧泽迟疑了片刻,也终于抬起手臂,慢慢环住他后背。
感受到他的回应,周繁木再忍不住,抬起他下巴,狠狠吻住他的唇,含着他唇瓣研磨啃咬。
曲尧泽毕竟才十八岁,之前他又并未经历过这种事,哪里禁得住这样的刺激,但他只微微动了一下,便乖乖地趴在周繁木怀里,任对方夺取。
周繁木能感觉到身下这人的乖巧顺从,他这是第一次品尝对方,当真可口美味,但顾及到对方肯定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他到底有些心疼,最后不舍地放开了对方。
曲尧泽早气喘吁吁,一双眼睛蒙蒙的,低垂了视线,不敢去看周繁木。周繁木静静凝视他,摩挲他因为刚才的亲吻而变得红艳的唇,最后轻咬他唇角一口,柔声一笑:“我们回家。”
两人回了周繁木的别墅,下车后,周繁木仍然抱了曲尧泽,一路走进大厅。
管家王叔瞧见两人如此亲昵,眼都没眨一下。对他来说,不管周繁木选择了谁,都是他必须要尊重的。当然,如果周繁木选择的是曲家二少爷,他会感到开心,毕竟曲尧泽常来别墅,他早把曲尧泽当成了和周繁木一样让他觉得亲近的孩子。所以这会周繁木抱着曲尧泽回来,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反而在心底生出一股早该如此的感慨。
周繁木却管不得王叔的想法,将曲尧泽小心地放到沙发上,一边道:“王叔,阿尧的膝盖肿了,去叫医生来。”
王叔这才变了脸色,担忧地看曲尧泽一眼,刚要去打电话,被曲尧泽叫住了。
曲尧泽不愿意惊动医生,周繁木无奈,只得道:“那王叔你去找点药来。”
王叔点头,立刻找了软膏。
周繁木挽起曲尧泽的裤管,给曲尧泽涂药,他怕曲尧泽觉得痛,动作十分轻柔。
曲尧泽其实不觉得多痛,他常跟他爷爷一起锻炼,身体很好,这么一点伤,他还没放在心上。不过周繁木对他这样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态度,让他面色柔和下来,眉头不知不觉也舒展开来,再不像个小老头。
周繁木给曲尧泽上了药,抬头瞧见他神色,眸光顿时变得晦暗。他伸手将人搂到怀里,亲对方额头,低声呢喃:“阿尧。”
王叔早带着佣人离开,诺大一个客厅,只剩下两人。
曲尧泽大约还没习惯这样的相处,原本柔和的脸因为周繁木的动作,立刻又恢复成一贯的面无表情,不过仔细看,能瞧出他眉间的一丝不自在。
周繁木自从决定和曲尧泽在一起,对曲尧泽的一些情绪变化慢慢能感觉到了,即便曲尧泽依旧木着脸,他都能猜到曲尧泽的心情。所以在看出曲尧泽的不自在后,周繁木低低地笑了出来:“阿尧,叫我。”
说着更紧地环住曲尧泽,曲尧泽半个身子几乎都在他怀里,两人之间不剩一丝空隙。曲尧泽双手抓着他衣角,慢慢仰起头来和他对视,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周繁木低头吻他眼睛,他缓缓闭上眼,然后轻声喊了句:“木哥。”
周繁木喟叹一声:“阿尧,你为什么想去读军校?”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回答,曲尧泽把头埋在周繁木脖颈处,沉默着没有答话。
周繁木知道曲尧泽某种程度上是固执的,对方既然不想说,想来他也问不出什么。但是一想到再过三个月曲尧泽就要去封闭式的军校,他便一阵郁结。他和曲尧泽才在一起不久,自然舍不得分开,更何况曲尧泽才十八岁,他也不放心曲尧泽,更舍不得对方去受那种罪。只是曲尧泽似乎铁了心要去,甚至不和他解释半句,周繁木只能无奈地叹息。
他抬起曲尧泽的脸,曲尧泽被迫睁开眼,和他对视。
周繁木定定看他:“阿尧,我舍不得你。”
曲尧泽张口,半晌,才呐呐道:“我……我也舍不得你。”
周繁木知道他对自己用情很深,却不想他会这样大胆地表达出来,愣了一瞬后,周繁木忍不住凑上去,贴住他唇角,而后狠狠咬了一口。
曲尧泽吃痛,却仍旧维持着仰脸的姿势,让周繁木胡作非为。
周繁木发泄够了,这才放开他,指尖轻抚他唇瓣:“阿尧,我不阻扰你,但你要记得,你是我的。”
曲尧泽耳根到底热了起来,几不可闻地唔一声。
周繁木笑着吻他耳垂:“我会去看你。”
曲尧泽抿了抿唇角,看得出心里是高兴的。
周繁木瞧着他眉眼弯了起来,心情不禁也好了些:“你到时候要注意身体,不要强迫自己,适应不了就回来……”
他絮絮叨叨,完全忘了曲尧泽还要隔三个月才去军校。曲尧泽竟也不打断他,一直安静地听他念叨。当然,最终曲尧泽也没有解释他为什么非去军校不可,而周繁木也没有多问。往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一起度过,周繁木虽然霸道,却也懂得要给对方自由,尊重对方的选择。
而且不知怎么,周繁木隐隐约约就是觉得,曲尧泽去军校的决定,必然和他有关。
他现在不急着追问,总有一天,他会让曲尧泽完完全全地对他躺开胸怀,不再有秘密。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起来,大厅里安谧温馨。
周繁木轻抚着曲尧泽的耳垂,心思转到了其他事上。今天他和曲尧泽见过了周老爷子和曲老爷子,结果被两位老人家赶了出来,他们这段时间自然是不方便再去两位老人家面前晃悠的,只能躲在这里。
至于两家的其他长辈,那也得搞定了两位老人家再说。周繁木非常清楚,只有让两位老人家认同了他们,两家的其他长辈们才有可能同意他们的事,所以周繁木一点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