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鑫不解:“很乱吗?我还收拾了一下呢。”
“我是说……东西少得离谱。所以像遭劫了。”
“不应该呀,你不是第一次来么?”
熊鑫大笑,彭勃发现他挤兑人很到位。
“拿着,刚抢来的。”把手里的提袋扔给熊鑫,彭勃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熊鑫拆了包装,看见了躺在里面的Ipad,“你哪天还动手?”他严肃地问。
“怎么一个意思?”
“想要架钢琴。”
彭勃乐疯了。
“怎么摆弄?”熊鑫捧着Ipad问,这高科技他还没用过呢。
“开开,我告诉你。”
熊鑫看彭勃鼓捣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一副键盘。彭勃点了一下,耳机里有声音传出来。
“戴上。”彭勃把耳机递给了熊鑫。
“我有音箱,通用吗?”
“接什么的?”
“Ipod。”
“应该行吧,拿过来试试。”
熊鑫去拿音箱,彭勃点了支烟随意地打量着,一斜眼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小吉他。
“那是真的还是装饰?”
“嗯?”熊鑫拿着扬声器回来,不明所以。
彭勃指了指。
“那个啊?真的。”
“那你挂着当装饰!”
“不是我的,是我发小的,她买了新鲜了三天,不会摆弄,就扔过来了。我这儿也没什么装饰柜,她就给挂了起来。”
彭勃起身,不费吹灰之力就够下了小吉他。一层灰。熊鑫递了湿巾给他。四根儿弦,不是吉他。尤克里里。彭勃擦完扒拉了一下,音走得一塌糊涂。
熊鑫见他像模像样扫弦,捧腹说:“你这么大个子拿那么小的尤克里里,真是古装穿皮鞋……”
彭勃回嘴:“对,你抱合适,能当儿童挂历模特,就八十年代特流行那种。”
熊鑫瞪眼:“揍你哦~”
彭勃乐:“你先买副拳击手套,也不怕手疼。”
“先割掉你浑身的肌肉。”
“改凌迟啦?”
斗完嘴,熊鑫窝在茶几跟前摆弄着Ipad,彭勃给琴较音。
音箱能通用,熊鑫试着按Ipad上的键盘,哈哈,真的出声了。
叮叮咚,叮叮咚,音色还可以选择。稍微有点儿傻而已。
熊那边叮叮咚,彭勃这边哗啦啦扫弦,谁也没个谱儿,倒是一个赛着一个胡来,给彼此逗得不亦乐乎。渐渐的还摸出点儿门道来,不伦不类的真真合奏一曲。
“啊,我倒酒。”熊鑫起身去拿玻璃杯。
“正好你回来给我听个东西。”
“啥东西?”熊鑫在厨房一边冲杯子一边问。
“听了不就知道了。”彭勃把U盘插在了熊鑫的计算机上。
熊鑫拿了两只玻璃杯回来,不曾想听到了熟悉的乐音……
“听听,感觉一下。”彭勃接过了酒杯。
看着彭勃拧开瓶盖倒酒,熊鑫匪夷所思。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播放器播放完毕,彭勃认真地看向熊鑫问:“你觉得怎么样?就钢琴的部分。”
“……这不是我写的么……”
“啊?”
“我才想‘啊’!你哪儿来的?”
“我们主唱发我的啊!”
“哈?你……你和天瑜姑娘一起做乐队?”
“你认识小蓝啊!啊我操!你就是她说那个帮他们改歌剧的?”
熊鑫捂脸,“他们讲师是我学姐。”
彭勃抽烟,熊鑫喝酒,半晌彭勃开口:“你觉得咱俩有缘点儿么?”
“我刚想问……”
彭勃拿起酒杯碰了碰熊鑫的酒杯,“你感觉我们乐队怎么样?”
熊鑫给他俩字儿:“闹挺。”
“你……招我抽你呢吧?”
“还不许说实话啦?”
“没品味。”
“那你觉得我加入的钢琴部分如何?”
“挺绝的。”
“你品味还行。”
“那你快改改你刚才的言论。”
“就是闹挺嘛。”
“多有劲儿啊!”
“太有劲儿了,再大点儿异扣了。”
彭勃扒拉了熊鑫脑袋一把。
“哈哈!”熊鑫笑,“真没想到,这世界要说挺大的。全中国就十好几亿人口呢。”
“还老叫咱俩撞上。”彭勃接茬儿。
“堪比彗星撞地球了。”
“你是彗星还是地球?”
“当然是彗星,你看比例也知道吧?”熊鑫扫视了彼此一眼。
“噗……”
“你说天瑜姑娘睡了吗?”熊鑫放下酒杯问。
“不知道,你电她啊?”
“想。”
“电,不吐不快。”
熊鑫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还郁闷嘛?”彭勃笑着看向熊鑫。
“一点儿不郁闷了。”熊鑫找号码。
“诶,我想问,你怎么不用你那‘蓝熊’了,这钢琴这个多寒碜啊!磕碜极了!”彭勃盯着芝宝限量版的打火机说。他早想问了。
熊鑫苦笑,“你以为我喜欢啊,最烦肖邦。”电话这时候接通了,熊鑫没说两句就被彭勃把电话切了过去。
后来三人用免提说了会儿,小蓝非要打车过来,熊鑫说不安全,小蓝说那你俩过来接我呗,一起喝!
好不热闹一个半夜。仨人窝在熊鑫的小屋里,一个按Ipad,一个扒拉尤克里里,一个即兴哼唱。熊鑫给自己准备的早餐食材尽数充公,三明治喂饱三张肚皮。彭勃和小兰一起发誓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三明治。
秦浪出了楼道就感觉有哪儿不对,抬头一看,天空漂浮着一层黑压压的乌云,它们慵懒地趴在那儿,正伺机袭击大地,窥视着、斟酌着、蠢动着。
肯定是要下雪了。
闹心。
戴上帽子向小区外走,接驳的巴士已经到了。秦浪朝司机招招手,快步走了过去。大连的同事们就快要落地了,秦浪对北京的交通极其没信心,故才约了清晨六点这么一个悲催的时间。
到机场早得很,秦浪请司机在车里等待,自己进了候机楼。咖啡店已经开门了,他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要了一份标准供应早餐在桌前坐了下来。
年会就是今天了,秦浪可松了口气,年底本是他们部门比较清闲的时候,拜年会所赐,秦浪却比哪时都忙。
一连打了数个呵欠,秦浪看看表,再次拿出流程单查看,确定了万无一失之后,他开始想私事。跟彭勃又是好几天没见了,当然自己忙占绝大部分原因,可如果彭勃开口,时间是怎么也能被挤出来的。这种时候他就格外痛恨他的温柔。我到底是不是M啊!秦浪抓头。今天要约他,反正明天是礼拜日!
八点四十飞机准时到达,大连方面的同事们一出来就跟他拥抱打招呼,热络得不行,大家有阵子没见过了。看到还有专车来接,同志们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呼秦浪是天字一号大好人。秦浪乐着曰:让我们感谢人事部吧,没有他们的工作闪失,就没有咱们的优良待遇。她们票订晚了不说,时间也不对头。为此成本大大上扬,不用说,施沐晨有了年终最后一次发火儿的机会。
巴士一路载着大伙儿往会场而去,大家放松地聊着天,有人提出晚上一起聚餐,秦浪心里一咯噔,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到酒店大家更加喜气洋洋——哗,超气派。
秦浪想,因祸得福这话绝对没错,当初不错过哪儿来今时今日的大惊喜?大家都这么开心,辛苦一场也不算太冤了。
北京方面的同事已经到了大部分,虽说是占用休息时间,但有抽奖有红包有吃有喝有热闹气氛就肯定热烈。时不时有人跟秦浪说话,各个脸上都带着笑,一年啦,丰收和狂欢终于齐齐到来。
施沐晨来的不算早,看见秦浪就跟他打了个招呼,秦浪正忙演员们的最后部署,没想要多说,不曾想施沐晨却开着玩笑问:“你床上那个呢?”
秦浪这才反应过来,没看见彭勃!
施沐晨察觉到了秦浪瞬间的表情变化,“……他没跟你一起来?”
秦浪摇头。
“那他人呢!还一刻钟不到就开始了!”
司仪这时候跑了过来,秦浪也没空理,只匆匆说了几句就想出去打电话。施沐晨按了按他的肩,示意自己替他去。秦浪这时候可不能走开,一摊子事儿就他一个总负责。
手机铃声大作,又重又猛的躁说,彭勃出于本能去摸,摸到的却是一把柔软的头发。努力睁开眼一看,吓一跳,身边躺着一个人,全身缩在被子里,就露出个脑袋——熊!
哦,哦对,昨天闹了一夜,天亮小蓝嫌冷不想走,大家就对付着躺下了。他跟熊两位男士睡一米二的单人床,小蓝姑娘独占三人沙发。
铃声还在持续不懈地啸叫,彭勃晕乎乎地踅摸,最后跟床下的外裤里摸着了手机。
“喂?”谁来的电话彭勃都没顾上看,只要丫别再响了就行。
“你哪儿呢,爷?”
是施沐晨。
“我?干嘛?”
“祖宗!您说干嘛!年会!周年庆!您得列位!”
“哎呦喂!操!”彭勃绷不住骂出了声,这也能忘!
“嗯……怎么了?”一旁的熊这时候醒了,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自来卷更明显了。但是看起来倒是超可爱,像个毛绒布偶。
“没事儿,你睡你的。”彭勃忍不住伸手过来胡噜了一把熊鑫的脑袋。
熊鑫一捂嘴,这才看清彭勃在讲电话。
“诶诶诶,你哪儿呢?嘛呢?”
“我这就过去。”
“嘿,让我八卦一下儿,谁睡你旁边儿呢?”
“干你屁事儿?”彭勃的手还在熊的小脑袋上,这会儿以指尖不自觉地揉弄着他软软的卷发。对方好像也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脑袋索性枕在了他的手掌上。
施沐晨在那头儿有点儿郁闷——你不是跟秦浪好着呢么,这是怎么一出儿?而且您居然还忘了公司的庆典!您哪时不当正经人了,不是你损我啦?可他还没立场说什么,彭勃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跟秦浪的事儿。
“你赶紧的吧。”施沐晨的语气里透出了微怒。
“得,我骑火箭过去。”彭勃挂了电话。
见彭勃扔开手机,熊鑫缩在被子里乌里乌涂地问:“有事呀?”
“嗯,这就得走。”这么说着,彭勃才抽出那只手,并奇怪自己何时做出这一动作的。
“睡得难受吧?”
彭勃下了地,一边套外裤一边点了支烟。熊鑫翻身侧躺,看着他的背影问。他上身只穿了件背心,肩膀和胳膊的纹身展露无遗。
“挺舒服,床垫儿软硬合适。”
“不挤么?”
“不啊。”抓过线衣套上,彭勃转过来看着熊鑫,“你也就占一条被子的地儿。”
熊鑫抱着被子呵呵笑。
“睡吧,还不到九点半,一共没躺下多会儿。”
“嗯……”
“小蓝跟外头呢,我穿戴好出去,你赶紧闭眼。”
“好,巨困……”熊鑫说着落下了眼皮。
“诶,对,我得告诉你,你早上起来没惨不忍睹,挺好的。倍儿居家倍儿自然。”
熊鑫忽而睁眼,一个大红脸,“说什么呐……”
“实话。走了,电联。”
纹身男带上门出去了,熊鑫一头扎进被子里,脸四处蹭,哪儿凉蹭哪儿,偏偏不管用!刚才睡得迷迷糊糊,让他没反应过来身边睡个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妥,这会儿醒了,本就拧巴了,纹身男还说那种话!
哎呀呀,刚才自己还枕着人家的手来着!
崩溃啊!你也忒自然而然了吧?
彭勃打车飞速赶往会场,路上好歹不堵车。年前就这一个好,所以虽然路不近,但他没迟到太久,半小时。
“悄不声”摸到施沐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数个员工把视线投了过来,他乐着对施沐晨说:“火箭速度还行吧?”
施沐晨没像以往一样反唇相讥,只白了他一眼。
演出节目还算挺有趣,大家热热闹闹一派喜气洋洋,中间的颁奖环节彭勃也有任务,但他穿的真谈不上体面,尤其跟这一会场的男男女女作对比……施沐晨倒是啥没说,可视线像把无形的刀,看一眼砍一刀。
后来就是讲话致词,彭勃盯着台上的施沐晨想,如果说人的声音是天赐的法宝,那施沐晨就拥有一副能说服别人的钥匙,这一点绝对要算天生优势。而这把嗓音无疑奠定了他领导者的地位。
落幕时分,司仪歌功颂德宣读赞助卖力夸赞,然后人事部的主管就拖着晚礼服裙上台了,她一开口,坐在下面正喝水的秦浪差点儿呛死。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既是农历新年的前夕,又恰逢我公司成立六周年。感谢全体员工对庆典的支持,感谢各位领导的关怀爱护,感谢品牌管理部的跨刀帮助……”
我操!秦浪绷不住差点儿爆粗口。帮助?我帮助你?我从策划到落实,从名单到会场,从节目到红包……我帮助你?我做的算你做的啊!闹半天我是给你帮忙的?
底下已经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了,秦浪也感受到了施沐晨投来的目光。他过于愤怒,不想看任何人,于是挪开了视线,只盯着脚下的地面。
餐会也在秦浪的操办下深得人心,这会儿大家都挪步过去,只剩秦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背抵着椅背,人仰过去,闭着眼灯光却仍旧刺目。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压下一份力道。秦浪睁眼,以为是彭勃来了,却不曾想看见的是施沐晨。
“施总?”
“今年的年会,是六年来最好的一次,有里儿有面儿。”
“呵呵。”秦浪苦笑。
“累了吧,一人在这儿,话都不想说。”
“没……”
“那去和大家喝点儿啊,不少人等你呢。”
“我还以为是彭勃过来了,这么说是不是很失礼?”
“他……还有事儿,先走了,有个应酬。”
“施总你应该很擅长说谎吧,但这一次可不怎么样。”
“哎?致词很假?”
“越说越糟了,他又去忙他的破乐队了吧?”
“……”
“走,去喝酒,狂欢~”秦浪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明年年会,我直接委托给你。”施沐晨看着他说。
“还来啊!让不让我活了!”
“我看得上你啊。”
“求你,别。”
“哈哈哈……”
“果然无奸不商。”
“晚上跟我走吧。”施沐晨没头没脑地忽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