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城从大裴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喝的酒这时候劲儿才上来,一段路也不敢开车,打车回家。
走到楼下,看见黑漆漆的窗户,季锦城的脑子里已经被酒气熏得昏昏沉沉,好在已经到家了。他轻轻地笑了,安沐雨一定已经睡了。
他已经忘了白天那些不愉快,忘了那些伤害。
如果,有人,能够跟他一样,轻易地因为酒的浸染就忘了那些伤害,该有多好?
可惜。
第17章
季锦城强撑着打开了家门,客厅里那盏平时总会为他留着的小灯今天像被遗忘了似的静静立在那里,季锦城脑子一片混沌想也没想,就往主卧走。打开门,却没看见安沐雨的身影。季锦城又走向客房,只见床上果然睡着一个人。
安沐雨知道季锦城的靠近,脚步声就像白天离去时的一样。沐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去见季锦城,这个原来可能成为他姐夫的男人,如今他深爱的男人,如今已经不爱他的男人,或者说,从未爱过他的,季锦城。
沐雨窝在床上,没有一句话。下午,季锦城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他,不过是她姐姐幸福的偷窃者,是他姐夫幸福的终结者,是个轻易就陷在爱情游戏里的傻瓜,输了自己的心,输了自己,是个不配得到幸福的罪人。他不知道季锦城准备怎么对自己,可是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他开始后悔当初的放手一搏,为了季锦城而放弃了了对姐姐的歉疚,对自己的救赎,如今,这算不算是报应?
闭着眼睛,沐雨不想,也不敢去看季锦城,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季锦城却突然轻轻掀起他的被子,居然还倾下身子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沐雨的眼睛闭得紧紧的,他不知道季锦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季锦城碰了碰之后就去了浴室,沐雨听见浴室门关上的声音时,身体像是绷紧的弦霎时松了下来,一滴泪却落了下来。这样的温柔,若是以前,他还能欣喜地接受,可是如今,季锦城,你又是在骗谁呢?温柔之后的残忍,他安沐雨已经受不了了。所以,硬起心来吧,哪怕那人再好,也不要再一次沉沦。可是,为什么心硬起来的同时,却这样痛?
沐雨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滴声,哗哗啦啦地落在地板上,沐雨突然就想起无数个夜晚他躺在床上等着季锦城洗好澡,然后两个人腻歪在一起,互相取暖,明明才是不就之前的事情,明明就是前几天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让他觉得遥远,甚至怀疑,那个曾经幸福地等待着的人是不是自己?
又一滴眼泪划过眼角,酸涩的眼睛像是磨破皮的手腕,细腻的皮肤,火辣辣地疼。闭上了眼睛,听着那个人洗好了澡,像是喝醉了酒,步伐不稳地向着床上走来。
他想干什么?在白天那样残忍地将事实撕裂在他面前之后,还这样同床共枕,有什么意思呢?同床异梦吗?恐怕连梦里都不能再心平气和了吧。
沐雨感觉到背后季锦城的靠近,季锦城从后面一把抱住安沐雨,紧紧搂在怀里,亲热得像是以往的任何一次。沐雨一把挣脱,既然不爱,这样亲热是为了什么?
季锦城是喝了酒了,即使洗漱过,炙热的酒气还是喷洒在沐雨的脖子上,感知到安沐雨的排斥,季锦城反而搂得更紧,猛地扳过安沐雨的身子,两个人正对着,季锦城就去寻找安沐雨的唇舌,不容反抗地压上去。
安沐雨一时间竟然愣了,知道被季锦城吻上,嘴里尝到酒味才知道他是喝醉了,不然,为什么会这样?安沐雨挣扎着,想要推开季锦城,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爱他还要这样亲近他?为什么已经摊开来说了还要这样?喝醉了酒,喝醉酒,你把我当成谁了?姐姐,还是我?
我,安沐雨?!
第18章
“你放开我!”安沐雨扭头不让季锦城亲上自己,一双眼睛紧紧闭着,他不想再看他一眼。这个要让自己尝试爱情的痛苦的人,这个将自己当成姐姐的人,这个威胁自己的人,如今却因为喝醉了酒紧紧抱着自己,亲吻着自己。只怕,从今以后,这样亲近也只能在酒最后了吧。
可是,他安沐雨不要!
沐雨积攒了一把劲儿,狠狠推开正胡乱亲吻着自己的季锦城,季锦城一时不注意,被推在了地上,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安沐雨听见“咚”的一声,一时间习惯性地想要去看看,抬起半边身子,却在快要接近时被季锦城却被拿被摔在地下的人一个翻身压在床上。
安沐雨的头被季锦城的头狠狠撞了,一时间晕头转向,还未能分清眼前形势就被季锦城狠狠堵上了嘴唇。安沐雨的手被季锦城狠狠捏在手里,手腕的皮肤火辣辣地疼,他使劲儿挣却也挣不开。季锦城却像被酒精彻底搅晕了,一双眼里竟是迷乱,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只是那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触感,如此让人痴迷,让他流连,让他……让他舍不得放手。他只是紧紧攫取着眼前这人的气味,他想要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想要,想要这个人身上的体温温暖自己。
季锦城粗喘着,一双手制住了安沐雨挣扎的动作,狠狠地吻着他,渐渐的,感觉到眼前这人已经放弃了挣扎,于是空出一只手来拨开这人的睡衣。
安沐雨的脑子像是被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他想要的是这个!沐雨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起来,像一根根刺一样,想要狠狠扎着季锦城,想要,想要以此保护自己。可是,他的愤怒,他的抗拒,全都阻止不了季锦城的动作。
“季锦城,你住手!你住手……”,安沐雨挣脱开一只手狠狠揪住季锦城的的头发,使劲儿拉开彼此的距离,鼻息相闻,如此灼热却也如此寒冷。
季锦城也不说话,完全不顾安沐雨的抵抗,只是低下头狠狠吻着,一双手解着他的衣服。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安沐雨一个人绝望的放抗,他闭紧了眼睛,任那人为所欲为。季锦城已经放开了对他的禁锢,可是,他已经放弃了挣扎。挣扎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会沦落到这地步?既然如此,随他吧。
姐姐,对不起,这是我欠姐夫的,欠你的。
还清了,就好了,就好了。安沐雨捏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流进枕头里,在鬓角出划出一道痕迹。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可惜,可惜,季锦城却未能看见。
身体承受着季锦城酒醉后的肆虐,心钝得像是被人拉锯似的痛苦,一片一片的,鲜血淋漓。果然,他从不曾爱过他,现在的自己对他而言,恐怕只是个……安沐雨不敢想下去,他曾经以为的爱情,如今已经被季锦城亲手打碎了,如今,季锦城还嫌不够,还要狠狠踏上几脚。
安沐雨一双手攥得抽筋,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身体绷得像一张即将绷断的弦,却在听见耳边那人呢喃的一句而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颗心凉的通透。
那人呢喃“沐雪”,千回百转,极尽温柔——潮湿黏腻的温柔,他从不曾听过的温柔,不曾听过的痴迷与想念。
果然,果然,安沐雨不是安沐雪。
果然,季锦城不爱我。
安沐雨反而解脱了,不爱,不爱也好……
第19章
季锦城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客房,头疼难忍,转身看见的是安沐雨。眼角还有眼泪的痕迹,季锦城伸手想要抹去,指尖却感到沐雨的颤抖,微不可感,可却还是像一根刺插在了季锦城的心头,麻丝丝的,让他的眼睛止不住地跳。
安沐雨只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季锦城,季锦城起床拉上了被子紧紧盖住了安沐雨。
也许已经晚了,但是人呐,最擅长的不就是事后弥补吗?
安沐雨等季锦城进了浴室才张开了眼睛,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看着玻璃门透出来的模模糊糊的身影,深深吸了口气,拉上被子连头带脚地盖住了自己,就这样埋起来吧,埋起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道就好了。
沐雨用水狠狠揩去眼角的泪水,咸涩的泪水滴在手腕上,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正在被剥鳞的鱼,疼得那么渴,可是渴望的却不是水。
季锦城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就是安沐雨团在床上的一团,微微颤抖着,明明是快近一米七八的人,却缩成那么小的一团。季锦城的脑子里闪过昨晚沐雨的脸,还有昨天自己对他说的话,连头发上的水也忘了擦,水滴滴在地板上,小小的水滴碎成数瓣,再也拾不起来。就像昨天晚上谁碎的那颗心。
季锦城突然打了个冷颤,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说,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像是被一大团棉花堵住了,怎么呼吸都觉得堵得慌。季锦城拿着浴巾,狠狠捏着走了出去。
安沐雨听着关门的声音和季锦城远去的脚步声,只是更紧地搂住了自己。果然,姐姐走了之后,能温暖自己的只有自己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前不也这样吗?现在,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
可这世上的事,不怕求而不得,怕的是,得而复失。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忍受失去之后的空空荡荡与心灰意冷。
安沐雨在被子里却突兀地笑了,失而复得,失而复得,他哪里得到过呢?所以,失去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来就不曾得到那个人的心。他只是他姐姐的替代品,是季锦城这么多年痛苦后的补偿,是一场季锦城导演的游戏里唯一一个入戏的人,呵,演戏而已,却付出了真心,怪不得如今这般心痛。
季锦城昨晚呢喃的“沐雪”像是一道魔咒狠狠卡在沐雨的心上喉头。这一夜他每每鼓起勇气拿着刀去剜,鲜血淋淋,却怎么也除不掉,那是他的姐姐啊,是他亏欠的姐姐,是……是季锦城深爱的安沐雪啊!
沐雨窝在被子里,左手的拇指摩挲着无名指,却在触碰的第一秒大力地分开,好似那里有什么烫得他心都揪了起来,疼得他蜷得全身都在颤抖。那枚戒指就寂寞地圈在那里,却在转瞬被人狠狠要在嘴里,连带着戒指周围的肌肤。冰冷的戒指遭遇温热的嘴唇,却怎么也热不起来。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见轻轻的抽泣声,悄然入耳,渺远得让人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
第20章
安沐雨在被窝里埋了自己一天,终于在第二天的时候起床去学校。
不管怎样,日子总还是要过的,不是吗?项目也还没结束啊。当初姐姐离开,沐雨颓废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他什么都尝过了,醉酒,昏睡,甚至是药物,所有能不让他清醒的办法都试过了。可是每每清醒过来之后,还是要面对姐姐已经不存在的事实了,面对心里铺天盖地而来的愧疚与想念。最后沐雨狠狠哭了一夜,从此,他再不许自己那样生活了。
所有的痛苦与孤独,最后还是得自己来扛,生活永远还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不是吗?他曾经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会为另一个人伤心成那样,可是,现在他却食言了,为的是季锦城。
可是,季锦城不值得。
可是,这是自己欠他的。
所有,昨天和以前的一切伤心,就当是还他的。
如今,他还是他一个人的安沐雨,他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是生是死,再与那人无关。
沐雨来到学校,照样地上着课,和学生们在一起,那些,至少目前可以不想。他现在总是在学校吃,吃完了直接回家,回了家,进了客房如无必要再也不出来。他刻意地躲着季锦城,看不见就好了。只是每次回家看见冷清的房子,还是忍不住轻轻嗤笑,曾经这里上演过一段很温暖的戏。哦,也许,不能称之为家吧。
季锦城也不回来吃饭了,沐雨并不在意他的动向,两个人已经说开了,再说什么都多余,说什么都尴尬。好在安沐雨自那日开始便渐渐开始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渐渐努力地使自己淡出季锦城的生活。他现在就算不是上班日也去学校窝着,哪怕仅仅只是一个人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坐着,虽然也是长长发呆。
季锦城每次回来,看着紧闭的客房门,只是默默地看着,也不上前去敲,却在连自己都不察觉的时候侧着耳朵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安沐雨的身影在他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那天他缩成小小一团的样子,连呼吸都渐渐消减了,好像就要从他的眼睛里渐渐模糊,渐渐消亡。季锦城一阵烦躁,大声地动着客厅里的东西,打开了电视,声量调到最大,放水杯到桌上也是大力地放着。可是声音越大他却越烦躁,那扇门却始终没有开启,里面的那个人像是并不存在一样,毫无声息得让他觉得心里发慌。
季锦城的心里有把火,烧得他想要冲开那扇门,想要狠狠拉起那人,问他究竟要要干什么,问他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要怎么办?季锦城像是被困在逼仄的空间里,一双眼睛被心里的火烧得通红。他来回踱着,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曾经那张轻蔑地笑着的脸,如今却这样烦躁,两张一样的脸,一样的人,如今却这样。
季锦城捞起外套,“嘭”地一声关上大门,狠狠地踹了下,默默站在门口,不知道还在等着什么,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良久,迈着步子下楼。
第21章
季锦城到酒吧的时候,大裴已经喝上了,季锦城走近他,伸手就拿过他的酒。
“哎,那是我的酒……”大裴话还未落音季锦城酒已下肚。
“再来两杯!”季锦城向酒保嚷着,话语里充满了不耐烦。
大裴伸手拿过酒保递过来的酒杯,给了一杯给季锦城,“哎,锦城,这一段都不经常见你啊,怎么今天有空和我一起来喝酒啊?”
季锦城也不不答话,仰头又是一杯,大裴这才注意到他眉宇间的烦躁。季锦城喝完了手里的,又要去抢大裴的,大裴这下不依了。“哎,我说,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大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我就是心里闷得慌,想喝酒。”季锦城话毕又是一杯酒。一杯接着一杯,把酒当水喝,等走出酒吧的时候,季锦城已经战斗站不起来了,大裴只能搀着他。
季锦城一路嘀嘀咕咕地,大裴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把他塞进车里,送回家。
到了季锦城家门口,从季锦城的口袋里拿出钥匙,开了门,客厅里的灯开着,餐桌边还站着一个人,是安沐雨,正在拿着杯子喝水。大裴一时情急,“沐雨,过来帮我一把,这家伙太沉了!”
安沐雨踌躇着放下水杯,转身又走向客房,大裴看着沐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酒醉的季锦城却嚷着:“沐雨,沐雨”。沐雨的脚步生生被打乱,手都已经放在门把上了,还是转身从大裴手里搀过季锦城往沙发走去。
季锦城在进家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清醒了,他的心里挣扎着想要往外走,冰冷的家,回去又有什么用?可大裴开了门,季锦城却看见了几日不见的安沐雨,一时间他的身体都是僵的。
这样,平和的相处,多久没有过了?即使,那人是背对着他的。
沐雨淡淡地瞥了一眼之后往客房走去,季锦城看着他的背影,从来没觉得这样陌生过。几日不见,真的就到了这么陌生的地步?情不自禁地喊:“沐雨,沐雨”。原本只是想要含着那人的名字安慰自己,至少他还和自己在一个房子里。可是那人却转身了,转身走了过来,伸手搀着自己。沐雨的手贴着自己的手臂的时候,季锦城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鼓噪着,像是最不安的因素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一腔热血恨不得喷涌而出。他顺从地随着安沐雨走,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嫌弃自己的家这么小,从门口到沙发居然只有这么几步,他和这个人时隔多日的接触居然短暂到让他以为刚才的接触只是一场幻觉。
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他幻想了多日的幻觉。
明明醉的迷糊,明明身体被酒精蒸的发烫,却在看见沐雨漠然的眼神的时候彻底清醒过来,慢慢冷却下来。
他再不是原来那个安沐雨了,因为,自己,早已不是他的季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