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下来,遇到的怪事一次比一次要命,虽然你说没事了,但是那个东西在你手上,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茹兰……」
「老顾,不要说了,我们走。反正只要保管好那本书,我们就可以继续活下去。没必要为了她再冒险,命是我们的,让这个疯子自己去折腾吧。」
「哎,建国,你和我们走吗?留下会没命的。你还真的相信有那个墓?」
「不,我留下,我看着她长大,我信她。」
「殷叔,你也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也许真的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丫头,不必说了,走吧,把东西带上。」
「殷叔,你走吧……」
「别再说了,走,小叶已经死了,老高不知道还活着吗?我再不拉你一把,你一个女人走不下去。」
「殷叔,你还是走吧,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是啊,我们走吧,现在不走就没命了!我们犯不着啊。」
「老顾,别管了,再不走就迟了!」
「哎!你们两个……哎!」
「丫头,他们真的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很接近了,那个琥珀应该还在那个墓里面。如果按照原先的计划,我们可以完成仪式,那么也许我们就可以解脱了,但是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他还在等我们,如果我们赶不过去就什么都来不及了,那个时候,顾老和老赵还有高伟都可能会马上又会被盯上。」
「那么丫头,你想怎么办?」
「赌一次,但是如果输了……殷叔你不要怪我,我必须要再制造一个机会,甚至为此我可能会赔上你们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
「丫头,你不用说,我都知道,就说该怎么办吧。」
「殷叔……好,这么说吧,当初为了躲避那个东西,我们选择了和书中人一样的做法,那就是仿造死亡,那个东西对死亡有着独特的联系。我们尝试过穿寿衣,但是依然没有作用。我发现所谓的死亡恐惧,和每个时代的变更有着很大的关系。解放前基本都是土葬,死者身着寿衣入殓,期间很长时间停留在灵堂棺材内,所以那个时候的人对寿衣远比现代人来的忌讳。因此我选择了遗照,它是和现代死亡密不可分的媒介。我让你给我们每个人都拍摄下死亡的遗照,这些照片果然真的起到了作用。但是我觉得问题不是出在形式上。书中的人对于现代思维并不了解,所以他们认为穿着寿衣是躲避邪气,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那又是什么问题?」
「是对死亡的恐惧思维。」
「那个东西只有在我们思维达到一定恐惧时才会停止行动,他要我们一直生活在死的恐惧里。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精神一放松,或者说认为自己安全了,它就会出现。我打个比方,就是当你极度困乏的时候,就有东西不让你睡着,你只能勉强地维持着清醒,这样很痛苦……」
「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穿寿衣不行,而看到自己的遗照就会奏效。因为寿衣对咱们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作用了,但是死亡照片让咱们想到自己死后的模样,所以我们就害怕了,我们就怕死了!」
「对。」
「那丫头你准备怎么做?」
「我要破解这个环,如果失败我会转而改变这个环的规律,给那个东西制造最大的阻力,然后留下所有可以留下的线索。首先就是要改变它这种对死亡恐惧的追加模式,还有就是……」
周玦无法听到最后的声音,陈茹兰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接着他听到一些稀疏地脚步声越走越远。他冲了出去,只看到远远的两个模糊的人影,他看到其中一人影忽然回头,朝着他做了一个很古怪的动作,像是制止周玦的前进,又像是要指引他看什么东西。接着那人转过了头,用手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头,然后又指了指地下,她伸出两根手指。
再一晃眼,那两个人便消失在野林子之中。周玦看着他们离开的小道,用力裹紧身上单薄的秋衣。他觉得,陈茹兰最后遇到的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他突然感觉非常的寒冷,空气似乎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他觉得身后有一个东西在盯着他,就像当初他第一次那本书的时候一样。
现在他一个人在这个不知名的空间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过回到火车,但是他觉得那个充满妖异的车厢说不定会再一次发生什么变化,还有那些恐怖的尸体。
周玦再一次看了下周围的情景,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全都捡了起来,接着在这些纸张中发现了一块用黄绸布包起来的东西。周玦拿在手上,正想要打开包裹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给摸了一下,顿时背后一片阴寒,他听到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低语。
那是一种很古怪的语调,像一种很古老的乡音。周玦不明白,他拽紧了手中的绸布,猛地回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是原本静止不动的树枝哗哗作响。周玦看着自己的影子,他渐渐意识到必须得离开这里。他把有用的东西都整理到了一个包里,他背上包朝行道的小路走去。总之,他现在待在原地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走出去看看。
越是安静,恐怖的感觉就越是厚重,他走得越久,反而越是感觉没有希望。周玦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感觉有雪落在了脸上,他摸着脸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一直在走,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条岔路,每隔两米会看到一盏路灯,灰白色的灯杆像是一根巨大的蜡烛戳在路边。天空没有月亮,路灯暗暗地泛着灰白的光,分不清是灯光还是天上那灰白色本身的光源。路边有许多的杂草,偶尔还可以看到一两间废弃的农舍,里面没有人,斑驳的窗户靠着一颗已经锈掉的螺丝苦苦支撑着,风一吹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周玦没有停下来进屋子休息,他宁可继续走,住在那样的地方和在一个坟头边野营是一个感觉。
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走出了荒凉的林子,看到了公路。但是空旷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车。他感觉走得越久,环境变得越暗,天空中那灰白色的光已经无法穿透黑色的乌云了。他有些踌躇,心想也许该往回走,但是双脚并没有停下,理智让他不能放弃。
周玦嘴里嘟囔道:「累死了,再走下去腿就报废了。」
周围还是那些单调的东西,车辆行驶的标志、路灯、废弃的茅屋。温度越来越低,周玦忍不住地吸了吸鼻子。他搓了搓手,勉强提起精神,他心里清楚,必须继续赶路。
又过了很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直到走得他都无法思考,也感觉不到周遭的变化,最后终于感觉在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微弱的光亮。他顿了一下,稍微收敛了思绪和精神,在公路左边不远处,果真是有些微弱的黄褐色光点。这个光线和目前的气氛实在太不协调了,像是一种警告。他这次真的考虑要不要停住了,走到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公路上连一辆车都没有驶过,居然冷不丁地就出现了光亮,这确实让人觉得很可疑。但是,往回走又能怎么样?躲进那个连风都挡不住的破屋?还是回到那个塞满死人的车厢?往亮光处信也许他会见到陈茹兰他们,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们还是人么?他皱着眉头,咬牙道:「我就不行这个邪了……」
他给自己打足了气,继续往前走。他发现来到了一个小集市,这里就像普通南方村镇的街道一样,青灰色的房屋,黑压压的瓦片,大块大块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十分不好走。
人不多,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在街道上走着,这些人看都不看周玦。周玦和那些人擦身而过,也没有主动去询问,他觉得这些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回想起来却都不认识。事实上,他们的确都不曾相识,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周玦心里发冷。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从野林子到这样的小村子,其实这种村子在公路边也很平常,在南方的郊区处处可见,住着一些打散工或者维修公路的农民工,还有一些当地的农民。在村子的后面一般都是农田,种着一些时令的熟菜。只是,周玦此刻觉得这个村子怎么都显得有些突兀。
突然,他听到村子的一间屋子里出现了哭喊声,哭喊得声嘶力竭,而且声音也有些熟悉,他总觉得这里的人真的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想要走过去看个究竟,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发现居然是陈昊。
周玦讶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昊说:「跟我来。」
第十四章:另一个答案
周玦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四周寒风冷冽,几乎把一切都蒙上了青灰。周玦大脑里闪过的第一个问题是:他是不是真的陈昊?
陈昊见他还没有缓过神来,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别发呆,快跟我走。」
说罢便拽着周玦往一条小巷赶,当他触碰到陈昊的一瞬间,只感觉大脑连着脊椎的地方一阵刺痛,好像什么东西被拉断了。他抚着额头看着陈昊的背影,很快,他被陈昊带到了小镇的深处。周玦忽然闻到从身后传来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四周的颜色顿时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红。
周玦纳闷儿地问道:「他们在烧什么?」
陈昊没有松开周玦的手,道:「有人死了,在跨火。」
果然在转弯处的一块空地上,有一群绑着白腰带的人,一个个像跳绳一样从火上越过。这是一种古怪的仪式,周玦数了一下人数,一共是七个人……
周玦感觉到一种不安定的恐惧,他盯着陈昊的肩膀,陈昊的手心传来了热量,周玦握紧他的手道:「陈哥,这里是哪里?」
周玦握着陈昊的手,而陈昊依然背对着周玦,边走边说:「不知道。也许是南京附近的某个小镇,总之我们是中途下车了。」
周玦想要放开陈昊的手,但是因为那份温度而迟疑了,他继续追问道:「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周玦等着陈昊的回答,他觉得陈昊手心传来的热量越来越少,好像那只是他心中的错觉。周玦试探地问:「陈哥?你怎么不说话?」
陈昊依然没有转过头,两个人的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拉得有些扭曲,许久陈昊才开口道:「你见到她了?」
周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陈昊缓缓地转过了脸,眼神变得非常冰冷。周玦心中隐约升起一股寒意,他连忙甩开陈昊的手,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问:「什么?」
陈昊皱着眉说:「菇兰,她在这里应该留下了最后的信息,她……还活着吗?」
周玦警惕地看着陈昊说:「不知道,我没看到她……」
陈昊苦笑着遥头:「也许没机会了,她应该已经不在了……」
陈昊拍着周玦的肩膀说:「走吧,胖三、瘦猴他们都在等,放心,我没问题。你遇到的事,叶炜可以给你解释。」
周玦见陈昊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心中顿时像失去了某一种拉力,直接落到了深处。他无奈地说:「我没见到陈菇兰,但是我听到了她和顾老及老赵的谈话。顾老和老赵最后抛下了她和殷叔。」
陈昊的眼中终于又燃起了希望,他说:「她说了什么?」
周玦说:「她说她如果失败就给我们创造新的机会。我敢肯定她那么做了。你看……」
说完,他想要从包里拿出那个黄绸包着的东西,但被陈昊拦住了。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失败了吗……哪里出错了呢……」
周玦看着陈昊的眼睛,陈昊稍微恢复了正常,他看着一旁注视着自己的周玦说:「你不信任我。」
周玦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点头,陈昊苦笑着说:「但我信你。」
周玦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信和不信不是口头上的承诺。我周玦虽然不是把信用和承诺看得多重的人,但是我只要在安全情况下,绝对不想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我不想伤了我身边任何人的心,陈哥我不想伤你的心,但是……」
陈昊问道:「但是什么?」
周玦说:「但是陈哥,我很怕死,我不会拿我的命来开玩笑,所以如果我发现有人拿我的命来赌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他那么干。陈哥,我希望你不要像你姐姐一样对待我们这些人。我们不想拿命来换什么机会,保命是我们的目的。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会选择和老赵他们一样的做法,自己选择活路,可我不想背叛你。我……」
陈昊点上一支烟,烟味和远处传来的浓烟混成一种腐臭,那些人还在跳,好像永远都跨不完似的。周玦看着陈昊的眼睛,而陈昊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如此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昊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明白。」
说完他苦笑着说:「走吧,他们还在等我们。先吃点东西,你饿坏了吧。」
周玦点点头,把还想要说的话给吞回肚子。他和陈昊并肩转进了一个小巷,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有一个简陋的小院子。上面写着「清河岸招待所」。
这其实就是由一座三层楼的民居改成的小招待所。在吧台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她看了一眼陈昊,便继续看着电视剧。
他们进了房间,发现胖三和瘦猴他们在吃盒饭。温暖的空气和食物的香气顿时让周玦的大脑得以软化。胖三见到周玦,马上放下饭盒说:「总算把你等来了,哥们你没事吧?」
周玦见他们都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说:「没事,就是脑子稀里糊涂的,还没搞清楚状况。」
瘦猴递给周玦一瓶矿泉水说:「先吃点东西,这事要问那个人。」
瘦猴依然非常讨厌叶炜,一直称呼他为「那个人」,也一直避免和他直接交谈。此时,叶炜坐在床上看着窗户。看着屋外的树杈,见瘦猴提到了他,便转过头对着周玦笑了笑。那只诡异的黑猫窝在他的身边,慵懒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它的样子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当周玦进来的时候,感觉那只诡异的猫瞪了他一眼。周玦看着瘦猴说:「都出来了?怎么回事?」
瘦猴道:「叶炜带我们出来的。我看过挂历,现在是2008年,我们至少安全回来了。」
胖三冷笑道:「亏他厉害,走的时候什么都不带,只带了那只该死的猫。不过,他倒是救了瘦猴一命,算这小子有点人性。」
叶炜依然没有下床,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疲倦,眼中还有一丝类似陈昊的那种悲哀,他对周玦说道:「你拿到东西了?」
周玦摸着背包,看了一眼陈昊,他对着叶炜说:「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叶炜指着盒饭说:「你先吃点儿东西。估计你也累坏了。」
胖三递给他一份炒河粉说:「哎,是啊,最倒霉的是我们有一部分行李没保住,有些资料没了。不过陈哥说他记得,可以人工恢复。」
周玦把包递给陈昊说:「你再看看,这些有用吗?」
陈昊看着这些资料,朝然后对他们说:「这里面有我们没有的资料,还有……等等,这是……」他摸到了那个包裹。所有人都凑了上来。叶炜看到那个东西,脸色一下子变的铁青,急忙道:「从没见过这么重的煞气,千万别打开!」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的咒符包在包裹表面,没过几秒。咒符就自己燃烧了起来。陈昊不由得抛下包裹,咚的一声,包裹就摔到了地上,那只猫惨叫一声,钻到床底,只露出脑袋死盯着那包东西,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
咒符烧完,那包东西却完好无损。叶炜倒吸一口凉气,说:「就是这个东西……叶珽之所以能这么长时间地保留意识,完全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存在。」
陈昊默默地把包裹藏在口袋里,周玦想要阻止,叶炜拦住直摇头。
陈昊低声说:「现在所有的泥板都拿到手了……」
周玦吃了几口河粉,终于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了些热量。此时,招待所的老板娘拿来了一次性的洗刷用品,她冷漠地看了他们几眼,放下东西离开了。周玦注意到,她的头上戴着一朵白花。周玦见到的村民几乎都是披麻戴孝,仿佛整个村子都在举行葬礼。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弥漫着这座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