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很多人看着他眼红,都想分一杯羹,个别想自己开工厂的都被他挤下去了,他创立的品牌已经形成了。
他成了商会主席后,很多的场合都要他去,很多的人来拜访他,意思是让他做点慈善,建个学校修个路的,然后段瑾棠越有钱越吝啬,一分钱都不可多出,每次来拜访他的人都被他客气的送走了,今天是振兴小学的校长。
老校长头发都快花白了,他的那所学校破败不堪,快撑不了几年了,他这也是舍了面子,想请段家的少爷支持一下,段家老太爷,以前的商会会长在的时候还给他卷过一笔钱,他想着段瑾棠应该也是个好人的,结果,哎,老校长无可奈何的走了。
范东旭送走了老校长回头找段瑾棠商量,他一张口都是大理论,试图一开始就震住他:“董事长啊,我们不能霸占市场,现在是国家急需成长的时候,我们要为国家着想,要带动小企业一起成长,只有这样我们的国家才能强大,不会受西方列强欺负。”
范东旭这种大理论,段瑾棠压根听不进去,什么国家啊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呢,段瑾棠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范东旭大的开场失败了,不得不转向小的:“我们取得如今的成就,是百姓给予的,我们要为老百姓做些事,上一次振兴小学的校长想请你当名誉会长,咱们是不是应该赞助点。”段瑾棠振振有辞:“我也没有多少钱啊,我不是还住在这里吗?”
范东旭看着他这小办公室叹气,这比葛朗台还葛朗台,他自己比谁都会过,办公室里的东西能不添新的就不添,能用的就凑合着用,他上次想换个舒服点的沙发被他无情的驳回了。他们办公楼的所有的人都陪他过着艰苦的生活,暖水瓶打破个他都不愿意。
范东旭苦着脸看叶绍均,叶绍均咳了声:“舅舅啊,”段瑾棠还给范东旭说话的权利,对叶绍均就直接拦下了:“我不要听,我不会给他捐学校的,我也不会去修路的,我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见了!你们几个也给我出去!”
叶绍均朝范东旭使了个眼色,这件事等他心情好点再说。
范东旭果然好几天都没再提,这些日子也没有人来拜访他,段瑾棠终于清净了,但是也过于清净了,段瑾棠问叶绍均:“我那天把那个校长轰走了是不是不好啊?”叶绍均在写什么东西,听着他话抬头看他:“也没有啊。舅舅你挣钱很辛苦的。”段瑾棠心里好受点了,就是嘛,凭什么他挣的钱要分给那些他不认识的人啊。
叶绍均给他倒了一杯水,里面加了点冰糖,坐他旁边:“不过舅舅,我这几天也想了想,我们可以给他捐钱,”段瑾棠眉头一皱,叶绍均伸手给他扯平:“不过,我们不会白捐的,我们要他把我们天津第一沙场的名字刻在学校的大楼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学校是我们建的。”
段瑾棠脸色终于好点了,叶绍均继续说:“你看,我们这两年生产的毛巾床单已经垄断了整个天津城,几乎每一个天津人都会用,所以你想当每一个上学的学生、家长都会知道我们做了这件好事后会怎么想?”
段瑾棠哼了声:“我给的都是最实惠的价格,不稀罕他们的想法。”叶绍均继续笑:“恩,我们的价格确实是公道的,他们愿意用我们家的就证明我们的是最好的,这是事实,舅舅我们的成就是抹不掉的,存在与他们的生活里,时时刻刻伴随着他们。”
段瑾棠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叶绍均继续笑:“舅舅你想不想让这个优越感更强?让老百姓永远记着我们,以后无论多少小工厂建起,无论他们生产出多少的产品,百姓们依旧认可我们,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无论是从质量上还是精神上都是最好的。
我们所做的贡献是伟大的,是他们无法企及的,无论以后他们做到多好都会记得我们才是最好的,我们是他们的榜样,是天下人的榜样,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与我们比肩。”
叶绍均这个诱惑太大了,段瑾棠并不笨,他还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就是吝啬了点,叶绍均从另一个角度打开了他的视线,原来有比压制更好的办法。叶绍均握握他的手:“是的,舅舅,我们以后就不用降低价钱压制他们了,舅舅,我们的品牌已经成名了,已经不需要跟他们竞争了,我们以后要做的就是领导他们走向一个更高的层次。”
叶绍均看说的差不多了,把他写的计划书拿出来给他看,每一条都是有利于他的,段瑾棠看了果然很满意,叶绍均笑着摇摇头,他跟了他这多年,怎么能不了解他的想法,这个家伙得顺着毛摸。
段瑾棠不仅同意了叶绍均的提议,而且想出了更绝的,他以天津第一沙厂的名义举办了慈善募捐,他带头捐了十万,剩下的各界人士都被他一番正义言辞的理论给镇住了,纷纷掏钱,最后募捐到的钱让振兴小学的校长都惊呆了。
段瑾棠这一手足够漂亮,不仅扬了名,还少花了钱,他自己也得意,慈善募捐晚会上他就喝的有点多了,范东旭朝他敬酒:“董事长非常人也,小的敬佩,来,小的敬你。”他朝他耍宝,段瑾棠笑的有些得意了:“明儿,我再去给他们修个路。”
范东旭鼓掌:“好,董事长说的是。”段瑾棠喝醉了那叫一个大方,对着副主席说:“明天你筹划一下,给修条铁路,从天津修到安徽,我一个人的专线。”副会长差点喷了他一身酒,修条铁路啊,我的神啊,把他们工厂卖了也修不起啊。叶绍均扶着他舅舅跟他笑:“杜哥,我舅舅他喝醉了,你不要介意。”
杜蕴好不容易咳嗽完:“我要记下来,明天告诉他声,要是他醒了知道自己说的这话一定会疯了的。”叶绍均哈哈笑,扶着半醉半醒的段瑾棠回家,段瑾棠不肯走,舞会开始了,他要跳舞,他已经学会跳舞了,他开始喊他的秘书:“范东旭,跳舞。”范秘书此刻正搂着一美人跳的正欢,顾不上他,叶绍均把他头放他肩上:“好了,舅舅,你醉了。”段瑾棠趴他肩上:“我要跳舞。”叶绍均搂着他的腰慢慢的晃,借着他的醉酒,他终于跟他跳了一支舞,无人怀疑。
第五十七章:结局(二)
这一年的段瑾棠出了名,在各个学校的石头上出现了,甚至出现在桥头上,哪怕是个石板桥也刻上了他天津第一沙场的名字,甚至有一条路叫做瑾棠路,叶绍均同他路过时,就会看见他忍不住勾起的嘴角。叶绍均摇头笑笑,如果一直都这样就好了,然而时局越来越差。原本谦逊低调的日本终于露出了他的原本面貌,那些曾经去茶馆喝茶的人也全都变了个模样,侵略者的样子。
冯继霖啪的把电报拍在了桌子上,一张脸铁青,赵恺小心的问他:“司令,怎么了?”冯继霖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抵抗。”
赵恺有些着急:“司令啊,日本人已经欺负到我们的头上了!”杜成冰拿起电报看了眼:“南京政府的命令,命令我们不得抵抗。”赵恺握了握拳头:“总司令,我们这一年受他诸多限制,我们以前多自由啊!凭什么他说了就算啊!”冯继霖呵斥了他声:“不懂就别嚷嚷!”赵恺看杜成冰:“你懂吗!”
杜成冰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懂。”赵恺气的原地转了个圈,骂了几声,杜成冰皱了皱眉:“别打扰司令。”赵恺看着背着身的冯继霖只好住了口,冯继霖背对着光站在地图前,全中国的地图,自天津往北这一片全都属于他的,这一边土地是他的。
日本人的野心有多大目前他还不清楚,可是南京政府什么样的目的他很清楚,蒋中正抱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拉拢他投靠关中,让他不于抵抗,关东这片土地他是不想管了。冯继霖使劲的握着手,他不是想要服从蒋中正,不是想跟蒋中正同流合污,而是他打不过日军,
冯军没有能力跟日军单独作战,他很清楚,这一次如果他跟日军开展,南京政府不会支援他,甚至会趁虚而入,那么他将陷入两面夹击中。
冯继霖开始在书房里走,脚步越走越快,脸却越来越沉,上一次同苏联那一战在他的心中落下了阴影,这不仅仅是输赢的问题,还有输赢后伴随着的一系列问题,如果赢了好说,如果输了不仅仅是丢掉这大片的领土和损耗自己的军事实力,而且还要签订一些列不平等的条约,一旦签定了条约那就不是打回去那么容易了。
冯继霖最终咬了咬牙:“成冰,去发战报,告诉马云山,没有我的命令,所有将士不的抵抗,违者军法处置。”赵恺狠狠的跺了下脚,杜成冰依旧面无表情的嗯了声:“好的,总司令。”
杜成冰去发电报了,冯继霖一直立在地图前没有动,赵恺没有他这么好的气度,围着书房转,冯继霖心中烦躁把他赶下去了,马云山的脾气他了解,正式因为了解他才给他下了死命令,这个时候他也恨,恨不得将这些侵略分子统统赶出他的地盘去,可是此刻不是好时机。
冯继霖一个劲的安稳自己,此刻不是好时机,可是当那边的战报发过来时他还是站了起来,杜成冰低声道:“总司令,马将军对日宣战了。”冯继霖缓慢的站了起来,像是早已预料到,杜成冰低声问:“马将军一万人马,江桥怕是守不住,司令要支援吗?”冯继霖缓慢的摇了摇头,杜成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如杜成冰预计的那样,马云山没能守住江桥,仅仅两日,江桥沦陷。江桥沦陷代表东北三省沦为日本殖民地。
冯继霖坐在营帐里没有动,马云山抗战两天两夜,他就坐在这里两天两夜,胡子都出来了,眼角全是血丝,沈司令不顾杜成冰的劝说闯进营帐时就看见他有些迟缓的抬头,沈司令咬了咬牙:“总司令!”
冯继霖点了点头:“沈司令你来了。坐吧,赵恺,给沈司令泡茶。”沈老将军挥了下手:“我不用喝茶,还请司令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沈司令把报纸拍到了冯继霖的桌上。冯继霖挨着看了。
《新华日报》江桥抗战,马云山可谓孤军奋战,未获驻防锦州一带东北军的实力援助,冯继霖驻锦州队伍毫“无战斗准备”。
《橘子洲日报》冯继霖作为陆空军总副司令坐视日寇侵略东北,辱国丧地,放弃职守!
上海救国联合会:黑省马军,孤军抗日,效忠疆场,冯继霖未能拨援。
冯继霖手捏着报纸全都扔在了地上,沈司令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总司令,这是真的吗?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吗”冯继霖沉着一张脸:“这是命令。”
沈司令闭了下眼:“总司令,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什么话吗?说你长到了,要接管这一边疆土,要这边疆土永远属于你,可是现在……”
冯继霖挥了下手:“别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沈司令挥袖而出。
杜成冰看着冯继霖:“总司令你两天都没休息了,回家休息会吧。”冯继霖点了点头:“回家。”
然而家没有那么好回,路上学生游行,冯继霖直直的看着他们举着的横幅,杜成冰看了一眼,“严惩冯军,克日出兵”满大街都是,杜成冰改了路线。
段瑾棠此刻坐在一个日本商人的对面,桌前是冉冉的茶香,然而两个人都没有喝茶的兴趣,段瑾棠冷着一张脸,这个日本商人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自己拒绝过他很多次了,他还来纠缠。下一次再来就把他打出去。
日本商人松本土司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来了这么多次每次都没能达成目的,要不是看他是商会会长,他真是不耐烦了,这个人都是什么脾气!日本商人又哇啦瓦拉一阵,段瑾棠不耐烦的问他身后的范东旭:“他说的什么?”
范东旭脸色不好看:“董事长,他想请你做维持会会长,想跟我们合作经营”天津第一沙场“。”段瑾棠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告诉他,门都没有,我的工厂凭什么给他,维持会会长?我已经是商会会长了,不稀罕他的官。”范东旭给他翻译了过去,那个日本商人终于拍了下桌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句是汉语,蹩脚的汉语,段瑾棠终于听明白了,他也拍了下桌子,他大少爷当惯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这么敢跟他拍过桌子,所以段瑾棠这一下直接把茶杯都打翻了:“既然你能听得懂,那你就听好了,这里是我的地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日本商人真是恨透了他这个脾气,他凭什么这么拽,他们的军队都不敢跟他们大日本帝国主义抗战,他一个小小商人凭什么!
松本土司站了起来:“我们走着瞧。”段瑾棠气的脸色铁青:“送客!”松本土司被人强硬的请出去了,段瑾棠还没缓过气来,抓着叶绍均手直哆嗦:“他是不是要占我的工厂?他要是敢占我的工厂,我死给他看!”
叶绍均拍拍他:“没事,他还不敢,天津城现在还不是他的,他不敢这么嚣张。”段瑾棠还是怕,这个工厂是他的命根子,他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谁都不能插手。叶绍均很冷静的给他分析:“看他上门这么多次来跟我们协商,那他就是有所顾忌,不会明目张胆的跟我们作对的,我们这些日子小心一些。”
段瑾棠脸色不好,王贵生也安慰他:“董事长,这些日子我会加派人手日夜巡逻,再说还有冯帅的人在呢,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段瑾棠看着他们:“真的吗?”几个人点头:“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段瑾棠战战兢兢的守了几天,那个日本商人没有再来,叶绍均看他神色憔悴送他回去休息:“好了,舅舅,你回家休息,这里有我。”段瑾棠也熬不住了,回家休息去了,然而正是这一夜出了事。
日军多次协商未能取得经营权后,无奈之下动用武力野蛮抢劫工厂,他们劈开工厂和仓库大门,动用二十多辆大卡车将制造厂的棉纱、毛巾、被单、布匹等生产物资与产品掠夺一空,因为工厂士兵与职工的顽强抵抗,将霸占不了的工厂厂房与设备还有未能及时抢完的生产物资付之一炬,熊熊的大火在深夜里红了半边天。
段瑾棠赶到时,只看到了漫天的大火,他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老管家抱着他慌:“老爷,老爷,你醒醒啊。来人啊,甥少爷!甥少爷你在哪啊!”段瑾棠迷迷糊糊的听他喊人,一个激灵就醒了:“叶绍均,叶绍均呢!叶绍均!”叶绍均还在工厂里呢。
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推开了司机小张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工厂里走,老管家在他身后喊:“老爷,老爷,你不能去啊!”他老腿老脚的追不上他了,没一会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老管家晃了几下,司机小张六神无主的扶着他:“怎么办,怎么办啊!”
段瑾棠已经分不清这是哪跟哪了,厂房全都烧了,从厂房开始烧起,这一会早已经蔓延到办公楼了,段瑾棠被滚热的火苗和浓浓的烟呛的睁不开眼,工厂里的员工也都呛的东倒西歪,段瑾棠拉着他们一个个的问:“有没有看到叶绍均,有没有看到他?”
问了一个又一个,终于在他要哭的时候,有人认识叶绍均了,叶绍均以前常去工厂里,他们认识了,那个员工咳了声:“出事的时候,叶经理跟这些日本人争执过,不让他们抢东西。”段瑾棠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那他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你们有没有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