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溪抬手摸了摸额角的纱布，脸上被掌掴的地方也不像之前那样火辣辣地疼了。
“谢谢。”李悦溪很真诚地道谢，一向澄澈的眸子此刻却没什么神采，这几天的遭遇已经让他的精气神都过度透支了。
高羽策看李悦溪的神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小桌子搬到床上放在李悦溪面前，再把粥放在桌子上。
“估计有几顿没吃了吧？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易消化的食物，我在粥里放了虾仁和香菇，吃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啊……我在意大利的时候就说过，我们这么有缘分，一定会再见面的。”高越策笑眯眯地看着李悦溪，“说起来我都英雄救美3次了啊，我像不像个屠龙勇士？”
李悦溪看着这个可以毫不费力地理解自己只言片语的人，他的确每次都能在自己危难的时候出现。
“你，不勇士，美。”
“……”高羽策一脸黑线，看着少年一脸正经的表情，那种微妙地被调戏的感觉卡在心里不上不下。美？这种词用来形容他一个身形一米八的男生，真的大丈夫？
李悦溪无辜地看着被他一句话呛得无语凝噎的高羽策。他有说错吗？他这种长相，用吴嫂和管家阿姨经常在讨论电视剧的时候用到的词语就叫做：长了一张桃花脸……吧？
很美！少年在心里默默地肯定。
“突然想起来，见了三次面，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看着少年拿起勺子开始吃粥，高羽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自我介绍，“我叫高羽策，朋友都叫我阿策，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李悦溪含着勺子看了救命恩人一眼，点点头。这个人的笑容很舒服，他一点儿都不讨厌。
高羽策脸上笑意更深，很显然，自来熟是对付闷葫芦的最好方法。
“小溪还在念书吧？”
“嗯，高三。”
“……”高羽策有一瞬怔愣，这个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单薄少年竟然和他是同龄人？！不过很快就接受事实恢复神色，“很巧，我也是。”
于是两个少年相视而笑相见恨晚相谈甚欢？
这个可能性必然是不存在的。
事实就是高羽策坐在床边看着李悦溪一口一口吃完那碗粥，然后门铃就响了。
来的路上楚觉已经告诉李硕轩是上次在意大利机场遇见的那个小子救了小溪，所以开门的时候李硕轩看见高羽策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冲着对方点点头：“我弟弟在你这儿？”
高羽策看着门外两个气势逼人的男人，微微一笑，侧身让开门：“在卧室休息。”
话音还没落，李硕轩已经登堂入室了。
走到客厅就可以看见开着的卧室门里面，虚弱的小孩儿把已经吃完粥的空碗端到一旁，准备移动床上的小桌子，却有些使不上劲儿。
察觉到卧室里有人进入，小孩儿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疼。”
李硕轩闻言一颤，随即松了松胳膊，却没有放开怀中的小孩儿，只是以不会弄疼他的姿势抱着他。
感谢老天，你还在我眼前，在我怀里。
连日来的恐惧被驱逐，心中空荡荡的感觉终于被填满。
而李悦溪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之后，一开始瞪大的双眼慢慢变得雾气朦胧，终于集结成泪珠滑下苍白的脸庞。
“哥哥，怕。”连日来强忍惊惧的情绪终于在见到最亲近的人时彻底崩溃。
“小溪不怕了，有哥哥在，没有人能再伤害小溪了。”感觉到胸口的湿意，李硕轩放开李悦溪，双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将吻印在他的额头。
跟随在他身后进房的楚觉松了一口气，而高羽策见到这一幕则是挑了挑眉，好一个“兄弟情深”的画面。
楚觉侧头看了一眼高羽策，突然一把揽过他的腰，轻笑道：“这种时候我们还是自觉一点不要打扰别人两兄弟叙旧了。”
分开几天需要叙旧？虽然表示怀疑，高羽策还是顺势被楚觉带出卧室。
到了阳台，高羽策低头看了一眼环在腰上的手，似笑非笑：“粘在上面了？”
楚觉勾唇，缓缓贴近眼前这张眉目含春的脸：“防止你逃跑而已。”
“我为什么要逃？”高羽策失笑。
“不逃，正好。那我们就来谈谈昨天没有说完的‘惩罚’吧。”
“……”
27.失而复得的宝贝
卧室内。
李硕轩将目光从小孩儿额头隐隐渗着血迹的纱布和红肿的脸颊移开，轻轻解开李悦溪身上不太合身的睡衣，眼神犀利地看着小家伙白皙的身体上青紫的伤痕，皱着眉伸手轻轻碰触，小孩儿瑟缩地动了一下，李硕轩周身的气温顿时再降几度。
“小溪，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李悦溪看着李硕轩自责的表情，伸手探上他的眉间，想抚平皱紧的眉头：“哥哥，没错。”
李硕轩闭了闭眼，抓住眉间温热的手，倾身把脸埋入李悦溪颈间：“幸好……”说着半阖的眼间目光骤然转沉，“伤害你的人，我不会轻易放过！”
“乐乐姐，疯了。”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前又出现那张神色癫狂的脸，李悦溪条件反射似的轻颤了一下，立刻就感觉到李硕轩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敢对李家对立博玩弄权术，甚至敢对你下手，她不是疯了，”李硕轩冷冷一笑，“而是丧心病狂了。”
“阿策，救我，谢谢。”李悦溪看着已经直起身面对他的李硕轩轻轻说道。
“阿策？是刚才那个人？”李悦溪这么亲密地称呼那个人，李硕轩对他救了宝贝的感激度立刻下滑50个百分点，虽然原本也只有50个百分点。
“嗯。”
“好，哥哥替你谢谢他，然后就带你回家。”
“好。”
摸了摸李悦溪的头，李硕轩刚站起身就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李谦昨晚就已经回到C市，李震从国外赶回来也才刚刚到家，听传回去的消息说已经找到李悦溪了，赶紧打电话来询问。
“硕轩，小溪没事吧？”电话那头是李震有些暗哑的声音。
“我会联系医院派人到家等着我带小溪回去。”听得出李震连夜赶回国内的疲惫，李硕轩难得平和地答道，虽然还是尽量言简意赅。
“医院这边我会联系，你赶紧先把小溪带回来吧。”
对小溪来说最好的修养环境一定是家里。不管李震对李悦溪付出了多少父爱，那毕竟都是他的儿子。
“好。”听出李震还有后话，李硕轩没有挂电话。
电话这头，李震看了看沙发上垂眸不语的李谦，再看看紧张得几天都吃不下睡不着的妻子，得知小儿子得救之后稍微舒展的眉头又皱得死紧。
“乐乐她……怎样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问道。
“你这是关心她？”李硕轩不温不火的语气却让人倍感压力。
“我是替你叔叔问一句。”
“没死，”顿了顿，“暂时。”
李硕轩阴狠地口气让李震额角一抽。这个儿子的脾气他是了解的，这次是真的难以善了了。
再看一眼沙发上的李谦，李震叹了口气：“先回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李硕轩走出卧室扫视一圈，就看到在阳台上“打太极”的两个人，顾不上会不会破坏涌动在四周的暧昧气氛，李硕轩走上前拉开客厅和阳台之间的玻璃门。
看着突然出现的李硕轩，高羽策暗暗松了一口气。楚觉这个披着羊皮的狼，自己之前倒是小瞧了他，有点儿玩过了。
某狼略可惜地看了一眼高羽策才转向李硕轩。
“谢谢你救了我弟弟，我现在带他回去。”尽管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是他救了小溪却是事实，基本的客套还是免不了的。
“不客气。”尽管感觉不到李硕轩道谢中的诚意，高羽策还是好脾气地笑笑，“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李二少帮忙的地方。”
李硕轩对高羽策的话里有话微微凝眉，最后没说什么就去卧室打包他的宝贝了。
楚觉略有深意地看了高羽策一眼，做了个决定。
这个人，有意思，他要了。
当伤痕累累的李悦溪被李硕轩抱回家的时候，李家上下开始忙碌。
医生和护士跟在李硕轩身后为已经躺在床上的李悦溪进行详细的检查。
吴嫂和厨房里打下手的帮佣开始熬制“十全大补汤”。
其余一干人等都眼巴巴地看着正在做检查的李悦溪。
魏向平解开李悦溪睡衣的纽扣，看到那些骇人的伤痕的时候手上不由得一顿。他作为一个医生，什么样的外伤没见过，甚至血肉模糊的场景也是常事，但是……他抬头看了看李悦溪的脸，那双眸子里还有微微的惊惧。
这个一直被他哥哥以最强势的姿态保护的小孩儿，应该是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才对，魏向平没想到有一天会在他身上看到被虐打的伤痕。
周佩佩站在床边李悦溪伤痕的第一眼就捂嘴哭了出来，李震伸手揽过她的肩，也皱起眉头，连一直等在李家的关和也红了眼。李谦和李斐一时间神色复杂起来。
李悦溪听到周佩佩的哭声，转过头把手伸过去。周佩佩赶紧上前两步握住李悦溪的手。
“妈妈，不哭，不美。”李悦溪松开拉着周佩佩的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周佩佩却哭得更厉害了。
“妈妈，小溪，不疼了。”李悦溪看着周佩佩怎么也擦不完的眼泪，撒了一个小谎。
他的后背压在下面，就算不动也有痛楚传来。
魏向平伸向李悦溪睡裤的手停了下来，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看向李硕轩。
李硕轩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李悦溪，察觉到魏向平的意思后看向房间内的一干人等：“小溪需要静养，这里有我陪他就可以了。”
大家也都理解现在的情况，只交待了几句安慰的话就留下兄弟两人以及医生护士离开了。
魏向平在众人离开后才脱下李悦溪的睡裤，检查两条腿的受伤情况。
然后，既然是详细检查，并且是检查一个被绑架了四天的孩子，确认私密部位是否受到侵犯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但是当魏向平的手伸向李悦溪的内裤边缘时，他敏感地察觉到室内温度陡降。
抬头看了看空调温度，挺正常的，低下头正准备继续，又浑身一冷。
这次顺着冷气的方向找到了源头，毫无疑问就是李硕轩半眯着眼睛看向他的眼神。
“二少，检查……是必须的。”魏向平觉得这种常识李硕轩不应该不知道。
李硕轩眉头紧皱，看了李悦溪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把目光移到窗外：“嗯。”
魏向平赶紧利落开动，中途因为察觉到李硕轩看向窗外的目光似乎又不受控制地移回来了，手不由得抖了一抖。但是还好，总算是一切顺利地检查完毕。
得知小家伙下身没有受到侵犯而造成的伤害，李硕轩一直握紧的拳头松了松，这个他在高羽策家就一直担心却不敢问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幸好！不是让他一想到就会痛不欲生的情况。
拿过护士想替李悦溪穿回去的内裤扔在一旁，李硕轩另外从衣柜里重新拿出一条帮李悦溪穿上。宝贝的贴身衣物经过他人的手怎么可能还继续穿，它的归宿只能是垃圾桶。
魏向平处理完李悦溪的伤口，初步排除了脏器受损的可能，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和李硕轩约好第二天带李悦溪去医院再做检查。
被佣人带到之前住过的客房后，魏向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李家半个专属医生了。
李悦溪回到熟悉的环境，身边有李硕轩的陪伴，精神放松下来之后立刻沉沉睡去。
李硕轩虽然很想寸步不离地陪着宝贝弟弟，但是楼下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于是低下头想吻吻李悦溪的脸，却看着还有指印的面颊顿住了，眸色暗沉，最后只能轻轻碰了碰李悦溪的鼻尖。起身帮小家伙掖好被角，转身出了房间。
28.跪地求情的李谦
李硕轩下楼的时候警察已经来过了，被李震以小孩儿精神状况不适合做问询打发了。
关和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决定明天再来看李悦溪，也先回去了。
大厅里只剩下完完整整的李家人，不，还少一个李乐乐，如果此时此刻她还算是李家人的话。
众人看到李硕轩下楼，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看着他，唯独周佩佩还眼含泪水，没有从小儿子被绑架虐待的阴影中恢复过来。
“硕轩，你先坐下。”这个时候，只有作为一家之主的李震先开口打破这份压抑的安静了。
李硕轩依言走到客厅，坐在李谦和李斐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小溪好些了吗？”李谦的声音暗哑低沉，整个人都没了以前儒雅从容的气质。
“睡了。”李硕轩看了一眼李谦，神情难辨。
李谦叹了口气：“硕轩，对不起。”
道歉的话他已经对李震夫妇说过很多遍了，但是大家都知道真正在这件事上掌握话语权的还是这位把小孩儿放在心尖儿上疼的侄子。
李硕轩沉默。
他不想迁怒，但是想到现在躺在床上遍体鳞伤的小家伙，李硕轩觉得他还能勉强冷静地坐在这里已经用了全部自制力了。
“是我这个做爸爸的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才会让她酿成今天这样的大错。”李谦的语气满是一个父亲的悔恨和悲哀，“硕轩你要怎样处理她我都没话说，那是她应得的惩罚。”
李硕轩淡淡开口：“是吗？那么我把她交给国际人口贩子组织卖到国外红灯区也没有问题吧？”
话音刚落，在场几人都变了脸色。
李震只是皱眉，周佩佩却是瞪大眼睛看着李硕轩，眼泪汹涌而下：“硕轩，你不能……”
李硕轩回视周佩佩：“为什么不能？这本来就是她用来对付小溪的办法。”
一想到小溪可能经受的遭遇，即使他现在已经安全地在卧室休息，那种后怕的感觉还是让李硕轩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听到李硕轩的话，原本准备开口劝阻李硕轩不要把事做绝的李震最终还是不发一语地坐在一旁，只有周佩佩还在力挽狂澜：“也许乐乐已经知道错了……”
李硕轩突然侧过头看着周佩佩，眼神凌厉：“小溪是你亲生儿子！”
周佩佩垂下眼眸：“可是所谓亲人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断血脉亲情的。乐乐对小溪做的事不仅伤害了小溪，也伤害了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我不是让你原谅乐乐，只不过你这样做，和乐乐又有什么区别呢？也只是在每个人伤口上再撒一把盐而已。”周佩佩眼中都是悲天悯人的情绪，她似乎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仇恨而失去理智。
李硕轩眯起眼，眸中泛起危险的情绪：“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小溪还遍体鳞伤地躺在楼上，你们在这里让我放过罪魁祸首？”
周佩佩还没答话，李硕轩就听见对面“噗通”一声，转眼看去，李谦竟然跪在了他面前。
李硕轩额角抽了抽，立刻站起身，弯腰准备扶起李谦。无论他怎么愤怒，让长辈对着他下跪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还是承受不住。
李谦却挥手制止了李硕轩的动作：“硕轩，子不教父之过，我知道乐乐做的事让她以死谢罪都不为过，可是如果让我这个做爸爸的在有生之年竟然眼睁睁自己的亲生女儿被卖去做……我只有死了才能眼不见为净了。”李谦抬头看着李硕轩，神情狼狈而坚决，“我为立博拼搏奋斗了几十年，这些我都不要了，所有的股份和财产，只要换我女儿一条命。我不求你原谅她，只要别把她卖给别人糟蹋。否则，我怎么向她妈妈交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