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戈眼中划过一道异色,嘴边愉悦的弧度加深。
待到洛卿将黑狼令收好,琅戈才继续道:“接了黑狼令,这狼谷各处,皆可随意,你寻回的那幼崽,也可送它进入药洞休养。”
洛卿点头,只看着琅戈,不动作。
琅戈笑道:“我已逝去多年,勉强留下这一丝神念,也是在等待着你的归来。如今你既归来,我便没什么遗憾了。待我彻底消散后,你可将我周身精血摄出,收为己用。也算是我,为狼族,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洛卿定定地看着琅戈。
“你想要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彻底炼化黑狼令,掌控整个狼谷,你便可出去了。”
“需要多少时间?”
琅戈对着洛卿好一通扫视,思量着道:“你么?半个甲子的时间吧。”
三十年?不行!
洛卿眼中神色一冷:“有没有更快的?”
“那就尽快提升你的实力!”
突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有些异样。
“怎么?”
洛卿被他看得怪怪的,不由开口问道。
琅戈摇摇头:“你们这些后辈的事,我却是不用管了。”
他左手一招,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件巴掌大小的东西,那东西只是晃了晃,便落在了他摊开的右手。
洛卿皱了眉头看着他的右手处,那是一个仿佛鱼鼓模样的东西。
那东西很朴素,像极了洛卿随着周天祈行走人世时所见的那样。
“这东西,是有人特意托我转交给你的。”
他随手一弹,那鱼鼓便飞到洛卿面前,落在它手里。
洛卿看着那鱼鼓,皱眉。
“据说,可以帮我们报仇?”
他耸了耸肩,有点不在乎道:“反正东西我给你了,你收好就是,指不定日后有用。”
说完这么一句话,琅戈冲着洛卿点点头,便整个人消散在空气中。
“努力吧。”
洛卿目光冰冷地看着爪子中的这枚黑狼令和那个袖珍鱼鼓,恨不得就这样扔了它们。
很久之后,它还是将那鱼鼓收入铭牌中,又将那黑狼令整个按在自己的眉心处。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这还是第一次睁开的眼睛,居然毫无不适地将整个黑狼令吞了进去,最后,还自个儿闭上了。
洛卿很是无语了一阵,随后,双爪放下,双眼直直地盯着石椅之上躺着的那条巨狼。
它仰天无声咆哮,眉心处那只眼睛再度霍然睁开,同样死死地盯着那具巨狼尸体。
一道黑色的光芒从眼睛之中射出,打在那具尸体之上,整具尸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拖到半空,随后,一点碧绿色的光芒从狼尸飞出,飘在半空。
那点光芒停顿了瞬息,似是感觉到洛卿的气息,随后光芒暴涨,将整具狼尸包裹在碧绿的光芒中,形成一个碧绿的光茧。
随着时间的推移,洛卿的额角已经沁满了汗珠,那光茧也越缩越小,最后凝成一点种子般大小的光芒。
光芒颤颤巍巍地飞到洛卿面前,消失在洛卿的身体中。
洛卿一时力竭,竟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也亏得是洛卿,若是别的什么人敢将苍狼狼王的尸体炼化最后吞噬,只怕就是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洛卿毕竟是得到了苍狼狼王琅戈本人的同意,炼化这具狼尸虽然吃力,但也不过是昏睡片刻,很快就醒了过来。
当然,洛卿这个时候醒过来也不是说,在这么一点的时间里,它已经顺利地将苍狼狼王尽数吞噬消化,而只是暂时地收纳而已。
要想全部消化,不花上个数百近千年的时间,那就是个妄想。
苍狼狼王昔日是什么修为,即便他已经身死,甚至经历了漫长时间的洗礼,剩下的,就算还不到其本身修为的一半,也不是洛卿这个小家伙所能消化得了的。
再者,苍狼狼王一等强者对于自己的尸身可谓是极度重视,若真依照规矩,这苍狼狼王死后,他的尸体应该被安置在狼墓中独属于他的墓寝里。
只是,狼谷毕竟毁在他的任上,他的臣民更是因为狼谷被毁,死的死散的散。
他们都不能再狼墓安眠,身为王者的他,又如何能安然沉睡?
还不如被洛卿炼化了去,帮它增长几分实力,也算是为狼谷赎罪。
故而,洛卿才能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
若是洛卿勤奋一点,两百年内,当可化形。
洛卿醒来后,看着空荡荡的长石椅愣了一回神,便干脆地转身离去。
依着记忆,它很快就寻到了药洞。
药洞之中,本来是安放着狼族历年寻找到的天材地宝,可以说是狼族的宝库,只可惜,自狼谷被毁以后,这药洞,也被毁了七八成,就剩下的那么一点,也是狼谷狼族反应迅速,那人来不及毁去,这才保留了下来。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有许多也已经不能用了。
洛卿看着药洞中只剩下那么一点的东西,微微摇头,沉下眼睛看着手上依旧沉睡着的血胎。
“也罢,就便宜你了吧。”
它眉心眼睛一张,一点散发着浓郁金光的光芒浮在它的面前。
洛卿拼尽全力,剥下星星点点的碎屑,洒在那血胎之上。
受到苍狼狼王精华滋养,血胎中沉睡着的幼崽面上表情一舒,竟然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洛卿眼露倦意,重新将那点金色光芒收归眉心,又勉强撑着将药洞中剩余有用的东西布置好,将血胎放入其中孕养。
看着此刻欢乐地吞吐着周围灵药精华以补全自身的苍狼幼崽,洛卿勾起一个僵硬的弧度:“你且好生在这休养吧。”
说完,洛卿便调头离开。
回了自己临时挑选的山洞,草草布置一番,洛卿便闭目入定去了。
天祈还在等着它,它怎么可能在
第八十章
沈昭拉着董靖华的手,跟在周天祈身后,不时地瞥眼看看四周。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马车走过,一如以往所见般的热闹。
可他们,却不是以往那般了。
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里有洛卿师叔在,虽然洛卿师叔的脾气有时候不太好,但师傅总是温温和和的,他们也都自在得很。可如今,洛卿师叔不在,师傅心情总不好,连带着他们也都得小心。
他板着一张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董靖华瞥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微微用力,瞄向走在前面的周天祈,示意他注意点。
沈昭会意,连忙收敛了视线,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天祈。
两个孩子的小动作,周天祈并不是不知道,但他心情压抑,便也不管这些小事。
蓦然,周天祈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陶公子,还请留步。”
“雀璃姑娘,可是还有事?”
“陶公子,我家小姐说,请你收回这个。”
“……还请雀璃姑娘转告小姐,纵然此生无缘,但这玉莲,小生却是,只想送与小姐……小生告辞了。”
周天祈转眼望去,一个身穿素净长袍头挽玉髻的少年正转身离开,他的背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手拿一张素净帕子很有些为难地侧头去看一辆停在巷口的马车。
他的视线落在帕子里,不动了。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被包在帕子里的,似乎是一朵小巧洁白莹润的玉莲?
周天祈沉吟了半响,领了沈昭和董靖华上前。
“请问姑娘,这帕子里的东西,可是一朵玉莲?”
那丫鬟模样的女子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周天祈,视线在沈昭和董靖华身上转了一圈,再回到周天祈身上时已经带了两分戒备。
说实话,倘若不是周天祈气质特殊,沈昭和董靖华也是脸色红润不似受虐的样子,只怕那丫鬟模样的女子就会直接转身走人了。
那女子还了礼,问道:“不知小道长所谓何事?”
周天祈抿唇笑,眼中眸色清澈,气度清净淡和。
“不知姑娘可否将这玉莲转赠小道,小道日后自有报答。”
那女子也不知为何,突然就静了心来,道:“小女子是做不了主的,还请道长稍等片刻。”
周天祈点头,便见那女子快步走到马车边上,微微掀了布帘,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侧耳认真听了回话,又将布帘小心放好,才快步走到周天祈面前,福身一礼道:“道长,我家小姐说,这玉莲本就不是她的物件,现如今也没个去处,送了道长也是可以的。只是,这物什的主人乃是那陶家公子,道长的报答,却是该寻着陶家公子去才对。”
周天祈一一听了,含笑点头道:“话虽如此,小道也是该谢谢贵家小姐的。至于那陶家公子,小道也会有所回报就是了。”
那女子闻言点头,双手将那帕子递到周天祈面前。
周天祈将帕子中的玉莲取出,低头仔细看了看,玉莲被一片宽大圆润的碧绿荷叶包着,在旁人眼中只有别致造型的玉莲,在他的眼里却是清气起伏不定,却又有着某种特殊的规律,循环往复,流转自如。
正是它!
周天祈将这玉莲仔细收好,再远远对着马车一个点头,便带着沈昭和董靖华离开。
走得远了,他才回过头,对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微微一笑,无人注意的长袖底下,一道微弱的青光一闪即逝。
而在那马车里,那位小姐从小上身的玉环上,一道青光快速没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昭小心地看了看周天祈,终于问道:“师傅,我们是要去找那位陶公子吗?”
虽然他们不知道周天祈这一路收集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是常常挂在他嘴边的所谓因果还是上心了的。
周天祈拿了别人的玉莲,又亲口说要回报,这一番因果种下,也是要了结的。
周天祈点头,转头看着沈昭和董靖华,认真道:“因果因果的,还是早些了结为好。你们且看吧。”
他并没有立时去找那陶家公子,而是等到了入夜结束了晚课,他才领着两个孩子出了暂住的客栈。
在巷间来来回回转了不知多久,周天祈三人才到了一个僻静处。
这里,本不是人迹罕至之所,只是因为附近有一处破败的老宅,老宅中又有几个乞丐借居,更有些痞子在这里混来混去的乱得很,入了夜便少有人敢涉足此地。
周天祈等了好一阵,才见到两个体圆膀粗的凶悍汉子扛着一个麻袋小心翼翼地往这边走来。
他们先是左右看了看,才将那麻袋放在地上,口中不干不净地说了几句,便要开始隔着麻袋动手。
周天祈手中夹着一张符纸,顺手一甩,整张符纸飞到那两个汉子面前,在那两个汉子惊愣的目光下,符纸上的符文如蛇扭动,随即符纸“嘭”的一声细响,半空之中,只剩一个神秘符文飘荡。
然后,符文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就也跟着消散了。
此刻再看那两个汉子,身体依旧灵敏,动作也很灵活,只那一双牛眼却是呆滞的。
周天祈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蹲下身子解开扎着麻袋的绳子,迎面便对上一双惊恐但又有几分沉静的眼。
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理了理自己身上凌乱的头发和衣物,少年沙哑着声音道:“小生谢过道长救命之恩。”
周天祈摇头:“小道已经收了谢礼了。”
那陶家公子顺着周天祈的视线落在他手上把玩着的玉莲,脸色一变,眼神复杂:“竟是林家小姐么?”
“嗯,小道看这玉莲颇为别致,心中欢喜,便要了过来。”
“是么?”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片刻后才抬起头,“夜已深了,小生也要家去守灵了。”
周天祈看着这个聪敏的少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眉宇阔朗,目光清澈明净,心中便喜上一分。
然再一细看,却是有些失望。
这个少年,却是注定了一生宦海沉浮。
不过,也许这个少年自己喜欢也不定。
“我们送你一程吧。”
那少年抬眼扫了一圈周围,又看了看周天祈身后很安静的沈昭和董靖华,没有推拒。
“那就多谢道长了。”
一路送回了少年的家宅,看着大门边上挂着的白色灯笼,周天祈转念一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符递到他手上。
“你我有缘相逢,我又拿走了你的玉莲,这样吧,这个你收下。”
少年诧异地看着被放到自己手上的玉符,一时有些懵懂。
他自幼家境极佳,即便如今已经没落至只剩他一人,可眼界犹在,自然可以看出,他手中拿着的这枚玉符,绝不仅仅是一块白玉那么简单。
正要推拒,抬头却已是不见了周天祈三人的人影。
他往着远处空荡的黑暗,更是惊疑不定。
就算是那道长的速度真的很快,那么,那两个孩子呢?
那两个孩子要怎样才能在霎那间的功夫,在他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符,低着头静默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最后,他将玉符贴身收好,转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周天祈领着沈昭和董靖华隐去了身形,直到那少年离开,才转身回了客栈。
打发了两个孩子睡觉,周天祈只身返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在门框处静立,看着一室的空洞清寂,他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这房间,与他的心格外地相似。
呆立愣神了许久,周天祈终于动了,他也不先沐浴洗漱,径直来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仔细点燃了烛火,才又低头去看那枚他离开前还不在的有着特殊标志的玉简。
他看了一阵,终于伸手拿起玉简,探出神念熟练地一一解去其中种种禁制,沉心细读。
他的表情认真,眼神沉寂空冥,却又不知为何,凭空带上了几分已经很久很久不见了的阴郁。
一炷香后,周天祈将手放下,手中玉简霎时化作粉尘絮絮落下。
隐没在黑暗中的周天祈眼神忽暗忽明,心中却是无波无澜一片死寂。
这是终于要开始了吗?来得正好!
周天祈取出一张符纸,掌中灵力吞吐,霎时符纸之上,一道青色火焰冒出,不过瞬息,便已将符纸化去。
没多久,周天祈房间紧闭的窗户自动开合,随即,便见一个人影恭敬地跪在周天祈面前。
周天祈并没有去看他,只是自顾自道:“吩咐下去,尽量协助齐凝意的动作,隐蔽些,不要让人发现,必要时,可以暴露她。”
那人影对着周天祈一礼,随即隐去。
周天祈也不在意那个人,吩咐完后,就转身来到房间角落处,就着盘子里冰凉的清水洗漱,随后便上了床。
黑暗的房室再度寂静,只那偶尔不明显的一两声辗转反侧的细响,断断续续的,直到天边红霞层染,才消失不见。
第八十一章
周天祈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手中的这盏宝灯,点点头,随手收起,又看了看已经被搜刮一空的洞室,转身离开。
这已经是他近日来按着天命所能搜寻到的最后一个机缘了。
这么几年来,他领着沈昭和董靖华,按着那天命中所说的属于他的机缘一一寻去,收获有多有少,但更重要的,是他所发现的规律。
周天祈眯了眯眼,除了某些只能在特定时间特定条件下得到的机缘之外,其他的,似乎都出了些问题。
不是有所漏缺,就是根本被扫荡一空。
而那些在那个天命中,本应被他收入囊中却又不见踪影的宝贝,似乎,都落到了他的那个兄长手中?
这样说来,这所谓的天命,他的那个兄长,也是知晓的,甚至,一清二楚。
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周天祈的眼睛眯得像一条细密的缝,让人看不清里面翻涌的波澜。
此刻已经候在外室的沈昭和董靖华看着周天祈从里面出来,连忙见礼:“师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