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没养猪,可架不住人缘好。征兵的时候,方曾给交好的人家送银子上门,那些能和方曾玩的来的,性子总和方曾有相似的地方。这不,每年到了年底杀猪的时候,就有几家送了不少猪肉过来。
方曾和方致远都不用再买肉了,不过,鉴于福生福运的满月酒在正月初八,方致远和方曾还是去村子中买了一头猪杀了冻着。刘阿么想着家里添了丁是喜事,一高兴,还让方致远搬了二百斤的糯米做糍粑。
林信林正两家也送了不少的豆腐豆干,刘阿么叫了林信家的和林正家的帮忙做糍粑。正好那天林双也在,破天荒的,林双积极主动的要帮忙。去了方家,刘阿么还惊讶了一下,林双收了一季稻子,已经很体会种方曾田地的好处了。
现在他们住在沈家村,虽然屋子破了些,可佃了方曾的地种,不仅能管一家三口的温饱,而且还有余钱给大胖上私塾,加上他存下的私房钱,这样下去,过上三四年,也能攒够给大胖成家立业的银钱。
赵勤也知道能种沈家这边的地是靠了林双和大舅子们的关系,对着林双是含糊的很。在沈家村住下,有没了两个老的和老二家纠缠,家里生活还能凑合,他很是听林双的话,再也不敢拿架子了。
林双巴结着方曾,自然也是知道方致远添了两个孩子。他特地的带了十个鸡蛋过来说是看月子。虽然礼轻,可他家就那个条件,刘阿么也不计较。听着林双捧了几句他家小孙孙,乐呵呵的带着他去了屋子里看了看刘庄和两个孩子。
倒是林信家的和林正家的,一开始还以为林双又要给他们丢份了。看着林双做的不错,心中稍稍放下了心。这一段时间,林双对着娘家很是巴着,每次回娘家好歹不空手,虽然只是些玉米棒子,野果子,可也让他们心里舒坦多了。
所以,这次他们嬷嬷让他们带着林双过来的时候,他们才没怎么推了。看完刘庄后,刘阿么几个人就开始做糍粑了。糯米是个稀罕物,比白米还要卖的贵些。乡里只有田多的农户才种上一两亩地留在过节过年用。
两百斤的糯米让林双瞪直了眼睛,他手脚真做起来还是蛮快的。几个人忙了一下午,才做好了糍粑。刘阿么留他们吃饭,他们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留下。最后,刘阿么给他们每个人带了二十个糍粑和一碗自己卤的猪头肉回去。
林双跟着拿了东西,心里乐的很。没想到做了半天活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情,这糍粑和肉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心里也更加确定了方曾和方致远两家的富裕,下定决心要和这两家打好关系。以后,赵家那么是指望不上了,方曾虽然是大胖的表舅,可好歹也沾亲带故的,可比旁人要强多了。
而这边,过年之前,方致远把家里的西瓜霜给刘掌柜送去。再买了些年货,虽然刘掌柜不缺,可他对着他们一直大方。这些东西就当回了情,有些事情太理所应当,就已经是愚蠢的开始了。
刘掌柜这边正好把西瓜霜卖的银钱算给了方致远,他一分钱没拿方致远的,西瓜霜一共卖了五百六十两,刘掌柜都给了方致远。方致远给刘掌柜留了两百两,自己拿了剩下的。
刘掌柜拗不过方致远,心底也没底气和方致远争辩。只是收了银钱,话里话外都是打探两个孩子和刘阿么的事情。方致远给他稍稍说了下,刘掌柜听到时而笑了时而皱眉,俨然十分投入。
过了半响,刘掌柜看着方致远说道:“方家小子,我也不瞒着你。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哪天一闭眼就去了,趁着现在能动能说,我就把事情给你说一下。”
方致远看着刘庄很是严肃,斟酌开口道:“刘掌柜,请说。”
刘掌柜看了看,说道:“我年轻时候做了错事,老了终究有了报应。你和阿庄能不计前嫌的看看我,已经是你们心地好,念着旧情了。我在南边打拼了三十年,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可也算小有身价。我怕我死了,你们不清楚的家产,被人哄骗了。我想和你们事先交代一下。”
刘掌柜看着方致远要推辞的举动,忙堵住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愿意要我的家产,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份产业本来就是阿和的,现在由阿和的孙子继承名正言顺。我一辈子没对得起他和他阿么,现在就剩下这些东西了,要是不能留给阿庄和两个小孙孙,我怕我死不瞑目啊。方家小子,就当我求你了。”
刘掌柜说动情,方致远却还是说道:“刘掌柜,说实话,银钱哪个都喜欢。可要看能不能拿,你一辈子挣的银钱我们要是接收了,却对着你不闻不问。这也说不过去,可也是接你过去照顾,却又是心中过不去那个坎。更怕嬷嬷受不住,你看,我们不能一边拿着你的好,你们又对你忘恩负义吧。”
刘掌柜听着说道:“我自己当年做的孽,所以该有此报,和你们无关。我是刘家人,你们是我在世上的唯一后人。我辜负了你们嬷嬷太多,就想着过世后,起码能把挣下的家产给你们,总算我这个做长辈的能给我小孙孙们一份家产我心里也能宽松些。哎,方家小子!”
方致远觉得自己再说什么就觉得矫情了,人家给你送银子,你还死命的推。所以,他只能说道:“刘掌柜,我们先不说这个,看着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等过上半年,他们大些,我再抱过来给你看看。过年的时候在下面可能不上来,年礼就给你带来了,你别介意。”
刘掌柜知道这个方致远给他面子,也没说什么,和方致远寒暄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方致远赶着骡车回林家村,因为走的是近路,骡车就快了些。快到方家门口的时候,他瞧着自己家不远处有了黑影在走动。原本他是不想理会的,可一想乡下也有些心思不好的,不要再打着什么坏主意啊。
毕竟,他家离着村里较远,一般人家来他家哪会在附近转悠不回去啊。这么一想,方致远就赶着车往那边瞧瞧。没想到,一看却发现,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多年不见的李富。
李富这几年日子越过越不好,小儿子病怏怏的,沈贵没了家产,整天的赖在他家里。虽然沈贵也算一个劳动力,可家里只剩两亩地,却要供四个人吃喝拉撒,还得余下钱给小儿子买药。
李富的日子过的更为艰难,对着沈贵和冯梅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特别是冯梅,一看到沈贵,一想到现在日子这样艰难,都是冯梅那张欠条害的。李富对着冯梅就没了好脸色,脾气大起来,一度对着冯梅拳打脚踢。
沈贵一开始还和李富闹腾过,不过,在李富威胁把他赶走之后,他就不敢做声了。可李家的日子还是越过越穷,李富眼看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知道也干不了几年活了。他冷眼瞧着,沈贵是个连亲阿么被欺负都不敢吱声的,以后指望他养老也没戏。
小儿子倒是不错,可身子骨不行,李富清楚能把他平平安安养大就是福气了,根本也指望不上他。思来想去,李富害怕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老无所依,一想到这个,李富就担忧害怕。
正好,这个时候听到方致远生了两个孩子,还把其中的一个小子跟了夫郎姓。李富是又气又悔,当年怎么迷了心窍把孩子给了方曾。不然,现在他也是有孙子的人了,虎子和他夫郎怎么也得巴着他孝顺他。
李富是知道自己大儿子的,心肠软,对着他这个爹的话很是很听的。到了年底,家里的日子更难过了,看着病歪歪的小儿子,李富想想带着二十个鸡蛋想来和方致远套套近乎。
他也不打算让方致远养了,知道有方曾在,他是指望不上方致远养的。可等他走了,他的小儿子总得要人照顾。李富就想着,再怎么样,方致远和他家小儿子总是兄弟。他先去给方致远低个头,真等到他死的那天,托他照顾小儿子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所以,李富带着鸡蛋来了林家村。方曾的屋子他认得,可越走到这边,李富的脚步越沉。他想到了方升,那个没什么温柔风情的哥儿。也想到了当年,方致远最后见他时发的毒誓。
李富一回想起方致远对着他说的那句话:“生不入李家门,死不入李家坟”就有些心虚。他也怕进了方家被方曾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修理一顿,这么犹犹豫豫的,就在方家的屋子附近徘徊,拿不定主意了。
第99章:惆怅
方致远远远瞧着李富,花白的头发,弯曲的后背,洗的发白带补丁的衣裳,面上再也看不出以前白白胖胖的影子。四十岁未到的人就如同六十岁似得苍老。脸有菜色,一看就是气色不好,营养不良。
方致远想起了他第一天到这个世界上来见着李富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春风满面,手中有方升走后留下的家底,又有心上人在怀的喜悦,对着方致远的第一次对话就是怪方致远惹了沈贵,惊扰冯梅的养胎。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为了孩子的爹,体会到养孩子的辛苦与欢乐。可也更为原身李富不值和委屈,那样一个说得上愚孝的人,一条命就这么轻飘飘的的葬送在了他爹的默许之下。
要是现在李虎还活着,或许看着李富过的不好,还能心生怜悯,从而体恤一二。可他不是李虎,对着李富是半点同情不起来。所以,瞧着李富,方致远就准备直接赶车过去,不搭理他。
李富正在想着要怎么不通过方曾就找到方致远说话呢,正巧见着方致远,刚刚想着盘算怎么让方致远心软呢,就瞧着方致远目不斜视的赶着车要从他身边穿过去,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模样。
李富心中憋着火,想甩手而去,一想到家里的状况,他只好上前喊住方致远说道:“虎子,你停一下,爹有话和你说。”
方致远本来想当做没听到,李富却挡在了骡车前,方致远不得已只好停下骡车。淡淡的看了李富一眼,说的话却是很冲:“我爹在家呢,没事可不要乱认亲,做你儿子我怕高攀不起。”
李富被噎着了,脸色愤怒中夹杂着尴尬,刚想训方致远两句。可看看眼前这个长得高高大大,器宇轩昂方致远,他却没了底气。方致远长得随了方升七分,带了李富三分,加上这些年吃的好喝的好,都是自己当家作主,身子自有一股子威势。
李富也明白现在的方致远早也不是那个躲在方升身后,自己想骂就骂想打就打的儿子了。想明白这点,李富忍住气,憋出笑,对着方致远说道:“虎子,你看你说的。我们是亲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不,听着你生了两个孙子,我给带了些鸡蛋,让孙子们吃吃。”
方致远看着李富,觉得低估了李富厚脸皮的程度。冷笑道:“免了,我和你早就恩断义绝了。我怕拿了你的东西,回头我阿么晚上要来找我了。我可受不住你这份好意,你有养子亲子,以后孙子多的是。我孩子可和你没半点关系。我姓方,他们姓方姓刘,和李家可是八竿子打不着。”
看着李富递过来的篮子,方致远眼睛瞄了一眼,说道:“我看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们不缺你这点东西,更不稀罕你的东西。要是你真有些心思,还是好好的去我阿么坟山忏悔下。省的以后到了阴私,被罚去十八层地狱。”
李富再告诉自己忍着,可一说到方升还是心虚了,恼怒道:“方曾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我是你亲爹,生你养你,就是有几分亏欠于你,那也是天经地义。天下卖自己家孩子的多的是,你这样的不孝子也没见几个。”
方致远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李富瞧着赶紧拦住,看着方致远平淡的模样,李富知道他在以前管不了他,现在更是管不住他。而更为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有求于方致远。
方致远看着挡着路的李富,尽管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还是有一股子邪火冒出来。他厉声道:“让开,你这种人就不配做爹做丈夫。怎么,每天住在我阿么翻建的新房了,你晚上睡的着吗。害了他,你得意了,我看你心心念念娶的人也没帮你过的多好。所以,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你让开,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李富听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想好好的教训方致远,可一对上方致远冷冰冰的眼睛,他就不敢动了。想到自己的小儿子,最后还是低低的哀求道:“虎子,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和你阿么。我也不求你对我怎么样,但你弟弟可是你亲弟弟。我年纪大了,以后要是先走了,他怎么办。冯梅和沈贵,我算算看清了,也是个不能指望的。你就当行行好,以后帮我看顾他一把吧。”
方致远听着李富的话心里都要气笑了,他没听错吧?李富要让他帮着养冯梅的儿子。难道李富得了老年痴呆症,忘了是谁把他阿么气死的。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方致远起狠了反而笑了,对着李富说道:“好啊,等你死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他爹么是怎么对我阿么的,我一定怎么对他。不然,不是太对不住你们对着我阿么的情深意重?正好,李家的屋子,李家的地本来就该是我的,我到时候卖了给林家村建个祠堂,大伙还不知道要多感谢我呢。”
李富听着心里笃笃的冒着寒气,他看着语气平平的方致远,不敢置信。李富急声道:“你敢,你姓方,可不姓李,凭什么得我李家的东西。你别太张狂,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方致远不说话,只是看着李富,李富话一出口就知道糟了,再想说什么,方致远却直接说道:“李富,我告诉你,我和你们家没半点关系。要有也是仇非恩,我不想多事,可你要是认为我好欺负好拿捏,也不要紧,我有的是时间和你玩玩。别拿什么孝道说事,大不了,我就去镇上落户。不说你和我这样的关系有几个人会为你出头,就是出头了,又能拿我怎么样?你自己掂量着办,不要到时候落得个家破人亡,再怨自己不长眼。”
说着,一手推开了李富,驾着骡车就走了。
留下李富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儿,手里的鸡蛋落在地上打的稀巴烂他也没回神。只是回想着方致远的话,陡然间惊觉,方致远早不是当年那无依无靠的小孩子了。他,拿方致远确实没法子。
方致远回了方家,心情也不好。这几年就是再屏蔽李富他们的消息可还是能得到一些,知道李富过的不好,他就安心了。他做不来圣父,对着李富这样的人,不去动手是因为他们自己就能把日子给过坏了。
对着李富和冯梅的孩子也没半点同情,有些人,他们从出生就带着原罪,就算他没得罪了你,可他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一个悲剧。方致远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装什么以德报怨,不计前嫌。他记仇,他怨恨,他就是如此自私,只要自己觉得开心,没违背自己的行事准则,旁人生活,和他有和干系。
小团子一看方致远从外面回来,也不管他身上有没有寒气,小腿噔噔蹬的就跑过去了。因为方致远每次都会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他可精明了,一瞧着方致远赶骡车回来就屁颠屁颠的跑过讨好方致远。
方致远看着塞着小指头在嘴巴里的小团子,心里稍稍去了些火气。他还有亲人,日子过的美满,没必要为旁人坏了心情。抱起小团子,给他塞了一个橘子。小团子高兴了,可送到嘴里却咬不可,急的对着方致远说道:“哥哥,帮我开,帮我开。”
方致远惊讶了一下,不可否认,他这回带了不少好吃的回来。虽然橘子现在卖的贵,可他给小团子橘子未尝没有捉弄小团子的意思。陈墨从里屋出来,看着方致远的呆样,笑着说道:“阿远回来了,小团子以前在我娘家被我大哥喂过橘子,所以记住要开了皮吃。”
说起这个,陈墨也觉得好笑,他发现自己大哥和方致远,一逮着时机就喜欢逗小团子。真是越大越孩子气,好在他们家小团子脾气好,不和他们闹。当然,陈墨选择性忘记小团子丢金豆豆的时候也不少。
方致远看着小团子把橘子给他的执着样,没法子只好腾出手来,三下两下的把橘子剥好,办开一瓣一瓣的放在小团子嘴巴里。小团子得了吃食,对着方致远笑笑,口水都流在了方致远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