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远要知道刘阿么这么想肯定得郁闷死,不过,这个时候他不知道所以就在屋子里滚来滚去。没了刘庄在旁边,方致远怎么睡都觉不舒服。翻来覆去了半天,子时了才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而刘阿么,刘庄确定自己嬷嬷心里没有不得劲的地方,心中稍稍安了下来。想着回屋方致远一定睡着了,就在刘阿么的铺上再铺了被子,和刘阿么拱了一张床上,肩挨肩的睡在了一头。
刘阿么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想起想起自己的丈夫,不知怎么的就对着刘庄说道:“阿庄,这回你到南边去,要是可能的话。你去当地衙门问问,当年征兵死在战场上的人埋在那儿了?我想着,你爷爷大半辈子都漂泊在外,要是可能想接他回来。”
刘庄对着他爷爷是没有丝毫印象的,他问道:“嬷嬷,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爹跟我说,他是个老好的人了。虽然有些脾气,可对着嬷嬷你可好了,是不是啊。”
刘阿么谈起丈夫,语气变得温柔,眼里闪过眷恋,对着刘庄说道:“你爷爷啊,是个倔脾气的人。当年啊,我和你爷爷两家离的不远。我娘家有了后阿么,虽然人不怎么样,可有我爹护着。我也没吃多大的苦头,再说,我大部分在外家,和你爷爷也算邻居。可外家的爷爷嬷嬷也有孙子,家里地又少,我常常只能吃个半饱。你爷爷那个时候放牛。他自己食量大,还担心我在家吃不饱,每每都藏一个窝窝头给我。”说着好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刘阿么就笑了起来。
刘庄瞧着自己嬷嬷的脸上笑的满足而温柔,他心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嬷嬷是幸福的吧,至少,每每回忆的时候,他总是能满足而且带着独有的温柔。
刘阿么瞧着刘庄,笑着说道:“我长大了,有一会不知道你爷爷从哪儿听来的,说我娘家要给我说亲。那个傻愣子,急急火火的跑过来找我,连草鞋都没来得急穿。赤着脚就跑了过来。等找到我的时候,脚都被石子割的流血了。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或许没人能比他对我更好了。”
刘庄还是第一次听着自己嬷嬷说起这些事情,刘阿么今天兴致勃勃,也有了说往事的兴致:“那个时候,你家爷爷家里本来就不怎么样。他又是长子,上要养老,下要养小。我外家嬷嬷是不同意的,那个时候我手艺好,人长的也不错,提亲的人家比他好的多的是。可我就瞧中了他,虽然,我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头,可心里是甜的。等我们出来单独过,我虽然气他对着他爹么狠不下心来,可也不会逼着他。可没想到,最后,却害了他。要早知道如此,拼着做个恶夫郎,我也要把他和那边分开了。”
说到这个,刘阿么心中到现在还意难平。想起自己知道丈夫死讯的时候,刘阿么只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也恨自己没能做了那恶人,早早的和公爹嬷嬷分开了,还害的自己当家的没了命。
刘庄见着刘阿么咬牙切齿的,他忙转移话题说道:“嬷嬷,朝天当年没有把爷爷他们的尸首运回来吗?毕竟是为国捐躯的,朝廷不能不让他们死后落叶归根吧。”
刘阿么叹了一口气,对着刘庄说道:“那个时候,刚刚平了战事,这战死的士兵海了去了。朝廷哪有那么好心给他们运回来,这一来一回的不说费事,就是银钱也要花上不少。当年,你爷爷被朝廷发了抚恤的银钱也不过三十两。哎,就这三十两,要了你爷爷的命啊。”
刘庄这才明白,原来,他爷爷的墓是立了衣冠冢。看着他嬷嬷伤心的样子,刘庄想着,和方致远商量,怎么也得好好在南边问问,他爷爷到底葬那儿了。要是可以,把他爷爷接回家,也是了了他嬷嬷的一桩心事。
第二天,方致远和刘庄带着银子就去找了方曾。方曾得知两个人都跟着他去,心中还是蛮高兴的。三个人去了陈掌柜那儿,毕竟他是地头蛇,知道那家的货便宜,也知道南边那边要他们这儿什么货物。
陈掌柜也不见外,给他们细细的说了起来。当然,还给方曾他们介绍了卖家,务必让他们拿到更为便宜的价格。方曾他们在陈掌柜的指导下,进了七八百两的货物,这不,他们各自身上也就剩下一百多两开路了。
准备好了货物,就是找人,这也是陈掌柜帮着找的。都是往南边跑过的,会赶骡子,自己还带骡车,不过,价格也不便宜。一个人去一趟就要二十两银子,路上吃喝得包。方曾要了五个人,自己又买了一头骡车,这样八辆骡车就准备好了。
盘算盘算,他们又回了一趟林家村。自从征兵过后,他们都快一个月没回去了。家里的地什么的也得回去和林信林正一家说一下。再说,三四个月没人在家,方曾打算把家里再拾掇一遍,该收的东西就收起来。
方致远和刘庄也是趁机去了刘家村,他们可是有两个屋子在哪儿呢。人不在总得给里正说一声,不然,说不定有那厚脸皮自认为沾亲带故就要急吼吼的占为己有了。
当然,方致远和刘庄也没空着手,备了猪肉和糕点,到了里正家。里正刘理对着方致远很是热情,知道他们要在镇上住几个月,在方致远拜托他看一下刘阿么的屋子时。刘理爽快的答应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防来防去,也就是防着刘兴兄弟一家罢了。
方曾那边也很顺利,舅甥两约好,等陈砚出发的前三天就把刘阿么接过去住。现在还住在原来的地方,这样也更自在些。刘阿么这些天忙的就没歇过手,路上用的吃的,他都给备着。
晒好的被子,防雨的蓑衣,耐放的吃食。统统的在刘阿么手里转悠,为着方致远和刘庄能出门方便些,刘阿么和特地的想镇上认识的老嬷嬷请教这出门在外的行头装备,很是下了番功夫。
还没等到方致远和刘庄出行了,刘阿么就备了满满一大车的吃的用的。看到方致远和刘庄赶紧阻拦,再三强调他们是去运货的,要是自己的东西多了,货就没法运了。
刘阿么这才歇了这股劲,开始想着怎么在有限的空间里多装些东西。
第81章:南边
陈砚出发的时间定了下来,方致远和刘庄带着刘阿么就来了陈家住下了。好在陈家的屋子多,刘阿么和陈墨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倒不会显得不方便。刘阿么给方致远和刘庄准备的东西,最后勉勉强强的塞满了三个大箱子。
出发的那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刘阿么和陈墨抱着小团子。对着方曾他们是叮嘱又叮嘱,关照又关照,还是看着时辰不早了。大伙才依依不舍的上路了,小团子睁着大大的眼睛还不知道什么事情,陈墨的眼泪却是流淌在了小团子的胳膊上。
方曾带着方致远和刘庄,另外请了五个老把式,带着几大车的货物跟在陈砚的后面。陈砚带了三四十个兵差,护送三四百个新兵。他们的车跟在陈砚五六百米后面,尽量的不给陈砚添麻烦。
几天下来,方致远才深刻的感受到古代远途行走,人真的吃不消。他们这样,听老把式们说还是好的了。至少吃喝的不错,睡也有陈砚利用特权给了三个帐篷,而且,每隔几天,陈砚他们路过驿站或是村庄都可以去歇息,换换衣裳,洗个澡什么的。
这样,他们才不至于变成野人。这也是方曾一开始就考虑可以带着刘庄的原因,要是他们单独行走南边,至少是不敢歇在路过的村子和客栈的。谁知道会不会那些中有没有坏心眼的。
可就是这样,十天中倒是有七八天要风餐露宿,骡车颠沛,要忙着喂骡子,烧饭,扎帐篷。一开始,一天下来,方致远是每晚倒了就睡,夜里叫都叫不醒的。
刘庄作为这一行唯一的哥儿,几个老把式一开始并不看得惯。认为方曾和方致远出门还带着哥儿,忒没有专业精神了。这一趟十有八,九要亏钱。不过,刘庄在里面几天大伙就发现好处了。
做饭好吃,人勤快,手上功夫更是不弱。没事还打个野兔野鸡的打打牙祭,一般汉子都比不上。老把式们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对着刘庄是不讲究了。方致远嘴巴甜,为人处事自由一股子圆滑,方曾稳重周到,这一行人,路走了一半,交情却是好到称兄道弟了。
等人熟了,老把式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生疏,有时候指点一下接下来那边有荒庙,那块有破屋,那边可以带些东西去南边卖,那边就可以把手里的一些货物出手卖个好价钱。
这样,一路零零碎碎的,也卖了两辆骡车的货物,进了两辆骡车货物。而一路上,刘庄也都记着他嬷嬷给他说的事情,没事就和方致远提提。方致远对着当年征兵的事情是一点也没个数,最后,还是老把式中有了姓赵的,大伙叫他赵老五的汉子告诉方致远,一般死在战场上的士兵都就地挖坑埋了。
而且都是一群一群的埋了,这要是想找一个汉子,恐怕是不容易的。不过,要是找到当年的老兵,说说刘庄爷爷的祖籍名字,说不准还能去拜祭一下。
这个消息让刘庄有些失落,不过,想想也就想开了。刘庄现在也没了接他爷爷回来的想法了,毕竟不现实,也做不到。他就想着打听一下他爷爷的埋身之处,好给他爷爷上柱香,回去告诉他嬷嬷,也算了了他嬷嬷的一桩心事。
一路上,有着陈砚在前保驾护航,方曾一行人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麻烦。不然,光是各个城门的过路官差的过路费,都要让方曾他们好好的脱一层皮,出一次血。老把式们瞧着,都说方曾结了门好亲戚。做官的总管是不同的,还跟着方曾说,他们以前也想自己跑商来着。
可跟着其他商人来来回回之后,才发现这钱真不是好赚的。没人没钱,这路卡都过不去,还有遇到那不讲理的官差,扣上一车货也不是不可能。他们要养家糊口,可没这实力跑商,不如跟着大商人,在后面拉拉货,人家赚多赚少,也少不了他们的辛苦钱。
方曾和方致远听着心中有些后怕,这要不是跟着陈砚,真冒冒失失的出来了。这路这钱可不是那么好走,那么好挣的。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消减了一些心中的野心,挂念起来往日的平静生活。
方曾一路上看见好玩的有趣的都要买一些带着,旁人问起来,方曾总是乐呵呵的说道:“带给我家的小子的。他才两岁,但长的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了。我想我回去,他该会喊我爹了。”不厌其烦的和旁人带着骄傲和得意的宣传着他家的小团子。
方致远和刘庄也趁机买了些东西,给刘阿么的,给陈墨的,当然也少不了小团子和其他熟人的。一路上吃吃喝喝,买进卖出,倒是让方致远和刘庄很是长了见识。
一行人跑了两个月,才到了南边最繁华的都城元城。不可否认,南边的风貌繁华真不是他们那儿可以比拟的。可方曾他们来的并不是时候,应该说他们的货来的并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朝廷征兵闹的人心惶惶的。毕竟蛮族最喜欢抢掠的就是南边,这要是开战了,哪还有他们这儿的好。所以,大商人,小官绅们纷纷的卖田卖铺,准备去旁的地方避避,等战争完了,他们有钱有身份地位,照样回来过好日子。
而城里的百姓却是走不了,就开始往家里屯吃的喝的。这儿的米油药材价格飞涨,倒是一些丝绸,瓷器各类的高档品门前生意惨淡。方曾他们带了很多山珍和皮毛,皮毛倒好说,这儿冬天也冷,皮毛做衣裳暖和。
稍稍降些价就能把皮毛卖掉,就是所谓的降价也是跟着南边的本地价格比。比起方曾的本钱也是挣上了好几倍的价钱,可山珍这玩意却是不好卖。别看他是吃的,可却是有钱人吃的玩意。
以前南边山珍最好卖了,南边的有钱人多,重口腹之欲的更多。所以,以往方曾那个地方的山珍到了南边就被抢光了,货只要带来就没有卖不掉的时候。方曾也听了旁人建议,特别的备下了不少。
可这个时候却不同往日,有钱人纷纷要跑了,哪还有闲情逸致买山珍吃。就是有也是拼命的压低价格,方曾大老远的把货运过来,价格给的太低,还不如自己吃呢。他也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于是货就砸在手里了。
其实,这一趟下来,方曾他们的本钱却是回来了,还赚了两三倍。可他们还要在南边带货回去,当然是本钱越多越好了。所以,手里的货,方曾就有些急了。
最后,还是跟着方曾的老把式赵老五,瞧着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情。他们还要赶着回去过年自然是早回早好的,赵老五毕竟不比方曾,头一次来南边,他差不多跑了十多年了,在南边还是认识一些人的。
这不,这天吃饭的时候,赵老五就直接对着方曾说道:“方当家的,我看你这山珍有些棘手。其实,我这倒是认识一个商人,叫刘有财,我们称他刘掌柜。他可是个好人,也是咱们那边的人。早年当兵打战的时候,被人救了,他为着报恩就在这抚养了恩人的孩子成人了。不过,他在我们那边是有家室的,就是去的早了些。刘掌柜对着我们那儿的人都一份同乡之谊,能帮老乡的都帮一把,要不明天我们去找找他?”
方曾听了没做声,刘庄听了却是上心了。方致远是知道刘庄的心事的,知道刘庄不好开口,他就出声问道:“赵老叔,这刘掌柜是不是早年在我们那儿征兵过来的。要是的话,那当年我们那儿征的兵也该和他一道。他一定能知道战死的士兵埋哪儿了吧?”
赵老五看了一眼方致远,因他喝了些酒,话头也就多了些,说道:“可不是。我是见过刘掌柜的,说是当年和他一道当兵的,活下来的不多。他也是被人救了,才没死。要是说那些士兵葬哪儿,听旁人说,刘掌柜每年都去祭拜,肯定是知道的。”
方致远和刘庄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方致远和方曾开口道:“舅舅,我看这山珍也不是一时半会的能卖掉的。不如,你明天去进货,我和阿庄明天去刘掌柜那儿瞧瞧,要是能卖掉最好。不行,咱们再想法子。你看行吗?”
方曾也听方致远和他说过刘庄家的事情,知道他们是想去找刘掌柜问问刘庄爷爷的事情。虽然,方曾认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刘庄爷爷的事情估计是很玄,但他也不拦着,笑着说道:“那感情好,你们找找刘掌柜。要是行最好,不行也别急。这山珍是好东西,真不行我们就自己吃了。”
这话说的大伙都笑了起来。
方曾在南边没有住客栈,而是租了一个小院子,一个月五两银子。院子有连正厅不过四个屋子,安排他们却是够了。方致远和刘庄自然一个屋子,可能是因为明天要去见刘掌柜,一向内敛的刘庄心里都有些神思不属。
方致远也了解,毕竟血脉是种很神奇的事情。刘阿么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丈夫,刘庄心里紧张也是人之常情。他没事就和刘庄说说话,来分散分散刘庄的注意力。
方致远说道:“阿庄,你想不想嬷嬷啊。说实话,我都有些想小团子了。也不知道那个小东西我们回去的时候会不会把哥哥给喊全了。你说我叫他多少回,他怎么就是不会叫呢。”
说起这个,方致远就一阵的怨气。而刘庄听了这个却是笑了起来,可能是想起方致远对着小团子的无赖样,在小团子耳根处念叨的场景吧。说实话,刘庄认为依着小团子的聪明劲,不会喊哥哥就是方致远逼的太紧了。
当然,这话刘庄是不会说的,他开口道:“阿远,你说当年我爷爷是怎么死的?朝廷只是发了通告和抚恤银两,并没有说什么。我嬷嬷一开始还不死心,天天去村口等着爷爷回来,听说要不是我曾爷爷和曾嬷嬷闹着那抚恤银子的事情,我嬷嬷还回不过神来。”
方致远对着刘阿么是尊敬的,一个年级轻轻的夫郎没了依靠着的丈夫,还有虎视眈眈在旁的公爹嬷嬷,时刻使坏的小叔子,怎么看怎么可怜。可刘阿么硬是养大了刘庄的爹,娶了夫郎生了刘庄。
最后,连刘庄的爹都去了,刘阿么还能擦干眼泪养大刘庄,这样的性子有几个人能做到?至于刘庄的爷爷,方致远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明明知道自己爹么是那样的人,对着他们的痴缠还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