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你做什么,你这样硬来怎么可能……”话音未落,两块玉石神奇般地应声分开,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条紫色的丝线自言自语般地说,“当年他将此物送与我的时候我还只有十岁,如今四年都过去了。”
然后只是将羊奶玉交到顾惜云手中,环顾了一下四周,拉着顾惜云走到沼泽地前面,“顾大哥,你能越过这片沼泽对吧?”
说罢,利落地飞身而去,轻巧落在沼泽旁边的空地上,从怀中掏出打火石,一把熊熊烈火点燃了空地旁的野草,火势越来越迅猛,云深这才飞身回到顾惜云面前,对着惊讶的他说道,“顾大哥,你将这件衣服和这块玉交给慕容御疆,就说你在沼泽地旁的枝桠上找到了这件衣服,然后在发现正在挣扎着想要上岸的我,便追了上来,但是空地上都是荆棘丛,你为了避免麻烦,便一把火烧了整片荆棘丛,然后在一片灰烬中找到了这块被遗留下来的玉石。你替我看看那两人的反应,我要印证一下我的猜测。”
“印证什么?”羊奶玉圆润的轮廓丝毫没有被破坏的缺口,仿佛刚才他所见到的太极图样只是一瞬间的幻象一般,眼角悄悄瞥向云深,他只是看着手中的那块玉石愣了片刻随即便将玉石用锦帕包好收进怀中。
“你只管将玉石交予他便是了。”
“云深你……”话未说完便以一声叹息收场,他虽知道让此时的云深再次相信一个人也许难如登天,但是却还是抑制不了心中的失落,笑着抚摸着云深脸部消瘦的轮廓,“那云深你日后怎样打算。”
“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浅笑涟涟,“顾大哥不用担心我了,我现在会照顾好自己的,过些日子等到风头过了,我自会与你联系。”
说罢转身便消失在夜色当中,只留下顾惜云孤身一人,抚摸着胸口那颗黑痣的位置,看着云深离去的方向,他就走的那般决然,他还是称他为顾大哥,他还是未曾承认自己是他的叔父,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
顾惜云打理好衣衫,苦笑一声,飞身赶回宫中。
冷月孤影,独自坐在房顶看着清冷的月色,忽然耳边划过一个幽然的声音,一点点将自己的思绪便的模糊,眼前的一些都变的恍惚起来,眼前猛地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耳边回荡着水滴滴落的声音,身子仿佛变成了一抹飘然的魂魄游荡在空中,周围清冷的空旷,猛然,眼前白龙闪过,一阵咆哮的龙吟在耳边叫嚣,那威震的声音引得云深不禁捂住耳朵,霎时从昏迷中醒来。
额上已是一头冷汗,待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时,他猛地向后一缩,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抽出一把弯刀警惕地对着眼前的两人。
“云深……”期盼着这一天已经不知道多久了,看着云深活生生得站在自己面前,张瑞竟然激动得语不成声。
“你们不要过来。”张瑞刚向前迈了一步,云深的刀剑已经冷酷相对,“你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纳兰海瑞呢,他在哪里,你们究竟想要怎样?!”
“孩子,这里只有我二人,我只是想帮你。”云深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额上的那只黑蝎提醒着他这个看似和蔼的老者正是多少年来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王黑蝎。
“你怎么……”他依稀的记忆中关于当年在药王谷的那些记忆残片,似乎隐约记得眼前这个老者本该是个已故之人,为何会如此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山洞之中,这一切诡异得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怎么你觉得我这个老人家应该已经到了入土的年纪啊?”黑蝎笑了笑,不着痕迹地仔细打量了一下云深右脸的伤口,“瑞儿,你说你的化腐祛瘀膏也无法去除他右脸的伤疤是吗?”
“你们要做什么?”黑蝎身上有种让云深感觉非常怪异的气息,仿佛体内有一种力量或者说另外一个灵魂在蠢蠢欲动,总是让他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个夜夜都会重复的梦中那些模糊的笑容,那个偌大的殿宇。
身子忽然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吸盘吸引一般,身子飞快地移向黑蝎,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他一双枯枝一般的手牢牢钳住,动弹不得,紧接着身上的衣服被一把扯了下来,露出了身后的图腾,云深倒抽一口冷气,拼命地挣扎着,身后的图腾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也是唯一会要他性命的东西。
“孩子,睡吧,睡吧,一觉醒来之后你一生所有的伤痛便统统不再了。”黑蝎的呢喃仿佛是一道催眠咒一般,一阵困倦席卷了云深全身的每个角落,身体仿佛是浸泡在一种粘稠的液体当中,浑身被疯狂的还早纠缠着,后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灼烧,那种刺痛就如同记忆中那般,灵魂像是被人硬生生抽离了去,一阵混沌,霎时间,自己奇迹般地再次站在了那座睡梦中的纯白色大殿门前。
他拼命地冲进那道大门,他要将那些人的面孔一一看清楚,他受够了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要知道自己的一切,他要知道他背负着这种命运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为了拯救那些衰落的古老民族,他不甘心他生来就是一种被人利用的工具。
然而他越是想着那道门跑去,那道门便离他越来越远,甚至一点一点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他绝望的吼声也淹没在那一抹纯白色当中,悄无声息,忽然他整个身子向后倒去,仿佛是落入了一团棉花一般,被一个怀抱牢牢接住,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他从后面将自己圈在怀中,下颚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一个清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情人间暧昧的呢喃,“白龙啊白龙……”
94、西罗城
他究竟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这个陌生的自我,如今的他已经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得了,曾经那个单纯的少年早已不知去向。这个世界越发地让他不信任,而这份不信任正在煎熬着他的每一天。
之间触及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折断了这张逐渐变得陌生的脸,微微阖上双眼,仰起头来,夏夜的暖风轻抚过脸颊,云深逐渐放松了身心到头躺在草地上,手不自觉抚上胸前的羊奶玉,心里出奇的平静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仿佛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滑过云深的侧脸,一个云朵一般飘然的轻吻紫色长衫霎时遮满了上方的天空,那是一张他看不清的笑脸,“白龙……白龙……”
“你究竟是谁……”云深试图伸出双手抓住那人飞扬的衣袂,紫色的衣摆,他试图将这张温和的脸看清楚。
“也许你终究无法改变这既定的命运,但是你却可以选择以怎样的方式活着,快乐或是痛苦均是来源于自己的选择……”
一滴眼泪募得落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可以选择什么,他不得已选择了背负着自己的命运,他无可奈何地选择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他的无可奈何,所有人的欺骗都让他前所未有的痛苦着,他还可以选择快乐吗,过去那种虽然一无所有却安定快了单纯的生活似乎已经离自己好远好远了。
“白龙……别哭……”恍然间那个身影顿时消失不见,云深惊叫着想要将他拉住,却动弹不得,他越是伸出手去,那人便越走越远。
“别走?!”猛地醒来,仿佛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一样,头顶上是一轮浅浅的圆月,天边已经开始泛起微微的青白色,周围寂静无人,刚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梦,“原来是梦……”
收不自己抚上脸颊,他残留的温度似乎还留在脸颊,一切那样逼真。
“我还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吗?”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满眼尽是苦涩,“我最爱的那人如今在别人的怀中,我所相信的所有人如今都想要我的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状要我如何选择啊。”
手不禁紧握胸前的玉石,目光恍然变得狠利,或者他从来都无可选择,因为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只有除掉所有想要他命的人,他才能保住所爱之人,在婧侉族村中的那些年,那些顶着最新刺骨痛苦拼命努力挣扎的自己不知早就下定了决心吗,或者他始终无法向肖湛那样无情,他也从不向害任何人,但是那些执意与他为敌的人,他只能将他们一一除去,这便是摆在他面前唯一的路。
现在问题似乎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回到了在戏楼初见那个与自己有七八成相似的少年身上,他脸上的微笑,他的衣着举止,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刻意模仿,他有着自己所拥有的几乎所有的特质,他甚至抢走了他自小呆在身边的长命锁,甚至还拥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刺青,昆穆究竟在做着什么样的打算,在自己入宫的那些年间,昆穆,沈炎还有晚迳之间又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他必须回到戏楼去一趟,好好搞搞清楚这个晚迳的来历。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繁华的烟柳巷子似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这里看不到一丝霍乱的痕迹,莺莺燕燕歌舞升平,一切都还是太平景象,云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是,但却还是选择住在这里,
忽然腰间的金铃子发出尖锐的声音,连带着那个瓶子一起在腰间剧烈摇晃着,心忽然一沉,这只金铃子是他走的时候与孟广和纳苏取得联系留下的一只金铃子,他们出事了……
顾不得多加思索,披上还是潮湿着的衣服边焦急地往西罗城赶去,这两人选择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落脚,想必也是做了一番挣扎,这所向来以鬼城着称的城市位于三国交界之处,是众多国家争夺的要塞之地,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正式因为地理位置如此有争议,所以三国为了保持和平相处,此处也是历来最为安全之地,这个地方有着来自于各个国家的不同人种,文化习俗也是多种多样的,向来都是隐姓埋名的好地方。
西罗城距离江州的距离并不远,只不过是个各大毒枭出没的地方,所以朝乾国的百姓有一个口口相传的童谣,“少小离家白发回,西罗城楼影坠坠,二郎远行不向西,好女不嫁外乡郎。”
“客官,给您牵好马,这就带您上楼。”若说除却各地的烟柳巷子恐怕这座西罗城又算是另外一处与世隔绝之地了,喧闹的叫卖声,戏楼中传来的阵阵唱腔,烟雾缭绕,还未走远,手中的缰绳边一把被人夺了去,紧接着便走过来两个莽汉,笑吟吟地将他硬是推进了眼前客栈当中。
“你们要做什么,我还要赶路。”刚起身那两个大汉便瞪圆了眼睛瞧着云深,看的他一阵脊背发凉。
“你大爷的小兔崽子……”隔壁传来一阵猛地拍桌子的声音,转头之际那些人已经打了起来,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却未曾有人劝架,反而都是声声叫好,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客官长途跋涉,想要些什么,我们这有上等的菜肴,若您想要醉生梦死的话其中的话我们一样可以为您安排。”
“让开!”拔刀出窍,腰间金铃子的动静越来越频繁,他不能再在路上浪费时间了,看见云深拔刀相向那些人反倒老老实实让开了一条路让他离去,甚至还将他的马匹亲自牵来给他,者或者本就是这个地方的风俗习性。
一路上他越发对于这个地方感到好奇了,这是个绝对混乱的地方也是个能够逃脱各国律法约束的地方,周围时刻充满硝烟的环境让他感到极其的不安定,他更是难以想象孟广和纳苏是怎么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这些日子。
整座城池的上空似乎都被阴霾遮蔽了,看不到一丝晴朗,云深沿着一条九转八弯的小巷子往深处走去,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有些坐在家门前闲来无事之人都面如土色,一脸不安定的样子,这一切让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95、再见纳兰海瑞
“纳苏?”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这座破旧的宅院还比不上跑马帮的时候众人住的破庙,里面尽是灰尘,似乎是许久不曾有人居住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纳苏是那样爱干净之人,怎会容得这样的环境。
门吱呀一声换换推开,云深蹑着步子往里间走去,屋内的陈设简单,但却打扫的极为干净,余光扫过周围,最后落在静静地躺在床上的那张字条。
“若想见他二人,西南城隍庙见。”这字体虽然娟秀端正,却并不似女子的字体,那顿挫的笔锋都告诉云深这留书之人是位男子,孟广不识字,但是武艺却不差,在这个地方吃不了亏,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这次孟广和纳苏遭遇麻烦还是因为自己。
若是前来之人是刘德和昆穆,孟广是绝不会想自己求救的,若不是这二人,那么恐怕会找到这个地方的人也只有肖湛和纳兰海瑞了。
不知从何时起耳边尽是回荡着那个空灵飘渺的声音,那样柔和温暖,那飘飞的紫色衣摆总让他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自从那日让顾大哥将羊奶玉带回宫中之后,便一直没有接到顾大哥的任何消息,这多少让他有些忧心,若是这一招瞒不过晚迳,那么会给他日后入宫带来许多的麻烦之处。
若说从前无论如何,身边总是有个人可以商量,尽管被欺骗,但是至少比现在过得轻松许多,如今面对这样的事情才终于发现自己竟然这样无能,除了焦灼的等待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好容易挨到了,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城隍庙。
城隍庙的位置极为隐蔽,在这样一片树林中孤零零立着这样一座诡异的破庙仅仅是想一想便觉得后脊一阵寒凉,“嗯嗯……”许是听见了云深的脚步声,从城隍庙中传来一阵细小轻哼,尽管如此云深还是一下子辨别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纳苏。
“你终于来了?”眼前之人身着墨色轻纱,一笼水秀宽大得贴附在腰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纳兰海瑞,“想要找到你可真是不容易啊,害得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将这两人找到。”
“奇云大哥……”尽管此人的身份已经由一位兄长变成了冷漠的敌人,但是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中还是忍不住震动,那四个字脱口而出。
“奇云大哥?”嘴角轻挑,那双妖娆的桃花眼格外好看,只是却也陌生不已,“如果你能乖乖跟我走,我不介意你将我视作他人。”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心如刀绞却要眉眼带笑如今已成了习惯,“你想要我的命作何用?”
若是奇云大哥的话,即便他成日里都是嬉皮笑脸,但是总会认真地告诉他那些深沉有让他感动的话,眉眼空灵绝然,微笑若有似无,人面桃花,如仙似妖,那日在戏楼中,他最后一次替晚迳唱《长相思》的时候,他深情执笔细细描眉的时候,他曾经单纯地相信过这个人一定不会背叛自己;梨花巷陌,他撑起下摆为他接那纷纷飘落的梨花的时候,他相信过他;他手忙脚乱地拍着自己的额头安慰泪流不止的自己的时候,他相信过他。
“哈哈,我可不适合那些文绉绉又恶心的话,你便想是我看中了你俊俏的模样,这样到更符合我的心性。”折扇张开半遮面,一串轻笑泻出,他笑得那样妖娆,笑得那样潇洒,笑得那样陌生。
“与你讲情恐怕也是件可笑的事情吧。”或者如今这般的状况他已经应该知足了,在泥足深陷之前猛然转身离去,至少连根拔起的时候痛苦会少了许多,比不得那个从六岁起便让自己信得彻彻底底的人要好得多。
“傻孩子,我净跨民族都是无心之人你没有听过吗?”眼眸流连在被捆在一旁的孟广和纳苏,纳兰海瑞耸了耸肩再次开口,“说什么情劫,我可不相信。”
“看来我的命这样之前,我一条命就能换两个人了?”索性不再心烦,怅然一笑,“我听说你和瑞哥的师兄弟倒是情深,伤了我的性命,你就不怕你师弟来跟你要人?到时候要是因为我一个人引得你们自相残杀那我的罪孽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