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聿涵看见杜牧泽那张熟悉的面孔，也不闪不避，就这么直接走了过去，脸上的深情却是极其冷淡。杜牧泽当然是主动跟柳聿涵打了招呼，“柳总。”
“杜总。”柳聿涵淡淡扫了他一眼，互相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各自往前走了。
何秋元却看着柳聿涵离去的背影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杜牧泽往前走却发现何秋元没有挪动脚步，于是碰了碰他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何秋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指了指已经走进去的柳聿涵，“他……”
“他怎么？”
何秋元的眉头舒展开，轻笑一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似乎跟传言中不大一样罢了。”何秋元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疑惑刚刚柳聿涵扫过来那一眼里，带着的冰冷，那种彻骨的几乎要将人刺伤的冰冷。
杜牧泽也没什么心思去细究何秋元究竟想说什么，点点头同何秋元并肩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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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房仪式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环节，当主持人说到请总经理上台剪彩的时候，柳聿涵才理了理袖子，微笑着上了台。剪彩这事儿，柳聿涵以前虽然没做过，但是他没少见过。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剪刀将彩带剪断，全程微笑，这就算完事儿了。
不过作为总经理，柳聿涵总是要象征性地说几句话的，底下那些收到房的住户倒也不觉得不耐烦，个个笑意盈盈，就跟柳聿涵讲得特别好似的。柳聿涵不是老头子，所以也没什么啰嗦的毛病，讲完就下了台。下面掌声倒是挺响的。
“柳总讲话，倒是有模有样的。”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柳聿涵抬头看去，只见秦尧正从人群里走出来，往柳聿涵这边而来。
“秦少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柳聿涵自然地接受了秦尧过于熟稔的语气。
秦尧走过去亲热地拍拍他的肩，笑道：“你们柳氏的交房仪式，我当然要过来捧个场。”
柳聿涵将秦尧往里面的会客室引，“我看你是过来看杜牧泽的吧。”
秦尧哼笑一声，“刚刚我就见到他了，他现在倒是春风得意得很，只是还不知道他能否笑到最后呢。”
柳聿涵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我看他到后面恐怕是笑不下去了。”
秦尧正经地打量了他两眼，“我怎么觉得你那么不待见杜牧泽啊？你不待见他，怎么还让他给你们家做广告？”
柳聿涵选择性地避开了他的第一个问题，“跟飞翼的合作是之前就决定好了的。”
秦尧耸耸肩，也就不多说了。
“坐下说。”柳聿涵走到沙发边，示意秦尧一起坐下来。
“你老爹什么时候才会退位把柳氏交给你啊？”秦尧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问。
柳聿涵从拿起工作人员刚刚送来的水杯，喝了一口说：“那估计还早吧，我爸还年轻。”
秦尧嗤笑一声，“年轻？他们这一辈的人哪个还年轻了？”
柳聿涵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跟你不一样。”
秦尧笑了笑，神色却有些黯淡，“你说的是，你的确跟我不一样。你老爹虽然之前不待见你，但他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儿子，现在他又对你重新寄予厚望了，你根本没必要跟我一样着急。更何况，你还有个甄家。”
柳聿涵轻笑一声，“放心吧，最后赢的人是你就够了。”
秦尧跟着柳聿涵相视一笑，两人对未来越发期待起来。
“最近春风得意的人不止杜牧泽，还有我大哥。他不知道听了谁的话，开始玩毒-品了。”秦尧嘴角的笑容讽刺。
柳聿涵对毒-品这种东西向来没什么好感，脸上嘲讽的表情也就多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毒-品是你父亲一直杜绝的东西吧。”
秦尧笑得开心，“没错，毒-品一旦沾上就难脱身，所以我父亲一直都不愿意去碰这个东西。更何况我父亲本来在军火这一块就拿了大头，若是再染指毒-品，总有些大佬不愿意了。”
“你大哥既然要自寻死路，那你推一把不就得了。”
“推一把怎么够？”秦尧眼神阴狠，身上那股子不羁完全消失不见，这才真正有了黑道世家出身的气势，“至少得把推进深渊，让他没有一点退路才行。”
“你这是让他没有一点活路吧？”
秦尧靠在沙发靠垫上，嘴角的笑都是冷的，“他要找死，我也拦不住啊。”说完，秦尧似乎是突然想了什么，笑着说：“有空的话，陪我去泰国走一趟如何？”
柳聿涵打量了秦尧一眼，点头说：“什么时候？”
“等你搞定你家那个小家伙再说吧。”秦尧暧昧地看了柳聿涵一眼。
说曹操曹操就到，秦尧的话音刚落，柳聿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秦尧哈哈大笑着说：“不会是你家那个又闹了吧？”秦尧现在对在柳家别墅里见到的那个少年印象都还清晰得很。
柳聿涵没有搭理他，直接接起了电话，“喂？”
“柳先生，我、我带着景先生出来了。”
柳聿涵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韩晓在电话里说的景先生就是景焱，柳聿涵的脸色一黑，马上问那头的韩晓，“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带到哪里了？”
“是他要找您的，我、我跟钟叔也没办法……”韩晓说得无辜。
柳聿涵对他这种推卸的态度有些反感，但是他已经带着景焱出来了，为了不出事，柳聿涵也只能对那头的韩晓说：“我在青铜路38号，你马上带着他过来，带上司机。如果出了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韩晓被柳聿涵这话说得冷汗直流，马上应道。
“怎么了？还真的出事了？”柳聿涵挂断电话，秦尧马上问。
“走吧，我们出去。我请的那个护工居然把人带出来了。”柳聿涵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尔后起身往外走。
秦尧跟在他后面，啧啧道：“小孩子。”也不知道说的是景焱，还是韩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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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银灰色加长房车停在不远的地方，车门打开，穿着校服的小男生先从上面走下来，茫然无措地四处望了望。
“韩晓。”柳聿涵大步走到他的面前，表情有些冷，很明显是心情不悦。
韩晓忽略背上冒出来的冷汗，慢慢移动开身子，露出后面坐在车山的人。
景焱穿着白色的小西装，蜷缩在位置上，看上去干干净净，眼神也格外澄澈，在看见柳聿涵的时候双眼立马就亮了。“亦亦……”景焱朝着柳聿涵伸出了双手。
柳聿涵并不想让景焱在外面多留，跟秦尧打了个招呼，就直接上了车，任由景焱抱住自己的腰，两个人挨着坐好，“开车。”
韩晓慌慌张张地跟着上车，只敢坐在柳聿涵的对面，低着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饿不饿？我们去吃饭？”柳聿涵低头问景焱。
银灰色的加长房车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何秋元看着远去的车，满眼震惊，“……景焱？！”
“走吧，我们也回去吧。”杜牧泽走近，拍拍何秋元的肩，招呼他往远处停着的车走。
何秋元马上收敛好神色，笑着回过头，跟杜牧泽一起往那边走，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二十七章
细碎的阳光落在窗户里面，耳边只听得到悦耳的鸟叫声，鼻间呼吸到的空气还带着淡淡的花香气。似乎是钟叔已经将花园里的花换掉了。
柳聿涵睁开双眼，转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早上九点半。他将手从被子里抽离出来，身旁的人立马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呻-吟，转身紧紧靠在了柳聿涵的怀里。
就算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柳聿涵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景焱时，他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是景焱那个家伙偏偏就真的扒在自己的身上，睡得无比的香。
柳聿涵的脸色忍不住有点黑，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挣开景焱的手。
跟景焱相处了这么多天，柳聿涵也大概知道为什么杜牧泽之前会喜欢景焱了。撇开景焱其它特点不说，光论他的外貌，无论是乖乖吃饭的时候，还是死死黏住他撒娇的时候，又或者是现在紧闭双眼的时候……柳聿涵都不得不承认，景焱的外貌实在是太具有诱惑性。
想到这里，柳聿涵有些不自然地将自己的目光从景焱的脸上移开，然后闭上眼陪着景焱又睡了半个小时。
早上十点的时候，柳聿涵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景焱一下子就被吓醒了，睁着一双大眼，眸光闪烁地躲在柳聿涵的怀抱里，手紧紧地揪住柳聿涵身上的睡衣，柳聿涵只得感叹一声，幸亏他没有什么裸-睡的习惯，然后拿起床头上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总经理，我、我是吴唯。”今天是星期六，所以吴唯生怕的这个电话会打扰到上司的休息。
“嗯，你说。”趁着柳聿涵讲电话的时候，景焱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了看柳聿涵发着光的手机屏幕，突然从柳聿涵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扒着柳聿涵的腰就这么顺着爬到了柳聿涵的身上，等柳聿涵接完电话，正好跟趴在他身上的景焱四目相对。
“你干什么？！”柳聿涵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怒喝，差点将景焱整个人都从身上掀翻下去。
景焱也被吓了一跳，双眼很快就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上去快哭了似的。现在柳聿涵深知景焱哭起来的恐怖，所以马上将景焱搂紧了，趁着他还没有扯开喉咙干嚎的时候，就这么困难地翻身坐起，让景焱的头顺从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虽然这个姿势有点别扭，不过很显然当时柳聿涵并没有想那么多。
“起来吃早饭好不好？有很多好吃的。”
景焱舔了舔嘴唇，粉色的舌头在苍白的唇上带过一道水痕，模样有些诱人，他看着柳聿涵眨了两下眼睛说：“要。”
柳聿涵将景焱推到一边去，下床拿了衣服，再给景焱一件一件地穿好，给景焱穿好之后，柳聿涵这才自己换了衣服。牵着景焱的手进了卫生间，柳聿涵本意是先让景焱在外面等他，但是景焱死活不肯，结果就出现了柳聿涵对着厕所小便，景焱好奇地盯着他下身的奇怪场景。
柳聿涵刚拉上裤子拉链，景焱就伸出手摸了一把，柳聿涵的身子立马就僵住了，景焱却笑得跟个傻逼一样。
柳聿涵咬了咬牙，还是先给景焱擦干净了脸，给他刷了牙，然后才自己洗漱。两个人都收拾完了以后，就下楼开始吃早餐了。
“钟叔，等会儿我们要出去一趟。”坐在早餐桌旁，柳聿涵将涂好果酱的吐司片放到景焱的面前，景焱像个小孩子一样拿起吐司片就往嘴巴里塞，没有半点美感可言。
钟叔站在柳聿涵的身旁，恭敬地弯了弯腰，“是。”应了声以后，钟叔又问了一句，“少爷，花园里的花我已经换过了。”
“嗯，迟一些等我回来，我去看看再说。”柳聿涵要带着景焱再去逛一圈，才知道景焱是不是只对蔷薇花过敏。
其实早上吴唯打来的那个电话，是说他已经找到对精神病有一手的权威医生了。吴唯告诉柳聿涵的名字一共有两个，尔后吴唯就将那两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以及联系地址用短信形式发给了柳聿涵。
因为柳聿涵事先就嘱咐过吴唯，所以在将资料交给柳聿涵之前，吴唯就已经以柳聿涵的名义约了那两名医生了，柳聿涵要做的就是在今天上门去拜访一下那两位医生罢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都用完了早餐，柳聿涵扯过餐纸给景焱擦了擦嘴巴，牵着他的手出了柳家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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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精神科方面的权威医生并不多，因为地域限制和时间限制，所以吴唯提到的这两名医生，一名就在本市，而另一名在邻市。柳聿涵先去拜访的就是本市这位，名叫郝长志，今年已经是六十多岁了，现在已经从中心医院退休了。退休了之后，就很难请得动他了。
不过柳聿涵这道这个“很难请动”只是对于外界的说法而已，如果是有钱或者是有权有势的人去请他，郝长志怎么样都会再出山。而柳聿涵现在要做的就是，借用一下柳氏的名头请出这位老人家罢了。
郝长志住的地方是一处普通小区，但是知道这个小区的人也差不多都知道，这小区虽然普通，但里面住的人却不怎么普通。有的是政府工作人员，有的是知名学者，有的是名校校长……郝长志做了大半辈子的医生，赚得也不少，所以就挑了这么个地方，跟他妻子安度晚年。
柳聿涵开着别墅车库里那辆红色捷豹进小区的时候，还被保安拦下来了，柳聿涵正要说自己是跟住在3号楼的郝医生有约时，郝长志正好跟妻子从外面回来，见到了柳聿涵立马笑着对那保安说：“这的确是我的客人。”保安这才放了人。
柳聿涵请了郝长志和他的妻子上车，这才将车开了进去。柳聿涵进了小区以后，心想以后柳氏开放这么一块住宅区也挺不错的，到时候他就预先去留两套房子自己用。
郝长志指挥着柳聿涵将车停在楼下，然后一起下了车。
当郝长志看到柳聿涵从副驾驶座位上拉下来一个模样乖巧的少年时，愣了愣，问：“这就是病人吗？”
柳聿涵沉默地点了点头，跟在郝长志的身后一起进了3号楼。
郝长志的妻子看上去脾气很好，应该是属于中国传统型女人。等柳聿涵牵着景焱一起坐下之后，他的妻子就去厨房泡茶，做小点心了。
“我爱人做的点心很好吃，等会儿不妨一起好好尝尝。”郝长志笑起来两只小眼睛都眯到一块儿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景焱觉得眼前的老人模样很慈祥，竟然盯着郝长志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扯了扯郝长志的白胡子。
郝长志大笑两声，扯回自己的胡子，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抱歉。”柳聿涵马上为景焱道歉。
听到柳聿涵道歉的声音，景焱有些不乐意了，他嘟起嘴巴，看了柳聿涵两眼，似乎并不想柳聿涵因为自己道歉。柳聿涵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乖乖的，别捣乱。”
景焱立马消停了，靠在柳聿涵的身边，就跟听主人话的小宠物一样。
“他似乎只是智力下降了？”郝长志看着景焱说。
柳聿涵摇摇头，一脸无奈，“不，不止是这样。他就像是有四个人格一样，一个人格非常安静，安静得可怕，不管外界发生什么事情，都影响不到他，第二个人格非常暴躁，见人就打，每到那个时候他都双眼通红，根本停不下来，第三个人格非常怯弱，那个时候他非常听话，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照做，第四个人格是他表现得最多的，就好比现在，像是小孩子一样，不舒服了就大哭，开心了大笑。”说完之后，柳聿涵都觉得自己带了个景焱在身边，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郝长志脸上和蔼的笑容不变，他指了指靠在柳聿涵身上的景焱，“我觉得也许不是他有四个人格。应该只是他受到了外界不同的刺激，所以表现出了不同的行为。”
这个时候郝长志的妻子端来了小点心和茶水。
做得很小巧可爱的点心放在咖啡色的卡通盘子上，一旁还有装着茶水的青花瓷杯。景焱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小点心吸引了。
郝长志笑笑说：“我这里没有咖啡，所以就委屈你喝口茶水了。”
柳聿涵挥挥手，毫不在意道：“相比咖啡，我也更喜欢茶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