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黍你怎么了脖子扭了?”宽宽看他忽然扭头看向楼梯间,整个人僵着不动,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宽宽顿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慢慢顺着周剑的大腿往上爬,猛地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来了一招猴子偷桃……。
“哎哟我擦!!!”周剑被偷了个猝不及防……,应声而倒。
周剑是万万没想到个屁大点的孩子能这样无聊这样恶劣,手劲儿这样的大……。
“我擦……,你个小兔崽子……,”周剑气都气不起来了,看着早就逃到远处咯咯笑的宽宽,心想麻痹这小屁孩要不好好治治长大绝对恶魔!!
小屁孩?
周剑想到这愣了一下,接着扭头看向被他砸碎了玻璃门的展示柜,上面还有一个犀角杯。这屋子里总共三个犀角杯,宽宽自己藏起来了一个,被自己拿上楼然后又被冥冥踩碎,展示柜里的一对,其中一个被保安拿上楼,现在就在自己手里捏着,还余下一个在展示柜里,仔细看,这一对儿犀角杯还有杯盖……。
周剑看了看杯子,望向宽宽,心里有了个想法。
周剑再次进入二楼,挎了个小书包,上面印着奥特曼和小怪物,象牙犀角都在里面,手里还拿了一个沉甸甸的犀角杯,杯盖被透明胶左一圈右一圈的缠在杯子上,黏得牢牢的,杯把被削掉一块,直愣愣的竖着一个尖角,一点小火苗在尖角上跳跃。
可能是为了美观好看,犀角杯的周身都刷着一层亮油,搞得这些犀角杯都不好点燃,小火苗跟粒黄豆一样小。
一进入二楼,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周剑听得心里感觉一紧,背后起了一层的白毛汗,快步走了上去,就看保安委屈的蜷缩在墙角,身体一颤一颤,在环顾左右,不见陈彻的身影。
“我擦!?”周剑赶紧过去一拍保安的肩膀;“陈彻呢!?人呢?”
“呜呜呜……,”保安抱着腿,脸埋在膝盖里,含糊的摇摇头。
“我擦你说话啊!陈彻呢!?”周剑使劲儿推搡着保安,想要迫使他把脸拔出来……。
“呜呜……我们……我们没下了楼梯……转了好几圈儿……,就你一个人出去了,我们困在这里面转圈……,”保安声音呼呼噜噜的不清楚,是连捂着带哭腔的声音;“然后……然后那个鬼就来了……。”
我擦……周剑懊悔的闭上眼,自己不应该在楼下逗留这么久的……,不应该……,在发现只有自己下楼的时候自己就该扭头回来的,不该逗留这么久……现在好了,陈彻他娘的又不见了……怎么办!?
“哥们儿,我说……,我这还有个杯子,你拿着,你赶紧下楼,你也知道这的情况了是吧?赶紧下楼,叫人来,报警!我去找陈彻,你自己赶紧下楼,”周剑说着,把手伸到包里要把那个犀角杯掏出来给保安,保安却一下子抓住他手里的那只。
“这个不行,”周剑说着就要把手往回收,保安动作没变,依然是把脸埋在膝盖里,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周剑手里那只点燃的,周剑感觉有点不妙;“干嘛?”
保安没有回应,只是声音很沉的开了口;“你拿走了东西……自己跑下了楼……把别人留在这里……,你自己跑下了楼……。”
这声音是保安的,但是很沉,带着沙哑的回音,重复着这几句话,周剑咽了口口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回来……,你把救命的东西带走了……,你自己走了……还回来……?”保安默默地重复这句话。
周剑瞪大眼睛,准备往后撤,可来不及了。
保安猛地抬起头,跟周剑对上了眼,周剑借着黄豆粒大小的火苗,看清了保安的脸,他的上半张脸上布满了黑色的花纹,不是疤痕,是黑色的花纹,好像皮肤下面的血管脉络统统变坏变黑一样。
果然……,周剑在被保安扑倒的一瞬间这么想,附身果然是他的惯用伎俩……。
手中的犀角杯摔了出去,因为透明胶缠的牢固,盖子没有被甩开。
周剑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慌乱,哪怕是当脖子被掐着,脸和胸口被雨点般的拳头砸着的时候也保持着清醒。周剑竖起胳膊,尽量保护着自己要害,绷着劲儿等待。
周剑明白现在自己是干不过被附身的保安,他的身体会僵硬的好像死尸,自己的拳头挥过去,会像打在石头上一样疼,自己要保存体力等会儿反击。最重要的是,按照之前陈彻的那个顺序,冥冥现在肯定就在附近,而且他知道犀角杯的厉害之处,这玩意儿燃烧着,自己就无处遁形,想必他看到犀角杯落单了,肯定会……。
“咔嚓——。”
果然,在离周剑不远的地方想起了碎了的声音,这声音碎的的很彻底,像是被整体碾压成粉末一样,但同时还伴随着别的声音,一种区别于粉碎的声音,很柔软,很湿,很臊气……。
紧接着就是一阵嘶嘶声,这声音有点像油锅里炒菜一样,但没有饭菜的声音,而是嘶嘶的越来越大声,还冒起了烟,期间伴随着尖锐的声音,不像是人声,像是尖锐的声波,指甲抓黑板,铁勺划磁盘的声音,刺的人耳膜疼,牙齿酸。
落在周剑身上的拳头明显轻了,周剑抓住时机,一拳打在保安面门上,保安应声后摔,似乎还是不过瘾一样,周剑起身后赶紧又补了几脚,保安哼哼唧唧的蜷在地上,毫无刚才扑倒人的劲头。
周剑摇摇晃晃的抬手一擦鼻子,整张脸变的血丝呼啦。
那只犀角杯里有料,装的全是宽宽的小便,俗称童子尿,是周剑强扒下宽宽裤子掐着小鸟威胁不尿老子就把你阉掉的情况下取来的,宽宽基本不是处于自愿,完全是被吓尿。
有了这样的利器,周剑捏着鼻子拿着杯子上楼来,就是为了引起冥冥注意,好让他一脚踩碎溅一脚的童子尿,老话说童子尿驱百邪,就算不是真的也能恶心他一把。
不过事实效果似乎好的出乎意料。
好像盐酸一样,又好像是岩浆,周剑抱着包一只眼睛酸疼的睁不开,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清楚的看见,一只脚出现在碎片上方,整只脚瞬间被烧成了白色的灰烬,阴暗的火线在里面翻涌燃烧,并且快速的向上蔓延,逐渐在虚空中勾勒出了一条灰白的裤腿,裤腿很快被烧成粉末掉在地上,然后露出了里面的腿,接着是腿骨……。
这种被燃烧的感觉恐怕很痛苦,刺耳的声波一直在响着。周剑依然看不见冥冥的全身,但看到了那只被童子尿溅到的腿脚在痛苦而盲目的来回跑动,但这种做法无法阻挡暗火的蔓延,地上的白灰慢慢多了起来,都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周剑仿佛看到了一个身体着火的人在毫无章法的惨叫,挣扎,但依然无法摆脱身上发生的一切。就在他痛苦地同时,楼道里的灯开始闪,忽明忽暗,发出嗡嗡的电流声,整个二楼都笼罩在白与昼的交替中。每当电灯亮起,周剑都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脸,但黑下去后却什么都没有。
周剑第一次遇见这情况,完全呆了,他抱着书包不知道该怎么办,胸口里生出了一阵沉甸甸的悲伤。保安依然蜷缩在地上小声抽泣,他已经清醒了但不敢动。
“嗷————!!”
吼叫声代替了诡异的声波猛地响起,周剑感觉迎面挂了一阵带着焦味的热风,这股味道似乎惊醒了周剑的神经,他猛然间明白了什么,把手伸进书包里拿出那条血迹斑斑的象牙雕,为了以防万一,周剑再次咬破舌尖舔了上去。
“哥们儿……我帮你……,”周剑无声的念叨,凭着感觉,在黑白闪烁间冲了过去,攥紧象牙雕,在黑的一瞬间猛地向前一刺。
周剑感觉到了阻力,但这不成问题,他拿着象牙雕继续用力刺,虚空中,就在周剑脸对脸的地方,响起一声叹息。
是痛苦的,亦是解脱的,带着白灰喷了过来。
头顶的吊灯嗡的亮了起来,二楼恢复了明亮。
周剑看见象牙雕嵌进了……一个石灰般的人体中,而这个人体以象牙为中心,向四周裂开。
周剑双手握着象牙雕,看着开裂的缝隙,之前的愤怒和恐惧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杀了人的负罪感。
一瞬间,悲伤,痛苦,后悔后怕,还有如释重负,这一系列情感都跟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这情感来得突然,莫名其妙,但也强烈,强烈到周剑双手在颤,眼眶鼻子发酸,几欲落泪。
“呼……,”又是一声叹息,周剑被叹的两颊冰凉,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
周剑就觉得,冥冥就要消失了,没有为什么,就是忽然有这种感觉。
周剑迟疑的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么欲言又止的张着嘴,两眼飘忽着,不知道焦点该放哪。
“冥……冥冥,”周剑还是艰难的张了嘴;“不对……宋常风,老树……,老树是我……,是战神,还记得我么……,我……我那个……。”
周剑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什么,语言纠缠着成了一个死结,死死地绑在他的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卡着,周剑憋得脸发红,眼看着石灰碎成了各个小块,滚落到地上,摔成粉末。
“我……抱歉……,”周剑对着空气说了这句话,声音穿过漂浮的粉尘传递出去,在没有回应。
周剑再没听到任何叹息,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这句话,到底有没有传递出去。
二楼亮了,墙上地板上的血迹也没有出现,只有周剑面前摊着一堆灰烬和石灰的混合物。
周剑举着只剩下半截的象牙雕,另一半已经不知道到哪去了,也许也变成灰烬了。
“他……死了么……?”保安颤巍巍的问,人还趴在地上不敢动。
周剑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脸疼眼睛疼鼻子疼,胸口还疼,于是走过去又踢了保安一脚,低沉的回答;“他早死了。”
“啊……?你,你干吗去啊?”保安看周剑要走,赶紧爬起来跟上去。
“找陈彻,”周剑回了一句,边走边把半截象牙塞进花花绿绿的小书包里,装好后,周剑有些迟疑的停下脚步,用手摸着胸口。
刚才的那股复杂的情感消失了,来得快去的也快,来的时候痛苦万分,去的时候悄无声息,让周剑很费解,好像这情感不是他的,他只是被感染了,等感染源消失了,情感也随之离去。
“怎……怎么了……?”保安看周剑忽然不动了,又害怕起来,赶紧抱住周剑胳膊,整个人贴上去;“你……你不是说他死了么……?”
周剑本来身上就疼,尤其是脸,一想到自己脸就是这人揍得,周剑不禁怒从心头起,飞腿一踹,一个巧劲儿将没有防备的保安踢倒在地。
“他娘的别缠着我!!滚!”
“我怕啊……,”保安不只是吓破了胆还是怎么了,估计也是年纪小的过,浸着泪花又扑了过来。
周剑正烦的边跟保安拉扯边往前走时,身后响起一声爆喝。
“什么人!!!”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声音仿佛发自丹田,厚重有力,十分有震慑性,周剑和保安都被吼得一哆嗦,感觉自己瞬间被吼成了小偷一类的鸡贼。
二人回过头,之前楼梯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领头的是个警察,而说话的却是警察身边的人。
这个人身着便衣,身量修长,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的那张脸,跟陈彻有着七分像。
不用猜,这一定是陈彻他哥了,周剑这么想。
“你手里拿的是象牙!?”陈家大哥眼尖,一眼就穿过了狼狈的保安和花脸的周剑,秒到了周剑手里的象牙,紧接着在一堆白灰旁看到了暗红色,疑似是犀角杯的碎片,接着陈家大哥毫不迟疑,用手冲周剑一指,气震山河的指挥道;“就是他砸了我的展示柜!!”
警察们也从周剑的狼狈样和手里的赃物推算出了一二,再看半拖在地上抱着他腰的保安,猜想这一定是英勇的保安拖住了要逃跑的贼。
眼看着警察掏出警棍冲自己冲过来,周剑下意识的就想跑,可腰上挂着个人是真心不好动,周剑手忙脚乱的后退了几步,意料之内的被绊倒了,绊倒前还挣扎着解释;“警察蜀黍误会啊!!我是迫不得已啊!!!我……。”
后半句还没说完,跑在最前面的警察已经擒住了他。似乎是想将周剑按倒在地然后缴获他手中的赃物,可周剑本来就是仰面朝天的摔倒,他这一个擒拿更是将周剑的脑袋狠狠地按在地上,后脑与地面剧烈的碰撞后,周剑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第42章:大哥陈卿
周剑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局子,还是挂着满脸彩进去的。
拘留室里空空旷旷,就地上有三套军绿色的被窝铺盖,外加三个黑瘦的男人。
说实话一开始周剑很害怕,这种害怕还跟刚才的那种害怕不一样,之前的那种是飘渺的害怕,现在这个是沉甸甸的,好歹是一良家小伙儿,长这么大没来过这地方,周剑都要缩成鹌鹑了。可在拘留室里待了大半天,没人问他没人审他,就这么关着,搞得周剑心里没着没落的。
拘留室的那三个黑瘦男人明显在这住了几天了,围一块儿还能聊个天,看着比周剑坦荡多了,跟室友一样轻松。周剑开始不熟还比较拘谨,缩在角落愁眉苦脸,但慢慢适应后,也跟着小声聊起来。
这哥儿几个已经在这过了俩晚上了,全是偷鸡摸狗的小贼,一个偷自行车被抓一个摸包被抓还有个偷井盖被抓,就周剑看起来最养尊处优了,虽然脸上挂着彩,但架不住人长得高衣服也算整洁,被拘友们一致认为是偷情被别人老公打的,艳羡不已。
周剑脸疼眼疼舌头疼,嘶嘶的吸着气儿,话也说不利索,懒得跟他们辩解。
待到凌晨时分,周剑是心慌到不行了。
自己跑去救人被当入室行窃的抓起来了有够点背的……,砸碎的那个展示柜就不知道多少钱,更别说象牙犀角了,反正不管多少自己肯定都赔不起,陈彻也许能跟他哥解释清楚,可如果陈彻出事了呢?自己晕倒前还没见着陈彻,还有那个保安,胆那么小,能把事情经过讲清楚么?就算讲清楚了,别人信么……?地上那一堆灰烬几小时前其实是个阿飘……,别说别人了,周剑自己都不信,还有爹妈,他们要是知道了他们的乖儿子为驱鬼被拘留了,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肯定好不了。
对了还有陈彻到底怎么样了……,自己这边是一点信儿都没有,他被带到哪了?如果他真出什么事……,周剑不敢往下想了。
这一个个未知刺激着周剑已不大坚强的神经,让他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在局子里蹲了一整夜。就在周剑被其他人的呼噜声吵得头痛欲裂时,拘留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有人接他出去。
敞开的门口,逆光站着个高大身影,长时间处在昏暗环境的周剑被闪的狗眼略瞎,无形中觉出了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