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鹰揉了揉玉魄褐色的脑袋——虽然颜色变了，手感还是一样好。“这是我的责任。我会努力的。”
玉魄惊诧得就像他突然变成了女人一样地看着他。
莫鹰感到很挫败。作为法兰蒂斯，任性而活，率性而死，他并没有什么遗憾。但是，谁知道他还能多活一次，还能和玉魄再续前缘呢？
他从法兰蒂斯变成今天的莫鹰用了三十多年，那么，让玉魄放心地爱自己，应该用不了这么久吧？
7.见家长
玉魄其实见过莫妈妈一次，就是他和莫鹰在菜市场碰上的时候。但是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所以，这事实上仍是两人货真价实的“初次见面”。
玉魄很惊讶，出现在他面前的以一位很居家的中年女士，而不是他脑补中的目下无尘的贵族夫人——当然。本应如此。这里是克洛德自治领，帝国和贵族早已是历史的尘埃。只不过现在的玉魄对主人很久以前的生活方式印象过于深刻而已。
“呃——阿姨好……”玉魄窘迫地说。
似乎被大男孩羞涩的态度取悦了，莫妈妈笑得很开心：“孩子，你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玉魄。”
“是‘宁为玉破不为瓦全’的那个玉破吗？”
“不，是魂魄的魄。”
“妈，这些等会儿再说，你总得让我们进去吧。”被遗忘在一旁的莫鹰插言道。
“我这不是看见儿媳妇太高兴了吗！你从出柜到现在一直都没对象……”莫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真是儿媳妇，我没说错吧？”
玉魄一愣，随即领会到这个问句的深层含义，本来退去热度的脸又红爆了。
“没说错，你不应该在这方面怀疑我的。玉魄，别在意，我妈就是这样的。”
“喂，才认识多久心就在媳妇那了！至少别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吧！”莫妈妈佯装生气道。
“虽然是最近才见面，但我觉得我们就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
“莫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用‘一见如故’吗？”玉魄提出疑问。
“玉魄，我已经半辈子没上过语文课了，你就不要跟我较真了。”
“……儿子，你真的是带儿媳妇见家长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来秀恩爱的？”
“我们本来就恩爱，不用秀。”莫鹰面不改色的地炫耀。
“好吧。这样我就放心了——虽然我很不想说这句老套的话，感觉就像嫁女儿一样。”
“妈，你能不要在调侃我了吗？我都这么大了……”
“不能。而且，其实这跟嫁女儿也挺相似的嘛，对象都是男的。”
“扑哧”一声，玉魄笑了出来。虽然有点对不起莫鹰，但是莫妈妈的吐槽实在是太欢乐了！而且，看见莫鹰被欺负的无可奈何的样子，也实在是太欢乐了！
“喂！”莫鹰最终也忍俊不禁。
笑了一会儿之后，话题终于回归正轨。所谓正轨就是类似“夫夫相性一百问”的东西。托“串供”的福，总之没露馅，谈话气氛很和谐。外出开会的莫父出席了晚饭，然后莫鹰和玉魄就被赶回了莫鹰的房间。
莫鹰发现自己房间里原先的加宽单人床变成了加宽双人床。看来家长们真的很高兴我找到了“归宿”啊，莫鹰想。此时玉魄已经扑到了柔软的床上，撒欢打滚。
莫鹰看到这熟悉的情景，莫名的眼眶有些湿。只是错觉吧。
“你怎么了？”感觉气氛不对，玉魄安生下来。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莫鹰也扑上床，侧身搂住身边的人。“我父母人很好吧？”
“恩。我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只是，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所拥有的新的羁绊，总让我难抑地嫉妒。
“一起洗澡？”莫鹰提议。
玉魄有些心跳加速。虽然同居了这么久，但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人还是什么都没做。即使有时候玉魄明显感觉到莫鹰已经起了兴致。
他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讨主人喜欢？可是他在魔力恢复之前没有办法改变外形……
他这样问的时候，莫鹰说你别想太多，我只是希望我们再重新熟悉之后在考虑这个；不然我们的关系跟从前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现在不是你的主人了，我们是伴侣，是彼此平等的，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时间来适应这种关系。
这么说，莫鹰觉得现在是合适的时机了？
“喂，这可是在你父母家啊——”玉魄觉得自己有必要害羞一下。
“你不觉得在我长大的地方做很有情调吗？”
“好吧，虽然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过情调这种东西……”
次日玉魄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
果然警觉性下降了，之前莫鹰一有动静他就会被吵醒的。
床边放着干净的衣服，玉魄毫不怀疑他昨天脱下来的那一套已经被莫妈妈拿去洗了。他又想到这些可能是莫鹰以前穿过的衣服，有些脸红。
脸上的热度直到他洗漱完毕走进餐厅还没有退去。
莫鹰和母亲在准备早餐，看见这样的玉魄，双双露出了然的微笑。
“莫鹰，这么单纯的孩子，你不会是把人家骗来的吧？”
“怎么会！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很有原则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
听到两个年轻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的话，莫妈妈有些惊讶地说，“你们还真有默契呢！”
“才不是，我是想说他不会骗人，但他会威逼利诱。”玉魄指的是狼形的自己被法兰蒂斯驯服的事情。
“是啊，要是不威逼利诱，美人早就被人抢走了。”莫鹰把恋人搂进怀里，毫无悔改之意。
“我是该说为你骄傲呢还是说不想承认这个丢人的东西是我生出来的呢……”莫妈妈喃喃低语。
“那个，我们开饭吧？”玉魄尝试把话题带回正途。
早饭是粥和奇形怪状的素包子——喜欢尝试新做菜方法的莫妈妈的杰作。有了对比，就知道莫鹰平时做饭有多单调了。
玉魄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喜欢吗？冰箱里还有不少，等你们走的时候带点回去。”手艺受到肯定，莫妈妈很开心。单纯率直的儿媳比不管喜不喜欢都没什么反应的儿子可爱多了。
说不出话的玉魄直点头。
“别吃那么快，小心噎着。”莫鹰舀了一勺粥送到玉魄嘴边，“好像我平时怎么虐待你了似的。”
玉魄终于把满嘴的包子都咽下去了，“我平时吃得也不少啊。”
“玉魄，要是吃腻了莫鹰做的东西尽管回来吃，别客气。”
“恩……叔叔呢？”肚子里有了底，玉魄发现餐桌上少了一个人。
“他昨天睡得晚，大概中午才会起来。”
他昨天睡得晚……
昨天……
睡得……
晚……
那岂不是都听到了……
玉魄脑袋上冒蒸汽……
“不是你想的那样，家里隔音很好的。他睡得晚只是习惯而已。”莫鹰解释道。其实他早就可以告诉玉魄这件事的，之所以现在才说，不过是想欣赏一下恋人的可爱的囧样。
8.谁是新欢
玉魄发现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月圆之日已经到了，可是他的魔力还是干涸地像废弃的河床。
也许是之前魔力消耗过度了吧。
至于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
没有魔力，又没法和雪连城联系。
怎么办呢……
反正也没有办法解决，还是顺其自然吧。
尽管这么安慰自己，可是情绪是骗不了人的。之后的几天，他越来越烦躁。
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
莫鹰的“初恋”要来了。之所以带上引号，是因为莫鹰本人一再坚持自己的初恋是玉魄。但是玉魄反驳说自己当年根本就没有体验到恋爱的感觉，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单相思。最后莫鹰不得不承认他这一辈子的初恋是公冶渊，那个让他转业回家的罪魁祸首，然后时时刻刻面对玉魄谴责的目光。
事情的起因是，玉魄在玩电脑的时候看见了莫鹰的新邮件。鉴于莫鹰正在做饭，而且平时这些邮件都是工作上的，莫鹰就让玉魄先打开看看。结果玉魄就看见了一封爱意浓浓的要求与旧情人再会的情书，于是……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要接待这个家伙，因为他自称有可能会带来什么重要的消息。
“如果你不高兴，就别去了，我自己去机场。”走到门口，莫鹰忧心忡忡地看着正在穿大衣的玉魄，说。
玉魄整了整衣领，就像法兰蒂斯当年整理军装的时候那样，“让你一个人去，然后你们去约会滚床单吗？”
“你知道我不会……”
“我知道，但我还是亲眼看着你会比较放心一点。”
“好吧。”
看到那个径直朝着他们走来的穿着黑色军服的青年，玉魄不禁轻声问莫鹰：“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谁上谁啊？”
莫鹰脸色很难看，“谁都没上过谁。”
“哦。”
“亲爱的，难道你是嫌弃我现在这幅身材太文弱么？”莫鹰眯着眼睛威胁道。
“你想太多了……所以，你们是因为无法解决上下问题才分手的吗？”想到这个，玉魄有点忍俊不禁，阴霾的心情有所好转。
“也有这个原因。”
此时，公冶渊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做出拥抱的姿势，但是莫鹰只是跟他握了手。
“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了。这是你现在的对象？”虽然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恩。玉魄，他就是公冶渊；公冶，这是玉魄，我的爱人。”
“玉魄？你姓玉吗？好奇怪。”公冶渊笑得很友善。
“不，玉魄只是名字，我姓——”
“他姓克洛德伊尔。”莫鹰打断他。
“也是个特别的姓啊。”公冶渊的脸色变了一下。
“你干嘛打断我？”玉魄瞪着莫鹰。
“我怕你不好意思。”莫鹰说。潜台词是，你跟我姓就像嫁进我家门一样。
“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第一天姓这个。”言外之意，我用这个姓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宠物，那时候我们还不是这种关系。
公冶渊感觉面前的这两个人似乎在说着他完全不了解的话题。这个想法让他很不舒服，就好像虽然三个人面对面站着，其中两个人却已经进入他们之间的私密世界。他本来以为这个玉魄只是莫鹰找的挡箭牌，因为他和莫鹰就性生活不和谐，而玉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自愿卧倒的人。可是他们之间的气氛简直完全容不下另一个人……难道莫鹰是认真的？看来，性生活不和谐什么的，永远不会是分手的真正原因。
“尽管我知道你们很喜欢打情骂俏，但是我说，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吗？”
玉魄脸红，“不好意思。”
“莫鹰，你就好意思让我一个客人自己拎着行李啊！”
“那又怎样，我体能可是比你差的远。”
在等出租车的地方排了几分钟的队，三人坐上计程车之后，莫鹰报出了大学城附近旅馆的名字。公冶渊有些不满地说：“你就这么不想让我进你家吗？”
“我家只有一张床，如果你愿意睡沙发的话，我们俩也不介意你来。”
身为付钱的人，莫鹰很自觉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坐在后排的两个人其实都不愿意和对方坐在一起——公冶渊倒还没有玉魄那么别扭，鉴于莫鹰为了讨好玉魄一直对他不假辞色，他也就懒得再去搭话了，反而对身边的漂亮男孩产生了兴趣。
“你是莫鹰的学生吗？”
“恩。”算是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不，怎么好上的？”
“我和你没熟到这个地步吧？”玉魄逃避道。
“肯定是被莫鹰这个披着人民教师皮的流氓死缠烂打的吧！”
莫鹰插嘴：“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死缠烂打！”
公冶渊讪笑。
司机表示压力很大……这些家伙都是帅小伙儿，不会看上我这个邋遢大叔的！他自我安慰道。不过，要是被看上了，是不是也说明大爷我魅力很大呢？……
“玉魄，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这是上次跟莫鹰回父母家串好的供。
“将来想做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行呢？莫鹰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工作了。”
“知道那么早干嘛，他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转业吧。”玉魄一针见血地回击。
公冶渊愣了一下，“你们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嘴都这么厉害。”
“过奖。”莫鹰和玉魄心有灵犀地同声说。
“真是的，怎么我来帮忙你一点谢意都没有，还这么挤兑我，搞得跟我上赶着求你似的。”公冶渊捂心口，作玻璃心碎一地状。
玉魄被恶心得打了一个寒战。
“我没有接你吗？没有招待你吗？你还想怎样？再给你介绍个美男？”莫鹰摊手作无赖状。
“好啊好啊！”
“……当我没说。”
约好了晚上吃饭时候再去领公冶渊，莫鹰和玉魄离开了旅馆。
“玉魄。”
“恩？”
“还紧张吗？”
“就那样……原来你发现了啊。”玉魄有些失落地垂下视线。
“我已开始以为你是在担心公冶渊，但好像不单单是因为他。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莫鹰掰过他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
“回家再说吧。”
“现在不行？”
“有的事情不适合在外面说。放心，我之前只是没找到机会说，不是故意瞒着你。”
9.秘密
“你死之后我被一个强大的妖怪捡走带去了魔界，他叫雪连城，是我们族的族长。鉴于在妖怪中我的年龄还不到成年，他现在是我的监护人。刚开始我很消沉，但是他收养我不是因为同情心，而是为了培养一个助手，所以为了鼓励我，他告诉我人死之后是有灵魂的，你可能已经转世了。当然他只是希望我知道你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就能振作起来。”
“但是我并不满足于此。之前的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有趣的宠物，是生活的陪衬。你的生命里有太多比我重要的东西，你的国家、亲人、朋友、野心……不然你也不会那么轻轻巧巧地死掉，完全不考虑我的心情。”
玉魄的表情是莫鹰从未见过的苦涩。什么时候，这个家伙已经变得如此像人类了呢？单纯的动物是不会理解这种复杂的情绪的，它们只会顺应自然的欲望。而一开始把野性而又自由的玉魄带上这条不归路的人，正是自己。因此，对于玉魄的指责，莫鹰完全无法反驳。没错，他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也许在他和谢尔道别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与其束手束脚、碌碌无为地活着，不如让死亡成全节义的美名。他并没有想过玉魄会怎样，也没有想过莉娜会怎样，因为他太自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