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二喜默默的回想着那段时间的温馨,黑暗中,二喜的嘴角有着一丝略微有些发滞沉闷,亲情果然是任何感情都无法代替的,二喜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弃了再去渴求,但每天临睡前那种不断腾升的思念让二喜无法再去漠视渴求的心,暗自叹了一口气,二喜还是决定顺应心走,最后努力一把。
做好决定后,二喜长舒了一口气,或许是终于想明白了也或许是解决了一直以来心底的困扰,二喜睡的很沉很沉,沉到二喜第一次没有按时睁开双眼。
上午吃过早饭,原本按照大壮的想法赶紧走,但二喜想着在县里商店给爷奶买点东西,商量着晚点走,二喜的话让大壮有些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大壮本以为只要把钱都给爷奶就是孝心但经过二喜的提醒,大壮才发现不管东西多少,钱是钱,物是物,而且以老太太的仔细就是真的把钱给她,也不会自己买东西。
想清楚后,大壮笑着拍了拍二喜的头,夸二喜想的仔细,八点,哥俩请好假,离开了工地,跑到商店门口等着开门买东西。
焦急等待中,直到九点,商店的大门才开,看着晃晃荡荡悠闲的好像逛公园的售货员,二喜有些无奈,时间紧,哥俩对了对想法,按照二喜的想法,老两口一辈子不舍得给自己花一分钱,身上的衣服能省就省,给老两口买两件毛衣,要那种摸着薄薄的还好看的。
大壮寻思一下,点头同样,本来按照大壮的意思给老爷子买点烟酒,给老太太买点糕点啥的,不过看到二喜的主意明显比自己靠谱,大壮果断的放弃自己的想法,哥俩直接凑到柜台,看着挂在墙壁上的毛衣。
“大姐,麻烦你把上面那件紫红毛衣拿来看看。”二喜看着柜台后面打着毛衣的三十多岁妇女,开口招呼。
售货员抬起头看到站在柜台后面的大壮、二喜,虽然哥俩一早特意洗的干干净净,但在售货员眼中还是一眼认出是前面工地的,眼睛一亮腾的一下站起身,“那件?”
售货员心里有着小算盘,别看这些外包工穿的不咋地,可手里有现钱,笑容满面的售货员让二喜一阵惊讶,啥时候服务这么热情了?
挑了半天,哥俩最后花了206块钱,拿了两件薄薄的毛衣,不对,按照售货员说是羊毛衫,反正别管是啥,看着挺好看,哥俩也挺满意,乐呵呵的付钱提着袋子往家赶。
紧赶慢赶,赶在午饭前回到家里的大壮、二喜把惦记的苗桂荣乐够呛,来不及做好吃的,给哥俩擀的面条,晚上宋城回来,又杀鸡炖土豆弄了满满一桌子菜,热乎乎的饭菜让二喜、大壮吃的直打嗝,吃过晚饭,哥俩把挣到的工资放在了老太太面前,让老太太给收着又把买的毛衣递给俩老。
看着一沓厚一沓薄的大团结,老太太直瞪眼,“这咋这么多?大壮、喜啊,你俩不是犯错误了吧。”
按照老太太的想法,一个月能有哥百十来块钱就不少了,可眼前这一堆,尤其是大壮拿回来的,足有一大千还多,老太太有些懵了。
而宋城也沉下了脸瞪视着哥俩,大壮一看知道坏了,把俩老吓着了,赶紧解释,甚至把一天工资是多少钱都说了,随着大壮的讲述,老太太眼睛越瞪越大,再三确认俩孙子没犯错误,老太太的心咣当一下落地了。
而宋城拿着算盘扒拉一遍后,确认没有错也放心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壮、二喜,你们哥俩把钱收好,自己攒着,等着以后娶媳妇用。”说完,宋城把钱推到了大壮二喜面前。
哥俩互相对视了一眼,二喜认真的看向宋城,“爷,收着吧,放在我俩手不安全,再说,我和我哥手里有钱留不住。”
二喜的诚恳让老爷子感觉心底特别舒坦,不是图孙子那点辛苦钱,就是觉得孙子不藏心眼,想想俩孩子在外面不容易,想了想,把钱递给了老太太,“给他哥俩收起来,明天给办个折。”
事情解释清楚了,大壮笑嘻嘻的把毛衣推过去,非的让俩老试试,虽然苗桂荣一个劲说浪费,这么大岁数不用,但无论是大壮还是二喜都能看得出老太太很高兴,一件紫红一件灰色,两件毛衣衬的俩老笑容满面的脸年轻了许多。
晚上躺在炕上,想起那件一辈子没有穿过的紫红毛衣,苗桂荣的心久久无法平静,“老头子,你咋了?”
又一个翻身后,身边传来的低语让苗桂荣转身面向宋城,“老头子,我这心咋这么热乎哪。”
老太婆的傻话让宋城笑了,宋城知道老太婆是为了那件衣服,有些愧疚的拍了拍苗桂荣的手臂,“跟我一辈子没享过福啊。”
嗔怪的回手打了宋城一巴掌,“说啥哪,啥叫没享过福,你看看前后院那些老太太谁有我过的舒心,这一辈子啊,我知足。”
老太太是真的知足,虽然宋城脾气硬气,可一辈子没让她受过屈,知冷知热的体贴着,女人一辈子图啥,不就图个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吗。
“老头子,我想跟你说点事。”苗桂荣突然想起收钱点钱数时脑子一闪而过的念头,宋城嗯了一声,“咱二喜挣了七百块钱,我想给凑个整。”
宋城没说话呵呵的笑了,苗桂荣有些奇怪大半夜的老头子笑啥,推了一把,宋城带着笑暗自摇摇头,“我也寻思给喜添点,孩子不易。”
虽然宋城没有多说,但一句不易已经道尽了所有酸甜苦辣,苗桂荣沉默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打定主意明天给二喜的钱凑整。
第二天送走大包小包带了一堆咸菜的大壮、二喜,老两口悄悄的去了镇上,跑到农村信用社给哥俩把钱存上,看着一张一千、一张两千的折子,苗桂荣好像看到了以后孙媳妇进门的场景,美滋滋的贴身放好跟着宋城又回到了屯子里。
第十章
烈日炎炎下,身上穿着一件带着破洞大背心的二喜推着小三轮车飞快的跑着,又一个月过去了,前天拿到工资的二喜看到整整九百张的大团结心底的激动怎么也抑制不住。
二喜不是因为钱多,而是他终于能够拿到成手工资了,这意味着如果不出意外,二喜每个月都会拿到一定的钱数,想想就有奔头的二喜把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工地,推着三轮车飞快奔跑的身影都快成为工地的一景。
或许是被二喜刺激到了,在工资发完,大柱说出从这个月下班时间延长到晚上十点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身强体壮的认为自己和孩子拿到一个钱数的工资有些丢人,可反对,二喜的工作量在那摆着,一天1500块砖头不说,运水泥,运沙子,二喜一样不落,甚至晚上还会给那些没干完活的大工们搭手。
二喜的一举一动让所有人说不出任何酸话,无奈的蹭蹭鼻子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恭喜后,老人们憋着劲准备让工头看看啥事真正的成手。
那一双双较劲的眼神让二喜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是因为钱,第二天一上工,二喜看到不再慢悠悠的老人们,眼底有着一丝笑意,明白这是准备竞争了。
而下面发生的这一切,李朝、大柱看在眼里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两天下来看到热火朝天的工地,李朝、大柱找到了李栋,与其这样不如按件计算,谁干的多就多拿工资,谁干的少就少拿工资,李栋想了又想,决定按照李朝、大柱所说的实验一个月,毕竟这事要是开了头也算是一个先河。
李栋想的很明白,这些农民来到工地辛苦一天无非就是为了多挣点钱,这样对于他们有利可图的事,肯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省着有人干的多有人干的少拿的钱却一样,时间长了在闹矛盾。
回到工地,李朝就把决定通知了大家,一阵沉默后,嗡嗡的议论声响起,有的人认为这个办法好,毕竟干的多少,都在一起也都看在眼里,有的人心眼多,一样的钱数,多长几次厕所,也能省出不少时间偷懒。
在一起也快三四个月了,谁啥样大家都清楚,反对的都是喜欢偷懒的,而认为好的都是勤快的,而二喜认为凭力气干活,多干多拿很合理。
23日一大早,计件正式开始,开工铃声刚一响,不少小工们就奔着钱多的水泥去了,二喜看着把围在水泥前的一堆人,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小推车推出来,来到砖头前,装砖推砖。
两车砖头一车沙子,二喜按照这个频率不断来回奔跑着,一上午的时间,身上的汗就没有断过的二喜吃过午饭休息了十分钟后来到了水泥前,开始一袋袋的背着水泥,五十斤的袋装水泥,二喜一中午背了二十七袋,下午开工铃声再次响起时,二喜看着计件工因为惊讶而瞪大的双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长脸王福昌翘了翘大拇指,“行啊二喜,没少干。”
二喜黝黑沾满水泥的脸上只是笑却没有回话,下午依然是运砖运沙子,吃过晚饭,二喜依然是休息十分钟,再次背水泥,一直到晚上十点下工铃声再次响起时,好久没这么累过的二喜双腿已经有些打颤。
勉强挪到工棚,看到同样累的抬不起手臂的大壮,哥俩对视一眼后笑了,眼神中的鼓励与心疼掩饰都掩饰不住。
狼狈不堪的大壮、二喜让大生子惊讶的直吧嗒嘴,围着哥俩转悠,大生子也在努力干活,但却比不上大壮、二喜拼命,大生子依然按照自己往日的频率干着。
五天、十天、十五天,半个月的时间,二喜终于习惯了这个强度,按照每天1600块砖头、八十一袋水泥、20车沙子的频率奔波在工地上。
而大壮也同样,随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为了多拿钱,大壮也同二喜一样中午、晚饭后休息十分钟后就独自开工,其实工地上像大壮二喜这样的人并不少,很多家里实在困难的也是如二喜哥俩一样努力着。
延长了赶工时间,工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蹭的见长,把过来看了几次的县里领导乐够呛,毕竟工程越快完工意味着这些领导越早住新楼。
而随着住宅楼的起来,陆陆续续围在工地外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就连来看大壮哥俩的苗桂荣、宋城也惊讶不已,感觉每一次过来楼都在长。
7月29日,计件已经实行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飞快增长的进度让李朝乐开了眼,可笑声还在耳边萦绕,下午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看着天空飘洒的雨水,又看了一眼不断看天的工友们,李朝知道大家这是在等,等着看雨大还是雨小,按照工地的要求,大雨停工,小雨继续,可随着时间延长,雨越下越大,无奈的李朝拉响了停工的响铃。
一个个浑身湿透的工友跑回各自的工棚,工地一瞬间变的安静了起来,这让李朝撇了撇嘴,虽然有些不满意,但老天爷要下雨谁也没办法,只能祈求这场雨快点停。
换下湿哒哒的背心,二喜躺在床上听着工友们吆喝着打扑克,二喜看了一眼吆喝的最欢的大李子,悄悄的拉了一下准备看热闹的大壮,被二喜隐晦的拉扯大壮停住了脚步,询问的目光看向二喜。
二喜转个身背对着已经成局的一群人,悄悄的摆了摆手,看到小心翼翼的二喜,大壮一阵好笑,凑到二喜身边,“咋了?”
“哥,别去,大李子一会就得张罗着赌钱。”二喜低低的声音好像呢喃却让大壮有些吃惊,好像做贼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嚷嚷着贴纸条的大老爷们们,“你咋知道。”
二喜往大壮身边靠了靠,“我上厕所的时候听见大李子和赖八商量来着。”
二喜小声的回答让大壮脸色一沉,闪过一丝怒气,这段时间因为赶工有不少工友没有回家,要是二喜说的是真的,那么大李子和赖八肯定是惦记这些人兜里的钱,大壮抬起头看了一眼玩扑克的那几个人,心底有些发沉,大李子招呼的都是没有回家手里攥着钱的。
“真不要脸。”大壮低低的骂了一句后躺在了二喜身边,吭哧吭哧喘了半天粗气,“二喜,你说咱要不要提醒一下?”
大壮低低的询问带着一丝不确定,毕竟通过这段时间了解,大李子、赖八是啥样人大壮也清楚,大壮不想惹事也不想惹麻烦,可回答大壮的只是沉默声,大壮疑惑的转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二喜已经睡了过去。
沉睡中的二喜让大壮楞了一下后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从进入工地以来,满打满算哥俩就休了两天,二喜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拼了命的去干活,有不少人认为二喜一个孩子拿着成手工资有些不公平,但却没有看到二喜累成啥样,想到这里,大壮眼底闪过一丝不忿,而那些认为二喜拿多了的人中间就有大李子和赖八。
再次抬头看向那群人,大壮敏锐的发现赖八在挤眉弄眼的做着怪出,看了看坐在赖八对面的大李子,大壮眼神一沉,决定把这事搅合黄了。
悄悄的给二喜盖上被子后,大壮借着上厕所的功夫跑到了曹成哪里,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阵后,大壮赶紧回到工棚,而看着离开的大壮,曹成转身去了李朝、大柱的工棚。
把事情说了一遍,其实正常的工地并不禁止偶尔玩玩扑克,只要自己乐意别说赌钱,你就是输老婆孩子都没人管,但大柱不行,大柱别谁都明白赌的害处,早在这批工人进工地之前,大柱丑话就摆在前面,这段时间的消停也让大柱慢慢的放松。
但现在竟然有人惦记别人兜里那点辛苦钱,大柱顿时火了,就连笑眯眯的李朝也沉了脸,一下子想到了那输了钱跑了的男人,跟着大柱穿上雨衣就往二喜工棚赶去,站在工棚外,大柱、李朝并没有急着过去,抓贼抓脏,捉奸捉双,一定要让人服气。
听着屋内还在嚷嚷的贴纸条贴纸条,大柱突然想去别的工棚转转,看了一眼李朝后,两个人开始在工地内十多个工棚内转悠,这一转,大柱、李朝发现每一个工棚内都有一伙玩扑克的,顺着缝隙看过去,大柱、李朝同时皱起了眉头。
两个人没有说话,而是悄悄的回到了办公室等待着,一个小时后,大柱带着自己的人一个工棚一个工棚抓赌,把所有大声嚷嚷着赌钱的抓个正着。
七嘴八舌中,率先吆喝着赌钱的的三十多人被推了出来,这一站出来,大家伙发现了,原来这群人都是临县吴家屯的,看到畏畏缩缩有些躲闪注视的吴家屯人,大柱笑了,笑的让人心底发寒,满脸凶狠的大柱上前一步,二话没说,一脚踹在赖八肚子上,“艹、玩轮子玩到爷身上了。”
大柱一脚接着一脚狠狠踹在惨叫的赖八身上的那份凶狠让吴家屯的人脸色发白,而站在一旁看了一会的李朝上前一步,拉住了怒骂的大柱,在大柱喘着粗气退后一步后,李朝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被吓的打颤的吴家屯人,“把骗去的钱留下赶紧滚,工地不需要你们这样人。”
也不知道是被大柱吓到了还是理亏,一群人互相推搡着把钱掏出塞到身旁看热闹的人手里互相挤着跑出了工棚,连行李都顾不上拿,拖着好像死狗似的赖八跑了。
很快消失的吴家屯人让所有人又一次见识到了大柱的凶狠,随着吴家屯人的离开,阵阵沉默袭来,扫了一眼胆怯的众人,李朝松弛下紧绷的五官,“大家伙也不用怕,大柱这也是为了大家伙好,你们想想,挣点钱不易,要是真的给老婆孩子花了或是孝敬老娘了也值得,可要是被赖八他们骗了,心疼不心疼,大家伙好好想想,就那么一会功夫被套了多少钱……”
李朝温和的把事情的严重性掰开了给所有人解释了一遍,胆子大的算了一下,突然发现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竟然输了快小一百了,想明白的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站在人群后的二喜没有搀和进去,而是悄悄的皱起了眉头,有事,想,仔细想。
二喜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是自己忘记的,再次回到工棚躺在床上,听着身后那些工友不断传来的大骂声,二喜悄悄的撇了下嘴,在二喜看来要是那些人能板住自己的手,赖八再有能耐也不敢去抢。
有些烦躁的二喜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转头间,二喜看到了大壮的偷笑,好像偷腥猫的大壮让二喜心底突然一动,捅了一下大壮,“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