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国是与天朝相邻的一个比较大的国家。
“征兵!”
狗剩和山官一起叫了起来。
一个是惊吓,一个却是高兴。
“兵部和户部已经在清算积年军户了,这两个月就该有结果,那等不合格的这次很难逃过了,可不就要从民间补充!”大荣继续说道。
狗剩脑海中的征兵还是“抓壮丁”一般,每每闹得百姓家破人亡等等。
山官和鸭蛋却明白的很,对于不能读书写字的人而言,能被征入军队是唯一一种可能出人头地的方式。
天朝征兵并不是按年龄按户抽丁,而是自愿报名,各地至少有一名千夫长坐镇,一一考察,身体健壮,头脑明晰的才带走,在军队操练三个月,合格者才真正算被征用,半年后征用者按户籍变为军户,每位千夫长、百夫长负责带来的人,三月后若是合格人数过少,自上而下层层追究、责罚,对于军队不论哪一任皇帝都是严查严管,牢牢攥一个真正强壮的军队在手里,如此才能安心。
“如何征兵?”鸭蛋问道。
“照着前些年的规矩,若要起战事,军户扩大为三十户之一,除了原有老军户,剩下都得新征,八岁至二十岁男丁都可报名,不论出身。”大荣略回忆了一下,把知道的一一道了出来。
“不论出身……”鸭蛋把这句念叨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笑容。
山官也是满脸喜色。
“怎么了,狗剩?”大荣心细,看狗剩脸色不对问道。
“没、没什么……”狗剩摇了摇头,掩饰的笑了笑。
见狗剩扎样说,大荣也不好再多问,三个都有意向入军队的小子,兴冲冲的聊起了这个话题。
山官好几次偷看狗剩脸色,果然都不对劲儿,嘴里还说着,却暗暗记在了心里……
大荣于军队一方面懂的出乎意料的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山官和鸭蛋两人问,大荣侃侃而谈。
鸭蛋一边努力记住,心里已是下定了主意。
等三人聊得尽兴了,狗剩再三挽留吃了晚饭再回去。
“他奶奶一个人在家,不大放心呢!”大荣牵着李青远笑着说道。
鸭蛋也是怕杨老太太想孙子的紧。
狗剩只得作罢。
“大荣哥哥,我也要背着!”李青远看鸭蛋把杨凌义背了起来,抱着大荣的腿也闹了起来。
大荣无法,顾不得李青远身上又是泥又是水,半蹲下来让李青远跳上去。
两个小家伙被背着还不老实,伸长胳膊打闹。
李青远跟屯子里同龄人都不和,杨凌义是没人跟他玩了,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倒是刚好,疯玩了小半天,已经是难舍难分了。
晚上都是自家人好说,狗剩胡乱把中午剩的菜热了,一家人也吃的热热闹闹。
小九胆子小,跟大草小草两个姑娘家家玩的来,晚上还闹着要一起跟过去睡,花伢哄不住,求助般的看向山官。
“走吧,走吧,都在一个屯子里,睡一晚,明天再回来,花伢也跟着一起去!”李大花客气道。
大草小草一起欢呼起来,“噢,鸡蛋也回去一起睡……”
李大花思量,不过一顿早饭,几个小孩子也吃不了多少,满口答应了下来。
花伢和小九打小没了双亲,一向乖巧,少有这样闹腾的时候,山官想了想便答应了。
“呵呵,我们走喽!”小九跳起来,拉着鸡蛋的手说道。
花伢也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等一大群孩子在李大花的呵斥下,一路追赶着往屯子里去了,狗剩才舒了口气,真是吵得头都昏了。
山官知道狗剩爱洁,抱着扫帚把屋里屋外走扫了一遍,“洗洗上炕了,逮兔子的绳结能用呢,我们明天再多打几个,总要有个几十只才好往镇子上送。”
狗剩点头应了,去厨房舀热水。
等两人一前一后洗刷完,山官关好院子门和堂屋门才上炕。
“你不喜欢征兵?”山官习惯性的去看狗剩的脸,嘴里问道。
去疤的药膏早就用完了,狗剩不肯再抹药,山官自己偷偷的在青蒲镇上几家药堂里找了,也没找到那样好的药膏,只得作罢,只每天都还得瞧瞧。
“谁知道真要打起仗了,征兵是去做什么……”狗剩翻身嘀咕道。
“什么?”山官躺下来,凑过去问道。
“你想去军队?”狗剩没答话反而问道。
“是的,当了兵士,就算不能成大将军,我们做了军户,就是县太老爷也不能小瞧……”山官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你想当地主享福,还不用纳税银……”
狗剩心里实在不觉得有那么好,军户平日里享再多好处,一旦发生战争,多少军户因此绝户……只这些,山官自己会不晓得!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思睡了去。
大荣带来了这消息,山官和鸭蛋两人就时常往孙婆子家跑,围着大荣一问就是好半天。
山官原本三四天才去学一次的拳脚功夫,又变回了每天早上去,还延长了半个时辰,每天早早的就起身,在自家山上耍两圈再去大荣家。
头两天狗剩还迷迷糊糊的抬头问一下,现在已经根本不知道山官是何时起身的,越是如此,狗剩阻止的话就越说不出来,只好头天晚上尽量做些饼子、馒头之类的,放在土炉子上热着,叫山官早上就着腌菜吃两口,好歹别空着肚子做那么多剧烈运动。
等几亩玉米都收了起来,狗剩开始加大逮兔子的数量,等过冬了就不好再捉,也是怕兔子太多给冻死了就得不偿失了!
“你去找大荣,多学点儿东西!”狗剩用力刨着地说道。
前几天两人已经一起给这七八亩地洒了一边肥,打算种两亩白菘、萝卜,其它都洒了燕麦。
“不差这一小会儿。”山官把菜籽撒到刨出来的小沟里,等狗剩再刨一行时,翻过来的土就正好盖在上面,“换我来刨!”
“这才几行!”狗剩头也不抬的说道。
两人每天早晚要检查绳套,隔两天还得给套子换位置,一天只能在地里干大半天,足有半个月才把几亩地种完。
每天都能捡到几只甚至几十只死兔子,狗剩仔细算了算,当初前前后后放到山上的种兔有两百来只,大概有三分之二成活,在野外当然不比人工饲喂一个月一窝的下,估摸一年也就五六窝,这才半年多,按多的算也就三窝,小兔子成活率也要降低,这样七七八八算下来,在上上野长,不像喂在圈里,看着数量够了就把公兔母兔分开,这山上好的话估计怕有快一千只兔子,保底也该有六七百来只,其中差不多一半是能卖了。
因是放养,狗剩把原本十三文的价提到了十五文,幸运的是没闹兔瘟,怎么看都是稳赚,只是捉起来太麻烦。
狗剩又不敢洒了食引兔子过来捕,怕兔子不肯再吃投的粮食,下绳套捉到少还容易伤到没长成的小兔子!
“要不我们多养几只狗,到时候叫狗追兔子?”山官小心的给一直把后退挣伤了的小兔子抹了点儿捣烂的草药才放开,沉声说道。
狗剩摇了摇头,“哪个会训狗呢”
“噢。”山官等狗剩把几只兔子都解下来后,把绳结收起来,准备换个地方布置。
隔几天送一批,镇上四家酒楼和两个肉铺是谈好的,一次不过需要三四十只兔子,狗剩想赶在猫冬前多卖些出去镇子上就销不下去了。
“去嘉兴城。”山官听了狗剩的话后说道。
现在他也会拳脚功夫了,倒不怕城里那群坏小子!
“太远了,要走好几天哩!”
提起来,狗剩就觉得脚踝隐隐作痛。
山官想想手里积蓄就说要买一匹牲畜,“马太贵,买一匹驴子,走慢些,两天也能到了。”
狗剩早有这个意思,只是上半年搬家把积蓄花的七七八八,下半年现在才开始真正有结余,山官又想去军队,有点儿银钱垫手总比空手去好呢,哪敢把钱在花出去……
“……就这样,明天你也一起去镇上,一头驴子五六两银子该够了。”山官装作没看见狗剩犹豫的神色,自顾自的说道。
更重要的是,要是真征兵了,自己走了,家里有头牲畜狗剩好歹能轻松点儿!
等两人把十几只兔子关在笼子里提回来,天边已经只隐隐约约的泛着微光了。
“大哥,山官哥哥!”柱头站在院子门口大声喊道。
“有事吗?进来坐会儿,我去洗个手!”狗剩把兔笼子放在柴房里说道。
现在住的离山进,自家还有个山包,每天都要上山下山,过冬的柴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好在柴房修的够大,暂时没有兔圈也不打紧,狗剩的意思是明年开春在后面再修三四个矮屋当兔圈。
“不用了,大哥,娘叫我来跟你们说一声,杨大少爷和杨二少爷都中了秀才,杨地主家明天要摆流水宴呢,娘怕你们住得远不知道,叫我来跟你们说一声!”柱头大声说道。
“知道了,你吃了晚饭没?在大哥这里吃了再回去?”狗剩问道。
柱头狠狠的咽了口口水,知道自家大哥家里饭食好,只是今年已经十岁了,好歹知道点儿人情世故,硬忍者拒绝了,转身就要往山下跑。
“等一下,把这点儿瓜子带回去给弟弟妹妹们一起吃。”山官追出来递了个油纸包过去说道。
李大花手里就是有闲钱也不会舍得买这些东西的!
柱头双手捧着,高兴的应了一声,撒腿往屯子里跑去。
狗剩和山官明天要往镇子上送兔子,是不打算去的,只叫花伢和小九跟着刘打铁他们去。
“人多你们就别挤,吃不着也没关系,等大哥回来给你们做好吃也一样!”出门前,狗剩不是放心的交代了又交代。
今天主要是买驴子,青蒲镇卖牛马这样大牲畜的只有一家,就在集市最头里,直接去挑了谈价钱就是。
这里气味重,狗剩强忍着走了进去。
“客官这边走,驴子都在这儿呢……”伙计热情的把狗剩和山官带到了左边的一栏。
大荣说的两国关系紧张看来却有其事。
伙计介绍官府低价征了马匹去用,如此一来,驴子和牛都得涨价……
也就是说以往一头青壮年的炉子顶顶不过六两银子,现在至少就得八两银子。
狗剩就又犹豫起来。
“你不常说银子不都是挣来的,不是省来的,这是必花的!”山官硬拉着狗剩走了进去。
看中了好几匹毛色漂亮、骨架宽大的都得近十两银子。
狗剩连连摇头。
那伙计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住了,“客官想便宜的,也有,喏,那边角落的,看你们瞧不瞧的上!”
狗剩顺着伙计的视线看了过去,那边角落卧着几头瘦骨嶙峋的小驴子,有的嘴角还泛着不正常的白沫,一看就知道是病驴。
山官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就这头吧,品相是极好的,就是用猛药伤了肠胃,叫你们老子娘精心伺候着,最多十天就养回来了。”一个老人家从阴影里走出来说道。
唬的狗剩猛地后退了一步,那老人家穿着一身深色的衫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这小半天居然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哩!
“他是我们这儿专管喂畜牲的,最是熟悉这些畜牲,听他的准没错。”小伙计介绍道,“这头驴子只要客官六两五钱,您好好养一个冬,保证明年不比这栏里任何一头驴子差!”
狗剩仔细上前看了看老人家指的那头驴,是一头还没成年的小驴子,倒没什么别的症状,除了没精神,就是瘦的可怜,身上各处骨头都凸在外面,直叫人怀疑它还能不能站起来。
山官蹲下去摸了摸,又装模作样的想去看看它的牙口,结果那原本没啥精神的小驴子突然跳了起来,猛地顶在山官身上,还张口想咬人。
山官被撞得几乎没翻了个跟头,这栏里到处是驴粪,按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手抓了个正着,任谁脸色都不会好看。
“你这驴子不止伤了肠胃吧?这性子也有点儿问题呢?”狗剩把山官扶起来也板着脸问道。
那伙计慌忙拿了自己的巾子出来给山官擦手,“这驴子是没怎么见人呢,保管您养个两天就好了……”
“五两。”
那屎是很好擦掉的,只臭味却不那么好散呢!
山官不停的甩着手,一口就咬死了价格。
“客官这是说笑呢……”那伙计跳着脚叫了半天,还说自己做不了主要叫掌柜过来。
山官哪里会怕这种话,脸色一变不变的挑那驴子不好的地方。
原本那就是头病驴子呢!
“……若是养不活,我们买回去才真正是吃亏,看这样子,放你们这儿也活不了……”
这就是最关键一点,栏里条件不好,病牲畜大多都只能等死。
等回去的时候,那病歪歪的坏脾气驴子就牵在了狗剩手里,为此花了比来的时候更长的时间才到家。
这小驴子性子倔,越拽越乱摆头,得哄着些,也亏得狗剩耐得住性子,嘴里一路说着哄小孩儿一般的话,居然也有用!
狗剩和山官牵着一头驴子回来,在柳树屯也算大新闻了。
屯子里不过三五家格外殷实的才有牲畜。
李大花和刘打铁特特从地里赶到山上,连农具都还扛着。
狗剩已经用簸箕装了一筐燕麦杆儿,那头驴子卧在院子里慢悠悠的咀嚼。
两人正在花伢和小九住的那间房后头,接着有炕靠着的那面墙准备搭个茅草棚子关驴子。
李大花围着那头驴子转了好几圈,嘴里不停的“啧啧”。
刘打铁直看了眼,就跟着山官去了后头帮忙。
削尖的柳木桩子牢牢的订到地下打框架,细些的柳条夹着厚厚的茅草,不过小半天一个偏厦就成型了。
李大花越凑越近,眼珠子都恨不得贴到那驴身上,“我大儿子就是能干……”
心里只恨早早的就把个能干儿子给了别人,否则说不得这驴子就是自家的了!
小驴子慢吞吞的站起来,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突然前蹄飞快的抬起,给李大花踢了个正着。
“哎哟,这畜牲……”
狗剩听到骂声,慌忙跑到前面。
李大花这一跤摔的有些重,半天没爬起来。
“娘,您不要紧吧?”狗剩用力把人扶起来问道。
“哎哟,哎呦,这、这死东西……”李大花话都说不连贯,捂着后腰直叫唤。
“你说你去招惹头畜牲做什么!”刘打铁把人接过去说道。
“老娘不过瞧一瞧罢了……”李大花吸着气嘀咕道。
“爹,娘,进来歇会儿吧!”山官把两人领到花伢和小九的房间,让李大花能趴在炕上。
刘打铁就要掀开李大花的衣裳看伤处,山官慌忙退了出来。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狗剩严肃的看着那头驴子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