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仲义照着他的屁股猛拍两把,骂道:“少开尊口,少吃苦头,你怎么就这么不明白!”说罢一顶而入,泄愤一般地在他体内凶狠冲撞。姬公公手抓着地,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口水止不住地向外流,再过了一会,喉咙口丝丝冒起甜气,双唇一绽,一口鲜血当即喷涌而出。
冯仑在一旁打着转,见娄仲义没让的意思,自得没趣,干脆拽着姬公公的头发往后拧,迫使他张开嘴,吞吐起自己的性器来。姬公公反咽了两下,双目紧闭,慢慢地没有了生气。冯仑挺了两下腰,见他没了反应,惊呼道:“可别把他弄死了——”突然眼前一黑,又是一红,胯间像被撕裂了般地剧痛。娄仲义从姬公公腰间拔起脑袋,见他脸色潦白,不禁慌张起来:“冯大人你怎么了?”
那冯仑脸如死灰,哆嗦着从姬公公嘴里抽出性器。那根肉棍已被咬断了半截,有似脱身的蛇头,嗤嗤往外喷血。冯仑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竟嚎啕大哭起来。娄仲义也被吓得没了分寸,一脚蹬开姬公公,惊呼道:“快来人——快来人呐——把冯大人抬出去,快!”
一行狱卒闻声而入,一眼望见满地血肉模糊,一个个都惊在了原地。姬公公尚还有一丝气,此时嘴巴一张,吐出一块血糊糊的肉,咯咯地笑了起来。娄仲义急的在原地跳了好几下,嚷道:“还不快把冯大人抬出去!他要有个三长两短,当心我打断你们的狗腿!”姬公公吊着半口气,一边笑一边接话:“短,短了,那是真短了。”娄仲义心中正窝火,听他这么一说,冲上去往他心窝上猛踹;“你个臭表子,这下可把我害惨了!”
狱卒们七手八脚地架起冯仑,抬着出了牢房。娄仲义原本只想将姬公公亵玩一番,不想竟会闹到这步田地,心中越想越怕,陀螺似的在牢房里直打转,却听牢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裘止高两眼通红地闯了进来。娄仲义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膝盖打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嗓子叫:“大人,大人我——”
裘止高不由分说,抬脚往他心口便是一下,踹得他满地打滚,暴喝道:“你这狗娘养的浊货,好好的审案,你净会折腾他!”姬公公神智涣散,精神已然濒临崩溃,恍惚间看见裘止高朝他这头走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起身来,拼命往那里爬去,边爬边哭:“止高救我!止高你快来救我!”
裘止高也顾不得娄仲义,当即扑上去将他抱住。姬公公虽是哭着,脸上却没有一滴眼泪,噎了半天才说;“我难受。”
“我知道。”
“很难受。”
裘止高抬了抬手,把他的脑袋放在肩膀上,强咽下眼泪道:“我到底还是来晚了。”
姬公公轻轻地笑着:“你吃太多,老跑不快。”
裘止高脸上一凉,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下来,“我去求了皇上……我没用……我救不了你。”
姬公公浑身如坠炼狱,心境却很明朗,轻声道:“我求你件事。”
“你说。”
“杀了我。”
裘止高测过头,嘴唇在他额头上长久亲吻不忍离去。
姬公公已无半点留恋之心,从膝盖上捡起裘止高的手,拼尽了毕生的气力,狠狠咬了下去。他缓缓吞下裘止高的血,心满意足地阖了眼:“你比先皇好。”
裘止高绝望地惨笑一声,掐断了他的脖子。
第十三章
出了崇怀门一路西行,便是斛国的边境之地,大片的平原黑土上人烟稀少,稀稀拉拉生了些红杨树,在骄阳炙烤下,像一块块染血的兽皮。到处都是屠杀过的痕迹,土下尸骨交叠,一不当心就能踢出几块来,黑的白的,都有些年数了,乍看之下,也分不清是人骨还是兽骨。
曹淹牵着马一路缓行,马上驼着死去的朱建元,秦长恩看他不上马,也只能跟着走。曹淹是个死人,虽然爱吃,可饿不死,秦长恩是个大活人,虽然不爱吃,可饿得肚腹中翻江倒海,眼前发晕,地上有个烂苹果,就捡着吃,看见形迹可疑的浆果,也捡着吃,才过了两天的功夫,人就瘦了一大圈。到了第三天,实在是熬不住了,只能问曹淹;“大人,我们赶紧把太子安葬了吧。”曹淹在前面说;“我想找个像样点的地方。”秦城恩不由地嘀咕了句:“不都一样么。”
曹淹听了沉默半响,忽然笑了笑:“说得也对,横竖都不是冥国,葬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又想了想,道:“太子喜欢水,我们找个河滩给他下葬。”
斛国边境虽然人少木乏,水源却很多,斑斑汲汲分布着不少河滩沙洲,曹淹找了方水塘,在水塘边的杨柳树下勒了马。朱建元死了几天,尸体又硬又重,两人废了半天的力,才把他从马背上拖下来。
两人挑了块还能入眼的地方,又找了几根尚且坚硬的腿骨,充当铲子,在土里刨出个坑来。曹淹抱着朱建元,木木地坐在坑边,半点下葬的意思都没有。秦长恩犹豫了半天,举着骨头说;“大人,还是早些把土给填了吧。”曹淹忙摆手制止他:“河边由棵枣树,你去捡些枣子吃,我再陪陪太子。”
那朱建元是中毒死的,死了两天,浑身上下都变了颜色,还发出一股恶臭,曹淹却半点不觉得,神色泰然,仿佛太子只是睡着了。秦长恩看他这副光景,心中惨淡,只能叹了口气,离开了树荫。
转眼暮色四落,天地渐凉,曹淹迎风打了个喷嚏,对怀里的朱建元说;“都是我没用,害的你这两日风吹日晒的,到死也没混个好模样,我要填土啦,你好生休息吧。”说完,慢慢地将他的尸身纳入坑内,从地上捡起腿骨,可就是不忍心下手。坑里的那个人,穿着粗布衣裳,脸色僵紫,看上去弱小的像个孩童,哪里是那个曾经气度非凡的冥国太子。曹淹想着他当太子那会儿,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可到了死的时候,却连一件陪葬品都没有,不觉掉下两滴泪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扳指,当初鬼城大乱,太子为了保他活命,贬他去了边塞之地,临行前送了他这枚扳指。十年光阴,一晃而过,扳指是宫里的好物,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清净透亮,人却早都没了,死人送死人,真是送死个人。曹淹笑着叹了口气:“下官身上也没别的,也就剩下这样了。”拾起朱建元的右手,缓缓地将玉扳指戴了进去,戴到骨节之处,脸上蓦地一惊。
曹淹望了眼河塘边上,秦长恩因为饿得不行,蹲在那儿像只猴子似的往嘴巴里大把大把地塞枣子,几乎到了忘我的地步。他一声不吭地把玉扳指又摘下来,揣进怀里,并安葬了那具死尸。
两人离开水塘,又走了两天两夜,才见着人烟,听见犬吠。斛国人普遍身高体壮,肤色又黑,毛发又极旺盛,眼前一下子出现两只小巧的白猴子,目光中不觉透出一丝戒备。两人见着他们,也都觉得不自在。斛冥两国,光是表面上和睦,边界争端却很纷杂,改条款比掷骰子还快。
这些村民长相凶悍,心眼却不坏,路上碰见个挑夫,见他们没什么恶意,又是一副落魄的模样,便请他们到自己家住一宿。两人一听,连忙点头答应了。双方语言不通,曹淹稍微会说些斛国话,便示意挑夫,把担子上的东西放到马背上来。谁知那挑夫反而来了气,狠狠跺了两下脚,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大意是:老子没病,你们少看不起人。
又走了两里路,才到了挑夫的家。那挑夫原来是个鳏夫,家中只有一位老母。老人足不出户多年,见家里来了两位异邦人,居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说了一堆话。偏生她地方口音又极重,曹淹几乎把耳朵竖到了头顶上,也听不懂她再说什么,只好把脸给笑烂了。见完老母,挑夫指引他们去马厩安马,曹淹身上带的盘缠不多,分了些给他,让他炒一斤黄豆,两斤麦丕来喂马。当地人都靠种地为生,自给自足,与世隔绝,平时也没见着过铜钱。那挑夫只收了一枚铜板,当作了宝贝,便拿“好菜好饭”招待他们。
他们这儿的好茶好饭,也就是一些山羊肉,树皮口味,硬的像铁,还有一些形状怪异的蔬菜,一长条一长条的,状如蚯蚓,味同麻绳。老夫人又很客气,一个劲往他们盘子里装菜,直到把他们吃的半死不活,才肯罢休。
两人的客房很小,当地只放了张大床。秦长恩在床边扭扭捏捏解着袍子,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激动:“大人,我晚上多让你点地方。”曹淹看他嘿嘿嘿傻笑不止,知道他肚子咣当咣当全是坏水,横了他一眼说;“太爷爷你可真客气,早上别顶着我就行。”
夜色如水,星空明朗,除了几声犬叫,再没别的声响。秦长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都没睡着,眼睛瞪得比弹珠还大,终于忍不住拍拍曹淹的肩;“睡了么?”
曹淹没响。
他又拍拍他的肩,这次略微重些:“大人你睡了么。”
过了半天,曹淹才拖长了声调说:“你想干嘛?”
秦长恩又拍拍他的肩。曹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说。”
秦长恩捂着肚子答道:“吃的不舒服。”
“去拉。”
“不想拉。”
“那睡。”
秦长恩噎了半天,终于又说:“大人……那个那个……”
曹淹哎呀一声:“到底是哪个哪个呀?”
秦长恩挪近几步,“大人,我是想,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以后怎么办呢?”
曹淹想了半天,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长恩又凑近一些,逼得曹淹往后挪,“我们到城里去住好呢,还是在乡下住?”
曹淹嗤地一声笑出来;“你不讨媳妇啦?”
秦长恩嗨了声;“有你在我讨什么媳妇呀。”
曹淹咯了半天,忽然说;“你……好像顶到我了。”
秦长恩脸上唰地一下红起来,一下子不说话了。曹淹笑道;“怎么跟个哑巴似的?”手却一路探到他胯间,“你很中意我吧。”
秦长恩脸愈加地红,变成一大片红杨树叶,“大人我从前不懂事,老去寻花问柳,打你走后我……我一直很守身如玉的。”
曹淹笑得踹不过气来;“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守活寡呐。”
秦长恩冥思苦想了一番,说:“大人你就让我一回……我一定待你好。”
曹淹叹了口气:“长恩,我真没想到你还喜欢奸尸。”
秦长恩忙摆摆手;“不不不,你奸我就成,不必我来奸你。”
曹淹想也没想,很爽快地翻身压在了他身上。“你就喜欢这个?”秦长恩打死也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反而吓得说不出话来。曹淹脸俯下去,鼻尖顶在他脸上:“快说话。”
秦长恩哽咽着点了点头,很快打开了腿。曹淹慢慢地褪了他的裤子,挑出阳器,一前一后帮他推弄,秦长恩呼吸沉重,慢慢地抬高了腰,勾着他的脖颈去亲。曹淹仿佛是躲了一下,才让他亲了上去。等秦长恩先泄过一会,抬起他的腿低声说:“很疼的,你要想清楚。”
秦长恩没说话,只是狠狠点了两下头,打开了身体,让他一点点嵌入,此时此份,惊讶大过于疼痛,这种被钉着,不能分离的痛楚,他摸着曹淹的脸,眼前浮现出来的是穆饮的样子,他死的时候的样子,死到底是有多疼呢,像一把木桩刺着你,慢慢破碎,没有形状,也没有魂魄。曹淹吻他,这种几近于凶狠的亲吻,几近于啃咬,歇斯底里,忘乎所以的,带着惊心动魄的绝望。他疼得忍不住,掰开了他的脸,手上却是冰冷的一片水。“你怎么哭了?”
曹淹从他身上翻下来,背对着他睡了下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第二天很迟了,他才醒过来,全身酸痛,心里却很满足。手往旁边摸着,“该起了吧。”摸了半天也没东西。等睁了眼,身边的床单已经被抚平了,没什么人睡着,只留了一卷羊皮纸。
秦长恩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种惊恐,不可名状,可以吞噬掉一切希望的惊怖。他抓起羊皮纸,几乎是滚着下来床,衣服也没穿,径直跑到马厩里,他是不想去看的,因为知道会看到什么,只有一匹马,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一个晚上的功夫,已经握在手里的东西就那么被吹散了,连片灰都寻不到。
第十四章
长恩,
见信如见我。
不过,你应该再也见不到我了。
不要问我去了何处,因为你心中明白。
不要随我而去,我此次去,眼前只有死路一条。
昨晚我梦见了我们的初遇。那时候的你,鼻梁骨被人捶歪了,眼睛被人揍成了两只鱼泡,嘴角拖下长长的口水,是个十足的小人渣,就像我初次见到太子时一样。当时太子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让我做他的侍童。他是那么和气的一个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棱角,全然不像是皇族荆棘里长出来的人。
太子不是个完满的人,他生性懦弱,缺乏警戒之心,手段太柔和,太会相信别人。可他善良,聪慧,胸怀志向,我相信他有朝一日能够做个好君王。所以我告诉他,等他承了皇位做了天子,我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哪怕割了命根子,我也要当个大内总管。结果他罚我抄了三遍论语,还逼我去参加春闱。
我误打误撞挤进了殿试之列,在仰春宫,我见到了前朝的皇帝。他坐在殿堂之上,告诉他的士子们,我没有事先出好试题,所以,你们想要什么,就写什么吧。
我听了之后,激动异常,思路泉涌,当即在白纸上画了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我,两人的手牵在一处。还在下面添了一行小字:吾想要这个,望皇上成全。最后皇上给我批了个倒数第一,因为我把他的宝贝儿子画得太丑了。
或许你会责问我,为什么到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太子,因为我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太子也还活着,我们带回斛国的那个人,不是太子。长恩,从我把自己吊死在鬼城府衙的那一刻,我已经把所有,性命,希望,灵魂,都给了他。我选择了太子,就像你选择了我,抛弃志向,在鬼城里苦苦等待了十载。如果没有太子,我可能已经在某场打斗中身亡,或者娶妻生子,躬耕于田地阡陌之中。直至今日,我也不能确信,哪条路更适合我,可我依然感激自己的遭遇,感激上天能让我遇见他。
对于太子,你很讨厌的那个人,我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我爹过世之前,曾和我说过,世事无常,人生苦短,日升日落,一日即逝,暑去秋来,数月即亡。一眨眼的功夫,你老了,丑了,眼睛花了,脊背弯了,少年心气也被消磨光了。人都是渺小的东西,你死了,不出十年,便没有人再会记得你。可只要不后悔,就没有白活过。无论那时,你坐着八人大轿,还是骑着一匹驴子,牵着小妾,还是一条黄驹,只要不后悔,就没有什么分别。
我是再不能陪着太子了,他或许早已不再需要我,因为我对于他来说,其实很渺小;我敢说如有来生,我希望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因为你对于我来说,其实很重要。
莫耶三十二年,朱祺业谋朝篡位,太子将我调去了边塞,当时我心中哀怨,我为他鞠躬尽瘁,居然连太子党都算不上。可我好歹活了下来。朱祺业登基后,我奉他的旨意,带着你来到鬼城,做了知府。鬼城里还潜伏着太子余党,为了赶尽杀绝,朱祺业让人往井水里投了毒,当年城里遍地死尸,尸体被一车车装到城外火化,你也看得分明。那时我心里只有恨,只有恨!所以我干了不耻的事情,我给他下了蛊,让他以后生下的孩子,全是废物。下蛊在冥国是件下三滥的事儿,可我是个臭流氓,今天把这件事说与你听,如果你鄙视我,其实,那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