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诺更加沉默了,这些其实她一直知道,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些都是逼不得已的。可如今,落寂阳当着众人的面,赤裸裸的一条条说出来,她才意识到,或许有事,她真的是错的。
云暗一直看着朱诺,听着落寂阳的话,到这里,也忍不住拉了拉落寂阳的手。
但可惜,落寂阳既然已经开腔,绝不会有所保留。所以他自动忽略了云暗的提示。就算惹得这个女人恼羞成怒,他也要说下去。
“你深爱南宫瑾,坚决的生下了他的孩子,可你既不给他南宫这个姓氏,甚至没有认真的为他想一个名字,就连云暗这两个字都是别人给他的。你身为一个母亲,生下爱人的孩子却不肯认真面对他,你觉得,你现在真的有资格去管他能不能跟我在一起吗?”
南宫瑾的事几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诺一生,冷静自持,唯有面对南宫瑾的时候,她热血澎湃,冲动任性。云暗的出生得不到南宫瑾的认可,甚至成为了他一生的污点。她冷静下来之后便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孩子。所以云暗没有姓,就连名字都十分的随意。暗这个字,还是DARK成立之后,以殇给他起的。
美语里,cloud还有污点的意思。
落寂阳说完,自己畅快的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放松的看向云暗。
云暗这会儿却没有看他,而是定定的望着自己的母亲,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又一次充满了悲伤。小时候,他时常看到这种情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包裹了他的母亲。
“mammy。”云暗握紧落寂阳的手,语气轻轻柔柔的,就像他小时候那样,软软的声音几乎能把人瞬间治愈。
朱诺惊讶的抬起头,她的儿子有多久没有这样叫她?亲近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年轻的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孩子,站在她面前,背着小手,偷偷绞着衣摆,口中却轻轻软软的叫她。
云暗说:“mammy,如果你至今都不曾后悔爱上父亲,我也不会后悔和寂阳在一起。”
朱诺几乎是在一瞬间,热泪盈眶。
向来崇尚无神论的她,突然想感谢上帝。给她云暗这个儿子。
这一瞬间的感动迷惑了她,以至于后来大脑一热竟然就答应儿子为他的小情人儿去美国找医生治手。
朱诺望着舷窗外飘过的朵朵云彩,忍不住叹息一声。一想到那个奇葩的家伙就有中人生都是灰色的无力感。但偏偏,这人的医术是她所认识的人里头最好的,虽然怪异,但从以前开始就治好过无数疑难杂症,也许真的只有他才能治好落寂阳那死孩子的手。
Chapter69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还没有到圣诞节,但大街上的节日氛围已经很浓,商家已经开始已节日为噱头进行搞营销活动,玻璃橱窗里面用彩色的霓虹灯勾勒出圣诞老人架着麋鹿车而来的画面,购物广场上也已经开始装饰巨型圣诞树。每日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似乎也受到氛围的感染,或多或少的开始为圣诞节做些准备。
相对于市区的热闹,DARK的巢穴则冷清得多。虽然这里纯正的外国人不少,但大多数却是不信教的,他们更看重新年。
若是在以前,落寂阳早就跑出去写生,这样银装素裹的时候,哪怕只是坐在街头也觉得处处是风景。可今年,他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当死宅。
也许是错觉,自手受伤之后,他越来越怕冷,中央空调开到30℃也不觉得有多暖和,加之如今他不能握笔,于是更懒得动弹了。
卷着身上的毯子把自己使劲往沙发里塞了塞,落寂阳蜷缩成一团,望着外面的大雪出神。
云暗的玻璃屋视野开阔,每天清晨都会被太阳一跃而出的全景震撼一次,这会儿坐在窗前就有种自己被白雪包围的错觉,即便是因此能见度大大降低也觉得滋味奇妙。
落寂阳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缩得更紧一点。
云暗又不在。
距朱诺离开已经有半个月,这段时间云暗都很忙碌,甚至有点神神秘秘的。先前几个月也没见他讲什么电话,这半个月来却几乎电话不断,有时两人好不容易腻在一起,他还要特意跑到落寂阳听不到的地方去接。
对此落寂阳并不十分在意,云暗和他都算是身份特殊的,这样做也是对彼此的一种保护。可最近这几天,两人竟然连面都见不上了。常常是一个睡下,另一个才回来,这人还没睡醒,那人就又离开了。
落寂阳觉得自己就像个整天呆在家里等风流丈夫的小媳妇儿,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却没地儿发泄。不过真要让他怨妇似的找个人抱怨,他也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傅寒也好,黑星也好,甚至偶尔打电话过来的宁慕枫都只是一声叹息,安慰的话统统说不出来。
不知不觉,落寂阳拥着毯子睡着了。朦胧中,感觉到一个他等了很久的熟悉的气息靠近,似乎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抱起他,然后将他轻轻放到了柔软的床上。微温的身体靠着他。
落寂阳想睁开眼睛,但周公与他下棋正欢,舍不得放他。只这么一耽搁,他就感觉到那暖暖的温度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子上簇新的阳光味道。
又走了吗?
他有些失望,再懒得挣扎,任由睡梦扯着不睁开眼睛。
但似乎只是过了一小会儿,那个温暖的身体又回来了,带着湿润的水汽。香波好闻的气味萦绕在鼻尖,随着那人的靠近而越发浓郁起来。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握住他的手躺在他身边。
落寂阳莫名的觉得安心,于是再次沉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身边又一只活物因为他的挪动而不满的扭了扭,腰间也突然也多了一分力量,霸道的将他往自己身边锁了锁,额头抵住他的肩膀蹭了蹭。
落寂阳转过头看他,长睫毛微微有些抖,似乎马上就要醒来的样子。
这人还是当日初见时惊艳了整个黑夜的样子,肤色显得有些苍白,唇色淡薄却形状姣好,一颦一蹙都透着诱人的意味。
只是,这才几天功夫,他怎么就能把自己折腾的又瘦了一圈呢?
落寂阳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摸了摸云暗的脸颊。冰凉的触感惊醒了本就已是浅睡的人,他睁开乌黑的大眼睛,有点迷茫的看着落寂阳,好一会儿目光才逐渐清明,然后他对着他,露出个暖暖的笑容。
这毫无防备的样子,真是可爱得让人想咬他。
落寂阳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他轻轻含住云暗的嘴唇,以舌叩关,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长驱直入。
一通纠缠之后,落寂阳惊讶的发现,他又被云暗压在下面。云少爷一改平日面对他呆萌无害的样子,笑容邪邪的,唇角勾着坏坏的表情,化被动为主动,力求将落寂阳吃干抹净。然后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说:“寂阳,我们再来一次吧。”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等落寂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房间里只亮着盏壁灯。
他是被饿醒的。
身边的人不在,身体却已经被清理干净。他懒得叫人,于是自己爬起来,打算去浴室洗漱一下再到楼下觅食。
浴室里有说话的声音,大概是对他很放心,所以浴室的门只是虚掩着,云暗的声音低低的传出来,说话的内容让落寂阳的脚步一顿。
“我还不想告诉他。”云暗低咳了一声,对方似乎问了什么,他便解释。“没事,已经好了。澈的事办完就回来吧。”
落寂阳推门进去。云暗看见他并没有惊讶,似乎早知道他在外面,淡淡笑笑,说:“饿了吗,傅寒准备了吃的。”
“感冒了?”落寂阳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得出结论。
云暗脸颊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说:“我真的没有觉得冷。”
落寂阳瞄了一眼丢在换洗衣篮里那件单薄的风衣,再看向云暗的目光带着几分了然。
温度顿感嘛。说白了就是照顾不好自己的生活白痴。
“你又叫人去把那女人怎样了?”落寂阳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洗脸,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说起澈,云暗的表情又沉下去,他看了看落寂阳,低声说:“我想,彻底,废了她。”
落寂阳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转过头看向云暗,说:“再怎么说她也只是被骗,蠢是蠢了点,但不至于彻底废了她吧。再说你不是想要塞拉利昂的利益吗?”
云暗抬起眼睛看了落寂阳半天,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说:“是。所以我和黑星商量过之后决定派人盯着她,直到确定DARK在塞拉利昂的地位。”
落寂阳听到这里丢下毛巾,笑了笑,双手环住云暗的脖子,笑得一脸邪魅,说:“那,小云暗,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说不需要废了她,然后光明正大的继续利用她?”
云暗故意睁大眼睛呆萌纯澈的望着落寂阳,状似认真的说:“没有。”
落寂阳相信才有鬼,他凑得更紧了些,说:“你说,你要怎样补偿我感谢我呢?”最好就是让我上你啦!这么诱人的身体我竟然一次都没吃过!落寂阳在心里补充得欢哧,云暗却一本正经的回他:“寂阳,我有准备礼物。”
这回轮到落寂阳呆住。好像整天忙得不见人影的是他吧,怎么会有时间准备什么礼物?
云暗牵着落寂阳的手走到床边,指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正方体盒子说是礼物。
落寂阳好奇的拿过来拆,刚才他倒是没注意这东西的存在,包装上竟然真的用浅绿色的笔写着“Marry Christmas”和他名字的拼音。好看的花体字,看得出对方的用心。
他小心的把包装纸拆掉,里面的东西并不十分奇特,只是一个水晶球。球里有两个小人,都是男生,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旁边放了画板和一些画具,另一个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旁边静静望着他。
云暗指着里面的小人偶说:“这个是寂阳,这个是云暗。”然后他把水晶球倒过来有转回去,原本落在底层闪着亮光的星星纸就充满了整个水晶球,看上去就像在玻璃屋里看到的星空,略有些失落的补充。“不过好像做得不太像。”
“你亲手做的?”落寂阳敏感的捕捉到云暗话里的意思。
送礼物的人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很想把整个世界都送给你,可惜我只有自己,我的世界里这样空空如也,希望你不要嫌弃。”
云暗的声音很轻很淡,相同韵脚的几句话被他说得像一首诗,似乎配上曲就能唱的出来。
落寂阳觉得手里小小的水晶球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平日里分明不是会花言巧语的人,今夜却这样会煽情,简直就像菜鸟开了挂,可还是把他感动得稀里哗啦。忍不住在云暗脸上印一个吻,轻轻说:“我喜欢。”
云暗淡淡的笑了,可那笑容却能点亮满世界的星空。
Chapter70
落寂阳坐在沙发里,捧着一碗桂花酒酿小汤圆小口小口的吃,不时被烫的吸气,还不忘舀一勺喂给云暗。
其实他也不知道气氛是怎样变成这种新婚夫夫互喂宵夜的样子的,只是觉得这时候的感觉不错,于是懒得打破它。
云暗坐在落寂阳旁边,也是一脸幸福的样子,这种平时会觉得怪怪的氛围在他浪漫告白之后显得毫无违和感了。
唯一煞风景的,是云暗的手机。
它不停的闪烁,执着的增加着未接来电的数字,简直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落寂阳终于放下吃了半碗的东西,说:“接吧,就算你把它弄成静音状态,事情也不会就那么消失不见的。”
云暗点点头,不情不愿的接起电话,然而在听到对方说的话之后,脸色瞬间沉下去,乌黑的眸子里寒气外泄,神经再粗的人也感觉的到他的不悦。更何况是落寂阳。
“怎么,出事了?”云暗从头到尾除了开头“嗯”了一声就再没说话,落寂阳见他沉默着挂了电话还是掩饰不住情绪,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云暗看向落寂阳,有些欲言又止。
落寂阳明白了,事情是关于他的,轻声说:“说吧,你之前不是也有事瞒我吗,现在藏不住了?”
云暗一瞬间有点疑惑,然后重重摇了摇头,说:“不是一回事。”然后又慎而重之的试探。“寂阳,你知道那天向我们开枪的人是谁吗?”
落寂阳挑眉,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甜品放到小桌上,看着云暗,说:“你说过是认识的,难道又是Aries?”
云暗轻轻点了下头,脸色阴沉:“没错,是他。”
“所以这几天你一直在忙的事情不光是那女人,还有他?”落寂阳有点了然的样子。
“是。”
“那现在呢?他又跑了?”脸色这么难看八成不是好事。
“他不是跑了,而是光明正大的向我们挑衅了。”云暗有点咬牙切齿,本就有些走调的中文,这时候格外明显。
“……”落寂阳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他加入了亚欧最大的雇佣兵军团,Reynolds sword!”云暗的表情在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沉到了极点。
Aries,你可真是找了个好靠山啊!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放过你了吗!
做梦!
宁慕枫刚从实验室里出来,漫天的大雪让他彻底愣住,一瞬间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有汽车鸣笛声。
宁慕枫看过去,认出那是黑星的车。他慢吞吞的走过去,打开门,刚想开口却发现开车的人并不是黑星,而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陌生的年轻男人。
顿了一下,他随即把车门甩上,快步打算走开。
车里的人见他这样愣了一下,随即下车,跑步追上他,笑得一脸讨好:“宁哥,宁哥您别走啊,您上车啊。”
宁慕枫侧过头,又仔细打量一番追来的人,还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但这人却叫他叫得一脸亲热劲儿,真认识?
“宁哥,您不认识我啦?之前在星哥家的时候我还给您送过饭那。”那人看宁慕枫迷茫的表情,一脸受伤的捂着心口,弄得宁慕枫有种自己是丧良心的抛弃小媳妇儿的恶男人的感觉。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宁慕枫面无表情,语气凉凉的甩下一句就继续走,毫无愧疚感,更不打算跟这人继续套近乎下去。
“哎哎,宁哥,您别这样,您要真走了,回头我就得直接进殡仪馆了,您看在我好歹给您送过饭的份儿上,饶我一命吧。”小弟继续纠缠上去,这回甚至拉住了宁慕枫的胳膊。
“放手。”宁慕枫停下脚步,一脸高贵冷艳的瞄了那只爪子一眼,然后说。“有话快说。”
这句后头还有半句,不过他好涵养的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而盯着那个倒霉蛋。他宁慕枫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吗,谁都干拉拉扯扯的,都当自己是落寂阳呢?
“呃……这个,宁哥,星哥让我请您过去一趟,您上车呗。”倒霉蛋讪讪的收回爪子,不安的搓了搓,指了指身后的大陆虎。谁说这位爷好脾气来着,胡邹八扯,看老子回去不揍烂他的嘴。
“他有什么事,让他自己来找我。”宁慕枫瞄了一眼看上去很温暖的路虎,还是矜持的别开目光,打算继续往前走。
“哎呦,他要是能亲自来,还用的着我吗?您又不是不知道,星哥那可是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的主儿,他这不是来不了吗,他……”
“他怎么了?”伤了?病了?要找医生?
“他……嗨,还不是为了云少给的任务嘛,大老远跑非洲去了,叫什么塞什么昂的来着,听说就是一鸟不拉屎的地儿,他……哎?宁哥您干嘛去?”话说到一般,宁慕枫就已经扭头走向了路虎车,脸色有点难看,隐约还能看出几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