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咱明天就绞番薯洗粉,你看五十个桶能洗多少番薯?”这些事情罗蒙心里没底,罗全贵却是门儿清,每年村里都有人洗番薯粉,没少喊他帮忙。
罗全贵说了大约是多少,罗蒙心里有个底,然后就挂了电话,继续和肖树林一块儿挖番薯去了。这一会儿功夫,肖树林又挖出好大一片番薯地,留下满地的番薯,让罗蒙接下来大半个钟头都要埋头苦捡。
这丫是故意的,他不喜欢罗蒙离开地头,留他一个人在地里干活,罗蒙当然也知道。
当天傍晚吃完饭,蔚卓洋就打着饱嗝跟罗蒙告别了,说自己明天一早就要走。
“这么快?”罗蒙以为他起码还得待个三五天。
“我们家老太太在家等着呢。”蔚卓洋他娘晕车,出不了远门,他爹也不好把老伴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会儿老两口都在家里巴巴盼着他带东西回去呢。
“那明天几点钟走啊?”
“吃过早饭就走。”这两天没少听牛王庄上这些人吹牛说大水牛乳品的早饭如何如何好吃,他好歹也得尝过一次才行啊。
“那现在咱上山去打点板栗去。”好容易来一回,又没待两天,怎么也得叫他多带点东西回去吧,趁这会儿天还没黑,去打点板栗叫他一块儿带回去。
于是二十分钟以后,罗蒙肖树林还有蔚卓洋三人便出现在了板栗地,背着箩筐拿着烧火钳,一个一个从树上夹板栗下来。
“唔……汪!”突然,板栗林里传来一声不太正宗但是霸气十足的狗叫声,牛王庄上会这么叫唤的,就丫丫一只。
“是我先看到的!”接着又是一声脆嫩的童音,罗蒙一听就是罗美慧那丫头。
“唔……汪汪汪!汪汪!”丫丫叫得更凶。
“你再叫!我打你了!”罗美慧半点都不怕它,她可是练过功夫的。
“美惠美玲,你俩在这儿干啥呢?”罗蒙循声找过去,就见到罗美慧和罗美玲正跟大块头二哈对峙呢。
“……舅舅。”罗美慧见罗蒙来了,小宇宙顿时就不烧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吃过饭了?”一会儿天就该黑了,这片山坡离四合院那边还挺远,这俩丫头胆子倒挺大。
“吃过了。”吃过饭她们跟罗红凤说要出来玩,罗红凤就当她俩是要跟村里的小孩一起玩,也没多想就答应了,谁能想到她俩还能自己上山呢?
不过,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自己上山,这还有伴呢,东南西北丫丫二郎一只不落,都在呢,其它小牛这回倒是没跟着,大概是溜不出来,牛棚那里边还有栅栏呢,不会开栅栏就出不来,二郎不带它们,大概是不想增加目标数量。
“你们来这儿干啥呢?摘板栗啊?”罗蒙问姐妹俩说。
“没有,我们是从地上捡的。”罗美玲连忙辩解道,前阵子她们吃过一回板栗烧鸡之后,就惦记上牛王庄这片板栗林了,可是外婆说板栗还没熟,现在不能摘,于是只好干忍着。
没想到昨天下午她俩在牛王庄上玩的时候,无意间竟然发现动物军团们藏了不少板栗。
姐妹俩一人一块石头,就帮它们把那堆无处下嘴的板栗球给砸了,那一小堆板栗球砸下来,这俩熊孩子跟动物军团吃得那叫一个高兴啊,吃完了,那友谊自然就产生了,接着东南西北和丫丫二郎就把她俩带板栗林一块儿捡板栗来了。
“东南西北。”罗蒙喊了一声他的那四只小狗。
“呜……”小狗们个个耷拉着脑袋,一副犯错后的老实样。
“回鸡棚去睡觉。”罗蒙说道。
“呜!”东南西北得令,直接就向鸡棚的方向窜了过去,几下就跑没影了。
“二郎你也回牛棚。”罗蒙有些无奈地冲不远处那头正甩着尾巴吃草的牛犊说道,这都啥时间了,还装什么路过?
“哞……”二郎叫了一嗓子,老神在在地甩甩尾巴,往山坡下走去。
“快点!”罗蒙喝了一句。你丫!还给老子装大爷!
“啪嗒!啪嗒!”半大的牛犊子立马甩开蹄子跑了起来,一溜烟出了板栗林。
“丫丫,回牛棚。”剩下的这是个刺儿头,罗蒙专门留到最后对付的。
“啊呜啊呜啊呜……”丫丫果然不合作,两眼盯着罗美慧装板栗球的塑料袋,嘴里啊呜个不停。
“是我先看到的!”罗美慧紧紧捂着袋子。
“呜!啊呜啊呜呜!”是我先闻到的!
“拿出来。”罗蒙向罗美慧伸出手掌。
“……”罗美慧看了罗蒙一眼,见他舅舅表情严肃,像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才磨磨唧唧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板栗球。这板栗球外边带着刺,刚开始的时候姐妹俩也没少挨扎,但是摸得多了,经验就出来了,徒手抓板栗球,稳稳地。
罗蒙接过他外甥女递过来的板栗球,从地上找了块石头,一砸,然后从里边掏出三颗板栗,一颗递给丫丫,一颗递给罗美慧,另一颗自己留了。
“呜……”丫丫看看自己那颗板栗,又看看罗蒙手里那颗,好像还有点不太甘心的样子。
“走了,还看什么?再看我也不给。”罗蒙说道。
“啊呜啊呜!”丫丫不爽地叫了一声,然后叼起板栗就回它牛棚里的狗窝去了,这一颗板栗,他可以窝在毯子上慢慢享受。
摘够了板栗,罗蒙他们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半黑了,夜晚很快就要降临。
下山的路上,罗美慧和罗美玲走在最前头,这俩丫头还在商量着她们捡的那些板栗要藏在哪里才能不被丫丫它们找到呢,拿回家肯定是不行的,罗红凤要是知道她们这时间还上板栗林,一会儿有她们好果子吃。
蔚卓洋走在中间,这馋鬼刚刚在山头上就砸了几个板栗球,这会儿一路走着一路吃着。
罗蒙和肖树林走在最后,两人接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牵上了手,罗蒙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板栗递给肖树林,就是刚刚他从罗美慧和丫丫争抢的那个板栗球里砸出来的那颗。
肖树林接过那颗圆润的板栗,放在手里细细的把玩,心里竟然也有一些莫名的高兴。
97、
第二天一早,罗蒙带着几个人往蔚卓洋车上装了几乎满满一车吃的,把人送出了牛王庄,接着就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这一天肖树林没有来牛王庄帮忙,因为前两天孙林木和李海梁在打铁铺后面的那座大山上,找到了一眼泉水,这一天他们要一起到镇上去买橡皮水管,然后翻山越岭把那眼泉水引到打铁铺旁边的那几十亩山地上。
罗兴佑一大清早就骑着三轮车过来运番薯了,昨天他刚把罗蒙家的番薯拍了照片挂到网店上去不久,就有不少老客户拍下了,其中有一下子买去上百斤让罗兴佑帮他们走物流的,也有买其他东西的时候顺便带一两斤打算先尝尝的。
这卖番薯的钱尤其难赚,一百斤番薯两百五十块钱,他的提成是七块五,这些番薯运回去又要分装又要发货,光是油钱都有不少了。
不过只要想想其它东西他就能平衡了,牛王庄的南瓜干卖十块钱一斤,一百斤他就能赚三十块,现在一般南瓜干每天的销量都不止一百斤,这还光就是南瓜干一样,卖蜂蜜枸杞子赚得更快,只不过罗蒙家的枸杞林就那么大,常常脱销,一批枸杞子晒出来,往往卖几天就没有了,蜂蜜就更不用说了。
罗蒙这边,昨天傍晚就有一辆大卡车开上了牛王庄,卸下了五十个桶王,这些巨大的木桶现在都被放置在四合院里那些空置的仓房里,每个木桶上方都吊着一个十字木架,平行在木桶是上方。
到时候再拿一块纱布,把四角都系在这木架的四个顶端,舀一勺碾碎的红薯,再泼下去一瓢水,轻轻摇晃木架,淀粉就会随着清水流入下面的木桶当中,剩下的红薯渣则留在纱布当中,清洗过几遍之后,把这些渣倒掉,再舀一勺红薯……
如此反复,直到桶里的水盛满,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之后,第二天倒去上面的清水,就能看到木桶底下厚厚的一层红薯淀粉了,这些淀粉要么立马上锅蒸,做成薯粉,要么掰碎了放在竹板上晒干,装袋保存。
这一天牛王庄上出去山头上干活的人只有昨天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在院子里碾红薯洗薯粉。
碾红薯用的粉碎机是罗蒙托罗汉荣从县城帮他买回来的,还是上回他帮罗汉良买铡草机的那家农用机械店,罗汉荣那人善讲价,那老板给的价钱也很实惠。一起买回来的还有一台切片机,罗蒙打算用它来切土豆的,到时候收回来的土豆可以切掉一部分晒干了卖。
碾碎机通上电,轰隆隆就开动起来了,往上面的漏斗倒一筐红薯下去,一会儿,下边就出来一坨坨被碾碎的红薯糊糊,下面放箩筐接着,箩筐里垫上塑料膜,一筐装满了,后面一筐赶紧接上来,碾了几筐红薯出来,被这些跃跃欲试的城里人抬到仓房里,磨拳搽掌就开始洗薯粉。
这些城里人热情高涨,技术却很不怎么样,要不是还有院子里一些老人的指导,还不知道要闹多少乌龙呢。
忙完一天,罗蒙给这些人算了一下工资,又大概安排了一下明天的工作,明天这些院子里的人和上山干活的人要调换一下,毕竟他们这些城里人来他这里主要还是为了体验生活的,对于洗红薯粉这件事,他们都觉得很新鲜。
等到罗蒙吃过饭回到家中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一进院子他就发现了,他们家今天有客人。
“今天怎么这么晚?吃没吃饭啊?”刘春兰问他说。
“吃过了,咱们家今年的稻子什么时候能收?”罗蒙刚刚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村里好多人家的稻子都结穗上浆了,突然就想起了这个事,虽然有客人在,他还是想把这个事情先说一说,省得过几天他忙起来又给忘了。
“还有个把月,问这个干啥?”罗老汉问他说。
“咱今年除了自家吃的口粮,剩下的都留种吧。”罗蒙说道。
现在农村人就算是种自家吃的稻子,也很少留种了,因为买来的种子又好种产量又高,只不过吃着是没那么香,这其中的门道,他们这些农户也是弄不明白的,大湾村现在也就只有少数几个人还有自己留稻种的习惯,罗老汉就是其中一个。
“行吧。”罗老汉点点头,也没多问。
“罗蒙啊,你看这俩人你还能认识不?”刘春兰问罗蒙说道。
罗蒙仔细看了看院子里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看起来像是父子,老的那个约莫五十岁左右,小的那个大约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不过这俩人是谁,罗蒙一时间还真有点想不起来。
“看吧,还是红凤记性好,你这孩子,老杜叔都不认识了?”刘春兰慎怪道。
“他哪儿还能记得住啊,杜叔他们搬到镇上去住那会儿,他才几岁?”罗红凤笑着说。
其实要不是罗红凤前两天在店里听那几个帮忙的女工谈话的时候,说起这老杜父子俩这回从外边回来,承包了他们小镇北边一个小水库和周围的一片山地,她这会儿肯定也认不出这对父子俩来。
当年这老杜一家在镇上起了房子搬离村子的时候,罗红凤和罗蒙都还读小学呢,这老杜的儿子杜文英,那会儿还是个小豆丁,都还没开始读书,这会儿突然来这么大一个小伙儿让人认,谁认得出来啊?
“哦,是杜叔啊。”罗蒙笑了笑,这人他有印象,从前做过木匠,人挺和气,村子里的小孩一个个也都没大没小老杜老杜地乱叫,他也从来不生气。
“你小子如今出息了啊,包了这么大一片地,整得还有声有色的,如今都成了咱水牛镇上的名人了。”老杜叔,也就是杜国栋说道。
“嗨,就是瞎弄。”罗蒙客气了一句,然后问他们说:“杜叔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家呢?”
“我跟我儿子也是这阵子刚回来,听咱村里的人说你包了片山地,整得不错,我俩就想过来看看,顺便再跟你取取经,结果刚刚到凤莲嫂子他们家一坐,转眼就到这时候了……”
这杜国栋笑呵呵的,就和罗蒙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事。
杜国栋年轻的时候做过木匠,从前木匠这个行业还能挣点钱的,加上他在干活的时候认识了一些人,镇上有一片宅基地招标的时候,他就提前知道消息了,和他老婆商量商量,双方都从亲朋好友那儿借了点钱,就标了一块地下来,没两年房子就起了,他们一家人就搬到镇上去住。
搬到镇上以后,这杜国栋还是给人做木工,慢慢的也把债务还得七七八八,可是没过几年,木工这个行业就不那么挣钱了,铝合金门窗出来了,木工这个行业很快就没落了。
杜国栋瞅着苗头不对,马上就另寻出路了,原本还想和一个朋友一块儿到外边去做买卖,结果买卖没做成,钱倒是亏了不少,亏了钱他也不回家,就在外边找了个给人家养小龙虾的活儿,每个月给家里的老婆孩子寄生活费回来,好歹也算是把家养下来了。
那些年养小龙虾也是很挣钱的,麻辣小龙虾正红火的时候,他打工的那个养殖场的老板是南方人,瞅准了商机上中部地区去包了片水塘,养了几年小龙虾,赚了不少钱。
养小龙虾不错啊,杜国栋心想,反正他打了一年多的工,技术也都学会了,要不然自立门户,自己弄个养殖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新闻上报纸上却频频出现一些对小龙虾的负面报道,民间也有各种传言,有说小龙虾是专门吃屎长大的,有人说小龙虾身上有什么什么寄生虫,也有说吃小龙虾致癌的,还有一种更离谱,说小龙虾是日本人专门引进到我们国家处理战争时期的尸体的。
当然,当时国内河道污染确实是相当严重,一些养殖场操作也很不规范,在经过这一番宣传报道之后,吃小龙虾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养小龙虾自然也就不如以前赚钱了,杜国栋也就歇了养小龙虾的心思,他们老板也退了那片水塘,另找其他项目去了。
这些年,杜国栋一直在外边打着工,等他儿子大学毕业了,进了社会还是打工,这父子俩都不是没想法的人,经过这一次《百毒谱》事件之后,城市里掀起了一股农村热,又听说他们大湾村这一年种菜卖菜也都弄得不错,父子俩一合计,就决定一起回老家这边整点什么。
现在他俩回是回来了,但是到底要整个什么项目呢?这杜国栋就想起小龙虾养殖来了,这些年养小龙虾的人少了,小龙虾的价钱也有所回升,加上他自己又有技术,那剩下的,就是销路了。
这一天他们父子俩回到大湾村,首先就去了村长罗全顺家,和他商量说他以后养出来的小龙虾能不能也弄到他们村子里来卖,极味楼那边,能不能帮他牵个线。
村长罗全顺对他们父子俩说,他们本来就是大湾村的人,如今村子里还有他们的祖屋呢,照理说村里的晒谷场也有他们家的一份,以后养了小龙虾,愿意弄村子里来卖谁也不能说什么,不过这小龙虾得养得干净才行,别到时候砸了他们大湾村的招牌。
这事杜国栋心里自然也有计较,从前还给人打工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养殖场的小龙虾卖不出去,成批成批地臭掉。直到现在,养殖小龙虾这个行业还很是受人质疑,他这一次回来养小龙虾,要是不能树立口碑,经得起别人的推敲和质疑,这条路自然也是走不远的。
至于替他和极味楼那边牵线的事,罗全顺就让他找罗蒙,虽然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极味楼的老板就是从前那个年年来他们村放蜂的马老板,但是罗全顺他们却并没有因为这事觉得自己和马从戎就成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