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谢谢老师，我去上班了。”
伞宇莫名其妙有点伤感。
但是伤感被金丝眼睛给打断了。
“你22岁就当了爸？”女人扶着眼，用一种批判的眼神看着伞宇，像是高中打饭的大妈抬眼用怀疑的眼神问饥肠辘辘的学生：你打三两饭吃得下嘛？
“呵，是。以前都和他妈，现在归我带。”伞宇说着慌。看看表，差不多上班要迟了。
只是女人完全没有要他走的意思。
“伞先生，请和我来，关于鱼儿的健康成长。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事先交换下意见……”
女人对着伞宇笑了起来。笑出了伞宇一身的鸡皮疙瘩。
伞宇旷工半日。
赶到飓风的时候，项目主管陆因刚好在他的办工作边，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工资美国那边发的，我不会扣你钱别一副死了娘的表情行吗？小时候看你挺可爱的，现在怎么总是一副死鱼眼？”
类似的吐槽伞宇回来以后听多了，摸摸自己的脸，整个人都摊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我又不在办公室找男人，我装清纯迷人给谁看呀。”伞宇和陆因认识十几年了也贫惯了：“陆哥，说真的，我要被玩死了。”
“哦？遇到个器大活好的要被玩死了？我回去问问路康，公司应该包丧葬。飓风没你家IROT土豪，但这点钱还是有的。”伞宇这片都是美国过来的同事反正也听不懂中文，陆因说的特别露骨，拿了一大份演讲影印稿丢在伞宇桌上：“早上例会的安排，你们组负责的都在上面了。”
伞宇还处于神游状态：“哥，说正紧的我现在是一个四岁奶娃的爸，你信吗？
陆因抱手打量人：“哇塞，谁那么有能耐让你生了？介绍给我，重酬。”
伞宇无奈：“呵，一切尽在不言中。能求你和康哥救命吗？”
“自己儿子自己养，送来玩两天没意见，其他的就别想了。”
陆因走后，伞宇翻着文件一脸吃瘪样。
突然要照顾四岁的鱼儿就够玩死了他了，而那个奇葩的天天幼儿园，更是要玩死家长的节奏。
刚刚金丝眼镜顾女士一上午叨叨的和他说了一堆幼儿园的章程：
1.学校没有全托，早上八点要把孩子送来，下午四点半要把孩子接走。
2.每天要给孩子准备两套衣服，一套上课时候穿一套出门玩耍时候穿。
3.每个月的第一天是住校日，家长自己记得日期，把孩子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送来学校。
4.每个月的第二周是家长午餐周，也就是那周家长要亲手给孩子做午餐，不然孩子就得在学校挨饿。
5.每个学期期末有一次亲子活动，家长和孩子要当着全校孩子家长的面一起表演节目。
伞宇能记住的基本就这些。
顾女士一上午叨叨的内容还包括吐槽他把鱼儿的衣服穿反，而且穿的太多会影响孩子的正常活动发育等等一大堆。比紧箍咒还烦人。
伞宇出幼儿园的时候被十一月没什么温度的阳光一照，差点腿一软昏厥过去。
他只想着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当天晚上就出状况了。
伞宇上班迟了，手上的工作就那么多，平时做不完就加班晚点下班也没什么，而且伞宇从小只要是和游戏相关的东西，他的注意力就特别的集中，打雷地震什么的只要不把搂劈开不把计算机屏幕劈裂了基本对他没什么影响。别人工作加班还抱怨，伞宇绝对是乐在其中全靠本能。
于是于是等他忙完了，发现自己饿了，发现六点了，发现得叫个外卖填饱肚子了。
然后他就惊恐的发现——完了，他忘。记。去。幼。儿。园。接。鱼。儿。了！
摸出手机，上面十通未接来电。
九通是固定电话，最后一通是手机。
还有一条那个手机号发发来的简短的短信：“伞余在我家。地址：xx路，xxx号。”
伞宇脊背一凉。拿了包和钥匙就冲出办公室。他第一反应是：鱼儿被绑架了老爹会不会撕了他。
“喂，你好，我是伞余的……爸爸。”伞宇打通了那个手机，报了自己的大名。接起来的是一个沉稳的男声。伞宇第一次用“爸爸”这个称呼，觉得怪怪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嗯。我是蓝海的家长蓝淼，他们都是牛顿小班的小朋友。伞余吃好晚饭在看动画片你过来接吧。我家比较难找，你过了泗水桥，左转上山第五栋房子就是。”那边说着方位。
伞宇挂了电话，踩了油门往那个方向开了过去。
还好，那声音挺靠谱的，不是绑架。
泗水桥离伞宇公司不远，边上就是在市区唯一的景点宝石山，市里寸土寸金风景区的地界可都是土豪住的地儿。
于是伞宇开到半山腰第五栋别墅，看到门口停着着的一辆价格不菲的轿车，终于知道自己土豪的爹为什么给伞余选了天天幼儿园——
幼儿园不是土豪没关系，里面的小朋友的爸妈是土豪就成。
天色暗了下来，别墅外开着几盏灯，伞宇看得到这位土豪家长的花园被打理的很别致。明明都深秋了，院子边上开着红红一树小花儿。伞宇认得，那是山茶花。而另一边还开了一排黄色的叫不出的名字的花来，夜里，花朵都合了起来低着脑袋。不大的院子里的角落还搭了个葡萄架，挂着个小木牌不知道上面你写了点什么，但是精致又有雅趣。
伞宇有些好奇地去敲大门，以为开门的会是电视上演得那样的土肥圆的富豪爸爸或是家里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主人。
只可惜开门的那位远远超出伞宇的预期。
“你是伞余的爸爸？”
伞宇对着对面这位不土不肥不圆，穿着英伦风的横纹家居服，一脸英气但是面貌严肃的男人有点接受缓慢。
“对不起，我忘记接鱼儿了。”伞宇立刻装乖。他阅男人无数，玩过的也不少。若是伞宇在美国的朋友看到这屋子的男主人一定会对着伞宇吹口哨——实在是伞宇喜欢的那种相貌和气质。
不过伞宇也就随便想想罢了。
因为很快伞宇就把这位气质脱俗的土豪和白天那位金丝眼镜顾女士归类成了一类人了。
男人没有客气的让他进门。而是打量了他一眼，门一关，进屋了。
伞宇瞪着挂着门口的花环有点状况外。
听到里面脚步声渐远，又有大大小小的脚步声走近。
门又打开了。
男人领着鱼儿在门口，鱼儿又拉着一个比他高小半个头的小男生。
“鱼儿，你认识这个叔叔吗？”说话的是鱼儿牵着的那个男孩。约莫和鱼儿差不多大，穿着和气质男同个款式的亲子装，小鬼眼睛没有鱼儿大，但是囧囧有神的像个小大人。
鱼儿看到是伞宇，眼睛立马红了张张嘴，伞宇很认真的听才听到他说的是：“伞舅舅，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鱼儿说的轻轻的，咬着软乎乎的小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对不起，我上班给忘记了。鱼儿对不起。”看到小鬼伤心伞宇不愧疚就不是人了，毕竟人家才四岁。难得伞宇心软的伸手要去抱抱鱼儿。
却被男人拦住了：“你到底是他的舅舅还是爸爸？”
伞宇折腾了一天再加上忘了接孩子他自己也郁闷，听那人的口吻明显是在怀疑他，他也不客气了：“我都要被孩子玩坏了，我疯了才会拐卖儿童给自己添堵。”伞宇带着冷笑和自嘲。
男在皱了皱眉。
真tmd好看，伞宇心里吐槽着，从包里拿出白天带去幼儿园的户口本。
“放心，我是他爹，我喜欢他喊我伞舅舅。鱼儿，我们回去了。”伞宇喊人回家。
“你有26？”男人看看户口本，再看看伞宇：“你看起来像未成年。”
“我操，那上面不是写着吗？我未成年能开车吗？”伞宇没什么好气，他又饿又烦，只想带鱼儿回家。美男虽然是美男，只可惜美男是他最讨厌的多管闲事类型。美色面前，难得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脏话。”
“你——”伞宇生生噎了回去。“鱼儿，我们回去了。”
伞宇看到鱼儿恋恋不舍的松开了那个小男孩的手，小男孩还在鱼儿的耳边说了什么悄悄话。
两个人挥挥手，走两步，转转头，整个十八相送没完没了。
伞宇等了半天，鱼儿才走了四步路。
伞宇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又要翻白眼。见鱼儿一踏出土豪的家门，赶紧一把抱起往车上走。
刚走了两步伞宇就发现自己被拉住了。
转头看见那个叫蓝淼的还站在门口。
低头一看，是蓝淼家那个小的，好像叫蓝海：“鱼儿爸爸，明天有美术课我们要画画，鱼儿没有水彩笔，你别忘了给鱼儿买哦。”
小娃娃奶声奶气的用力的说，语气和他爹有点像。
伞宇嘀咕了一句：“这都几点了去哪里买？”
结果给小鬼听了去了：“幼儿园门口的小卖部就有哦。很早就会开门的。你别忘了呀！”
伞宇嗯了一声。
小鬼的手终于放开了。
“鱼儿再见。”蓝海特别温柔的和鱼儿说再见。
鱼儿也挥挥手：“小海再见……”
终于把鱼儿在副驾驶座上摆好，系上安全带。伞宇转头准备倒车，他还没吃饭，今天一天听到的唠叨和烦心事是他过去几年的总和，他只想回家吃点东西躺床上挺尸。
可是好死不死的车门被拍了。
这回是那个大的。
伞宇落下车窗：“（▼▼）……”
蓝淼：“鱼儿不到六岁，要用儿童座椅。”
伞宇：“（▼▼）好，我明天去买。”
蓝淼：“你现在开车回去不安全。”
伞宇白了人一眼：“……（▼▼）蓝先生，你这是要让我和鱼儿手牵手唱着歌儿走路回家吗？我是鱼儿的爸，我能照顾他。”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
伞宇终于回到家的时候，脑子里是男人和他说的那句话。
鱼儿在车上坐在儿童座椅上歪着头舒舒服服的睡着了，是蓝淼从自己车上拆下来给他装上才放他们走。
大概是蓝淼说那句话的时候带着几分严肃，压迫警告感十足。
或许也因为这句话说到了本质。
反正伞宇一直记得蓝淼的表情和神态。
帅哥嘛，总是比较难忘怀。
伞宇归结为自己的好色。
晚上伞宇把鱼儿弄醒，把半梦半醒的鱼儿在浴缸里和早上一样泡了一会儿算是洗过澡了，发现才八点鱼儿就睡了。
家里有李姐过来整理干净，那件早上被鱼儿尿湿的衬衫也洗干净熨好整整齐齐的迭好放在那里。一直乱糟糟的公寓第一次那么早整洁过。
伞宇看着橘黄色灯光下吧唧吧唧嘴，像是梦到什么好事儿闭着眼睛就笑起来的鱼儿。
直叹了口气。
这孩子真的太小了。而他自己也只是个玩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小时候就知道打游戏，长大了除了工作就是玩了。
平时是典型的在家各种随便对付，一出门就光彩照人，照顾自己都随随便便勉勉强强，现在又多了一条小鱼，真的没问题吗？
伞宇随手拎起鱼儿换下来的背带裤准备从床上丢到床下去。他好躺下养养神，攒点力气去弄点吃的。
从鱼儿的背带裤口袋里，掉出了几片花瓣。
粉红的颜色，还那么的鲜艳。
他想起了那个花园里一片开的正好的山茶花。
……
03.鱼儿小海一起吃馄饨
周二，伞宇上了三道闹钟。七点就醒了，换好了衣服，给鱼儿冲了奶粉往还在睡梦中的孩子嘴里一塞，一种奇妙的成就感让他他哭笑不得的开始表扬自己是个新世纪好奶爸。
昨晚鱼儿睡的早，半夜哭过一回喊着要何奶奶，伞宇胡里胡涂地哄了会儿，听到边上没声音了，自己先睡的昏天黑地。
于是等早上他醒了该弄的都弄好了，一掀床另外一边的被子，他的脸就又绿了。
是的，鱼儿又尿了，小鬼就抱着那个玩偶咬着手指，睡在一滩尿渍上，被子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伞宇愣了好久，已经没有昨天的惊恐和愤怒，他对自己的适应能力一直很自信。
一件事是给李姐打电话，叮嘱记得要换床单和被子。
第二件事，是去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喝了几口。
压压惊。
伞宇今天早上1点睡的，在美国的时候上班没有固定的时间只要你事情干完了你半夜上班也没人管你。他对国内必须9点开工的规定深恶痛绝不说，已经为了这孩子牺牲自己睡觉时间。奈何孩子还总给他添麻烦。
被子一掀小鬼一身湿哒哒的缩的更紧了。伞宇深吸了三大口气才让自己没有骂出脏话来。
一把小孩抱了起来，去了浴室，也不管鱼儿醒没醒，开了热水哗啦啦的给鱼儿洗澡。
“哇——”鱼儿其实挺喜欢在浴缸里玩的，反正前几次洗澡没哭没闹，伞宇随便把他放在浴缸里他会自己挤沐浴乳和洗发膏，还玩着黄皮小鸭子说自己是鱼和小鸭子很high的说着话。
只是早上迷迷糊糊的鱼儿被水一浇醒了就开始哭。一开始是吓的哭的特别凄厉，后来看到是伞宇，就变成“呜呜~”的哭声。
呜呜的哭着吃了早饭，呜呜的哭着上了车，呜呜的终于赶在八点前到了天天幼儿园。
伞宇把呜呜哭着的鱼儿抱下车。
伞宇已经开始耳鸣加烦躁，只想着鱼儿进了幼儿园他就能喘口气，只可惜，走到幼儿园门口一眼就看到带着金边眼镜的顾女士温柔的和来幼儿园的孩子们点头问好，一抬头看到他和手里抱着的鱼儿，脸一僵，一个锐利的眼神就刺了过来，伞宇的脊梁骨一僵。想换个方向看看，结果就见到另外一大一小正朝他走来。
是昨晚的那对父子。
嗯，是昨晚那对叨叨的父子。
（▼▼）
“伞叔叔早。鱼儿早。”蓝海走的着急，是牵着手里的蓝淼朝鱼儿跑来的。
蓝海的脸蛋红扑扑的，一直盯着伞宇怀里的鱼儿看，只是走进了看到鱼儿抱着那个尼莫玩偶呜呜的哭，一下子孩子一脸朝气就没有了，换成伞宇欠他八百万的小表情。
“鱼儿不要哭。”蓝海心疼，伸手要去拉鱼儿。但是伞宇太高了，他碰不到，于是蹙蹙小眉头。如果伞宇没听错的话，小海的语气里分明带着几分责难：“伞叔叔，你能把鱼儿放下来吗？他在哭耶。”
伞宇看到小海的爹也在用差不多的眼神看着自己。那个叫蓝淼的男人，感觉比昨晚见到的要高一些，壮一些，很有气质的范儿，五官没多特别，但放在一起看着就舒服，不过微微蹙眉的模样挺有几分气势。
早上的阳光很好，明明面前是一大一小两帅哥，偏偏对着伞宇都不是很友善。
……
鱼儿哭了好久，眼睛一直是湿湿的。
早上的时候他明明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和一群尼莫一起在海里找妈妈眼看就要找到了就突然被水给浇醒了。然后他看到伞舅舅一直崩着的凶巴巴的脸，被逼着吃了冷冰冰的麦片牛奶，又被一声不吭的舅舅放在车上带到了这里。
他饿，好怕，而且还困。
鱼儿觉得脸上温温的，有小手在摸他。
他努力的眨巴眨巴眼睛，看到了蓝海。
蓝海两只肉呼呼的小手一边一个的放在他的脸颊上帮他擦眼泪。
“鱼儿不要哭，不要哭，乖乖的。”蓝海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也重复着同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