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萧你是想亲手逮捕张予忻吗?”发财疑惑,“不……”严萧握拳又摊开,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虽然他没告诉我,但我觉得他是想……”他望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贱人,贱人摆手:“没事儿你直说吧。”严萧重重点头,继续道,“他回去的目的应该是老范家。”发财不太明白,他使着眼神问贱人怎么回事儿,贱人摆手说:“周浩的死跟老范家董事局有关系。周浩……算是忻子的抚养人。”
“他这人对周浩真是忠心耿耿,当年就为了那个暴君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贱人难得一本正经说。
“忻子他活的太难了。”严萧双手捂住脸,轻声感叹。发财拍他肩膀安慰他,说:“你是想作为警察协助予忻?”
严萧郑重点头,良久又说:“我看得出来他挺喜欢莫凡那小子的,发生这些事,他心底也很难受。”
“严保姆你清楚老范家的水有多深吗?就算你身体底子好当了警察,你丫可能也不够那资格参与跟老范家有关的事,连我哥都不清楚现在老范家势力扩张到哪种地步。”贱人不屑道。
“贱人!”发财喝他一声,起先还咄咄逼人的家伙立刻夹了尾巴乖乖蹲在他旁边。
“我知道,”严萧神色未变,冷静道,“现在国内几家大型上市公司都有他们的股份,看起来真是守法公民榜样形象。”贱人噗嗤笑出声,说:“严保姆你真别说,董事局的人喜欢黑白通吃。他们利用我哥热爱艺术品的形象来美化整个老范家,要不是这样,我哥就会像其他范家人那样要不是突发意外身亡,要不就是远离整个老范家的权力核心。要不是我不学无术,恐怕连我哥也保不了我。”
发财望向说这段话的贱人,明亮的眼睛是无声的安慰,“我知道,无所谓,反正爷也不感兴趣。”贱人摆手对发财说。
严萧拿出手机给张予忻发了条短信,点击发送的瞬间,大拇指不住颤抖,他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好像这样可以使自己充满勇气。
张予忻当时正坐在火车上眯着眼打盹,车厢里各种味道混杂,很是难闻,他靠在车窗边,鼻腔里全是无法忍受的气味。他手里紧紧攥着银灰诺基亚翻盖,那是周浩留给他的东西,全当是个念想吧,张予忻往里面靠了靠。
滴答的提示音响起,张予忻条件反射往身旁看,坐他旁边胡子拉杂的大叔一指他手机说:“小同学,是你手机响。”张予忻反应过来,朝大叔道声谢,打开手机就看到严萧的短信,他微微一愣,浑身抑制不住的激动,当他看到严萧的决定时,眼泪猛地就在眼眶打转。
“严萧……”他低声叫他的名字,像个喜极而泣的疯子泪水爬满脸,伏在桌板上又哭又笑,一遍遍重复他的名字,仿佛那是他一生最宝贵,最难以舍弃的至臻。
张予忻激动地一夜没睡,他回复严萧的短信里就三个字,我等你。
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彻夜未眠。
2008年4月,猴子雨馨在青帮周浩死后正式加入老范家,对外宣称的叛变原因是周浩对的他残暴虐待。董事局的人起先强烈反对,但是在雨馨帮他们做成一笔巨大的交易后,反对声戛然而止,事后董事局持有最大股份的顾霖找他去了一趟会议室,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张予忻也再没带猴子面具,那天少年从会议室出来后,衣衫不整,嘴角流血,步伐蹒跚,路过的下属瞥到他颈窝深处的暧昧红痕还有他露出的半截手臂上青紫的痕迹。
顾霖在之后的董事会议上宣布了张予忻的真名,表示他的能力和忠心值得众人信任。张予忻立在顾霖身后,气势逼人,他知道下面出席会议的另外九人各怀鬼胎,只是脸上都不敢表现出来。他目光凌厉冷冽,扫视众人,最终低下头一言不发。顾霖自此以后把张予忻时刻带在身边。
董事局的老大顾霖看上去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西装笔挺,外貌英俊,身材修长,范剑辉说他是典型的衣冠禽兽。张予忻在床上问他莫凡怎么样,顾霖舔舐他的胸前说,逃了,本来要杀了他。
在滨河那家茶馆里,范剑辉告诉了张予忻他调查的结果。
“曾小帆是在曾小千死了之后临时决定从国外回来的,”范剑辉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水抿了两口,“他找了顾霖,然后从云南之行开始计划,托董事局的关系找了一批人伪装成青帮,破坏方云山的酒店引起巨大骚动,再借警察之手围堵青帮,最后把那些长老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下了周浩,带着全帮归顺老范家。”
他说这些的时候,张予忻一语不发,视线黏在前方的墙壁上,似乎是在研究淡黄墙纸上花纹的纹路,那是简单勾勒几笔的富贵牡丹,花团锦簇。他的目光很冷,整个人像是坚冰雕刻的一般,表情寡淡,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谢谢你,”张予忻起身,“阿辉。”
“猴儿,”范剑辉跟着他站起来,“你现在跟在顾霖身边,要小心。”
张予忻看他一眼,点头,转身往外面走,“张予忻!”范剑辉喊他,前面的人停下脚步,也不回头,范剑辉隔了一会儿才叹气说:“顾霖这个人以前弄死过几个男孩儿,你要是撑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拼了命也会救你。”
“阿辉,我没有退路,谢谢你。”
他静静地看着他打开门,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张予忻的短发被瞬间的轻风扬起一小撮,逆光的人大步走进那片明亮中,范剑辉的视野有些模糊,张予忻的轮廓被透明的光亮吞噬,范剑辉想要笑,却怎么也摆不出那表情,半晌,他摇头,沉吟:“顾引青丝,子衿不复。”小洛悄悄走到他身边,哇的一声惊醒了范剑辉,女人这时更像个女生,她笑说:“老板,有人在我可没放肆。不过你刚才说的啥意思?”
“你个丫头片子,”范剑辉望向她,摇头苦笑说,“就是说回不来了,回不来啦。”最后一句更像是长长的叹息。小洛睁大眼睛,不明所以。
张予忻没想把莫凡怎样,那次吴清被抓是莫凡一手策划的。他想莫凡也许是打算借吴清之手杀了他,虽然最后事与愿违,莫凡从未亲自对他动手,他大可以趁他熟睡一枪结果他,但是莫凡没有这么做。张予忻下意识把所有原因归咎于老范家。
而老范家的水比他想的还深,蔚烨定期联系他,他教了他一套暗号;张予忻换了张电话卡,原先的被他藏在一件厚外套的夹层里,他把严萧的事拜托给了蔚烨,男人知道他就是张予忻先前在医院提到的人,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蔚烨沉声说:“我会适当照顾他的。”张予忻知道这是刚硬正直的人最大的让步,他道声谢就挂断电话,把话卡再次藏起来。
2008年7月,严萧向X大提出退学申请。
2008年9月,严萧进入全国首屈一指的SPC警校,蔚烨在他入学那天来找他。距离两人上次见面过去的时间才几个月而已,但是两人的感觉却像是经年之久。
蔚烨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直觉上他更加刚毅果敢,脸晒黑了,古铜色的身体看上去精壮有力。
“小伙子,看着够结实!”蔚烨大笑道,“他没看错你!”
严萧重重的点头,他一直板着脸显得很严肃,蔚烨说:“你不一样了。”严萧摇头,说:“跟他比,我还差得远。”
蔚烨不说他,凝视着他,良久意味深长的说:“别让他失望。”
“他在等我,”严萧眼底投射出坚定和执着,他迎着蔚烨质疑的目光沉声说,“我没有让他失望的必要。”
“如果你在学校成绩突出的话,”蔚烨微笑,“我可以提议破格提前把你调进特警组。”
“好”
两人的谈话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张予忻这三个字,但彼此之间心照不宣,那个他是严萧心里的一道坎,改变了他预定的人生。
第25章:妈蛋这是完结??你是在逗我吗??
严萧在到北京之前就和吴清分手了。两人分的很平静,吴清收回了送给严萧的银制男士项链,那上面是一颗爱心的其中一半,典型的情侣项链。那时6月的天气晴朗,严萧陪吴清逛街,衣服店,饰品店,各样东西琳琅满目。市中心的购物街离学校挺远,得搭车才能到。
两人沉默着走在街道边,也不进店。严萧看向马路那头的女体雕塑,在它从视线里消失之前开口:“吴清,我们分手吧。”所有提出分手的开头似乎都一样。吴清勉强扯扯嘴角,轻声问:“为什么”
“我要去上警校,计划去北京。”严萧扭头望着视线始终在前方的吴清。
“我不介意异地恋。”女生坚持道。
“对不起。”
微风袅袅,行人来往络绎不绝,太阳也没有那么炽烈,严萧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吴清,“对不起。”
他看得出她在竭力忍耐,她的眼底仿佛藏着一汪湖,随时都能溢出水来,吴清咬唇,半晌她说:“你是因为张予忻的事情记恨我吗?”
“不是,”严萧立刻摇头,表情严肃,“吴清,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很抱歉。”
“你变了,严萧,把项链还给我。”
吴清收回项链,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严萧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天边的夕阳把眼前渲染成一片金黄。
严萧在SPC警校主要学习特种作战,每天早上六点起床集合训练,然后吃完早饭又接着训练,除了吃饭时间其他时段几乎都是学习,训练,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归寝,有时凌晨还会不定时紧急集合。才开始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二十公里三十公斤负重跑完成后,他倒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之后是枪支瞄准训练,端着88式狙击步枪,枪口挂上五公斤的重物,标准持枪姿势站立式,半蹲式,伏趴式各一小时。
他们搏击擒拿术才开始占的比重较大,严萧站在太阳底下捏紧拳头,热汗浸遍全身,他喘着粗气,当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想那个人,然后一擦嘴角的血丝,要紧牙关再次攻向对方。他们的近身肉搏教练是国家级散打冠军,武术七级。那教练姓孔,长一张和善的大叔脸,浓眉厚唇,皮肤黝黑,三十多岁,看上去魁梧有力。但是他极为严苛,对学员的要求是只要连输三场就从他这儿滚蛋。严萧刚到时,连输了两场,那教练在他即将开始第三场前,把他抓到自己面前,冷笑:“你们看看,这他娘就是关系户!像你这种特警,上战场就只有丢脸的分!你给我丢脸,给我们国家丢脸!”
严萧低垂脑袋,脑海不停翻滚,晕眩感弄得他想吐。
“你这幅鬼样子保护不了这个国家的人民,你保护不了任何人!”教练一甩胳膊,把人砸到地上,发出碰的巨响,严萧身体狠狠一震,反倒清醒了些。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对那个人说要保护他,他答应了的,不能反悔。
不能反悔。
严萧咬舌头,疼痛使他的意识又回到现实。他双手撑在地上,眼神坚定执着,“继续!”他吼出来,全场人盯着他,他的对手是士官里的精英,那人对他挑衅似的勾手,眼里是讶异和赞赏。严萧叫嚣着扑了上去。操场上的肉搏训练热火朝天,附近叫不出名字的大树粗壮挺拔的躯干像天空刺去,飞机流畅的线条划过天际,留下两道长长的尾线,把湛蓝晴空割成两截。
那一年夏天,严萧在遥远的北方,张予忻在南方。蔚烨把张予忻作为卧底的安排全部告诉了他。
在张予忻的配合下,从2008年至2010年两年间,警方对老范家的打击颇具成效,将他们的势力范围逼狭在有限的范围内。而2011年成为中央计划的最后一年,蔚烨告诉张予忻上面将在一年内彻底肃清瓦解老范家,张予忻什么也没说,他问严萧怎么样,蔚烨只说了一句话,说不定你们很快就能重逢。
张予忻听到这句话时激动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两年来,他忍辱负重,屈身人下,顾霖对他除了在床上,其他方面俨然与情人无异。他也因为顾霖的关系,得到了许多一般下属没有的特权。
严萧不出蔚烨的意料,成为那批学员中的佼佼者,他提前参与特种警察的作战任务,成绩斐然。经过多次重大反恐,反劫机等实战任务的训练,成为他们那个五人团队的领袖,被派遣至全国各地执行任务。
直到蔚烨那天来告诉严萧,他微笑说:“上面现在安排你的团队协助处理全国性犯罪团伙老范家,严萧,作为一名优秀的SPC,你准备好了吗”
严萧没有立刻回答他,他颤抖双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也不喝,他问:“真的”
“对,你跟他,有机会再见了。”
“我不会辜负上级的期望!”严萧猛的站起身郑重地行个军礼。蔚烨拍他肩膀,那力道厚重沉稳,仿佛是他沉重的期望,他说:“你去吧,去救他。”
严萧望着蔚烨,良久说不出话来,“好!”他最终回答他。
他的团队最后是由上面定下来的,因为这次任务的隐蔽性,只派遣了五人协助当地特警大队。五个人早在学校就认识,严萧的同寝好友魏南,隔壁班的刘正,一起进行过实战演练的王文和梁晨。
定好计划后,一行人马不停蹄启程往S省。
根据张予忻传来的消息,一周后,老范家最大的头儿顾霖将在市郊某仓库与另一犯罪团伙进行大批量的军火交易。
严萧率领他的小组提前进行了侦查勘探,选好狙击制高点,安装微型监控器以及定好主要计划A以及备用计划B,C
张予忻当天跟着顾霖到了现场。另一方开了辆大卡车,老范家则安排不起眼的货车将危险品运送至现场。
严萧几人坐在毫不起眼的面包车里,严阵以待。当监视器显示屏上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严萧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颤栗,在他眼中,两人分别的这两年,时光却没在这个人身上留下多大印记。而他自己,也许被思念折磨的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黑白画面上的人却不知道他灼热的视线,张予忻冷着脸旁观顾霖与对方老大装腔作势的亲切交谈。
“报告,目标聚集在预定位置!”严萧的耳机传来监控人员的声音。
“好”他冷静地点头,“蔚南和刘正分别从左右两边突破,王文跟梁晨从敌后包抄!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五人带好头盔,装上燃烧弹,烟雾弹等开始按计划行事。
严萧有头戴显示器,可以在行进的过程中得到来自现场的情况。每一个细节都在预订计划之内,严萧缓缓朝中心靠近。
周围的保镖很快发现到他的存在,他们开始大声吼叫,引来其他人,严萧甩手换上霰弹枪,扛在臂上扫射,一发烟雾弹后他趁乱冲进仓库内部,其他队员也都按时到达现场。
张予忻听到他们的动静,掏出揣在身后的手枪,抬手一个点射崩了对方老大的额头。顾霖大惊,他转身看向张予忻,张大嘴巴:“你……”
“我一直都是中央的卧底,”张予忻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伏法吧,顾霖。”
埋伏在四周随时待命的特警一股脑儿冲了上来,顾霖身边的人被打成了筛子。
“张予忻,真想不到,你这么厉害,连中央的人都能勾搭!”顾霖咬牙切齿,严萧端着冲锋枪靠近对峙的两人,“顾霖!”他大声说,“立刻束手就擒!”
“你们怎么不一枪崩了我?”那边的人不怒反笑,神情看上去怡然自得,“哦,我知道了,你们要从我口中套老范家的消息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