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面对计算机对身体不好。”黎叔居然开始用这种话劝解他。
“我没有每天啊,”方生还是坚持的坐了下来,打开界面,在黎叔的注视下旁若无人的打开码字页面,一边敲击一边道,“他是不是觉得我变得没有以前好了啊,真好。”
“少爷何必和先生一直作对?先生为了你,一直顶着家族的压力。”黎叔忍不住劝了方生一句,方生顿住手中的鼠标,有些发抖,口中依然是稳稳的语气,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哪怕一丝声音的颤抖,都代表着他的愤怒,方生对于感情的把握太好,“我感谢他啊,我没有做对,你看我一直都这么听话,从来没有反抗过他的任何事情,我做的不够顺从吗?”方生扭过头,他长得不算精致,也不是妖孽,就是那种淡淡的书卷气质,以及常年波澜不惊带来的隐忍的温和,“黎叔,不然你教教我?你不是我,你怎么说,我做的不好呢?”
黎叔没有再说话,方生的呼吸有些急促,看着计算机屏幕,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他的故事已经快要结束了,从C家的网站可以看到他这六年所有的努力和成果,但是这在他的计算机上却一点存稿都没有。
因为他这台计算机每过三个小时就会自动把所有的东西清理掉,当然在季思行那里有备份,但是这里没有。
所谓的备份,也只有季思行可以看到,他不可以。
方生只能依靠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记住自己究竟做了哪些,究竟干过什么事情。人对于自己的事情忘的总是很快,但是因为和周围的人交流,他们又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忘掉,至少会记住自己的交际圈。
这就是人必须是社会属性的缘故,人离不开社会的缘故。
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才不会被时间洪流给刷走,方生写那些东西的坚持大概就是不想自己出去,没有一技之长吧。
他一直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当时季思行听了他这个请求并没有一口回绝,只是眉毛很冷冽的扬了扬,“哦,你一定要吗?”
方生心砰砰的跳,慢慢的蹲下来然后跪了下来,双手放在季思行的膝盖上,“请……你……”他说的很艰难,一个语文素养非常好的人在这时候居然失声了。
季思行捏住了他的下巴,方生难堪的被这样半强迫半自愿的抬起头,季思行直接吻了上来,卡住了他的腰,还有,双腿。
被直接放在地毯上的方生眼神有些涣散,直接沦落到快感中。那时候他的身体开始被打开,每次进入都很痛。季思行并不喜欢戴套,总是直接射在了里面,热度仿佛会将人融化。
所以那时候,书房的地毯换的最快,这栋房子里的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会装作不知道。
那时候方生,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不久。
“我答应你。”方生在事后从背后抱着他,在他的耳边说了这四个字。
那时候方生的情绪控制的并不好,他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眼泪直接流了下来,声音都带着哽咽。
“这么早留眼泪不好。”季思行的富有磁性的,带着迷惑人的频率,和波动,仿佛海神波塞冬的诱惑,总让人情不自禁的走向了诱惑。
怕冷,在冬天的时候总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季思行的怀里,他既不会挣扎,也不会惊慌,只是愣愣的呆着,直到季思行醒了然后才会慌乱起来,装作闭上眼睛。
那时候季思行还会笑着直接拥抱他,可是只会是单方面的拥抱。
方生想起了《道林?格雷的画像》里,那个诱惑着道林?格雷一步步走向深渊的亨利勋爵,在很早的时候他觉得那一切都是道林?格雷的自作自受,现在看来,你觉得谁非常愚蠢,那么你通常就和他有些相像。
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在一步一步里沦落,他害怕自己会直接这样失去自我,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想要出去的念头最强烈的那一年,是季思行被传订婚的那一年,那一年他直接将床单撕了,从三楼跳下去。
没有完整的计划,什么都没有,就想要直接逃走。
只是再也没有办法忍下去,觉得这样的生活连一点希望都么有了。
他要是别人的了。
黎叔关上了门,出去了。
方生仿佛无意识的开始右键刷新桌面,但是他的点击之处一直固定在一个地方,刷新了十次以后刷出了那个小块状的接口,“一个星期后,M市,桃源山,A口处。”
蒋左的文字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那就是一道阳光,照亮了他死寂已久的内心,“好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36、准备出发
“谢谢。”
然后他就直接关了那个接口,真正的开始敲打自己的文字,建立自己最后的王国。
写了很多很多字,很多很多年,没想到建立了一个自己的迷宫,而现在他仿佛找到了迷宫的出口,把最后一块砖添上。
无论怎样,都应该把自己最后的事情做完,方知死的太早,但是该说的道理都给他说完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方知当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而现在方生却将他的理念一面继承,一面背叛。
继承和背叛,这两个并不矛盾。
方知死的时候网络刚刚兴起,网文最盛行的那个时候都是在各大BBS上发,方知那时候总是在斥责,他本人连小说和投稿都不写,说他没有那个文笔,写出来是对于历史本身,对于文学的亵渎。
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谁又是真的会管你真的是谁?懂的人不会去写,半懂不懂的人反而敢提笔,因为没有压力。
“我在对文学敬畏。”
敬畏什么?谁会管之后的事情?大浪过来卷走了很多沙子都会卷进大海,都会被遗忘。
那些珍珠少之又少,被人们发现的也是如此。
方生提笔了,方生不怕。
方生在给自己的主角安排最后的道路。
走多远多久都不怕,只要抬起脚步就会去往前方,路这么多这么长,走的重复的概率很小——除了归乡之路,永远都愿意是熟悉的。
可惜已经没了故乡。
他的主角背着剑,告别了所有的人,走上了自己的下一站。
下一站会遇见谁?
方生写到这里停下了双手,眼前浮现一个人。
他遇见了一个朋友,热心的请他吃酒,这酒一吃就是醉了几日,热心的朋友醉了,他却没有醉,将钱放在桌子上,继续了自己的流浪。
那用手指蘸着剩下的酒在桌子上写的字,多快会干涸呢?
不会有多快,但是对于熟睡的人来说,已经很快了,他大约是看不到这样的字的。
但是那又如何?
已经吃过了酒,在了一桌,说了些话,这就够了。
相聚和离别,言而总是就是这样简单,不论经历了多少的大风大浪,杀过多少人,又做过多少好事,总归到了最后还是这样相聚,然后就直接散了。
至于他爱的人,早就已经消失在了星辰中,而他的朋友,还在酒中熟睡。
他的其他朋友呢,大约在以后,他以前,是个没有朋友的人。
但是以后他就会有了,因为他挣脱了心中的桎梏,挣脱了心中的那道枷锁。
全文完。
方生手抖了一下,差点点击“直接发表”,顿了顿想起来自己早就开始存稿了。
这个结局,已经写了这么久了。
方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右手摸了摸手上的左手,觉得疼的要命。
门上的锁咔嚓一声开了,方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季思行,因为只有季思行才会没有任何同意,就直接推门而入的。
国王进入自己的领域,从来不需要敲门这个说法。
“写完了?”季思行站在椅子后边,声音平平的问了一句。
他越来越具有上位者的威严,季家一直想让这个优秀的小儿子进入政界,季思行一直没有答应。
至于他为什么不答应,方生从来没有去想那个原因。
他鼻音“嗯”了一声,手有些颤抖,把页面关掉,然后转身抱住季思行,掩盖自己的表情。
他总是不擅长伪装,因为季思行对他太熟悉了,以至于他不能去直接面对季思行的眼神,他会看穿自己,而现在不是时候。
冬天的夜晚总是到来的很早,屋子里和屋子外仿佛是两个季节,方生拉窗帘的时候还在窗边驻立了几分钟,看着阴沉的天气,扭头问季思行:“今年还要去M市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突突的跳动,害怕拒绝。他已经等待的太久,谋划的太久,以至于这次如果得到否定的回答,大概会让自己窒息。
“当然去,”季思行本来在床上带着眼睛翻着一本书——方生的出版物他从来都会看,并且在适当的时候指出其中的错误,每次在对话的时候方生都有些害怕他,怕他看出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心思,然后在无形的枷锁上再加一层有型的锁,让自己从身体到灵魂都无法逃离,“我想你应该很期待,我不会打破你的希望的。”
他朝着方生招招手,方生很乖巧的走了过去,很自然的贴上自己的唇,抱住他的脖子。方生穿的很薄,季思行直接将手探进他的睡袍,两人倒在了床上,方生的衣服很快被剥离,沉沦在抚摸和冲撞中,难以自抑的发出呻吟,想要逃走,离得更远一些,却被季思行桎梏着腰,只能被动的承受。
窗外的风刮的更大了,天色更暗了。
他真的走的掉吗?
蒋左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齐一鸣,齐一鸣听完之后直接皱着眉头,“你就这么单纯的相信了他?”
蒋左垮着一张脸,“我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可以有其他信息管道的话,我怎么会像是大海捞针一样,从这些信息里过滤,挑出可能的去寻找……你知道吗,完全是大海捞针。”蒋左说的自己眼神悲伤的要涣散掉了,让齐一鸣很想抱抱他。
他真的这么做了,胳膊的长度够绕一圈,还有些多余,心中有些疼,蒋左瘫在他身上,“这是几年来我找到的可以离爸爸消息时间最近的人,我不能放弃。”
“我帮你。”
在他的耳边忽然低声唱了一首歌,很久很久以前的儿歌: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哪
现在上来干什么
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蜗牛背上那重重的壳儿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齐一鸣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忽然就明白了蒋左的心情,他的害怕,和他的恐惧。
他沿着蒋左的耳朵亲过去,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爬上去了,你成熟了吗?”
“成熟了。”蒋左眼中带着泪,“其实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想要一个结局。”
BE也好,HE也好,知道结果往往比凭空猜测让人放心,不管是一颗心摔在地上也好,捧在手心也好,总好过这样悬在空中,一动不敢动,只能傻傻的等着。或许对方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白跑一趟,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那样才是真正的判了死刑。
齐一鸣拉起了蒋左,“好了,别想东想西了,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去,有什么事情我担着呢,蒋左。”他最后的喊的名字更像是一声请求。
“嗯?”蒋左抬头抬头看他,离得非常近,反而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陪你一起承担,”齐一鸣抱住他,“我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就陪着他一起走过,悲伤欢喜,晴天风雨。喜欢何必相互折腾,爱是信任,彼此包容,一起成长。
周末的那天,下雪了。
齐一鸣早上起来之后哼哧哼哧的给自己的车加防滑链,蒋左往车的后座上放了许多吃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以防万一”。说这句话的时候齐一鸣无奈的看着他,“蒋左,不要乌鸦嘴。”
蒋左嘴角歪了歪,眼睛像小狗一样亮晶晶的,齐一鸣想直接抬手盖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依然像一个孩子单纯,或许这种单纯在走出校园,走入社会的时候会被尘埃蒙上,但是在那之前,没有人喜欢明珠蒙尘。
“你们在大雪天的,干嘛去啊?”白英奇和秦汉武装的严实,宅男都这样,不经冻,更何况白英奇来自大陆的最南方,秦汉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虽然冬天有点冷,也是从断袖变成长袖而已,这里在室内还好,在室外简直不能忍。
“春游。”蒋左从后备箱探头出来,“期待破冰的一天,等待春天的到来。”
白英奇那个表情恨不得翻白眼,“破冰,你干脆破壳算了,打回炉中重造,把自己上上下下洗干净,记住别带鸡屎。”
齐一鸣&蒋左:“……”
蒋左不甘示弱的反击:“你昨天欲求不满吗,秦汉没有满足你吗?英奇,推荐淘宝五星级评价的按/摩棒跳/蛋,网址回头私你,还有秦汉,你应该多补补了,放白英奇出来也就算了,还放一只饥渴的白英奇,这不是危害社会么。打击四害,人人有责啊。”
秦汉表示自己无辜中枪,并且非常好奇所谓的四害是什么。
蒋左理直气壮道:“欲/求不满者,炫耀党,巨巨党,还有你这种纵容圣母党。”
秦汉:“_(:?」∠)_”
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37、逃离前奏
“对了,凌?老师让我跟你们说一声,等这个年过去后在二月下旬,应该会有一场竞技赛,欧美论坛和亚洲论坛发消息说要切磋一下,要我们准备一下。”白英奇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一手搭在秦汉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挠了挠眉心,“一共要出线两人,老师的意思是让你和秦汉去,其他人还要接着做任务。”
“哦,知道了,我会留心的。”齐一鸣挑了一下眉毛,笑道“你们那时候闯下的篓子让对方都知道了吧,所以这次派我和秦汉出线?”
“别这么说嘛,我会不好意思的。”白英奇无所谓的随口胡诌,掩盖不住眼睛中的洋洋自得。
也就是去年的事情,当时白英奇刚来到学校,接触这里的最新型号的机器,自己忍不住问凌?老师要了一台十六核的处理器,合着自己的计算机一时兴起,直接攻了几个网站。
闯祸一时爽,收拾火葬场。当时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代号为“雷神之锤”的家伙想要当审判者,紧追着白英奇不放,白英奇这家伙也是,差点被人咬着屁股,虽然说是屁股,但被咬了也是不好看。这事最后让凌?老师出马,弄了一层伪码,又把对方的系统给倒置了一番,把白英奇差点丢失的节操和肥皂终于捡了回来。
那次是秦汉不在,秦汉的技术要比白英奇的高得多。秦汉是稳重大流,温柔却能给你最致命的一击,跟武侠小说里叶孤城所谓的“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差不多,事实上因为秦汉长相的问题,他确实被取笑“天外飞仙”,只不过是长了腿毛的仙儿而已。
“等我们回来吧,我跟蒋左出去办一件事,回来了正好进入集训,也让蒋左看一看真正的训练,他实在是太懒了。”
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蒋左被直接点名了,只能厚着一张脸皮表示,能者多劳,这些体力活还是你们来吧我拿着爆米花在旁边围观就好了。
然后他一溜烟的跑到了副驾驶上坐下来,像巡视莅临贵校的领导一样,“同志们辛苦了,债贱!”
“喂,我还没上车你再见什么。”齐一鸣敲敲车窗玻璃,蒋左从车窗探头出来,“爷快来!咱上车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