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紫鸢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老人坐在他旁边,“你在水里晕倒了。”
老人看床上的男人没有出声的意向,继续说道,“你发高烧。”
“谢谢。”紫鸢说。
老人愣神,“你不用谢我,我刚有吃你豆腐,咱们扯平了。”
紫鸢没有再讲话。
老人颇觉无聊地看着床上的男人,“我都觉得你要死了,只有死人才不说话。”
“我不会死。”紫鸢坚定地说。
“好,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能死。”老人一脸狡黠地说。
紫鸢抬头看着老人,“我冷。”
“那我去给你多拿条被子。”老人转身便欲离开。
“抱我。”床上的男人说。
“什么?”老人一脸惊诧。
“抱我。”紫鸢重复。
老人眼里闪过疑惑的光,但还是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抱着紫鸢,老人的眼里闪出过一丝迷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像梦中,或者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梦境,床上的男人身上滚热地发烫,老人眯着眼,露出一丝陶醉的神情,又转瞬即逝。
正是这个时候,紫鸢趁机点住老人的穴道。
看着老人惊讶得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紫鸢垂首,“抱歉。”紫鸢摸索着老人的脸,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老人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借用一下。”紫鸢说着便把面具戴在自己脸上,整了整自己的面容,精致如蝉翼的面皮便粘在男人的脸上。又剥下自己的衣服和老人换过。
紫鸢低头看着脚上长长的脚链,锁链把他的脚裸磨出鲜艳的红痕,男人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力气断然是挣不开铁链的,男人咬紧牙关,折碎了自己的脚骨,身上登时冒出一阵冷汗,喘息声更是粗重了好多,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脚从锁链中拉出来,男人的脸上浮起更深的潮红。
老人看着眼前的一切,瞪着如铜铃般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紫鸢瘸着腿,咬着牙,把老人扶好躺在床上,老人能清楚的看见男人脸上细密的汗珠,男人一定是极痛的,他看到了男人冰冷的眼,男人的手已经牢牢地掐住他的颈项,他能感觉男人冰冷的视线,清冽如玉般的手指缓缓地收紧,男人要杀了他,一如男人以前说过的一样。
一声轻微的响动,紫鸢皱眉,看了老人一眼,收回自己的手,拖着残废的右脚,往门口走去。
躺在床上的老人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紫鸢出了地窖,看到一片硕大华丽的院落,院子里面张灯结彩,到处都是鲜艳的红色,下人们一片忙碌的身影。
紫鸢藏在角落里,他第一次看到沐风穿红色,显得意气风发的样子。沐风有一个极不错的皮相,利落的束发,红衣上繁复的花纹刺绣,跨下是一匹纯白的宝马,颇显龙凤之姿,耀眼异常。
紫鸢闭上眼,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苦笑,转瞬即逝。这样一个人中之龙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吗?
与沐风并排而骑的男人温柔地冲着沐风笑着,他与沐风家世背景相当,又都是江湖中属一属二姿容俊美的人物,此时正身穿大红喜袍,与沐风谈笑晏晏。
紫鸢并没有立即离开,他看着沐风和一个男人举行婚礼,行交拜之礼。
身上灼热的温度让紫鸢不自觉地发晕,男人扶着墙让自己不至于晕倒,只是不停地喘气,呼吸困难。
男人想到了许多事情,他把沐风带到他买的小院,他不是不曾幻想过的,本以为如果容锦愿意放过他,便与沐风一起,不离不弃,他也曾规划过他们的生活,等有了更多的钱,买一个更大的带后院的院子,沐风喜欢弹琴,便让他在后院惬意的弹琴便好。他只能用沉默面对沐风的感情,他不能让任何人因为他而伤害沐风,他甚至都无处诉说他的幻想。
男人用右手掩住自己的眉眼,疲惫地靠在墙上,似是有许多无处诉说的伤感。
老人默默地看了紫鸢许久,他不知道又从何处寻来一张老人的面皮,顶着与原先一模一样的脸,倚着墙,看着紫鸢。
第15章
紫鸢抬头看着老人,眼神清冽冷漠,男人没有选择逃跑,他屈起双指戳向老人的双眼,近在咫尺,被老人抓住手腕,同时运起右手拍向老人的穴道,老人闪身避过,点住男人的穴道。
“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老人露出慈眉善目的笑,“你还真不懂得尊老爱幼,正好带回去教教。”
老人把男人扛在肩上,重新钻进地窖中。
房间里飘荡着轻薄的丝绦,荡漾起温柔的弧度,如梦似幻,紫鸢看着熟悉的牢笼,恍如隔世。
老人凑到男人眼前,“哎,你怎么知道我带着人皮面具?”
“你早知道我会动手点你穴道?”
“呀,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可是把我搞得意乱情迷呢,只不过我有个移穴的绝招。”老人脸上生动的表情,很难分辨出他戴了人皮面具。
“这样啊。”紫鸢自嘲一笑。
“你可真残忍,居然要杀我。”老人露出一脸的委屈。
紫鸢又笑了,“斩草要除根,仅此而已。”
老人摸摸鼻子,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扭过头去不理紫鸢。
“我要不要把你逃跑这件事告诉沐风少爷呢?还真是纠结。”老人自言自语,“告诉少爷吧,少爷会生气,你也不好过,不告诉吧,我老人家心里过不去。”
老人自顾自的思考,转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握着紫鸢肿起来的右脚,啧啧叹息,“真狠。”
老人帮男人正骨,又用木板固定好脚骨,这才扭头看着男人,他觉得男人现在紧皱着眉头死咬着嘴唇隐忍的模样竟格外性感,勾起他噬血的热望。
让紫鸢没想到是,当天晚上,他竟然又见了沐风。
沐风坐在男人的床边,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男人,“一直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逃?”
紫鸢扭头不看他。
沐风扭过男人的头,迫使男人看着自己,“你就这么想逃离我身边?”
紫鸢没有说话,仿佛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沐风温柔地抱起男人,“紫鸢,你知道吗?你把我吓坏了,我真怕你就这样跑了,剩下我一个人。”
“啊``````”空气中传来男人声嘶力竭的痛呼,男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沐风。
沐风折了男人的双腿,他让男人彻底废了。
沐风却笑了,“这样多好,这样紫鸢就不会离开我了。”
男人急促的喘息,浑身汗如雨下,他看着沐风,“沐风``````”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恨我,我不在乎。”沐风看着紫鸢,静静地承述,“自你说对我没感觉之后,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男人疲惫地闭上眼睛,沐风,如果这就是愿意希望的,那就这样吧。
“我是家中的嫡子,四岁时被人所害,筋脉被异常真气阻塞无法习武,家里的人都认为我是废柴,连下人们都躲着我,克扣我的粮食,六岁的时候,娘也被人害死了,我知道是谁害了她,也知道是谁害了我,但我无能为力,我只是弃子,一个连内功都无法习得的无用之人,我要怎么为娘报仇?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吗?”沐风的脸埋在紫鸢的颈项,像以前每天做的那样。
“紫鸢,我就只有你了,不要离开我好吗?”
紫鸢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颈项流下,像滚烫的铁水一般灼烧他的皮肤,“好。”
沐风紧紧的吻上男人的唇,带着浓浓的占有欲,“紫鸢,你是爱我的吧?”
紫鸢沉默,老人说过,沐风有深爱的人,应该就是那位俊美的公子吧,现在是沐风的妻子。
沐风依旧狂猛而热烈,男人痛得快要崩溃,尤其是他刚被折断的双腿,被翻动时,总会让男人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哭喊,男人很想让沐风慢些,但最终只是咬紧嘴唇,隐忍而沉默。男人能感觉到沐风在抽取他体内无法调动的内力,内力一点一滴地被抽离,男人只觉更加疲惫和疼痛。
沐风看着晕过去的男人,神情复杂,带着无法言明的感情,温柔地吻上男人的唇,男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嘴唇上都看不见血色。
“紫鸢,睡吧,就当这一切只是个噩梦吧,等梦醒了,我们一起快乐的生活,可好?”
沐风抚摸着男人的脸,“你没有出声我便当你答应了,到时,你可不能耍赖。”说完,沐风看着一脸平静的男人,痴痴地笑,“你平时总是冰冰冷冷的,睡着了,竟然会这样温和,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沐风轻轻地吻上男人的额头,起身离去。
老人站在角落里,看着沐风离去,眼神晦暗不明。他走到已经失去神智的男人床前,抚摸男人苍白地毫无血色的脸,“你相信沐风吗?”
紫鸢再次醒来的时候,膝下疼痛不已,男人知道,他是残废了。
“老人,你叫什么名字?”紫鸢的声音很沉,带着异样的磁性。
“呦,你终于晓得问问我老人家啦?”
紫鸢笑了,“你要不说我就叫你老头了。”
“别介,我老人家可是有名头的,想当年,我可是远近闻名的采花大盗,怎么样,怕了吧?不过,你放心,像你这种货色我见得多了,懒得采,还怕脏了我的手呢。”老人难得听到男人说话,不由嘻皮笑脸起来。
“老头,我想出去走走。”紫鸢也不理老人,自顾自地说着。
“什么老头,我叫离生,离别的离,生死的生。想出去?等沐风少爷再来的时候,我帮你问问。”
“谢谢你,离生。”
“谢我?不用,你只说要拿什么报答我就行。”老人撇撇嘴。
“我什么都没有。”男人笑道。
“嗯,确实,你真是穷得可以。”老人嘲笑。
双腿被废之后,紫鸢的生活变得难以自理,离生总是借机嘲讽他,尤其是沐浴的时候,离生的力气很大,并且没什么轻重,一点不像伺候人的样子,每每被他搓过,男人都觉得自己像脱了一层皮般疼痛,他很多时候都想提醒离生注意一些,但他最终只是什么都没说,离生一定又会嘲笑他娇气地像个娘们,这是离生这些天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喂,我说你怎么瘦得像个娘们一样,要不是我看你肌肉还挺紧实匀趁,真就觉得你是个娘们了。”离生一边搓着一边说。
紫鸢紧紧地扶着浴桶边上,不让自己沉下去。
“哎,我搓得怎么样?”离生问道。
“力道挺大。”沐桶中的男人应声,低沉而富有磁性。
“力道大了舒服,舒筋活血,对你刚刚好,我再加把劲。”离生说着便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紫鸢没有再说话,对于离生,男人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自讨苦吃。
这天,沐风竟离奇地同意让紫鸢出去走走。
紫鸢坐在离生给他推来的木制轮椅上时,竟有一瞬间解脱的感觉。
第16章
出了地窖,便是一处空旷的院落,上一次匆忙,紫鸢没来得及细细观赏,这一次出来走走,倒是多出一些闲情逸致来,只觉院子虽破旧,但以前应该是极美丽精致的,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池塘清碧,秋风起,吹起一池涟渏,只是生于其中的植物杂乱了些,显出废弃多时的模样。
笛声起,院子里更显萧瑟。紫鸢也颇好音律,只觉曲风婉转凄清,似有悼念之感,不觉心下好奇,差使离生推着轮椅觅声而往。
离生起初不愿,后又撇撇嘴,只得跟上紫鸢的轮椅。
紫鸢挥手让离生停下,只因他认为了吹笛的是何人。
“回去吧。”紫鸢轻声说。
离生更是不满,倒也没说什么,转身便欲推车离去。
“紫鸢,你怎么会在这里?”沉水一跃跃至紫鸢面前,惊诧道。
“二少爷,你们认识?”离生难掩惊讶。
“嗯,旧识。”沉水应声,复又转头看着紫鸢,“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可是旧受未愈?”说着便要为紫鸢把脉。
紫鸢推开沉水的手,抬眼看着沉水,依然是那一袭青衣的俊秀青年,只是更为华丽光彩,“不劳沉水兄费心。”
沉水的眼神暗了暗,“上一次我们并没有如此生疏。”
“我没有什么事情,沉水兄不必费心。”紫鸢开口解释。
“对了,紫鸢,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离我的院子不远,我们一起喝杯茶可好?”沉水依旧是温和的笑。
“不了,我还有事,告辞。”紫鸢说完便欲推车离开。
沉水一步上前,拦住男人,“紫鸢,你的腿不好,让我为你看看。”
“谢谢,只是,不必了。”紫鸢拒绝。
离生本欲上前推轮椅离开,却被沉水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紫鸢,让我给你看看。”沉水说罢,没有给紫鸢拒绝的时间,径自推着轮椅离开院子。
离生只得紧随其后。
沉水的院子里有数不清的苍翠绿竹,风一吹,飘飘荡荡的,沙沙的声音像一首纯美的乐章,沁人心脾。
“紫鸢可还喜欢?”沉水低头问轮椅上的男人。
紫鸢笑了,“沉水,你这里真好。”
沉水脱下紫鸢的鞋袜,男人本欲拒绝,又实在拧不过沉水,只得作罢。
沉水只是盯着紫鸢肿涨的右脚,眼神晦暗莫明。他什么也没有问,轻轻地按压男人的伤口,“忍着点,都是淤血,需要散开。”
紫鸢知道沉水已经尽量动作轻缓,只是仍然让男人疼得抽气不止,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沉水把紫鸢的裤子移上去,入目两块青紫肿涨的膝盖,眼神不由愣住,似乎还不相信男人竟受了这么重的伤,“疼吗?”
紫鸢沉默不答。
“碎了。”沉水轻轻抚摸男人的膝盖,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痛。
紫鸢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的膝盖骨被震碎了。
“我没有办法。”沉水的声音愈发低沉。
“谢谢你。”紫鸢沉声回道。
“谁干的?”沉水抬头,他心疼懊恼的眼睛不期然地撞进紫鸢的眼里。
“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撒谎。”沉水生气。
紫鸢沉默,他并不喜欢这种氛围,事实上,他并不愿欠沉水人情。
“我会想办法的。”沉水抬头愤怒地看着紫鸢,“你不要再作践自己了好吗?”
“不需要你治。”紫鸢应声。
“你说什么?”沉水的音高上扬,明显是极生气了。
“这事与你无关。”
沉水突然站起身来,一拳砸向紫鸢,临近男人的脸,轻巧地转向,并没有砸到紫鸢,只是沿着男人的耳际砸向紫鸢身后的竹墙,竹子应声而裂。
“紫鸢,你不识好歹。”沉水愤怒的声音响起。
紫鸢从来没有见过沉水如此愤怒的样子,连离生都被吓了一跳,沉水不一直都是清雅高洁的样子吗?
紫鸢心下默然,他知道,沉水若把心力放在自己身上,真正是一点都不值得。
“离生,我们离开这里。”紫鸢说着便推起轮椅。
沉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再阻止紫鸢,“紫鸢,听我的,离开沐风,沐风并不简单,他只是在利用你。”
紫鸢闭眼静了静,“谢谢。”
沉水目送紫鸢离去,眼睛里鲜红的可怕,“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