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淼看着自己手里的冰淇淋,脸上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吃也不是,扔也不是,于是也学着郑世钧的样子,三两口就将它都吃完了。说实话,味道真不怎么好。但这是郑世钧买的,还是情人节,意义非凡,不能扔了。
郑世钧说:“咱们回去吧,我们去看电影。”
谢元淼点了点头:“好。”
上了车,郑世钧伸手牵住谢元淼的手,抓起来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等你毕业了,我们去荷兰。”
“啊?”
郑世钧说:“荷兰允许同性结婚,我们去那边结婚,到时候就可以像他们一样在街上牵手漫步了。”
谢元淼结结巴巴地说:“结、结什么婚。”他还真没想过那么远的事,只是郑世钧如此心细如发,还是挺令他感动的。
郑世钧弯起嘴角笑:“不急,还有时间慢慢考虑,好好准备。”
郑世钧带着谢元淼先去看了一场电影,是每年情人节的必不可少的经典爱情大片《泰坦尼克号》。虽然这部电影已经上映了快十年,但是谢元淼还从来没有看过,他深深地被精美的画面和精彩的剧情吸引住了。于是整个放映期间,谢元淼看电影,郑世钧就看谢元淼。
电影放到杰克和露丝两人在马车里欢爱的时候,谢元淼尴尬地扭转头,便撞入了郑世钧的眼中,郑世钧一直维持着左手支着脑袋的姿势,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元淼。看见谢元淼转过头来,郑世钧笑了,整个放映厅里只有荧幕上的光线,谢元淼看见了郑世钧亮晶晶的眼,以及从那双眼中流露出来的灼灼热情,他的脸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郑世钧将右手从扶手下面伸过去,抓紧了谢元淼的左手,紧紧抓在手心里。谢元淼心跳如擂鼓,紧张地转过脸去看荧幕,手却任由郑世钧攥着。郑世钧终于把脸转向前面,开始看电影,看到沉船的紧张处,谢元淼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郑世钧的手,郑世钧也不做声,任由他抓着。直到电影结束了,两人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谢元淼发现郑世钧的手背有一道红色的掐痕,愣了一下,明白过来那是自己的杰作,不由得朝镜子里的郑世钧歉意一笑,郑世钧回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直到上了车,谢元淼将手在郑世钧手背上揉了揉:“对不起。”
郑世钧反过手来抓住他的手:“这有什么。去吃饭吧。”
“嗯。”
郑世钧带着谢元淼上了一家法国餐厅,进了情人卡座,隐秘性非常好,坐下去就看不见别人桌上的情形了,适合约会。郑世钧拿着菜单:“想吃什么?”
谢元淼拿过菜单翻了一下,被上面的价格吓住了,一顿饭下来,起码要花上几千块,够自己赚上大半年了。他压低了声音说:“我们能不能换别处去吃,我请你。”
郑世钧笑了起来:“一年一度情人节,难得奢侈一回,明年的节目你来安排吧,我都听你的。点菜吧,不要看价格,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又压低了声音说,“法国人最浪漫了,今天来吃,应景。”
谢元淼只好点了一个鹅肝,因为看起来跟潮州的卤鹅肝好像有点像,郑世钧又给他点了个牛排和蜗牛:“这都是法国菜中的经典,既然来了,都尝尝,非常美味。”
不多时,开始上菜,法国餐的礼仪颇多。谢元淼小心地跟着郑世钧学着,郑世钧笑,低声说:“今天咱们约会,不是教学,别这么拘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谢元淼摇头:“不行,这么贵的一餐,总怎么要学点东西才不觉得亏,省得以后又要花几千块来学。”谢元淼很有自觉,将来很可能免不了要和各国的客户打交道,不如趁机顺便学点餐饮礼仪。
郑世钧见他有心要学,也便用心地教他,一个好老师,一个好学生,一顿饭倒也吃得和乐融融。吃完饭的时候,谢元淼用餐巾印了印嘴角:“咱们俩穿得这么休闲,跑这么讲究的餐厅来吃饭,是不是太破坏情调了?”
郑世钧哈哈笑:“管它什么情调,关键是我们自己高兴就好。”又压低了声音说,“晚上别回学校了吧。”
谢元淼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是我跟他们说,今晚上去部里开会去了。”
郑世钧有些失望:“哦。”
谢元淼又调皮一笑:“我可以跟他们说,部里有哥们失恋,拉我陪着喝酒去了。”
郑世钧脸上绽露出笑容:“那就可以不回去了。”
“我给他们打电话。”谢元淼拿出手机说。
第二天,谢元淼顶着两个熊猫眼回到学校。最爱开玩笑的张粤广说:“纵欲过度的阿淼回来了,大好的情人节,撇下哥们自己去风流快活去了。”
谢元淼听得心惊肉跳,顿时掩饰似的用手抹了一把发热的脸,打了个哈欠:“胡说八道,喝酒喝得晚了,在网吧坐了一宿,累死我了。一二节没课,我去补个眠。”
回到床上,想起昨晚跟郑世钧癫狂做爱的一晚,着实让人面红耳赤,张粤广说的没错,的确是纵欲过度了。想起昨晚上郑世钧说他体力还需加强的话,当时恨得几乎把他肩膀都咬下一块肉来了,现在那儿肯定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痕迹。谢元淼咬了咬牙,一定要好好锻炼,到时候看谁笑到最后。
正式开学后,舍友们发现谢元淼兄弟俩都一板一眼地跑步健身,开始还好奇地以为就是三天新鲜,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兄弟俩每天一大早就准时起来跑步。过了一个礼拜,兄弟俩还在坚持跑步,不由得就佩服起来了,谢元淼就算了,他一向都不是常人的意志力,可是连元焱都能一声不吭地坚持下来,这毅力和决心,能不让人佩服吗。
谢元淼动员大家:“兄弟们,别睡啦,都起来一起锻炼吧,争取早日成为型男,拿下隔壁系的那谁谁谁。”
一个春节下来,大家都是典型的“每逢佳节胖三斤”,皮带都松了几格,各自摸摸松软的肚皮,觉得确实该去锻炼一下了。于是在谢元淼的带动下,一个宿舍五个人都开始早起跑步,但是几天过后,张粤广最先败下阵来,他打着哈欠:“吃不消,不跑了,我晚上十一二点才睡,早上六点半就要起来,我还在长身体呢,太吃亏,划不来,还是我的枕头亲切可爱。弟兄们,你们加油,祝你们早日成为型男。”
再接着是钟然打起了退堂鼓:“我在家好吃好睡刚长了几斤肉,没几天就被学校这没油水的饭菜全都搜刮去了,我的体重已经接近于上学期末,我看我也不需要锻炼减肥了,所以我还是多跟周公下会儿棋吧。弟兄们,坚持就是胜利,多保重!”
结果五个人,最后坚持下来的就只有谢元淼兄弟和赵子鲁,谢元淼说:“阿鲁,我以为你也会打退堂鼓呢,没想到你居然坚持下来了。”
“小瞧人了不是?想当初,我还是学校的长跑运动员呢,每天都要起来坚持跑上几千米,后来我妈觉得搞体育没出息,非让我停了,专攻学习。现在早上起来跑步,还真有点当年的感觉,挺好的。”赵子鲁说。
谢元淼上下打量赵子鲁:“真看不出来你是体育生出身的,难怪身体这么好。”从运动员变成普通考生,还能考上中大,尤其还是高考竞争那么激烈的山东,实力实在不容小觑,“你什么时候不搞体育的?”
赵子鲁仰起头想了想:“初一的时候。”
谢元淼:“……”白夸他了。
不过赵子鲁还真是个有毅力的人,他一直坚持下来了跟谢元淼兄弟俩一起跑步。
第七十七章:筹备
郑世钧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在香港和广州之间定点来回飞转,幸亏公路没有设计成“8”字形,否则真成了蜜蜂了。
他一边忙着和谢元淼培养感情,一边悄悄地转移着自己的工作重心,他估摸着到时候自己跟家里摊牌出柜,老爷子会发威,说不定一震怒,还将自己的继承权都给剥夺了。郑世钧虽然没有兄弟,但是还有两个姐妹,姐夫妹夫都在为郑氏效力,身居要职,到时候他们未必不会趁火打劫,所以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还有,卢家的股份捏在手里,始终是个麻烦,得尽早扔了这个麻烦才好。但是麻烦还没扔掉,它自己就找上门来了。卢家朋又来找他,这一次,他没有带律师过来,只是以私人的名义约见郑世钧。郑世钧皱起眉头,卢家还有完没完啊,还是趁早抛了他们的股份了事,便对前台说:“我没有时间,不接见卢先生。”
卢家朋似乎料到了自己这次会吃瘪,不过他并不气馁,而是对前台接待说:“跟你们郑总说,他认不认识一个叫焦阳的人。”
郑世钧一听这名字,心里咯噔一下,皱起眉头,果然还是露出本来面目了吧,便说:“你让他上来,我只有十五分钟的会客时间。”
焦阳这个名字,是郑世钧记忆深处的一个名字,卢家朋不提,郑世钧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人忘却了。但是他一提起来,那个戴着眼镜、白皙瘦弱的男孩便浮现在了郑世钧面前,那是他的初恋情人,一个内向羞涩的男孩。时隔多年,郑世钧再次想起焦阳,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一个像女生一样的男生,这跟后来的谢元淼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不过大概当初就是没有找对人,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分手,有了他义无反顾出国,再有了邂逅谢元淼。
焦阳此刻在做什么?多年前就听说他结婚生子了,卢家朋怎么又把这段尘封的往事提出来。卢家朋既然能翻出多年以前的焦阳,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注意到了谢元淼?想到这里,郑世钧的瞳仁倏地收缩起来,变得十分锐利,姓卢的要是敢动谢元淼一根毫毛,自己就让他不知怎么死的。
郑世钧坐在沙发上,一边泡茶,一边静待着卢家朋的到来,倒不是特意为了招待卢家朋泡的,只是泡茶,会让他感到平静一些,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整个对策。秘书敲门,将卢家朋带了进来,郑世钧对秘书说:“你先下去吧。”
卢家朋在郑世钧对面坐下来:“郑总好雅兴,还有心思喝功夫茶。”说着端起一杯已经泡好的茶,一饮而尽。
郑世钧淡淡道:“我以为卢先生恐怕连拉屎的功夫都挤不出来了,没想到还有闲情来我这里喝茶。”
卢家朋喝完一杯茶,又端起另一个茶杯喝了一杯。郑世钧皱起眉头,从茶品看人品,以前怎么没发现卢家朋是这样一个人,佳宁的心也瞎了,没看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从一而终的男人。
郑世钧说:“卢先生你有话直说吧。”
卢家朋从茶杯上看了郑世钧一眼,平光镜后的眼睛狡黠一笑:“那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郑总,我用我手头的消息换你手头卢家的百分之二十五股份。”
郑世钧笑了笑:“我想不出什么消息那么值钱,卢家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价值好几亿港币吧。”这个价是没缩水之前的市价,不过就算是已经缩水了,那也是有上亿港币的。
“这消息值多少钱,要看郑总的名誉值多少了。焦阳这个人郑总应该不陌生吧。”卢家朋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扔在桌上,从里面滑出几张照片。
郑世钧拿起来翻了翻,都是焦阳从中学时代到现在的照片,其中还有自己和他的合影。郑世钧低头仔细看了一下照片,照片上的焦阳已经变成了一个略发福的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比当年也多了一些市侩气:“谢谢卢先生,我这个朋友多年未见了,你不提,我倒忘了。”
“郑总真是贵人多忘事,焦先生却没有忘记过你呢。我跟他提起你的时候,他还非常激动。”卢家朋仔细地看着郑世钧的脸,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
郑世钧不动声色地将照片放回纸袋里,然后笑了一下:“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难为他还记得,也难为你煞费苦心翻了出来。”
卢家朋说:“郑总认为,我把这事跟媒体公示,告诉大家,郑氏集团的少东是个同性恋,郑氏的股票会不会下跌?郑总你还能安稳地坐在这个位置吗?郑总你觉得这消息能值多少钱?”
郑世钧脸上没有了表情,看着卢家朋:“你大概现在也就只剩下这些手段了,我真替佳宁不值!”佳宁出事之前,他一直觉得卢家朋是一个儒雅有风度的男人,否则佳宁怎么会死心塌地爱上他,但是他没想到,一个人居然会有这么多面,或者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只不过他们之前看到的,不过都是表面而已。
卢家朋的脸上闪过一些狼狈,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郑总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你既然这么不在乎钱,为什么又霸着我们卢家的股份不放。”
郑世钧抱着胸说:“我又不偷不抢,是佳宁把股份转让给了她儿子,凭什么要我们给你?”
卢家朋脸色狰狞:“你撒谎,佳宁明明答应把所有的股份都转让给我的。”
郑世钧诧异地松开胸前的手:“卢先生,你为什么要佳宁的股份?你难道穷得需要靠女人来接济了?”
卢家朋脸色顿时涨得跟猪肝一样,他咬牙切齿地说:“好,既然郑总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也不在乎郑氏集团的名誉,那么我也就不帮郑总藏着掖着了,替人保守秘密是非常难受的。我便去找个狗仔把这个秘密都吐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还包括郑总内地的那个小情人。”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
郑世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站住!”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也可以不在乎郑氏集团的总裁位置,但是他不能不在乎谢元淼的名誉,他不能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卢家朋得意笑起来:“郑总愿意和我交易了?”
郑世钧瞳孔猛地一收:“如果我现在把我手头的股份全都抛掉,卢先生意下如何?卢先生当然也可以向媒体公布我的私事,但是我的名誉损失,和卢氏的土崩瓦解,到底谁的损失更大?”
卢家朋笑不出来了。
郑世钧说:“我一直顾及着佳宁的名誉,念着佳宁的苦心,没有去追究这件事。我猜想,佳宁肯定曾在口头上答应过给你所有股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又改变主意,将大部分股份都转给凯文呢?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你根本不懂经商,而个性又过于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所以把股份托付给我,希望我的参与,能够阻止卢氏少犯错误,稳妥发展,以保证卢氏的安全。”
郑世钧一语中的,卢家朋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恼羞成怒,挥舞着胳膊指着郑世钧:“郑世钧,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有多厉害,能对我指手画脚!对卢氏指手画脚!”这是卢家朋的死穴所在,他这辈子最恐惧的,就是别人怀疑他的能力,尤其是卢佳宁怀疑他的能力。
郑世钧突然有些可怜卢家朋:“既然你那么想把佳宁的心血和她最后一点东西都糟蹋掉,那么我就成全你吧。我跟你做这笔交易,股票我给你,至于我的私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吧。”他要出柜,但是绝对不是用这种方式出柜,尤其是在没有跟谢元淼商量,谢元淼还没有能力自保的时候。
卢家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郑世钧:“你说的是真的?”
郑世钧心里有些黯然,虽然这样有违佳宁的心意,但是为什么他要去拯救这已经无可救药的卢家父子呢,让他们去自生自灭吧。郑世钧张了张嘴,想问问他佳宁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最后还是没问出来,如果卢家朋是凶手,那就是把自己的怀疑暴露给了凶手,不是自己找死么。
卢家朋欢天喜地地走了,郑世钧轻轻吁了口气,希望佳宁不要责怪自己才好。他心中又多了另一桩心事,要保护好他和谢元淼的感情,得加快自己的动作,尽快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