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襄见主上又皱了眉头,便柔声道:“这是渌儿的心意,你会吃完的吧?”水寒看着他的眼底带着不满,“这是自然。”他回答道。
水寒在那人的温和注视下,又缓缓咬上一口,他却似舌头给什么咬了般,即刻缩了身子,将那糖拿得远,“酸……”他又嘀咕了一句,姚襄见状,便又苦笑了几声,“你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咬呢……?”他伸手去,疼惜的抚着那人的脑袋,心中却多是无奈。
水寒是抬起头来,有些怨怼地望了他一眼,才又回头,张口便咬下了一颗糖。
那两人各吃完了一串,水寒是将盒子先收着,放在一旁;他们在房里徒存无聊,水寒便又让姚襄教他北语;而那人是见君主颇觉无趣,才又答应下来;两人便这么专注至落阳时分,下人来请之时。
他们让人先走了,收拾了东西,才出了房门。
水寒方向前头踏了三步,便又立即顿了身子,“他说的庭院是哪里的庭院?”他蹙了眉头,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家丞相、西朝前太子,只希望他心里有底。
姚襄是轻轻笑了,不着痕迹地拉上那人的手,柔声道:“走吧。”他便带着他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走过了长长的回廊,与几人错身,却在方瞥见他们所说的那庭院时,那两人的袖子都给人扯了下,水寒和姚襄皆带着疑惑回过头去。
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男一女,神情模样都有几分相似,或许是有血缘关系。
“殿……”那男子喃喃发了声,水寒在那两人的眼中见到了惊喜,那份情绪却逐渐转为不解、悲伤,最后只剩愤怒。
在水寒还没理解过来时,那男子是更胜猛虎抓了他的衣襟倏地将他压至墙边,“你对他下了什么蛊?!”那人咬着牙一字字地问,他的眼底怒火炽热到可将他灼伤。
那人的力气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了,他按在水寒咽喉处的手使那人感到窒息。
“落英。”姚襄严厉地唤了一声,拉上那人的腕将他向后推去,又将主上揽入自己的怀里,才低了首,担忧地问:“没事吧?”他听那人几声轻咳,便是温柔的替他顺着气。
那人见着这情景,又是气得攥紧了拳;他才终究隐忍不下,举了拳头,却又因不远处君主的一声低吼,而止了动作。
晁裛走了过来,眼底也是抑止不住的怒火,“下去!”他吓斥道;那人虽是微低了首,却仍咬着牙,尽是不服,晁裛便又低吼了声:“落英!”那人才闭了眼,转过身去。
“霏儿,走。”那人对着一边的女子道,那两人才缓缓消失在他们的眼底。
晁裛轻吁了口气,揉了揉脑侧,才回过身,担忧地望着水寒,“抱歉,你没事吧?”他轻声问道;水寒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原来该是和乐的气氛因方才的事而变得死寂,那几人望着夹了口便未再动筷的水寒,眼底皆多了分忧忡;他们一个个开口唤着:“水寒陛下。”
那人却依旧没理会,低头不知想着什么,直到姚襄柔声唤句:“寒儿。”又伸手轻轻抚着他的发,那人才回过神来,疑惑一声。
他也才见那几对视线都是向着自己,“嗯、我没事的,不用在意……”他轻声道,只怕坏了他们的兴致。
晁裛见状,深觉愧疚,那两人毕竟是自己的属下;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最终也只又说了句:“抱歉,水寒……”那人只是忙着摇头。
水寒知道他们仍是担忧,叹了口气,才道:“我不会责怪他们。自己景仰的,该是高高在上殿下,突然失踪了,再见时,却已臣服在他人之下……这样的打击,转变为对那人的憎恨,觉得殿下委屈,想讨回公道,我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殳丞相一开始也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他话语方落,便见殳辞有些惊慌地打着颤,“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嗫嚅道。
水寒连忙摆着手,“我不是要责怪你……”他说着,微微撇过头去,“这事不是你的责任。”他轻声说着,语里一丝难以察觉的愠气,姚襄却听得明白,偏着头望他,心底有些难受。
第四十章
水寒是怕让他们担心,便是强牵起笑来,与他们欢谈着;那几人怕是辜负他的心意,便也不再多说。
他们赏着圆月及围绕身边的繁花,刻意忽略去那人颈上微微泛紫的印子,谁都怕会破坏这欢乐的气氛,却只有一人惊觉这光景已变得诡谲难言。
将近亥时,筵席散去,他们彼此打过了招呼,才各自回房。
卫磐担忧着君主的情况,是跟在他身后要关心,才走没两步,那人却回过头对他道:“公破,我没事的,你回去休息吧。”他微微牵着笑;卫磐知道那是命令,即使心中不愿,也只得行了礼,转身离去。
姚襄则是跟着君主进了房,那人既没有赶他走,就代表有话要说,他自然也是明白。
然而那人进了门后却是顾自倒着水喝,玩着毫笔,一声不吭;姚襄担心他,才忍不住开口唤声:“寒……”那人便是即刻插了口:“其实有很多人识得你吧?”他冷淡的说着,姚襄是一声疑惑,对着他眨了眨眼。
“我说除了殳丞相他们和那两人,其实这宫里还有很多人认得你就是他们的太子殿下!”水寒竖着双眉,嗔道,在姚襄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又撇过头,咬了咬唇,“你还骗我说这里没什么人认得你,唔……这样子我都不想和你走在一起了……”他低头咕哝着。
姚襄是无奈苦笑着,“对不起呀,我错了……”他说道;水寒仍旧低着头,“我明明是要来这里与他们打好关系,可要这里的人都对我怀有敌意,那怎么成呢……”他咬着牙,有些愤恨。
姚襄伸手想安抚他的情绪,那人却又竖地抬起头来,怒目瞪着他,“你要给我负起责任。”他说道;姚襄便是连忙点着头,直道:“会的会的。”他轻轻抚着那人的脑袋,要让他冷静下来。
“不过我想建立盟约是没问题的,那些孩子就算心底对你有些不满,还是识大体的;他们也不是永远都是这样恨着你,你现在和辞儿也能相处融洽不是么?”姚襄柔声说着。
水寒是略有不满地望着他,“这话要让不知情的人听起来还认为是我的错。”他嘟囔道,姚襄便忙赔着笑,“我的错、我的错。”水寒才轻轻哼声,又撇过头去。
这房里一时又归为一片沉寂,姚襄瞥见君主微微撇着双眉,方明白他并非真正为那事生气;那神情令他有些不舍,不觉又开口唤了声:“寒儿……”
水寒微垂了眼帘,静默一阵,才回过头去,双眼直盯着他,似要望至他的真心,“我说过不会问就不会问,你毋须如此担心。”他轻声道,说的是他离开西朝的事。
那人才方张了口,他又抢话道:“就算我再怎么想知道也不会问,你不用想着要怎么诓我……”那人便又无奈地牵了笑。
姚襄知道他是怕问了,又不免吵了起来;那人怕他担心,怕尴尬,才又扯开了话。他明白,所以不做任何解释,但还是不免又说了句:“对不起呀。”他轻轻抚着那人了发,那人没有挣扎。
夜深了,他哄着君主上床歇息,替他拉过了被褥,瞥见他颈间的印子,心底便又一疼,“寒儿,伤口让我看看好么?”他柔声问道;水寒见他担忧,不忍拒绝,是胡乱应了一声,那人才将他的衣襟轻轻拉开。
姚襄看着那泛紫的的印,心底一阵抽疼,他怜惜的抚过那伤处,却听那人一声闷哼,才发觉他已是皱紧了眉头,“弄疼你了?对不起……”他恳切地说着,水寒只是摇了摇头。
姚襄从怀里摸出了药,温柔地替他敷上;水寒见他眼里是过分的忧心,才又找了话:“那两人……”他见姚襄疑惑地望了过来,才又继续问道:“是谁?”
“落英和妹妹雪霏,都是学医的。既然还能在这里看到,或许也留在宫中当大夫吧。”姚襄柔声答道,一边细心地替他上着药,只怕又弄疼了他。
“他们不会也有习武……那人的力气挺大。”水寒微侧过头去,冒了冷汗,有些惊恐地问着。
姚襄是带着愧疚地牵了嘴角,“我不清楚呢,对不起呀。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是没有的。”他轻声道,水寒只是轻应了声。
姚襄总算替他上好了药,虽也想替他揉揉,可又怕那人疼,只得作罢;他替水寒拉好了衣襟,才起了身,抚着他的脑袋,柔声道:“好好睡。”他又俯下身去,吻着那人眉心,比往昔都停得久些。
再起身时,他才见到君主的眼中有些怒气,“呃……对不起。”他扯着笑,歉道,边拍着那人的脑袋;水寒却不如他预料中的发怒,只是转过身,道:“我要睡了。”那人便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出了房去。
清早,他是给自家丞相轻声唤醒。姚襄告诉他,他们的工作就是支开殳辞,别让他知道大殿在为他布置,更别说晁裛为了今日请了多少人来,只是为了让他欢心。
水寒此时便是在殳辞房里陪着他作画,姚襄则在一旁为他们两人准备点心。
“外面在做什么呢?一直听到声音。”殳辞疑惑问着,放下柔翰,便准备出门查探;水寒赶紧拉了他的手,才让他回过头来,便扯谎道:“修柱子。”他努力地盯着那人的双眼,想让他相信。
“咦?”殳辞满脸不解地眨了眨眼,水寒便又解释道:“不远处有个给时丞相撞到的……应该是吧,在修那个。”他微微冒着冷汗,心底几分愧疚;殳辞虽是半信半疑,也只是点了点头,一边疑惑着为何他会比自己更清楚?
“我们继续画吧。”水寒说道,将笔递了过去;殳辞又是点点头,接了过,便继续将那墨水挥洒至纸上了;水寒是庆幸着以前闲时有和华琦学过画。
他们就这样画过一整个上午。
姚襄端来午膳,当然还有点心,三人一起吃了,又陪着那人闲话。
“陛下他们在做什么呢?一整个早上都没见到人……恒初也是,他都会顾着我的。”他边拿着点心咬,边歪了头,疑惑道。
水寒是怕他又要出去找,便又扯了话,“殳丞相和须将军感情似乎很好?”他问道,想起方见到那人时,却又不禁抬头上望,“他都会从奇怪的地方跑出来……”他嘀咕道。
“嗯,从进宫开始就是恒初在顾着我的。”殳辞微微牵了笑,说道;水寒才回过头去望着他,“是这样啊……”那人又点了点头。
“说起辞儿进宫时,也和现在一样正逢桂花飘香。”姚襄牵着笑,柔声道;水寒是蹙着眉头望了他一眼,殳辞却依然只是点了头,“殿下也做了桂花糕。”他说,姚襄几声轻笑。
“也差不多逢月圆时。”姚襄又道,水寒想殳辞也差不多该记起今日是他初次进宫时,然而殳辞仍只是笑着点头道:“是呢。”水寒才明白姚襄从不慌张的原因。
时至黄昏,姚襄才站起身来,摸了摸那两人的脑袋,轻声道:“差不多该走了。”水寒便跟着站起身来,殳辞却仍是疑惑地歪着脑袋问:“去哪?”
姚襄带着两人到了大殿,殳辞见了眼前的布置,众人的等待,才愣了愣。
晁裛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们很高兴……”他发了声,那人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他便又继续道:“你进到这宫里来。”那人便是倏地红了眼眶,要落下泪来;他们才赶忙安抚着。
他们带着那人入座,道了贺、送了礼,眼前便开始一长串的表演,桌上也摆满了珍馐;他们见那人高兴,便也都欣喜地笑了。
“这里的酒,真的很淡呢。”水寒盯着杯中物,轻说着;姚襄牵着笑,举了杯,又是一饮而尽,“这里比较能撑的,只有可久而已。”他柔声道,水寒便又点了点头,果真见那几人皆有醉意。
将近三更,那倒上来的酒,颜色却与先前的都有极度的差异,那熟悉的味道,更是让水寒全身一颤,“这不是……”他嘀咕了声,又是捧着那酒不敢沾上;姚襄微微笑着,仍是举杯饮尽,而在座的那几人,也皆是沾了口。
在水寒还捧着酒尊,犹疑着要不要喝下,身旁传来的几声巨响又让他吓得缩了身子;抬头,是见西朝的人全数趴伏在桌。
“这果真是晋瑛给的!”他便将杯子好好地摆回桌案,又回头望向那人,“你不是说须将军能喝的么?”他问道,眼前须可久也是倒在桌上的。
姚襄轻笑几声,“我是说比较能撑,如果是我们那里的酒的话,还是可以应付。”他回答道,水寒是皱了眉头,却无法反驳。
“我将他们带回房去,寒儿在这里乖乖等。”他抚了抚那人的发,便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将殳辞抱了起,卫磐也将宣磬揽入怀中;躲在一旁的侍卫也现了身,纷纷扶着那些人要回房去。
两人要去扶君主时,却给那人制止了下,“我醒着,你们去收拾吧……”晁裛说道,那两人虽见主上醉得厉害,却仍领了命,到一边收拾着。
见那人走得歪斜,水寒才连忙赶了过去,一把抓住他,“我扶你吧。”他说道,晁裛是道了声谢。
水寒带着他回到房里,扶他坐上床榻,转身给他倒着水,那人的手却忽然擦过他的腰肢,使得他浑身一颤;“晁裛!”他转过身去,有些惊恐地喊了声,却是见那人挂着微笑,温和地注视着他;水寒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那人却是捉上他的手腕,一把揽过他的腰,让他跌坐在自己腿上;那力气,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晁裛,放开我!”水寒低吼道,他挣扎着,却逃不出那人的束缚。
“寒……儿……”那人在他的耳边一声轻唤,轻笑了声,水寒心底一阵急剧,禁不住全身发颤,额际渗了汗水,“不要那样叫……”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晁裛听着有些不舍,俯首吻了吻他的后颈,想安抚他,不料那人是抖得更厉害;晁裛便将他抱起,让他躺至床榻,轻轻地抚着他的脑袋,“为什么?我听他叫了挺多声……”他问道,又俯身吻着他颈上的淤伤。
水寒没有回答,只是喊着:“走开……”但那声音传到哪人的耳里,也觉得是哀求;他想推开那人,可却是全身发软,半分使不上力。
“我喜欢你,寒儿……”晁裛柔声道,却是见那人猛地紧捂住了双耳,闭着眼不愿见他;晁裛便是捉上了他的双手,将它们按在他头顶,他没用几分力,水寒却也挣脱不开。
“我爱你……”他又说了一次,另一手已拉开他的衣襟,轻轻抚弄着他的身躯,“我会对你好。”他柔声道,俯首便夺去他的双唇,轻轻吮着;水寒已是泪满盈眶,却是愈发软下,半分动弹不得,只是直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