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痴情万年愁 下——重散

作者:重散  录入:02-06

这日他们没有来,叶儿便独自待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玩着自己的叶子——他发现白映雪和云诏青都能自由地变换原形和人形,疑惑询问后,他们俩才教他该如何运用体内气劲、该如何培养能力。叶儿现在已能自由让双手化为草藤、让头上长出粉红色的小花。

叶儿静静地在外头待了一个上午,才开始觉得有些孤单。

他回到喧雨房中,小心翼翼地自架上抽出喧雨昨夜才给他念过的书;他双手环抱着书卷,静静地躺在那还留有馀温的床榻上好一会儿,方翻开书来,将内容仔细读了。

至傍晚,喧雨仍未归来,白映雪和云诏青到了这时刻,应也不会来;叶儿方想上榻歇息,流腾却来了。

叶儿见了他,礼貌性地唤声:“跃升殿下。”流腾应了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左右不见喧雨,方开口问:“大哥不在?”

叶儿点了点头,道:“喧雨殿下说要下去。”流腾问:“下去哪儿?”

叶儿微撇了双眉,嗫嚅道:“喧雨殿下,只说要下去……”流腾见他害怕的模样,方又抚了抚他的脑袋,让他明白自己并不会责怪他;待叶儿敢抬头望他,他方又问:“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叶儿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开口道:“只说很快回来。”

流腾在心底叹了口气,隐隐有些不安;虽然连日来兄长的积极使他对他大大改观,甚至可以说受了不小的惊吓,可一个人的性子究竟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幸亏这孩子还没露出受伤的神情。流腾想着,见叶儿直直盯着自己瞧,方又问:“你独自待在这儿,也觉得无趣吧?要不要过去我那里?”叶儿闻言,虽是欣喜地牵了笑,可随即却皱了眉头,道:“喧雨殿下要我不要离开这里……”他说着,垂了脑袋,几分失落。

流腾心底不舍,发觉那孩子手里还捧着书卷,方道:“要不我留在这儿,念书给你听吧?”叶儿听闻,又是开心地抬起头来,用力点了点。

第六十八章

流腾的气味和喧雨相近,叶儿倚在他怀中,也感万分心安;他听着流腾轻柔的声调,也觉眼皮渐渐沉了;再过几刻,便香甜睡下。

流腾望向外头天色,已是入夜时分,他若再不回去,怕是会让家里的孩子担心着急,可他又不忍将叶儿就这么丢着,毕竟喧雨何时才会回来,也没有人敢肯定。流腾将书卷放回架上,犹豫了会儿,才终究将叶儿抱了起来,带着他一同回自己宫殿里。

北天主干共分八层,由上而下,天帝居第一层、长皇子居第二层、二皇子居第三层,以下类推。

身为二皇子的流腾,住处便在喧雨的正下方,他抱着叶儿缓缓地走下连结各层的云梯,方回到自己居处;而方踏入宫门,见着的便是云诏青一脸忧心的模样,“跃升殿下。”他语中有惊有喜,喜的是忧心的人回来了,惊的是他还多带了另一人回来。

流腾知道他的困惑,开口轻声道:“这孩子给独自丢下,我才带他回来,代为照顾几日。在大哥回来之前,你就先陪着他吧。”云诏青只是点了点头。

隔日,叶儿睡醒后,对于周遭完全陌生的环境,虽不免有些不安惧怕,但更多的却是好奇欣喜;跃升殿里的东西比喧雨殿里的多得多,他自然有很多是第一次见到。

叶儿缓缓地爬下了床,凑到架上放着的一把琵琶前头,睁着大眼盯着瞧,正禁不住要伸手碰上它的弦时,门外隐隐传来的声响却让他慌忙地缩回床榻上,下一刻,便见云诏青推门进来。

“青诏?”叶儿见了熟识的人,方钻出被子,坐起身来,问道:“这里是哪里?”云诏青轻声答道:“跃升殿里。”他一边将早晨方自东天清泉汲取的水递给了他。

叶儿道了声谢,不掩欢喜地喝下后,方皱了眉道:“喧雨殿下要我乖乖待在那里的,你能不能带我回去?”云诏青也是蹙了眉心,略显为难地道:“跃升殿下说,喧雨殿下回来了,自然会带你回去,但在那之前,希望你听话待在这里。”

叶儿闻言,自然不明所以的直问着:“为什么?”云诏青说不出理由,流腾并没有告诉他,他也不敢多问,他只能试着找旁物要分散那孩子的注意力,无奈叶儿却半点儿也不被吸引。

流腾自然是怕叶儿回去了,等了几日等不到喧雨,会伤心失望;虽然白日可以让白映雪和云诏青过去陪伴他,可黑夜也是长的,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肯定会觉得更加孤单,一日一日去将他带下来也是麻烦,还不如待在这里,他的孩子能够全天陪着,白映雪也随时会来。

然而喧雨却不如流腾所想,他这日早晨就回来了。他一手抱满了书,一手拿着糖,怀里揣着给孩子玩的稀奇玩意儿;他一边将东西都丢至桌上,一边轻声唤着:“叶儿。”喧雨等了半晌,没听到回答,方又提了些许声量,再唤了次:“叶儿?”

喧雨不闻应声,殿内殿外的找着,也到宫外的云海上绕了一圈,而后又回房中,床下、柜子内,哪儿都找遍了,却仍遍寻不着,方急着要向人求救。

正在叶儿和云诏青还僵持不下之际,喧雨便万分焦急地冲入他的房,慌张问道:“流儿,你知道叶儿去哪儿了么?他不见了。”

流腾没想到这么快便能见着他,不免吃了一惊,忙着将他安抚了,才轻声应道:“他在我这里。”瞬时,便见那人松了眉头,展露笑容。

流腾一边带着他朝叶儿所待的房间去,一边道:“见了他后别怪他,是我在他睡下后擅自将他带过来了。”喧雨只是随口轻应两声,看起来毫不在意。

待他见着叶儿,那孩子却是皱起了眉,缩着身子,微低着头,颤声道:“喧雨殿下,我不是故意离开的,对不起……”他不知道为何他看来起一副要哭的样子,只当他不习惯陌生环境,觉得惧怕,便将他轻轻搂入怀中,柔声道:“不怕,我们回去吧。”

喧雨带着叶儿要走,流腾却拉住了他,道:“大哥,我些话想和你说。”喧雨回头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迟疑了会儿,方将叶儿放下,轻声道:“叶儿在这儿和云儿玩会儿吧?我很快回来。”他见叶儿点了点脑袋,才放心地和流腾出了门去。

待他们两人离了那房几步远,流腾方回过身来,对着他道:“那孩子方生不久,你是不是不应将他独自丢着,出门去呢?”喧雨微撇了双眉,解释道:“我想他不离开宫殿,便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才放心出门的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流腾轻叹了口气,努力地拿出耐心,向他解释道:“我是说那孩子还很依赖你,何况他又喜欢你,你不在的话,他会觉得寂寞的;何况你那儿又空荡荡的,没其他事物能让他分神。”

喧雨道:“雪儿和云儿会去陪他的呀,我看他们也处得很好,怎么会觉得寂寞?我也是为了去给他买东西……”

流腾见他是满脸的困惑,也不期望他一时能明白,便只沉了嗓,略微严厉地唤了声:“大哥。”使那人噤了声,才继续道:“你不希望见那孩子伤心吧?你喜欢他,不是么?”喧雨给他这么问,只是点头,流腾便接续道:“那就听我的劝。”

喧雨抱着叶儿回到自己房中,见那孩子双眼直新奇地瞧着桌上那堆东西,两腿也微微晃动着,再按捺不住,方将他放了下来,看他兴冲冲地跑向前去,在桌案上寻着宝。

叶儿踮着脚尖,双手在桌上胡乱摸着,摸着没见过的东西,便一一拿起询问一旁的喧雨那是何物,喧雨也一一为他解释;待叶儿全部问完后,他才从中拿起尚留有温度的豆沙饼,与他一同吃了。

喧雨回过头将桌案整理了干净,叶儿的周遭却又散落了各种玩意儿,他不在乎,叶儿脸上的笑容使他感到满足,感到欣喜;然而流腾的话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虽不见叶儿有哪处表现出了伤心、难过的模样,却仍是怀着忧忡问了:“叶儿,你不喜欢我下去么?”

叶儿忽闻他开口,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喧雨便又道:“我这次离开这里,你觉得难过么?”叶儿见他眼底似乎有些愧疚,他不希望他觉得愧疚,便摇了摇头,微笑道:“殿下为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我很高兴。”而且他确实也不难过的,他只是有些寂寞。

喧雨听他这么说,又见他确实万分欣喜地玩着周遭的东西,才放下心了。

他待叶儿将身边的东西都摸过了一次,方将他抱至殿前的空地;叶儿困惑地看着他,看着他凭空招出了几大袋土壤,将它们满满铺至地上,只留下几条给他们行走的通道,而后又从怀里拿出了几包模样不同的种子,笑着对他道:“一起种吧?叶儿。”

叶儿也是草,自然喜欢这土地、种子的气息,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欣喜地回应一声,两人便开始努力地挖土、洒种子、覆土,要让这殿前长满鲜草、开满鲜花。

过了一会儿,原先躲在殿外的白映雪和云诏青见两人露出了些许疲态,方现身要来帮忙。

喧雨还有公务,见叶儿有人陪了,便先回房里去;剩下的三个,灵巧的雪狐迅速地翻土覆土,身为同类的草儿满怀着爱心及期望将种子好好埋下,小龙则招来雨水为它们灌溉;殿前很快地便改造完了,三人则坐在那旁道上稍作休憩。

白映雪偏头望着叶儿满怀期盼的神情,微牵嘴角,道:“喧雨殿下对小叶儿真好。”叶儿闻言,倏地红了双颊,方微低了头,细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白映雪见了他的反应,又是一把将他搂入怀中,一边蹭着,一边道:“脸都红了,好可爱。”叶儿习惯了时不时就会给他拽入怀中,此时也没有多大反应了;可待那人停了动作,却还未将他松开,他方疑惑地唤了声:“白映?”

白映雪一手轻抚着他的脑袋,片刻,才开口道:“如果喧雨殿下离开这里了,叶儿可以去找我喔。”他缓缓将手松开,牵着笑,继续道:“我在这里下面的下面的下面,小叶儿从云海上往下跳三次,就可以找到我了喔。”

叶儿还没答话,却先闻房里传来声音:“不要教坏他。”喧雨缓缓走了出来,轻轻揉了揉雪狐的脑袋,柔声道:“还不要让叶儿离开这里,我说过了吧?”

第六十九章

虽说喧雨并非毫不设置规矩,但是他会一再地强调实是罕事,且还是这种限制他人自由的事,而对象又是总只在嘴上说说的他;白映雪不觉微讶,却将这份情绪隐藏地好好的,只是皱起眉头,噘着嘴,佯装不满,问道:“为什么不行?小叶儿肯定也很想到外头瞧瞧的。”

他拉着喧雨的袍袖耍着赖,可对于早已能看破他的喧雨却是无用,那人只是微笑着抚着他的发,等待他自己静下;白映雪也多少料到那人反应将是冷淡,便转头抱上叶儿的腰,哭诉道:“小叶儿你倒是说话呀,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到外头玩么?和我一起。”

他缓缓抬起头来,泪汪汪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孩儿瞧。这么一瞧,原先应该也因习惯而只会安抚他的叶儿,却忽然红了双颊、心跳加速,只是“我、我、”地支吾着,半句话也答不上;喧雨见状,伸手轻拍了下雪狐的额头,柔声轻斥道:“不要玩他。”白映雪方收了术法。

叶儿才回至常态,暗暗松了口气,白映雪却又朝另一人凑去,拉上他的臂膀道:“青诏,你也说说话嘛。”云诏青不敢望他双眼,这也不是他能拿主意的事,便只是偏过头,忍着那人灼灼目光。

白映雪闹得满足了,方又回过头,拉着喧雨的袖子,再问一次:“为什么不行嘛?”喧雨边轻轻拉开狐狸的爪子,避免他将自己的袍袖扯破,边轻声答道:“叶儿还小,去不熟悉的地方,会觉得害怕吧?”

白映雪闻言,斜眼瞥着叶儿的神情,果真见那孩子是满脸困惑的模样,便更加确信了喧雨的过度保护;但叶儿没有应声,他也不多说什么,只又回头揽上叶儿,相当珍惜似的轻抚了抚,方偏头对着他道:“那至少殿下要离开,要记得和青诏或雪儿说一声。”喧雨轻声答应,白映雪方满意的松了手,拉着云诏青走了。

直至入夜前,喧雨都搂着叶儿坐在殿前。

那孩子满心期盼的等着种子发芽,毫不分神,他便陪着他等;等到叶儿双眼都快睁不开、身子都坐不直了,他方低了头,柔声道:“明日再来吧?”叶儿只是胡乱应了声,或许也没听清楚,双眼缓缓阖上,便倒在他怀中睡了。

隔日,东边方现出一丝曙光,喧雨便给叶儿一脚踩醒了;他还怕那孩子会打滑摔下床榻,可睁眼却只瞥见他哒哒跑出门的样子。

喧雨还以为自己起晚了,叶儿还没有比他早起过,可望向外面的天色,却还较他平日醒来时早些,他才惊讶着那些花草种子的力量有如此之大。

叶儿见他出了房门,万分欣喜地拉上他的衣袍,指着不远处那几不可见的小芽道:“殿下,你看,长出来了。”喧雨见他笑,也跟着他笑,他抱起他走近那小芽前头,陪他一同轻轻碰触那嫩芽,如同要表达他们的关爱;半晌,他见叶儿坐定了,和嫩芽一同垂首望着土地,方悄声离开。

叶儿现在将精神都放在殿前那块土地上,依着需求替它们浇水,陪它们说话;哪颗草长高了点儿,他便到那颗草前头待上两刻;一整日差不多就这么过了。

自听闻喧雨离开过,白映雪便放心不下,日日过来;他总躲在宫门前窥探里头的情形,不进去,怕会打扰两人时间。

可这几日见喧雨只是办公,叶儿只是照顾花草,直到夜晚,叶儿睡了,喧雨才将他抱回房去;整日下来,一句交谈也未有,他才终究忍不下,几步跑后,直直朝叶儿扑了上去!

“小叶儿,身上好香呢,很好闻。”白映雪将他压在身下,直在他周身嗅着蹭着,尾巴也冒了出来,卷上他腰枝;叶儿没有躲藏,只是微笑道:“花,要开了。”白映雪与他应答几句,方起了身,和他一同坐着看这片土地。

叶儿会冷不防地起身朝一株草走,停顿下来与它说话;白映雪陪他走了几处,方问道:“小叶儿会一直这样和他们说话呀?”叶儿回过身来,对着他点了点头。

白映雪又问:“叶儿是怕他们无聊么?”叶儿偏头想了想,方答道:“其实只是我想和他们说话,他们彼此也会说话,不会无聊的。”

“这样啊?”白映雪轻应一声,又问:“那叶儿上次和喧雨殿下说话,是什么时候?”

他问得突然,叶儿迟疑了一下,才答道:“昨天……”他见白映雪微眯了眼,才想不对,又改口道:“前……好像也没有,咦?好像很久没有和喧雨殿下说上话……”他说到最后,脸色都发青了。

白映雪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见他回过神来,才低了头,哽咽道:“喧雨殿下和这些花草不一样,除了小叶儿,就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了;现在小叶儿为了这些花草又不理会他,喧雨殿下真可怜。”他皱着眉头,忍着泪珠的模样,相当令人动容。

叶儿心里头挂念着喧雨,给他这么一骗,便上当了,直摇着头,解释道:“我没有不理会喧雨殿下……”白映雪却仍装着可怜,细声道:“喧雨殿下、肯定觉得很寂寞,说不定正偷偷擦着泪呢……”说到此,叶儿再忍不住,一句不答,起身便直往喧雨房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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