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停了下来。
他站在了这个十字路口。
前后左右都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寂静无比,只有雪花落下的声音。
而他的脚下,是魔法阵的中心,那最重要的一个点。
力量由此延展,混血也由此蔓延。
而当他以自身之力解开封印的那一刻,这里也将成为“龙王阿尔”的终点。
阿尔蹲下身,用手轻轻触摸着粗糙的地面。
他的目光沉静。
奥罗喝了些酒,步伐有些踉跄地走在路上。脚下被结冰的地面打滑了一下,他连忙稳住了身体,撑住了墙面。
呵出的气在空气中变成了白雾。
他攥紧了左手中的玻璃瓶,继续扶着墙往前走去。
经过一条弄堂口,耳边听到了什么声音,奥罗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往弄堂里看了过去。
一片黑暗中,一对发光的小眼珠子看着他。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响亮的鼾声不断。
奥罗一对上那双小眼睛立刻就醒酒了。他睁大了眼睛,步伐凌地跑了进去,凶猛的气势把对方吓得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叽——叽——”地叫着。
奥罗低吼了声:“不准逃!”便扔了一个火球过去砸在了弄堂的另一个出口上,愣是把小飞龙给吓得摔到了地上去,摔得头晕眼花。
奥罗急急地跑过去喊道:“阿尔?!”
小飞龙缩在地面上,一双小眼睛湿漉漉地瞪着他,瑟瑟发抖。
奥罗怔住了。
不是阿尔。
这只龙不是阿尔。
但是……这个时候这里怎么还会有幼龙?
克里斯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蹲在他面前发着呆的金发男人,一时没搞清楚状况。
沙卡见克里斯醒了,立刻飞了过去在他身旁扑腾嘶叫着。
奥罗这才发现方才那鼾声的来源,看见这男人满脸的脓包,不禁愣了愣。
克里斯挥开了沙卡,蹙眉盯着奥罗问:“你是谁?”
奥罗还来不及回答,这个男人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站了起来,张望着前后,仿佛在寻找什么。
很快,克里斯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往弄堂外冲了出去。
奥罗不解地看着满脸脓包的男人望着前方顿了几秒,出声道:“喂,你——”
克里斯往前冲了出去。
小飞龙也“咻”的一声跟了上去。
奥罗起身走了几步走到了弄堂外,顺着一人一龙离开的方向望去,而后瞳孔猛地紧缩。
不远处十字路口,一个人身披斗篷蹲在地面上,金色的光点围绕着他旋转着。
那熟悉的身影让奥罗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心脏停跳的那一刻,他冲了出去。
沙卡叫个不停,克里斯回头看了眼,见刚才那个金发男人跟了上来,脸色更沉。
阿尔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疑惑地起身往回看,见到奥罗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冲了过来的克里斯一把拦住了腰扛在了肩上往前继续冲。
“……”阿尔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一见脓包男竟然扛起了阿尔逃走,奥罗的脸黑了下来。
他的脚下升起一阵风,卷起雪花带着他疾速往前飞去——
阿尔被扛在克里斯肩上,一抬头就看到了紧追着他们而来的奥罗,他蹙眉道:“克里斯,你先放我下来!”
克里斯猛吸一口气加快了脚程。
奥罗扬起手,狂风卷来,吹得整片夜空中都是“呼呼”的风响声。
狂风的力道撞得克里斯扑到了地上,脸磕到了地面,而阿尔也顺势重重压在了克里斯的背上。
沙卡着急地在两人身旁团团转,用意识喊道:“坏人来了!龙王陛下赶紧逃!”
狂风从上方压来,阿尔飞快地转过身,手中放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将从天而降的奥罗给打飞了出去!
奥罗摔在了四五米远的地上痛吟一声,狂风也就此消散了。
阿尔深呼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将克里斯也扶了起来,蹙眉道:“没事吧,克里斯?”
克里斯摇了摇头,目光幽幽地盯向奥罗。
阿尔也看了过去。
奥罗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他们,叫道:“阿尔……”
阿尔皱着眉头看着奥罗,一言不发。
奥罗一见他这个表情,心也沉了下去:“阿尔,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
“我——”奥罗看了看一直盯着他不放的克里斯,说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谈一谈。”
“抱歉,不行。”阿尔回答得很干脆,转身便想继续往前走去。
“阿尔!”奥罗飞落到阿尔面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阿尔见他面露慌乱,也怔了怔。
“阿尔!”奥罗靠近了他,又紧张又激动的情绪让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我想起来了!”
阿尔僵硬了一下。
“虽然想起的只是一部分,但是我已经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阿尔的脸色更难看。他后退了一步,想要将手抽出来,奥罗却紧逼不放,见他有片刻的晃神,直接将人抱起就飞走了!
阿尔回过了神来,怒道:“放我下来,奥罗!”
奥罗紧紧抱着他,乘着风穿过长长的街道,道:“我不放。”
“你——”
奥罗默默收紧了怀抱,他的手臂勒得阿尔的腰生疼。为了防止阿尔挣脱,他还在阿尔周身点起了火焰,仿佛是在警告他不要乱动。
这种火焰和当初他被取走龙核之后威力薄弱的火焰完全不同,充满了攻击性——奥罗知道恢复之后阿尔的本事,所以也不会小觑他。
阿尔想动手,然而动静闹大之后影响就不好说了,便只能忍住了这个念头,用意识对随着克里斯追上来的沙卡说道:“带着克里斯找地方躲好,不要被人发现了,等我解决好这里再来找你们!”
阿尔被奥罗飞着在半夜的王都里飞了半天,忍不住打断了他:“你想带我飞到什么地方去?”
奥罗停了停,而后默默地进了一家还亮着光的旅馆。
旅馆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老板娘坐在柜台后,听到开门声后停下了针线活抬起了头,看到扛着一个大活人走进来的奥罗时呆了一下。
进门的一瞬间奥罗已经把火焰收回来了,可是被男人扛在肩上的模样已经被别人看到了,阿尔实在不想面对身后的老板娘……
“给我一个房间。”奥罗扔下了几枚金币。
老板娘惊疑不定,结巴道:“呃……好的……”
奥罗走到了楼梯口,阿尔闷闷道:“你放我下来吧。”
奥罗的鼻子边缭绕着熟悉的香味,酒意未消欲念横生,一点也不想放手,反而想把刚才说好的谈话推一推,先试着做点别的事情。
“……”见奥罗不回答,阿尔也不吭声了,放弃般地任由奥罗把他扛上了楼。
奥罗到了房间前,踢开了门走了进去,将阿尔放了下来。
阿尔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走了进去,而奥罗关上了门便跟了上来。
阿尔背对着他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奥罗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金发上,蹙眉道:“你的头发怎么变这个颜色了?”
“这个和你想说的事情有关吗?”阿尔不自在。
“有关。”
“……”阿尔回过身狐疑道,“什么关系?”
奥罗回答:“我很在意你的头发,我喜欢你原来的发色。”
“你喜欢不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尔,我很想你。”
“……”
奥罗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注视着阿尔说道:“我不仅仅是指这段时间。”
阿尔别开了目光,紧抿着双唇。
奥罗注意到他的神色,收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你不希望我想起来?”
“……如果我希望你想起来,还会抹消你的记忆吗?”阿尔的声音有些淡漠。
奥罗沉默许久,张了张嘴,有些困难地问:“……为什么?”
“因为那些已经不关你的事了,”顿了顿,阿尔垂眸说道,“奥罗,灵魂虽然会转世,但是如果没有我那半颗龙核,你根本不会有前世的记忆。没有记忆的你,只是一个和塞西没有任何关系的一千年以后的人罢了。”
“所以呢?!”奥罗反问,“不论怎样,我现在就是记得那些事情,你的假设没有丝毫意义!”
“但是就算你记得过去那些事情,你又能怎么样?”阿尔缓缓说道,“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你是无法阻止我的。”
“……你想做什么?”
“那些全都和你没关系。”
“……”奥罗垂下了眼帘,声音低沉了下来,“……你讨厌我了?”
“……”
奥罗盯着地面,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我……我是唯一陪了你这么多年的人吧?就算是路德他们……他们和你相处的时间,也没有我和你长!……还是说因为过去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可以道歉,虽然迟了点,但是那些不是我真正的想法……当初龙族再怎么过分,你和他们也是不一样的,我——”
“那么艾尔莎呢?”阿尔打断了他的话。
奥罗抬起了头,脸上有片刻的茫然。
“艾尔莎?艾尔莎怎么了?”
“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你根本没想起来和她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吧?”阿尔平静地看着他。
奥罗一怔,不好的预感让他立刻辩解了起来:“我只把她当亲人!”
阿尔的表情有片刻的松动,可是他很快又自我厌恶似的移开了目光。
“……奥罗,前世的确是我把你养大的,不过我也做错过很多的地方。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只不过是二十年而已,你也别再纠结于那二十多年了,可以吗?”
“……”
奥罗盯着他不语。
阿尔没有听到回答,便垂着眼帘无言地向着门走了过去,然而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被按住肩膀掰了回去。
阿尔一惊——奥罗的力气猛然间大得出奇,直接将他按在了墙上!
“——奥罗!”
“一笔勾销?别开玩笑了……你明白为什么在我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对你做那种事情吗?”
阿尔睁大了眼睛。
奥罗的蓝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因为那是我早就想对你做的事情——我自始至终没把你当做过我的父亲,我对你根本不是那种感情!”
语罢,奥罗侧过头,狠狠吻了上去!
第43章:解除封印(一)
阿尔被吓了跳,愣神的片刻就被撬开了嘴巴。
等到奥罗缠住了他的舌头之后,阿尔惊醒过来,动手去推奥罗。
奥罗的十指嵌进了阿尔的指缝里,扣住了他的手固定在了墙上!阿尔躲避着这气势汹汹的吻,混乱之间没有顾虑到轻重,一抹金光击中了奥罗的腹部!
奥罗闷哼一声,停顿了下来。
阿尔回过神,惊道:“奥罗!……抱歉我不是故——唔!”
奥罗一言不发地再次吻了下来,他松开了右手,却顺着阿尔的脖颈大力地抚摸上来,五指直接插进了阿尔的头发里。
阿尔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被迫地抬起了头!
奥罗的吻渐渐深入,缱绻。
阿尔被吻得思绪飘忽,身体也软了下来,靠在了墙上。奥罗的手轻轻抚弄着他的后脑勺。被重重地咬了口嘴唇时,阿尔“唔”的一声,就听奥罗闷笑了起来。
阿尔睁开眼,看见自己就快要勾到奥罗脖子上去的手时猛然清醒过来,“咻”的一声收回了手。
奥罗放开了他,嘴边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暗示般地舔了舔嘴唇。
阿尔的脸红透了,靠着墙站在那里尴尬地不行……
“你现在还想扮演我父亲的角色?”奥罗挑眉,“我看你对我也不是那种感觉吧?”
阿尔低着头,小声反驳:“我没有!”
“哪里没有了?父亲会被自己的孩子亲得一副这么舒服的样子?”
阿尔:“……”他现在是真的在反省当初怎么捡了这么一个家伙回来了!
忽然被一把抱住,阿尔愣了一下,抬起了头。
奥罗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阿尔,我是认真的。这句话上辈子我就想和你说了……我爱你,我想拥抱你,亲吻你,还想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我的确是被你养大的,但是我从没有把你当父亲过。我每次看见你脑袋里就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让我怎么把你当父亲?”
阿尔沉默了。
“阿尔?”
阿尔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奥罗,当初你杀了我。”
奥罗猛地推开了他,盯了他几秒说道:“……你觉得我是想杀了你?”
“……”阿尔想说什么,然而奥罗扣住他肩膀的手猛地收紧,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我会想要杀了你?”奥罗的嗓音变得有些低哑。
看见奥罗的表情,阿尔忽然间后悔说出刚才那句话了。
奥罗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了,他根本没有憎恨他,自然也不可能会想要杀了他。
“奥罗,抱歉,我——”
想要道歉的话语在奥罗沉沉的目光下变得说不出来了,阿尔哑然了片刻,别开了目光,低声道:“……我以为你的确恨我。”
“……”
“是我把你带到了龙之王都,艾尔莎的死亡……我也一直旁观着,”垂在身侧的双手收紧复又松开,阿尔的喉咙变得有些干涩,“奥罗,我嫉妒她……所以在她去世之后,我根本不想安慰你。龙核被破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意识,当我‘清醒’过来的那一刻,看见你杀了我的时候,我以为你终于——”
“别说了!”奥罗低沉着声音打断了他。
阿尔颤抖了下。
“不准再说下去了,”顿了顿,努力压下了因为阿尔的话而翻滚起来的怒火,奥罗缓缓说道,“那些想法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你爱的人是艾尔莎不是吗?在你已经有深爱的人之后你要我怎么告诉你那种事情?”阿尔攥紧了双手,“我必须扮演好父亲的角色,我不敢让你知道我对你的那些想法啊,塞西,我怕你会更讨厌我!”
“我不会的!”奥罗松开了手,轻声道,“更何况我从来没说过我爱的人是艾尔莎吧?”
“你自从认识她之后就很少来见我了,不是吗?”阿尔低声道,“连续那么多天流连在王宫之外,除了在艾尔莎那边还能有什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