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相处的记忆如同洪水般涌来,淹没了皓天所有的理智,他希望自己只是皓天,不要姓陌,不要有什么公司组织,不要有让他必须时刻算计的生活,更不要云汐离开。
云汐不像他身边的其他人,从不会惧怕、恭敬,也不会装腔作势。他很直率,很天真,爱玩小把戏却从来骗不到他。会撒娇,也会装可怜,有时候像个小孩,更多的时候像只狐狸精,漂亮且诱人。
“陌皓天,如果我死了最好连记忆也一起死了,我不想再记得你了。你也忘了我吧,再见。”那时候云汐叫他陌皓天,他知道了自己姓陌……他说不想再记得自己了,是不再爱他了吗……那么悲凉的眼神,让皓天的心再次疼了起来。
可是,云汐,我爱你!我一直没说,我爱你,真的很爱你。我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无论生死,都要与你在一起!
陌皓天擦掉眼泪,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忠犬的号码。“岚叔,帮着含离,他会适应陌家的一切。告诉他,我骗了他。”说完,陌皓天纵身跳下了山崖。
第十四章
灵儿睁开迷蒙的双眼,困倦的身体几乎动弹不得,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
“灵儿!”一双大手将他轻抱在怀里,向远处喊道:“灵儿醒了,绯霞,快过来,快点过来,灵儿醒了。”灵儿感到抱着他的人此刻很激动,不过他更觉的吵。他想抬头看看抱他的人是不是长的很粗犷,可他动不了,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他很疑惑自己被抱着怎么会看不到抱他的人,还没想明白就被另一个人抱进了怀里,抱的很紧。灵儿发现自己小的可怜,因为抱他的女人很瘦弱,而自己还可以被完完全全的抱在怀里。
“灵儿,你总算醒了,娘亲好怕你醒不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一滴热泪掉在了灵儿头上,烫的吓人。
“绯霞,灵儿醒了,就没事了,你不要抱那么紧,灵儿身体还没好,还需要休息。”男人接过灵儿,轻轻的放在铺着兽皮的石床上,蹲下身子与灵儿平视,并轻轻的将他的雪白爪子握在手里说:“灵儿,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爹爹。别怕,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了,爹娘都会保护你的。”
灵儿看着握在男人手里的雪白爪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它歪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
“灵儿,你怎么不说话呀?”叫绯霞的女子也蹲下身子,面露悲戚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告诉娘亲,到底那里不舒服?”
“我是谁?”灵儿的声音软糯中带着些许脆弱,让人忍不住疼惜。
“灵儿不记得爹娘了吗?还是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或者……?”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灵儿动了动自己雪白的爪子,挠了挠身下他没见过的上等兽皮,说:“我到底是什么?”
“爹爹叫渝宵,娘亲叫绯霞,你叫灵云汐。我们都是雪狐,这里是灵云山,这几千年来我们一直都生活在这里。”渝宵摸了摸灵儿的小脑袋说:“前一阵子,你遇上了一只凶兽,它想吃掉你,爹娘虽然赶到了,可还是没能阻止它击碎并夺走了你的内丹……是爹娘不好,爹娘没能保护好你……”
“爹爹,别这么说,有了爹娘我才能活着,谢谢爹娘。”灵儿动了动身子想要站起来,可绵软的四肢根本没办法撑起自己。他没有怀疑爹娘说的话,只是觉的自己太柔弱了。不过无所谓,有爹有娘的他才不担心。
“爹爹我为什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渝宵和绯霞对视了一下,绯霞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渝宵亲了亲灵儿的额头没有说话,只是帮灵儿盖好被子。灵儿看出了异样,没再多问什么,也许自己脑袋空空又没力气,并不只是因为内丹被毁那么简单……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想不出来,一片空白的脑袋能想出什么呢。
灵儿动了动雪白的身子,卷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兽皮里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他觉的自己不该是只狐狸,可又不想深究到底有什么不对,可当他听渝宵说自己是只狐狸的时候,心里痛了一下,不是实质的疼痛,就是很堵很难过。对于一个脑袋一片空白的狐狸,他不该会有难过的感觉,可他确实感到了难过。
渝宵见灵儿睡熟了,便和绯霞出了山洞。
绯霞靠在渝宵怀里,边哭边说:“我们就要离开了,可灵儿还那么小,现在连那仅有的道行也没了,若是我们不在他身边,他可怎么办啊……”
“别哭了,你忘了我们给他养的守护兽了,安心点,不会有事的。”
第十五章
三日后,灵儿颤抖着自己僵硬的腿,从床上跳了下来,狠狠的跌在了地上,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抖了抖身上雪白的绒毛,慢悠悠的出了山洞,爹娘不知去了哪里,他没敢走远,趴在洞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青山绿水,空气清新,他看了看周围,偶尔有些不知名的飞鸟从天空略过投下淡淡的剪影,他换了个动作,又闭上了眼睛。
“灵儿!怎么睡在这里,眼看要下雨了,地上凉。”渝宵把灵儿抱在怀里进了山洞。灵儿看了一眼外面有些刺眼的烈日,完全不明白绯霞说的下雨究竟会是什么时候。他窝在渝宵宽厚的怀里没说话,撒娇似的蹭了蹭。
回到自己睡了三天的石屋,灵儿有些无聊的趴在了绝好的兽皮上,没有和渝宵夫妇说话,灵儿用前爪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看起来又可爱又可怜。
“灵儿别出去了,娘亲给你弄点好吃的,先休息一下吧。”绯霞声音的很温柔,像是一个慈母,可灵儿总觉的自己像是个无关的角色,这么和睦的家反而让他有距离感,他点点头,闭上眼睛卷着身子,习惯性的等渝宵给他盖上被子。盖被子这样的事,他不想用嘴做。
不知过了多久,灵儿昏昏沉沉的听到山洞外有雨声,他起身,轻轻的跳到地上,有些不稳,但没有摔倒,他路过渝宵夫妇的门口,见渝宵正在安慰绯霞,他总觉的和自己有关,不过他懒得猜,等爹娘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的,他无需多问,懒散点过日子其实不错。
外面的雨很大,山洞位置较高,雨水快速的流下去,汇成一条条溪流,灵儿看着水中有一朵奇怪的花,闪着异样的光,它探出身子,走到水边,用爪子把那朵花捞了上来。没有叶子也没有花径,不像植物,质地很硬,像是琉璃但又很轻,灵儿用爪子拨了拨,很想把它弄回山洞,可爪子实在是很难拿东西,挣扎了几次便放弃了,他不想用嘴去咬,太奇怪了。
灵儿站在那里看着琉璃花,突然被一双熟悉的手抱了起来,周围的雨就不再能下到他身上了,渝宵应该是用了法力吧,灵儿被抱在怀里才觉的自己冷极了。他不住的颤抖,渝宵抱紧他,没有看那朵琉璃花,可灵儿却有些不舍的多看了两眼,他对那朵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恐惧感。那种恐惧是从灵魂深处带出来的,他想躲开,却更想接近。
“灵儿现在好些了吗?”绯霞帮他顺着柔软的皮毛,温柔的问:“还冷不冷?这么大的雨你还跑出去,自己身体不好,更要多小心才是,你这样不知轻重,不会照顾自己,让爹娘如何能放心呢……要是……”
“绯霞,我来和他说吧,你别再哭了。”渝宵坐在石床边上,摸了摸灵儿的小耳朵说:“你一直跟在爹娘身边,爹娘又只有你这一个孩子,自幼娇惯,没有督促你好好修炼。直到你这次受伤内丹被毁,爹娘更是放心不下了。日后爹娘不在身边,你要多注意身体,你没了内丹,处事一定要加倍小心,外面世界很乱,尤其是最近,在你受伤前魔界放出了几只凶兽,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道行浅的小妖全都藏了起来……等爹娘离开了,你也不要留在这里了,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过日子吧,爹娘给你喂养了一只守护兽,它会尽心尽力保护你的。”
翻过来倒过去,渝宵说了将近两个时辰,大概意思就只有三点,一是爹娘要离开了,还没说要去哪里,也没说为什么;二是外面乱,必须小心;三是他将会有一只守护兽,会拼命保护他的守护兽。
“爹娘要去哪里?”灵儿觉的日后如果没了爹娘一定会很困难,自己的身体很弱,外面的强敌太多。
第十六章
前些日子,灵儿在远处的峡谷中玩耍,遇到了一只被封印了近万年的凶兽,他没有招架之力,等渝宵夫妇察觉出异样赶到峡谷时,凶兽不见了,灵儿的内丹也已经碎了,魂飞魄散,只留有一具狐身。绯霞好不容易才将散乱的魂魄收集起来,带着狐身去找了狐仙长老。狐仙长老独身一人在深山中,从没有人陪伴,这些年来渝宵夫妇是唯一能找到他居所的狐狸,所以狐仙长老决定帮灵儿织魂,条件是渝宵夫妇必须陪在他身边三千年。
如今灵儿好了,尽管没了记忆也没有法力,可毕竟活过来了。所以夫妇俩要去履行承诺了。
“灵儿,娘亲这样说可能会伤了你的自尊,但是……如果遇到能保护你,又对你很好的人,不管是神仙还是妖魔,就跟了吧。你没有内丹,再也不能修炼了,你只有找到可以依仗的人,才能活下去。”绯霞咬了咬牙说:“爹娘只想你活下去,快快乐乐的活下去,能明白吗?”
灵儿点点头,在绯霞身边蹭了蹭,他能感觉到绯霞的不舍和疼爱,有人愿意这样替自己这样担心,那定然是爱极了自己的。他要活下去,等三千年以后,他要回到爹娘身边,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送走了渝宵夫妇,灵儿回了山洞走到最深处。看了半天才在角落里较高的位置看到了一条裂纹,他前爪扶着墙,看到裂纹里有一个像是爪印的凹槽,便用自己的爪子按在了那个凹槽里,一边的墙缓缓打开,显出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没有火把,灵儿什么都看不到,他往里走了几步,觉得地面很粗糙,便不敢再走了,不远处有一对像是小灯笼一样的东西,一动不动,像是在看他,他刚退了一步,那对灯笼便快速的向他冲了过来,将他掀翻在地,一只巨大的爪子压在他肚子上。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只巨大的吊睛白虎,他觉得自己整个身子还不如这白虎的脸大。白虎踩着他,让他呼吸很困难。
灵儿努力的挣扎着,脖子被白虎尖锐的指甲刺伤了,后背也被粗糙的地面划伤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云汐懒得再挣扎了,他看向白虎,神色里带着些许悲凉,他想绯霞说的对,他太弱了,连一只守护兽都能轻易杀掉他,还说什么三千年后呢……
白虎眯起眼睛,放开了爪子说:“你真弱。”
灵儿起身看着走出山洞的白虎,叹了口气,忍着疼回了自己的石床,卷缩着睡了过去,这次没人替他盖被子。
灵儿被背上的粘浊感吵醒了,他睁开困顿的眼睛,看到那只吊睛白虎正在帮他舔伤口,他没有动只是悠悠的开口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嫌我太弱,已经跑掉了。”
白虎没说话,温柔的帮灵儿舔着背上的伤,被他舔过的地方不再疼了,灵儿才换了个动作,看着白虎说:“你还走吗?还是要留在我身边?”
白虎歪着头看着灵儿,然后用自己的大脑袋蹭灵儿的身体,一副撒娇的样子,像极了乖顺的宠物,灵儿被白虎的大脑袋蹭的有些狼狈,让他正确认识到自己真的太弱了,连宠物的撒娇都会觉的困扰。
灵儿想到刚才险些杀了他的那只白虎,再看现在面前的这只,一定有什么是不一样的……灵儿看着面前的白虎,突然发现了什么说:“刚才差点杀了我的不是你,对不对?”
刚才那只白虎的眼神太过嗜血和残忍,和这只则恰恰相反。
白虎看着灵儿,颓然的趴在一边,看似很沮丧的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洞外站着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墨色长发顺着衣袍垂在腰间,他身材高大,面目冷峻,周身散发着让人压抑的嗜血味道,如同地狱的使者,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避而远之。
他低着头看着掌心上的琉璃花,在别人看来他只是在看而已,没人知道他内心有多么激动,就连指尖都在微微颤动,在琉璃花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而那味道是属于云汐的,他不会认错。
皓天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太阳,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温暖的阳光从他身边倾泻而下,遮掩着他的冷峻带出了一丝柔和,俊美无双的脸像是迷惑众生的美景,更像是诱人深陷的陷阱。
皓天轻轻吻了吻琉璃花,唇边的微笑也随之扩大。如他所愿,意外重生的他不再姓陌,而是姓慕,他是皓天,慕皓天。魔界的尊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近乎残忍的果断,让人望而生畏的头衔,皓天用了几天时间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他最看重的并不是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优势,而是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新身份尽快找到云汐。
自己活着虽然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可记忆还在,那么云汐也一定活着,不知道他坠落在什么地方,也许他也换了模样,但也一定还记得自己吧。云汐等我,我会找到你的。
皓天看到刚才发现花朵的地方有被爪子拨拉过的痕迹,尽管被雨水冲的很淡了,他蹲下身子看了一阵,确定了是狐狸的爪印,皓天皱了皱眉,看了石洞一眼,幸好那只弱狐狸把花从水里捞了出来,若是顺着水流走了,他岂不就错过了。
谢了,弱狐狸。狐狸……他突然想到几天前他和云汐的对话。
“你真像只狐狸精。”
“那你喜欢狐狸吗?”云汐赖在皓天的胸口懒懒的说:“你要是喜欢狐狸,我就永远做一只狐狸。你的狐狸。”
云汐当时的表情他还记得很清楚,满眼的眷恋的依赖,漂亮的眼睛里只有自己,自己像是他的全世界。以前如此,以后也会是如此。
云汐,我来找你了,等着我。如今的我拥有无限的生命,我也会让你永生,生生世世永不分开。我会保护你,宠着你,再不会让你受前世的苦,不会让你再掉一滴泪,我保证。
皓天再次虔诚的吻了吻琉璃花,之后将它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贴近心脏。以他如今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身份,找人,应该用不了多久。
他正要离开,又看了眼山洞,隔空取来了一支助长修为的仙草,放在了洞口,算是报答那只弱狐狸帮自己救回琉璃花吧。皓天把手放在胸前便消失不见了。
那日皓天跳下山崖,意识便模糊了,等他再醒来看到周围一片漆黑,自己正卧在岩石上,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认真的想之前的事,却发现自己脑袋里还拥有另外一个人的记忆,而此时的自己正附身隐藏在一只白虎身上,为了躲避上仙的追罚。
皓天仔细分析了另一份记忆,对这个世界有了全面的了解。而那份记忆里的‘自己’足够精明,做事风格与自己不谋而合,只是做事方法更为残忍,所以,皓天很快便接受了新身份。他刚想击碎石壁出去,石门便被打开了,开门的是只小狐狸,连肉垫还是粉粉嫩嫩的,弱的不堪一击。他继承了原来魔尊的记忆和法力,残虐的品性让他险些杀了那只弱狐狸。不过还好,自己的自制力还在。那么弱小的狐狸,还没有内丹,杀了也没意思。
第十八章
皓天的身影刚一消失,白虎便出现在了石洞门口,它左右看了看,咬起皓天留下的仙草又跑回了石洞。灵儿的身体不好,这仙草能帮他缓和一点大病初愈的憔悴,说不定还能帮他换成人形。以灵儿现在的身体状况,等化成人形之后就去人界吧,自己保护他也容易些。在这乱世之中,强大的对手太多了,自保都很难,更别提保护灵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