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讥讽道:“郑兄在人家茅厕前蹲了一宿,回来竟说嫌犯生死不知,真是哈哈哈哈!”
他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止不住了。
其实我也觉得很荒谬,但仔细一想,万一万仁弥通过马桶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去做魔王了呢?而且世界上还有随身空间这种小受常见配置,他消失一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将军大人还不是眼睁睁看着犯人在你眼前逃逸。”郑徘功冷冷道,对将军发出了会心一击。
将军一窒,可能被呛到了,“哈哈哈”变成了“咳咳咳”,在一旁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问道:“崖下可找到平利楼主的尸体?”
郑徘功摇了摇头。
我心下却有计较,一般来说,跳崖的死亡率比喝凉水呛死还要低,平利楼主活下来的可能性比另外两个人可大多了。
我们正说着,突然间有一个什么东西飞了进来,被郑徘功伸手接住。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纸团。
郑徘功展开看了看:“平利楼主已经找到,可是却对这段时间的事情记忆全无了。”
难道是那个灵魂穿回去了?
我跟郑徘功对视一眼,他明显也是这个想法,我不由问他:“既然如此,那平利楼主他……”
郑徘功猜出了我想问什么,面露难色道:“就算这样,他也难逃牢狱之灾。”
我心下恻然:“盟主是否也会受他牵连?”
郑徘功点点头:“他助纣为虐,理应受罚,按律当流放千里。不过我们相识一场,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传递给他。”
我想了想:“就告诉他‘少生孩子多种树’吧。”
郑徘功一脸感慨,当即赋诗一首:“生平皆被传销误,错把鱼目当珍珠。若想得到真幸福,少生孩子多种树!”
这是什么?!我该高兴郑徘功终于能写打油诗了吗?!
我想了想,还是无法接受,只能不堪目睹地将脑袋偏了过去,却看见将军的表情非常……
“原来郑兄文采如此了得!”将军一脸赞叹,“竟能即兴作出如此好诗!”
突然间,我感到,或许——
郑徘功找到了知音。
将军为郑徘功的文采折服之后,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好了起来,也不再阴阳怪气地嘲笑他了,而是恭恭敬敬的,还请他给自己写首诗:“郑兄能否为在下题诗一首?也好让姜某流传千古……对了,最好能表现出鄙人雄才大略,心系天下。”
你到底想让什么东西流传千古啊,你想让自己的名字跟一首打油诗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吗?
且不提在旁边苦吟的郑徘功,我转过身去问黑衣人:“老谢,如今你大仇得报,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说实话,我在说“大仇得报”的时候有点别扭,但是总不能说“小仇得报”,毕竟仇大仇小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当事人,不然万一他误会我讽刺他小肚鸡肠怎么办?
黑衣人思忖了一会儿,看了看在旁边认真进行文学交流的二人,对我小声开口道:“主人并未传达下一步的命令……”
郑徘功扭过头来:“不如黑、谢兄加入我们,也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我跟黑衣人默默看着这个光明正大偷听并且挖墙脚的家伙,可他却浑然不觉有异,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福利待遇:“若你加入,我可以封你为三头目。提供住宿,一日三餐,顿顿有肉,还可得到郑某题诗一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谢兄,你意下如何?”
我敏锐地发现了华点:“咦,三头目?你原来还有自己的势力?”
郑徘功得意洋洋,一指将军道:“方才我临时起意,姜兄已经答应加入做二头目啦!”
黑衣人沉默半响,居然点了点头。
什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竟然同意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只能用主角的王八之气来解释!难道郑徘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掌握了“虎躯一震”这样惊人的技能?一转眼间竟然就收了两个小弟!
我不禁隐隐羡慕起来,照这个节奏,郑徘功很快就可以“坐拥三千佳丽,手下九千小弟。闲来威风一抖,宇宙超级无敌”——这是要走上霸主之路啊!
这么一想,我不禁惊呆了。
——原来我也挺有文采的嘛!
我沾沾自喜了一会儿,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理性思考一下,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主角们通常都自带弱智光环,可以轻易地让配角的智商跌破五十,从而对主角的高智商惊为天人,进而对其心悦诚服。
郑徘功约莫是没有这个东西的,因为我觉得自己的智商还是挺够用。
那么,唯一的解释,也就只有将军原本的智商就不高了。
我不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智商不高的将军浑然不觉,还在低头看着郑徘功刚刚写的诗。
可是黑衣人呢?他为什么要加入?难道他也有着令人堪忧的智商?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那副忧郁的表情。
或许是心里有事,我的心情也变得不好起来,寻了一个机会就拉着郑徘功寻摸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
“于头?”郑徘功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老郑。”我也高兴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好看,这样看着我的时候,里面好像流淌着一条小河,清澈透明又带了点叮叮咚咚的声响,让人想凑上去亲一口。
糟糕,这样想的我不就跟个变态一样了吗?
我及时地端正了心态,想到了找他的目的。
说实话,虽然郑徘功之前跟我解释了一下他从穿越以来的各种布局,可我心里却一直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在刚刚我才想起来,原来他并没有告诉我他这样做的原因。
是因为朝廷的命令吗?
我是不太相信的,因为从郑徘功的语气里,实在是听不出什么对朝廷、对皇帝的尊敬。
那么他不惜亲身穿越、辛辛苦苦地扳倒这三大势力又是为的什么呢?
我想直接问他,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时候,倒是郑徘功先开口了:“于头,待此间事了,我们便一起去见表哥,将我们的事情定下来吧。”
咦咦咦果然要回老家结婚了吗?
郑徘功你立了一个不得了的死亡flag啊!
或许是看到了我震惊的表情,郑徘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幼双亲已故,亲人就只有表哥一人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顿了顿,犹豫道,“我因为……如此这般的原因,无法走出这座监牢。”
这种超自然的事情解释起来还挺费劲的,因为毕竟要先从世界观开始讲起,或许还需要科普一下耽美小说的起源,实在是非常浩大的工作量。
出乎我的意料,郑徘功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进行追问,只是愣了楞:“你出不去?”
我看着他遗憾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既不能跟你去见王爷,也是无法与你并肩纵马、游历山河的。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
那也晚啦!
不过我还没说出来,郑徘功就打断了我的话。
“你不能出去纵马遨游,我可以看遍大好山河说给你听。”郑徘功淡淡说着,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听着他这样淡然而笃定的语气,我不知为什么有些心潮澎湃。
“这怎么可以!”我怒道,“万一你在外面另寻新欢怎么办!”
郑徘功笑了一下,眼睛弯弯地看着我,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我一时间心痒难耐,就凑上去想亲他一下。
可是,我还没有行动,这家伙就已经微微俯下身——
我瞬间怒发冲冠,为啥他是俯下身不是踮起脚!
但此刻的我很快就注意不到这些了,因为郑徘功在我耳边低声道:“你已经……是我……那个……全部……”
呃,听着有点不对劲。
我弯下腰,从郑徘功手里找出了一张被攥紧的小纸条。
情景一:
“于头,你听我解释。”郑徘功冷静道。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我可以解释的!”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
死循环。
情景二:
“作弊可耻啊!”我痛心疾首,“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你对得起你的朋友吗?你对得起我吗?”
郑徘功低头道:“于老师我错了。”
“你好好反省吧,”我漠然道,“写一篇至少两万字的检讨出来,明天上课前交给我。”
当然,以上都是我的想象。
事实是,郑徘功只是脸红了一下,就快速地将纸条夺了过去,毁尸灭迹了。
“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比他还要尴尬,连话都说不出了。
因为这件事真的好蠢!为什么我谈恋爱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好想从记忆中删除!
“咳,总之,这件事于头可以放心。”郑徘功试图把这件事揭过去。
“你刚才那个纸条……”
“我会想办法的,”郑徘功没有放弃努力,执着地诠释着什么叫选择性失忆,“如果顺利的话,很快于头你就可以自由了!”
看他这么努力,我也只好配合他了:“啊,哈哈,真是太好了。”
郑徘功信誓旦旦道:“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呃,那个……你已经……是我……那个……全部……”关键时刻,他竟然又忘词了,该死的,这不是马上就要完美地将刚刚的事情忽略了吗?你到底有多想把那个纸条上的内容说出来啊!
见此情景,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闭嘴!”
我(踮起脚)强行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郑徘功瞬间安静了。
真是可喜可贺,我跟郑徘功的关系终于在实质上更进一步了!
我要再接再厉!这种时候应该趁胜追击,用霸气十足的声音说“再废话老子就把你亲得说不了话”什么的!成攻就尽在眼前啦!
我清了清嗓子,正要发表自己的成攻宣言,郑徘功突然开口了:“你是我的全部。”
说完,他呼了口气,带了点得意地看着我。
难道纸条上写的就是这一句?这么简单的话回忆起来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还是看着我,可是神情却慢慢认真起来。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此刻正被我的影子占得满满的——因为离得近嘛。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却又感觉在这个瞬间对彼此倾吐了千言万语。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都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可是我的心脏却无比剧烈地跳动起来,好像从地面一下子飞到了九千尺高空之上,又好像刚刚跟着什么人快速地奔跑过了一生的时间。
我无法准确地描绘这种心情,也不确切地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但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刻将在我的人生与记忆中闪耀出不可磨灭的光芒。
因为我想起了这句话的上一句。
多么痛的领悟!
这种愤怒一定会在我的人生中留下足迹的!
总之,在温柔地告诫了郑徘功引用的时候要注意出处之后,我丢下领(chao)悟(ji)了(tong)的他自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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揍完郑徘功,我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连睡觉都比往常香甜了很多。
所以,早上一起床我就不禁开始思索以后是不是也要这样“打是亲骂是爱”一下。——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因为我是个对家暴零容忍的正直男子,而且最讨厌恃强凌弱的人了!
在为自己正直的三观点了个赞之后,我仔细地想好了说辞,就准备去找个机会跟郑徘功谈谈人生了。
郑徘功的人生历程我只是大致了解,可算不上熟悉。我不知道他百般设计平利楼主等人的目的是什么,正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或许我们应该拿出成年人的理性来认真地谈一谈,来探讨一下今后的人生规划、发展方向、住房贷款、后代教育等等问题,也好为漫长的未来做个准备。
就从询问郑徘功为何要针对穿越人士开始吧!我暗暗下定了决心,就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郑徘功。
“嗯,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一切以扳倒所有穿越人士、重生人士、主角人士等为要务。一会儿于头来了我再给他说一声,你们快点做好笔记!”郑徘功正顶着一张又青又肿的脸对着将军他们作指点江山状,那既惨兮兮又蠢兮兮的样子让我这个施暴人看了就觉得手痒痒。
亏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苦衷,这不是说得挺开心的吗?
我怒气冲冲地跑了进去,想让郑徘功更深刻地“领悟”“领悟”,可是却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可是个三观正直的男子,怎么能动不动就打人呢?
于是我耐下性子,好声好气地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郑徘功一回头看见我,可能是吓了一跳,竟然抖了一下,但还是强作镇定道:“正好,于头,我们正在说关于‘终极命运’与‘终极使命’的事情。”
啥啥?
我惊呆了,这不是篇吐槽文吗?什么时候扯到了这么宏大的话题?竟然还有这样具有哲学意味的终极设定?难道我一不小心睡过了二十万字?
我仔细看看将军他们,发现他们跟昨天的样子差不多(郑徘功变化较大,故不予理会),于是稍微放下心来,正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徘功思索了一下,可能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于头有所不知,我们几人相聚于此,正是命运……”
“命运!”
我重复着这个高大上的名词。
“正是,”郑徘功点点头,“或者说是‘上天的安排’,总之就是这样差不多的东西。”
“上天的安排!”
我重复着这个非常琼瑶的名词。
等一下,我突然间明白了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你说的‘上天’难道就是……”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郑徘功淡淡道,“‘上天’,或者说我们命运的安排者,就是这篇文的作者!”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虚空,好像真的能透过纸张或者电脑屏幕看到什么人一样。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此时心乱如麻,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发问:“你……你也知道了?”
他倒是一点都不惊讶,非常坦然地道:“嗯,包括于头说不能走出监狱的原因我也大致猜到了一些。”
我心里更乱了,忐忑不安地揣测起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打算怎么做?这篇文的作者知道了吗?Ta会怎么做?出现了这样一个跳出控制的人物,ta会不会直接将郑徘功写死呢?
——命运,这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