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恶魔的馈赠
邸梁换好鞋,揉揉肩膀,别看欧阳爸爸平时蛮和蔼的,挥舞起扫帚来,还是挺虎虎生风的。
话说年轻的身体就是好啊,欧阳爸爸打人都打得气喘吁吁了,欧阳智的身体挨了几下还能活蹦乱跳。
这样想又觉得很亏欠欧阳一家,毕竟欧阳智身体里的灵魂是个假冒伪劣。
但是他又不能把事实说出来。
想到这里,傅嵘那个老魔头是怎么知道的?
邸梁皱紧眉头,邸稼骞以为他不开心,连忙问:“到底有什么事?”他想到一种可能,不禁白了脸,“不是会傅嵘又来找麻烦了吧?”
邸梁摇摇头:“不是,我要搬出来,欧阳家的老爹把我揍了一顿。”
“……”邸稼骞想不出哪种情况下,欧阳爸爸会把儿子打得这么惨。
他心里有个猜测,但是他又不敢多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
于是他只有说:“下次不要惹爸爸生气了。”
邸梁看了他一眼。
你不惹我生气就不错了。
邸稼骞把邸梁的包放进他卧室里,又拿来了红花油,递给邸梁:“抹了揉揉吧。”
邸梁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脱了外套,捋起袖子把红花油往胳臂上倒。
“报应啊。”他说。
想当初他打儿子,现在人家打他,打来打去都是同一个原因。
邸稼骞坐到他旁边,看见他胳臂上还是青青紫紫,想到他后背上一定也有,于是说:“我帮你抹后背吧。”
邸梁转过头看着他。
邸稼骞立即就后悔了,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邸稼骞正觉得尴尬,邸梁把红花油放在他手上,转过身去,把衣服撩起来,露出线条流畅的后背给他,说:“有劳了。”
邸稼骞一看,后背上更可怕,一条一条的红印子从肩膀开始到背中央,因为小智的身体很白,显得那些红色印记更加明显。
“打得这么狠,用什么打的啊。”邸稼骞心疼,把红花油倒在掌心上,往邸梁的身上抹。
他火热的掌心刚接触到邸梁的皮肤,邸梁不禁抖了抖。
两个人都僵硬住。
“应激反应。”邸梁吸了口气,放松了身体,为了缓解气氛,他继续说,“用什么打的,扫帚呗,舞得跟扫地僧似的。”
邸稼骞这才移动放在他背上的手,上下涂抹着油,一边揉弄着。
他笑笑,说:“那我比你好,当年我爸打我的时候,用空手道,一巴掌就把我掀地上了。”
邸梁哼了一声,没做评价。
邸稼骞在他背上抹油揉弄,红花油渗透进皮肤热热的,整个背上又疼又辣,邸梁弓着身体低着头,感觉邸稼骞的手一遍一遍地摸过来摸过去,他只有咬牙忍着。
邸稼骞看着邸梁的后背,微微弓起,柔韧的线条向下收进去勾勒出腰部美好的弧度,然后又翘起隐入裤子里。
邸稼骞低头看向那里,他知道那里隐没着怎样的柔软与诱人……
邸梁感觉邸稼骞的动作变慢了,一下一下揉捏着,比刚才轻柔一些,但有些色。
他立刻就想到了那天邸稼骞抱着他,手摸遍他的全身,也是这么又揉又捏。
邸梁心里骂道小色胚,脸有点红,没好气地说:“好了吗?”
邸稼骞一愣,收回目光,在他背上拍了拍,说:“好了。”
邸梁等背上干了些,才穿好衣服,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但没有什么睡意,便问邸稼骞:“你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吗?”
邸稼骞拿纸巾擦了擦手,说:“我不想给人打工了,想自己开个贸易公司,代理一些国外的品牌进来做。”
邸梁皱皱眉:“你以前没做过,懂吗?”
邸稼骞笑了:“没问题。”
“启动资金有吗?”邸梁想到了傅嵘的那栋别墅。
邸稼骞显然也想到了,说:“我不会动那个别墅的,等过些日子我就把它转手,然后捐了或者建个基金什么的。”
邸梁点点头:“反正不能干以前那些了,最好把你那些传说中的‘熟人’关系也断掉。”
邸稼骞没想到他会说到这点,迟疑了一会,才说:“我知道。”
邸梁知道他们这些从商的人,都有自己在各个领域的暗茬,这跟做警察久了、记者做久了,也有自己的线人一样,其实邸梁只是吓唬吓唬他,并没真想管,也管不了。
邸梁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去睡了。”
邸稼骞眼巴巴地看着他。
邸梁脸又红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天天要人陪着睡吗?”
邸稼骞嘿嘿地笑笑,说:“那你去睡吧。”
邸梁觉得他和邸稼骞之间的气氛有些变了,以前还能肆无忌惮地开玩笑,现在则是两边都小心翼翼的,怕触动中间维系着两人平衡的那根弦。
“小智。”
就在邸梁想回房的时候,邸稼骞突然叫住他。
“嗯?”
“你以后会一直住在这里吧?”
“嗯。”他为什么要去挨一顿打啊,不就是下了这种决心。
邸稼骞的眼里闪烁着掩盖不住的喜悦,说:“好,好,那你早点休息吧。”
……居然这么高兴啊。
邸梁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说:“你总要给我时间。”
虽然下了决心,但一下子接受太难了。
总要给我时间让我慢慢来,慢慢适应,慢慢接受……
邸梁看着邸稼骞温柔的脸,再次觉得自己是对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儿子高兴就好,他也无法离开儿子了,他决定待在儿子的身边。
大约是邸梁眼神里透出的坚定感染了邸稼骞,他弯起眼睛,说:“嗯,我等着。”
邸梁不知道,邸稼骞现在有多么想抱住他,亲吻他,可邸稼骞只能忍耐。
邸稼骞原公司的丑闻最后以罚金与并购落下帷幕,傅嵘作为公司执行官最后竟然只判处没收部分财产,傅嵘卸下CEO一职,转出公司股份飞到美国。
邸梁不知道这算是中场休息呢?还是告一段落?
反正傅嵘跑了。
邸梁到现在都不明白傅嵘为什么委托邸稼骞去自己查自己。
估计是神经病吧。
邸梁觉得只有这个理由了,而且他觉得傅嵘不会就这么跑了,肯定还要杀回马枪,但什么时候他不知道,只有等着。
妈的,下次再让他碰见,一定叫他好看。
傅嵘那个神经病害他死了一次,还害自己和儿子……
邸梁每天都在想用一弹药库的子弹把傅嵘的头爆成一个一个的细胞。
但邸梁也知道自己和傅嵘之间实力相差悬殊,要是以前是刑侦队长还凑合,现在只是个小记者,就只剩打架还可以了。
所以他催促邸稼骞早些退出他那行,不至于让傅嵘那么好抓把柄。
不管怎么样,那个疯子现在在美国,一时半会好像不会回来。
邸梁继续在报社上班,记者工作做着上了手,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人世间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事每时每刻发生着,让人体会到一种活着的感觉。
特别是邸梁还死过一次,面对莫莉的责骂也有了信心。
邸稼骞闲赋了一段时间,每天给邸梁做家庭保父,最大的乐趣就是去买菜时想小智喜欢吃什么,然后回来做给他吃。
他并不急着去工作,慢悠悠地抽空调查市场打基础。
邸梁觉得这日子才叫日子,只是没有傅嵘这个潜在的大阴影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他回家,才发现他活了五十年,果然还是太天真。
事情总是一环扣一环,一旦触发了某个事件,后续发展就会接连不断地展开。
那天邸梁下班骑着破自行车回家,上楼之后去开门,开了门他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平时邸稼骞都会主动地迎上来,但今天没有。
他走进屋,发现屋里还有别人。
几个穿西装的人在一边站着——天啊,邸梁真是受够了黑西装了,不可能是卖保险的,一看就知道是黑社会。
邸稼骞和另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邸梁一看那个人,又震惊了。
那人满面胡茬子,穿着个羽绒服敞着怀,露出里面的夏威夷风的花衬衫,脖子上还挂着条金链子,腿上登个旅游鞋,邸梁相信要是夏天他绝对会穿个夹脚人字拖的。
最要命的是他里面的衬衫上面三个扣子都没扣,隐隐约约展现着他宽厚的胸大肌。
那人看见邸梁,转头冲邸稼骞呵呵直乐:“你家姘头回啦。”
他一笑,露出他的牙齿,居然有一颗虎牙是金色的!
邸梁自从进入了新世纪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种风格的人了,这行头上世纪九十年代就不流行了好伐!
那人冲邸梁招招手,说:“进来坐啦,我和你男人谈事情呢。”
邸梁皱着眉头进入客厅,问:“你谁啊?”
那人乐呵道:“哟,够辣啊,我喜欢。”他从他的羽绒服里兜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邸梁。
邸梁接过来一看。
“金发财集团董事长,薛金。”
“……”金发财?老子还中流砥柱有限公司总经理呢!邸梁抬头,冷笑了一声:“董事长?是黑手党吧。”
薛金牛眼一瞪,说:“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们是正经营生的良民,现在不是正找你男人谈合作的事吗?”
35.恶魔的馈赠
邸梁看向邸稼骞,问:“什么意思?”
邸稼骞为难地看了眼薛金,然后跟邸梁说:“这位先生,想让我去他那里做事。”
……邸梁再一次审视自己的儿子,他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还是个人才啊,这么多人抢着要他。
“他那里,他是谁啊?”邸梁瞟了一眼客厅里站着的类似保镖打手的人,这些人,包括这个薛金,怎么看都不像善茬。
薛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邸梁,道:“嘿,你们家妞做主啊?”
“你说谁是妞?”邸梁很光火,这二痞子满嘴放炮说什么呢!
薛金挑眉说:“我听说一对基佬里,会有一个人当爷们,一个人当妞。”他指指邸梁,“不是你当妞吗?”他又看看邸稼骞,“难道是你,哇,你们真时髦。”
邸梁气得脑袋顶上冒烟:“你他妈怎么说话呢!”
他脏话一出口,旁边的黑西装们就动了动。
薛金倒是不以为意,拍拍沙发:“既然稼骞弟弟……我操,这名字真难念,你老子怎么想的,既然弟弟听这位的,咱就坐下好好谈谈呗。”
邸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抱着胸,听这个流氓怎么说。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薛金摸了摸自己胡子邋遢的下巴,说,“虽然现在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以前年少无知的时候走了点歪路,误交匪类,现在呢,我想从那些匪类里抽身,希望稼骞弟弟来帮我的忙。”
邸梁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你混黑帮,管我们什么事?”
薛金一拍茶几说:“吵你奶奶个腿儿啊,听老子说。”
邸梁刚要发怒,薛金就搔搔脑袋说:“不好意思啊,本来我决定以后要走斯文路线的,没忍住。”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们不认得我,但总认得傅嵘吧。”
……又是傅嵘。
这个人真是绝了,人在国外,阴魂还不散!
邸梁与邸稼骞齐齐盯着薛金,等着他往下说,薛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想了想,一脸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道:“算了我还是从头开始说,本市最大的黑势力你们知道吗?”
邸梁哼了一声,说:“不就是简如龙吗?”
“哟,你居然能说出简老的名字,厉害啊。”薛金这才正眼打量邸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不重要,你继续说。”邸梁道。
薛金不以为意,反正总会知道他的名字,继续说:“黑社会嘛,干些什么你们都知道,简老年纪大了,对手下的势力约束没有以前那么严了,而现在傅嵘跟简家杠上了,引起了雷子的注意。”
邸梁对他称呼警察为“雷子”很不满意,他皱皱眉,许多信息电光火石一般地闪过脑海,他不由地沉下脸,说:“也就是说前段时间那些事都是简如龙做的?”
薛金说道:“事实上应该是他儿子做的。”
“儿子?”邸梁重复。
“简名扬。”薛金点头,“傅嵘与简家渊源比较深,一直处于类似合作的关系,但是自从简老年纪大了之后,他与简名扬间隙越来越大。简名扬想要弄死傅嵘,而傅嵘碍于简老的面子,不惜把自己搭进去,采取了一种比较迂回的办法。”
说完,他就看着邸稼骞。
于是所有人都懂了,说到底,过往这半年的事,都是因为傅嵘利用邸稼骞,让警察注意到简名扬。
薛金笑了笑:“现在简名扬恼火着呢,因为他杀了两个与他勾结的人,引得其他人人人自危,房地产这条线已经毁了,赚不到钱了。因为张诚凯,雷子已经看上了他,等着揪他的小辫子,年底好建功立业。”他促狭地看着邸稼骞,“他现在是不知道那个一点一点掘他老底的人是谁,如果知道了,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悠闲地抱着你们家小妞吗?”
邸梁竭力忽略那句“小妞”的调侃,说:“你说了这么半天,问题是这些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薛金又一次打量邸梁:“嘿,你是不是雷子啊,怎么问问题跟审犯人一样,一戳一个血印子。”
邸梁抿抿唇,说:“我是记者。”
“怪不得,我好怕啊,明天我会不会上头版头条啊。”薛金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好啦,不开玩笑啦。我刚才说过了嘛,我年轻的时候误交匪类,那个匪类就是简名扬。现在我一只脚还踩在简家的地盘上,我想抽出来,需要稼骞弟弟的帮助。”
邸稼骞从头到尾一直在听,这时候才开口:“要我做什么?”
邸梁心里一惊,这个傻儿子要答应了?
薛金咧嘴,露出金闪闪的那颗牙:“你先答应我,我再跟你详谈。”
“没门。”
邸梁冷冷地回绝。
邸稼骞看了看他,微微笑了笑。
薛金不满了:“我跟你爷们说话,你怎么老插嘴。”他对邸稼骞说,“你可要想好,我都能知道你这个人,保不齐哪天简名扬也知道了。你还不如投靠我,我罩着你。”
邸稼骞想了想说:“你这是威胁我?”
薛金大笑几声,看了看他的手下,说:“我以为我一进屋,你就该发现我是来威胁你的。”
他抻了抻自己的羽绒服,道:“当然啦,我是斯文人,不兴乱来的,你放心,既然简名扬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你,说明傅嵘还是讲点道义的,把你隐藏得很好。而我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啦,我们都是文明市民嘛。”他拍拍邸稼骞的肩膀,“利弊你自己考虑啦。”
说完,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妈妈的,老子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口水都干了。”他又看看邸梁,笑道,“我挺喜欢你的,要不是我还要你爷们帮忙,你干脆跟我过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