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修真生活——星洁

作者:星洁  录入:02-09

那些过去沈东早决定要烂在心里的,告诉儿子也是徒增烦恼,此刻很是为难。过了好一阵子,沈东才结结巴巴地对阿尘说:“你娘在你一岁多的时候就不在了,你那时候还没记事呢,不知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梦见你娘……”

这当然不是真相,沈东人老实,一说起谎话来脸色都会不自然,阿尘心里跟明镜似的,很是不满:“阿爸,我都十五了,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阿爸不是想瞒你……”见阿尘一直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沈东终于敌不过儿子这般专注的眼神,心绪复杂地和阿尘说起那段过往:

“那时候,你阿爸还不住在这儿,跟着一群人来往西南西北间做骡马生意。有一年,我们到了苍凌雪山,我就在那里遇见的你娘……”

那时候沈东已经二十好几了,做着这种走南闯北的生意,家里没个老人,他人又过分老实了点,所以一直没有成家。那年,就在雪山附近,他碰到个孤身一人的姑娘。姑娘美得跟天仙似的,好看得不像话,穿着打扮都像是哪个大户家的小姐。可是人似乎有些呆,什么也不懂,差点就叫个地痞骗走了。沈东替她解了围,又问她家住哪里,家中有什么人,谁想这姑娘一概不知。显而易见的,这姑娘怕是脑筋有些毛病。沈东带着这姑娘跑遍了当时住的镇子也没找着她的家人,又实在不好把人丢街上,到后竟认了她做妹子,把人一路带回了家乡。姑娘也没有名字,他就给人起了名叫沈雪,随他的姓。

后来才发现,沈雪人不傻,就是好像不曾在外面生活过一样,不大通人情世故,许多事情其实一教就会,洗衣做饭之类的家务事很快就做得比沈东强了百倍。她温柔安静,生得又美,很得人喜欢,沈东当然也不例外。沈东一直觉着自己是配不上沈雪的,可沈雪一点也不介意,对其他人的示好更是从来不往心里去。后来他们就在一块了,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沈东的好运。沈东也不再去贩骡马,拿出积攒的一点钱买了几亩地,过上了安稳的农家生活。

又过了一年多,他们有了阿尘,这大约是沈东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了。沈雪在生产后身体虚弱了许多,沈东很体贴,给她请来当地名医,买了许多药材,只当调养段时间就好了。可是他没有发觉,沈雪时常会在无人时难过地望着小小的阿尘,眼中满是担忧:她有个很大的秘密——她并非凡人。

她乃是千年灵花孕育而生,但许是一花双生的缘故,灵花中所有的法力都被她的双生子哥哥占去了,她天生没有任何神通,和凡人并无二致。所幸她并不羡慕法力强大的哥哥,她更喜欢过平淡安静的生活。她的哥哥野心勃勃,不断招兵买马,想要称霸魔界,她却偷偷来到了人间。人间也很复杂,幸好她遇上了沈东。她没有法力,从未有人察觉她的身份,她也渐渐将自己当成了寻常的女子。可她没有想到,因为凡人与妖魔血脉的混杂,小阿尘生来神识便有着缺失。她没有法力,却能够清楚感应得到,她的孩子活不过三岁。

果然,阿尘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人也呆呆的,身体也不好,总爱生病,沈东不免有些发愁。沈雪知道,是自己害了儿子,心里很难过。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这么小就失去生命,即便那要以她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直到一天夜里,沈东梦见妻子难过地同他告别,还说她其实是叛逃的修行者,一直以来隐瞒了沈东,而今她不得不再次离开,全是她的过错。沈雪终究没将真相告诉沈东,她编造了一个谎言,只希望沈东永远当她是凡间女子,将阿尘当做寻常小孩那样养大。

醒来后,沈东发现妻子果真不知所踪,他在家中等了数月,沈雪再也没有回来过。那段时日,沈东只觉得天地仿佛都塌了,他不敢相信,一向温柔文静的沈雪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幸好还有阿尘在,他才没被这样沉重的打击所击垮,他还得好好活着,把儿子带大。又过了一阵子,忽然又有修者前来他们居住的村子,告诉他们这里很快会发生战争,希望村里人都尽快搬到别处。沈东一狠心,带着儿子远远地搬到了沈家庄,决心从此忘却那些过往。

“你娘只说,她是叛逃的修者,她甚至没有留下真正的姓名。阿爸只是不知该如何向你说起这些事,你不要怪阿爸……”沈东并不知道事情真相,心里如何能不怨呢?他没法告诉儿子,他的娘亲是多么狠心地丢下了他们父子,他也说不出那些愤恨的话,于是只能选择闭口不谈。

阿尘听了,心里仍有些不解。他的娘亲是叛逃的修者,所以之前是娘亲在给他托梦?可他觉得并不是那样,而且他还梦到了一名花朵变出来的男子,那又是怎么回事?阿尘明智地没有将这名男“花妖”的事告诉阿爸,直觉告诉他,若沈东听到这件事肯定会愤怒至极,在没弄清楚之前还是暂且不提了吧。

第三十四章:离家出走

可是看阿爸老半天都不说话,神情变得那么惆怅,阿尘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良久,他过去拉了拉沈东的衣袖:“阿爸,别伤心,你还有我呢,以后我孝顺你。”

多贴心的儿子呀,看阿尘这样乖,沈东不免露出了笑脸:“好,阿爸还有阿尘,等阿爸老得走不动道了,就靠我们家阿尘给我养老。”

“那是当然。”

话虽这样说,沈东的心情仍旧低落得很,阿尘看在眼里,特别努力地想让父亲开心起来。可他哪里擅长这种事呀,就会着急地围着沈东转悠。阿尘这会儿真是后悔,要是自己没提起这事不就好了。他也不免埋怨起那个狠心抛下丈夫和儿子的娘亲:有什么天大的事,能叫人一走十几年不露面?他阿爸实在可怜,将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孝顺父亲。

沈东看儿子那紧张的小模样,心里也软成一片。想到这十几年跟儿子相伴的岁月,他也算把阿尘教养成人,等再过两年给阿尘说个贤惠的媳妇,那就真的功德圆满了。这会儿他也有很多事要做,要多腌点咸菜给阿尘带去飞星派,可没多少空闲搁这惆怅。

过了几日,临近除夕,这天薄暮时分,外面落了点雪,到处都安安静静的。沈东把小火炉搬到屋里,煮了一砂锅的骨头汤,汤里还放了许多菜,有羊肉,还有木耳、冬笋之类的蔬菜,热气蒸腾,既省事,吃着也暖和。骨汤锅子得煮一两个时辰呢,这会儿阿尘就坐在一旁用驯兽棒逗球球玩,沈东后来养的那只小黑狗也怯生生地跟在后头,明明体型大了那么多,还总一副唯球球马首是瞻的模样。

玩了一会儿,球球突然耳朵一动,而后闪电般冲到院子里,也不知瞧见什么了,在那儿嗷嗷大叫起来。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田三那熟悉到不行的呵斥声:“叫什么叫,我又不来找你的,边儿去。阿尘,我来啦!”

阿尘推开门,就看到田三站在院子里冲自己灿烂一笑,一边跟球球和小黑打闹。阿尘心里很奇怪,这还没到年三十呢,按此地的风俗,一般是不会去别人家做客的,要到初一以后才会走亲访友。当然他跟田三关系不一般,也不讲究那么多,就一面问着:“你怎么来了?”一面将人领了进来。

沈东看见来的是田三,也笑着招呼了起来,拿零嘴出来给人吃,根本没有问他为什么大过年的跑到别人家来。屋里暖烘烘的,田三蹲在炉子边烤火,颇为委屈地同阿尘他们抱怨:“在家待着实在没意思,都好几天没见着阿尘了,就想过来看看。我也想死沈叔的手艺,就让我来蹭几顿饭吃吧。”

“这说的什么话,你跟我们家阿尘这么亲厚,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沈东见着田三这样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也觉得高兴,亲热地拉着人在凳子上坐下,回身又去厨房切了几样咸菜端过来。“来尝尝沈叔腌的羊蹄子。”都不是外人,也不讲究什么礼节,沈东拿了一个白白净净的腌羊蹄递到田三手里。田三这家伙可一点不客气,道声“谢谢沈叔”之后就乐呵呵地抓着啃起来。几口吃完了,又拿细长的骨头去逗球球跟小黑,绕着桌子跑来跑去,看得阿尘直斜眼。

“沈叔,你瞧阿尘一直拿眼瞪我,肯定心疼我吃了他东西。”田三装出害怕的样子向沈东求助,说得沈东哈哈笑起来。沈东早看出来了,平日里田三这后生肯定事事让着阿尘,他便也笑着跟田三一伙去逗自家儿子:“阿尘别介意,阿爸那还留了一堆菜呢,让田三敞开了吃也吃不了多少,人家总归是客。”

看这两人都快把自己形容成吝啬鬼了,阿尘黑着脸,没好气地反驳:“我没那么小气,就是嫌他闹腾。”他那爱较真的性子也听不出来人家只是跟他开玩笑。见阿尘这么一本正经的,沈东和田三更是乐得不行,弄得阿尘更生气了。

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家里却一下子喜庆了起来,有田三在一旁插科打诨,气氛热闹极了。三个人一边吃菜闲聊一边喝着沈东酿的米酒,把一坛子都喝见了底。沈东瞧着有田三在一边劝说,阿尘都比前几日多吃了一碗饭,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就对田三说:“田三啊,你这小伙子真不错,要不嫌弃沈叔,沈叔认你当干儿子吧!”

田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给沈东磕了个响头,欢欢喜喜地喊了声:“干爸!”

“好好。”瞧田三这爽快劲,沈东开心得合不拢嘴。这一会儿工夫又多了个儿子,他进里屋去拿红纸给田三包了些钱当见面礼。田三也没跟沈东客气,大声说着:“谢谢干爸!”一把就将红包接在手里,脸上的笑容也是半天都收不起来。从今往后他跟阿尘可彻底是一家人了!田三可高兴了,没多会儿呢又转过头得意地瞧着阿尘:“往后要喊我哥!”阿尘眼直翻,根本懒得理他。

这一天闹到很晚才歇下,照例是阿尘跟田三睡一块。两人一起铺床的时候,阿尘看田三还在那乐呵呢,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子:“有什么高兴的,再笑嘴都咧到耳朵根后面了!”

“好小子,敢这么跟你哥说话!”田三老气横秋地虎着脸,把阿尘的脑袋当面团一样揉捏。没多会阿尘的头发就全散了,气得他回身跟田三打了起来。可阿尘哪里是田三的对手啊,就是球球和小黑一块来帮忙扯着田三裤腿都不成,几下就被田三捂在棉被里只出露半个头来。阿尘被捂得紧紧的,脸蛋涨通红,累得直喘气,单薄的胸膛也不住地起伏着。田三大笑几声,隔着被子压在阿尘身上,猖獗极了。他低着头,在这么丁点的距离里瞧着阿尘漂亮的眼睛,红艳艳的脸颊,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脑筋一时也好像被鬼迷住了,飞快地凑过去,在阿尘脸蛋上亲了一口。亲完他就呆了在那里。

第三十五章:夜不能寐

“干嘛呀?”阿尘在被子里不舒服地扭了扭,说实话对田三的行为倒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他俩时常闹着玩的,只当田三这又是在逗他呢。田三占了“便宜”过后看起来比“受害人”还震惊,整个人都愣在那里,阿尘又喊了他一遍才回过神来。他“啊”地叫了一声,赶紧起身放开了阿尘。

“我又不是女孩家,以后再亲我我可生气了。”这回轮到阿尘老气横秋地教训着田三,弄得田三尴尬得不行。他真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只得红着脸同阿尘解释:“我没觉得你是女孩……女孩也没你好看!”这下真是越描越黑,阿尘可不喜欢人家拿他跟女孩子比,脸沉得跟锅底似的,头一扭,又不理田三了。直到睡进被窝里他也没有个好脸色,还气呼呼地睡在顶里面,把脸冲着墙壁。

田三只好贴过去跟人赔不是:“别生我气了,我说错话了还成吗?往后一定不会再那样说了!”哄了老半天才把阿尘哄好,就那阿尘还不大乐意呢,板着脸警告田三:“这回就算了,以后可别亲我了。”

“再不敢了,我刚刚肯定是脑子被浆糊糊住了。”田三也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抽风了才会作出那种类似“轻薄”的举动,一清醒过来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不过他忽然注意到了阿尘在头发里露出半边的耳朵,小小的,看着真想捏一把。他觉得自己也没说错嘛,他可没见过谁能比阿尘还好看。

阿尘和田三平日也是闹腾惯了,没多会儿就已经忘在了脑后,又回过头来问田三:“你这会儿跑过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这一问田三又尴尬了起来。他这次为什么大年下的就从堂叔家跑了出来,还不是因为堂叔堂婶竟然要给他说门亲事!想他如此年轻有为的大好修者一名,竟然要娶个连面都没见过一回的姑娘,田三顿时吓得离家出走了。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找媳妇,那有什么意思!再说谁也不能跟阿尘比呀,他还要跟阿尘一块修行呢。往后两人都修得大道,并肩斩妖除魔,那多快意,可不能被女儿家拖累了。

可这些事情说出口来总有些不好意思,田三支吾了一下:“我能有什么事,来你家过年不欢迎啊?”阿尘一看就知道他没说实话,翻过身又面对着墙壁了,任凭田三再怎么推他逗他也不吭声,可怜的田三只好实话实说:“这几天媒婆一天到晚地找上门来,我快被烦死了,就跑出来了呗。”田三刚满十六岁便要踏入筑基期,放在修真界也算是中上之资,前途无量,一些人家便动了心思,这也不稀奇。

阿尘一听原来是这个原因,鄙视得不行:“这有什么好藏着瞒着的,我家又不是没有上门说亲的。”

“啊!”田三眼都直了,“给谁说亲的?”

阿尘脸皮薄,哪好意思直接说别人是来给自己做媒的,又紧紧闭上了嘴巴。田三这哪还会看不出来,一颗心顿时都乱了,他光想着自己不找媳妇,万一阿尘突然成亲了该怎么办?田三紧张得不行,半边身子都从被窝里撑起来,不可思议地连连追问:“给你说亲的?你才多大点啊,这么急做什么!对了干爸怎么讲?不会真给你定了个媳妇吧!”

“什么、媳妇啊……没影的事。”阿尘脸都红了。他接触的人不多,见过的女孩子更是屈指可数,在他心里,修炼、种灵田、挣钱,这些才是最要紧,什么找媳妇,他想都没想过,光是提起来都觉得臊死人了,偏偏田三还在那边一个劲的碎碎念。

“就是,找媳妇有什么劲,看你师父庄长老不都没结过亲嘛,你可要多跟他学。”田三这边还劝上了,越说越觉得自己真是有道理,“咱们修行者可要清心寡欲,不能想那些,坏了修行!”这话愈发露骨,阿尘把被子一掀,整个盖住了脑袋,不听田三在那边胡言乱语。田三有心再啰嗦两句,又怕惹得阿尘心烦,急得没有办法。

这一晚上田三睡得实在不安稳,各种心思在脑袋里转悠。其实修行者里也有许多娶妻生子的,就算阿尘有了婚事跟从前又有什么两样?不过是田三的私心,他打心眼里不乐意阿尘娶媳妇,那样阿尘往后肯定就跟媳妇亲了。他不想阿尘跟别人亲。

田三躺在那干着急,渐渐地睡着了。他好像看见阿尘换了一身新郎官的喜服,还听见外面吹唢呐接亲的声音。田三着急地过去拉住阿尘,问他要做什么去,阿尘就把头一昂,骄傲地说:“我娶媳妇去,媳妇多好,以后可不跟你一块瞎胡闹了!”田三急坏了,嘴里一个劲地嚷着:“别娶媳妇,那不好。”可阿尘不听,还要地往门外走,田三就一把抱着他。两个人争执间不知怎么就掉到了水塘里,身上全湿透了,跟那回不小心淋了雨一样。田三跟阿尘紧贴在一起,忽然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一下子便醒了。

原来刚才是做梦……田三出了身冷汗。阿尘迷迷糊糊地仿佛听见田三在谁吵架,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眯着眼睛问他:“看你急的,你梦见什么了?我就听见你一直说什么别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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