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的马蹄声在京城脚下响起,凌日已经率领百官站在枫城的城墙上迎接他了。
玥王筹集了所需的粮草银两,凌日想要在宫里给他办接风宴席,凌月拒绝了。他说:“好不容易筹集来的银两,就不要浪费在这种地方了。”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几乎让凌日下不来台。
皇帝的表情有片刻的呆滞。
好在善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解围了。
“皇上,玥王累了,不如跟皇上同驾回去,皇上同玥王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解围的大臣却把他们推进了更尴尬的地方。
皇上的御驾是一辆豪华的马车。精美的流苏,四角勾对的车顶,车身坚实上面雕龙刻凤;车内,下面垫着很厚柔软又华贵的羊毛垫,还有柔软舒适的靠垫和盖在身上的毯子,地方很大,就算两个人同时躺下,也一点不觉得拥挤。但是此刻,凌月和凌日,没有躺着,而是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
“……”
相对无言。
沉默了许久许久,直到外面王喜因为到了分岔路口跟凌日请示:“皇上,我们是回宫,还是送玥王爷回去?”
“去玥王府。”凌日吩咐了一声。
“是,皇上。”
凌月看了他一眼,开口问:“我在异地怎么没听到枫城传来任何消息,你没有册封皇后?”
凌日摇了摇头。
凌月笑了笑,有些冷:“这半个多月,我跟嫊嫊都有书信联系,这次回来,我就准备迎娶她。”
凌日低头不语。他注意到他叫的是嫊嫊,而不是苏嫊。他们有书信联系,而他从来都没给他带回来只字片语。他说他准备迎娶她。酸涩就像是滴进水中的墨滴在心里蔓延渲染。
他知道凌月的性子,看上去是个心软好说话的人,但是一旦打定主意,就不会再留有余地,不管是给他人的余地还是给自己的余地。
凌日点了点头,话说出来,才知道自己已经哽咽:“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我会给你和,和苏嫊赐婚……”最后几个字,凌日已经说不出来了,泪已经决堤。
凌月只冷冷地看着他哭,没有多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王喜在外面道:“皇上,玥王府到了。”
玥王打开马车,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个跳跃,矫捷而优雅地落地。吩咐王喜:“送皇上回宫吧,好生伺候着。”
“是,王爷。”王喜躬了躬身,转头吩咐人调转马头,回宫。
凌月看着远去的马车,脸上还是冷冷的,只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凌月前脚刚进王府,水月儿就来了。看到他,飞奔过来,像个八爪鱼一样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凌月,你终于回来了!”
凌月好笑,这水月儿真是比孩子还孩子,他走之前还跟他生气呢,现在还哪里见到生气的影子?“你是不是叫你家江公子派人跟着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水月儿放开他:“凌日那么大排场去城外接你,傻子都知道是你回来了啊。江天奇他最近忙得都不见人,才没空理我,他爹快死了。”
凌月多了个心眼,问道:“江天奇的爹不是青帮的头领吗?他怎么了?”
水月儿有点心虚虚的样子,凌月更加好奇:“月儿,到底怎么了?”
“江天奇那个混蛋有一次跟我,跟我那个的时候,说要杀了他爹什么的,我怀疑……”又拼命摆手,“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混蛋自从消息传出来以后就没来找过我。”
凌月吃了一惊,现在流行弑父么,权利之争总要流血才行?“他很想坐青帮帮主的位置么?”
水月儿脸红了红:“不是,是因为他爹不同意江天奇跟我在一起,还派人警告我,所以他生气之下才说的那种话……”
凌月没想到江天奇居然是因为水月儿才想要弑父的。
那么凌日呢,他会用他弑父换来的江山,换跟他的天长日久吗?
想什么呢?自己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跟苏嫊成亲,就该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才是。
“月儿,那你最近就留在我这里,免得又有什么意外。”
“嗯嗯。”
第十三章:他,也想要他?
晚上凌月洗了个热水澡,就准备睡下了。他是真累了。
邓福退出去时给他把房间的烛火吹灭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朦朦胧胧地照进来,房间里只勉强看得清物体的轮廓。
凌月睁开眼,坐了起来。
“出来吧。一个皇帝,行这样的事,也不怕人家笑话了。”他从他洗澡开始就来了,躲着,却没有特意地凝神屏息,他发现他易如反掌。
从角落出来一个人影,身形精瘦高大,径直走到凌月床前。
“我不能给你和苏嫊赐婚。”
“哦?”凌月嘴角挑笑,“皇上赐不赐婚也没有所谓,臣弟自己迎娶她也没区别。赐婚只是面子上更好看一点。”
“你不能和她成亲!”他吼道。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凌月也能感受到年轻的皇帝身上的怒气,即使因为逆光他一点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还是不够绝情啊。一个皇帝,最需要的就是绝情,最不需要的是多情;最需要的是冷静,最不需要的是急躁;最需要的是掌控一切,最不需要的是冲动易怒……即使面对最亲的人。
“凌日,”他叫了他的名字,认真地说道,“对于我来说,其实和不和你在一起,无所谓。”
黑暗中,床下人如鹰的眸子闪了闪。他—居—然—说—无—所—谓?!在跟他做了那种事之后?
“你是我哥哥,在我知道对你的感情变了另外一个样子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辈子我都不能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但是正因为你我的血缘关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就算你册封了皇后,我娶了妻子,她们永远也替代不了我,也替代不了你。你懂吗?”
他从来不怀疑凌日也是爱他的,因为天下之大,他们就是为彼此活着的。只是爱的程度不同而已。
“你以为我为了爱你而放弃了爱你,你为此而流泪,你觉得我为你做得太多,而你还逼迫我娶妻……你不必内疚,我也不希望你内疚。凌日,我们走了这条路,你当上了皇帝,就应该有皇帝的样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需你可怜同情,我……已经满足。”
凌月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许多,他觉得自己是真诚而赤裸的。而床下的人一直微低着头,不做声。
他已经察觉不到他的怒气,他到底在想什么?
凌月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们在水月城夜岿然带着他们进宫去见景水国的皇帝叶明轩,那个夜里,凌日也是这样,一开始姑忍着对手,却是深思熟虑,一举攻陷对方。
模模糊糊的视线下,凌月看到凌日竟开始脱衣服。
他想干什么?
很快,凌日的衣服就脱完了。朦胧的逆光的月光下,他只能看到一个精瘦的轮廓。
但是仅仅是这样就已经够了——他开始觉得口干舌燥,身体的热量开始向小腹集聚,那天他们在一起的情景浮现脑海,越发激发了这种身体的反应……
“你……”
凌日慢慢走过来。
“你,已经满足?”他走到凌月近前,一伸手就到了他关键部位,察觉到那里的反应,低低地笑,“你的身体却不是这么说的。”
“弟弟,”他头一次这么叫凌月,却是为了讽刺他所说的话和他现在身体的反应,“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继续当我的弟弟,当你的玥王,看我封后纳妃,然后在我不知道的夜里,想着我的身体,想着把我压在身下的情景……这就是你说的满足?”
凌月哑然,他无法辩驳自己身体的反应。他伸手拉开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如果你觉得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好受一些,我可以离开……”也许离开了会淡一些,但是真的离开得了这个人吗,这个已经占据了自己整个生命的人?
“你敢?!”凌日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整个身子压了上去,他在他耳边亲吻,手已经伸进他只着中衣的衣服里面在他身上游走,“我是你哥哥,是你的皇上,上次你把我压在身下,不觉得不合适?要不这次,我们换换?”
凌月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禁怀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不是凌日?但如果不是凌日,还会有谁会让他觉得就算这一刻死去也不要紧呢?
他,也想要他?
第十四章:沉沦
凌日在他耳朵,颈部,锁骨处,扯开了他中衣的衣领,亲吻他光滑美好的肩头……而手在他身下各处撩拨。
凌月觉得自己快死了。
上一次都是他主动的,凌日只是被动的接受,他那时生涩的模样依然还在自己脑子里,今天他却如此驾轻就熟,他都不知道他对这种事情如此有天分。
他却不知,自己不在枫城的这段日子,凌日脑子里把压倒他然后各种……他把这种事情在脑子里演练了不知多少次,才会如此熟练。
就像凌月所想的,凌日也是爱他的,只是相比凌月,他比他更晚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往类似男女情欲方面想,是凌月让他的感情和身体的欲望得到了释放的,所以他才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你肯定是对我下药了……”黑暗中,凌日的眼眶中又有些流泪的感觉,“这段日子,你都不知道我多么想你……”想到流泪,想到痛入骨髓,想到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他。可是他回来,却对他说他要迎娶女人,他怎么能准,怎么能亲自给他们赐婚?
“你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你的。”凌月只在心里说道。
“……给我吧,”凌日继续说,“现在我得不到你,我会疯,会死的……”
凌月笑了,眼角却淌下一行泪,道:“……如果你现在不要我,我才会死。”
于是,他们的唇终于贴在一起。
漫长而甜蜜而疯狂的吻,让两个人再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吃了对方,吃下肚子了才好……
泪水,不知是谁的泪水,也不知是为什么而流的泪水。
赤裸,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阻隔,只有无止尽地纠缠,纠缠。
第二天早上凌月醒来时凌日已经走了,应该是趁天还未亮离开的。他起身喝水看到桌上有张字条:早朝不必过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邓福在外面听到里面有动静,叫道:“王爷,已经辰时了。皇上刚才差人过来说让你这两天不必早朝,您是再睡一会还是?”
“让人进来伺候更衣吧。”凌月道。
“是。”邓福应了一声,招呼两个丫鬟,“进去伺候王爷。”
下人端了洗脸的热水进来,伺候他更了衣,洗漱完。
“水公子醒了吗?”他问。
邓福回道:“王爷,水公子还在睡,他昨夜可能吃坏肚子,昨夜起夜了好几次,现在正补眠呢。”
“哦,是吗?”凌月皱了皱眉,怎么刚来他府上就闹了肚子,“昨夜水公子入夜后又吃了什么?”
“王爷,水公子昨晚上亲手做了芙蓉桂花糕作宵夜,他吃了之后觉得好吃,本来说端来给王爷您尝尝的,后来我见他又端回去了,说是见您已经睡下了,就没打扰王爷您。”
凌月心里“噔”一下,这事情也太巧了些。
到了巳时(上午九点到11点),凌月去了水月儿睡的客房。他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咕哝了一声,他就推门进去了。
他走到床边,见床上的人大赤赤地躺在床上,被子踢到了脚边,睡得正香。
“月儿,肚子还难受吗?”他低头将他脸上的乱发梳理了下,轻拍了下他的脸。水月儿的脸跟凌月的有几分神似,但是整体的感觉更阴柔一些,且动静之间都有一股媚意,真正的雌雄难辨,有时候凌月都会怀疑他其实是女子。
水月儿半睁了下眼睛,看看凌月,又闭上眼睡过去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吓了凌月一大跳。
“凌月,你跟凌日哪个在上面哪个在下面?”
“……”凌月被他的举动跟问题吓到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水月儿上下打量了凌月一遍,伸胳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都知道啦。我昨夜端糕点去给你品尝,听到你房里的动静了。凌晨我起夜的时候正好碰到凌日从你房里出来,跟做贼似的看到我连话都不说一句,那个家伙!”
做贼似的?那个家伙?凌月想着要不要提醒下水月儿嘴巴注意点,毕竟凌日可是个皇帝哦。还是算了,水月儿的性子说了也不会听的。
“我们……”凌月不好交代什么,说什么呢,他们现在算什么,他都不知道。
水月儿拉着凌月的衣袖,不依不饶地追问笑闹:“说说嘛,你们俩到底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凌月伸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不是肚子疼吗?现在不疼了?”
水月儿见他一直回避他的问题,又见他神色不定,就知道平素心事就重的凌月肯定在纠结什么亲兄弟啊,什么伦理问题。他就不懂了,爱都爱了做都做了,还想那些有个屁用!他就知道他们俩之间不会是简单的兄弟感情,一定会走到今天这样的。他喜欢凌月,但是他知道凌月爱的人只有凌日一个,所以他才默然退出,只静静守在他身边的。
“我没事啦,是昨天吃了糕点之后又喝了不少凉水闹的。凌月你别担心我,也别害怕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我知道不会很容易,但是我觉得一个人的一生,爱过了,就值得了啊。”水月儿闪着水眸,这样说道。
凌月看了看他,神色晴朗了些:“月儿,上次我在上面,这次他在上面。”
第十五章:所谓幽会
再去上早朝,凌月觉得凌日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其实应该是,他不看他了,尽力避着跟自己眼神有交汇。但是当他不看着他时,他能明显感觉到从朝堂上方投射下来的灼热的视线。
终于百官们山呼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监监利的声音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宣布“退朝!”时,凌月觉得时间已经过了一年那么长。
这次没有王喜过来拦着他带着他去见凌日,他下了朝之后直接往凌日的寝宫方向走,心里虽然有一丝犹疑,但是脚步却依然还是往前迈。直觉凌日就在那里等着他。
到了凌日寝宫殿外,果然看见王喜在那里。
“皇上是否在寝宫,本王有事请奏。”
王喜给他见了礼,道:“王爷,皇上交代了,要是王爷过来就直接进去,不用通禀。”
他知道他要来?凌月抬脚上了台阶,王喜在前面领路,推开寝宫的门,凌月往里头走去。
偌大的寝宫,袭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暖香。下人们用炭火将整个宫殿都烘烤得暖暖的,香炉里点的是进贡来的香料,闻之心旷神怡,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国家的主子温暖而舒适地住在这里。
凌日躺在床上。因为锦帐的遮挡,凌月看不见他的人,只看到了他滑出锦帐外的一只手臂。
床上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道:“你来了?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