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眨了下眼,这才远离屏幕,靠在椅背上,盯着照片里樱桃红色的大衣:“这个我总认不出来。”
“已经很棒了。”阿彻鼓励地说,心里悄悄道,棒到让我都心疼了。
秦修关掉文件夹,看向身边人:“这个你帮我认就行了。”
那当然,阿彻心说,盯着秦修继续浏览照片的侧脸,成为秦修的眼睛他义不容辞,但是内心深处总还是希望秦修能亲眼看到这些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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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术?”任兄在手机那头提高声音,“你跟老子住在一起这么久,老子要是会幻术,还需要每天辛苦打工去赚钱吗?”
“灵犬族不是擅长幻术吗?”大金毛趴在沙发上,对着手机汪汪汪道,贺兰老师都这么跟我说的。
“你不也是灵犬族,你擅长吗?你还不是只擅长打滚!”任海没好气道,“灵犬族是擅长幻术,但是不代表每个灵犬族人都擅长,这玩意儿是靠天赋也要靠后天修炼的。”
“那我问问,幻术能让人看到原本看不到的东西吗?比如天生的盲人,让他看见天空大海之类的?”
“幻术我是不擅长,但是我听说有一次灵犬山来了一帮人要强拆犬神庙,族长就用幻术让那帮家伙看到犬神在天上现身,一伙人屁滚尿流地逃下山了,所以你说的那个应该不成问题,”任海疑惑,“你问这个干嘛呢?”
大金毛直起背:“汪汪汪汪!”
在阿彻说出那句“我想学幻术”后,任海在电话那头足足嘲笑了他十分钟,大金毛气愤地把手机扫在地上,任海夸张的笑声还是不断传出来:“……你连变个人都是半吊子,还学幻术?学幻术前先去韩国把你的尾巴和耳朵整掉再说吧!老子反正是没见过长着狗耳朵狗尾巴的幻术大师哈哈哈……”笑了十分钟也不见这边有反应,任海猛然笑不出来了,“我靠,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笑完了该合计还是得合计,任海无奈地道:“唉,跟你说不行你不信,就算你有那么点天赋吧,没有师傅带你入门那也是痴心妄想。”
阿彻心说这倒是个问题,贺兰老师既然被选成下届族长,倒是有可能会幻术,可是这会儿又在云游……
“我劝你还是算了,这本事不是谁都能觊觎的,听说对精神力也是很大的考验,”任海道,“你要真有什么迫切的需要必须用到幻术,不如找凯墨陇帮忙得了,反正他是九尾狐……”
说到这儿电话两头都惊喜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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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墨陇驾着白色宝马X5来到研究所,老远就看见研究所大门前朝他热情挥手的狗青年二人组。
“哎哎哎?”任海拿下挥舞的手臂,诧异,“他怎么不停呢?”一看宝马X5居然绕着研究所打了个转又开了出去,任海一拍大腿,“不好,这老狐狸要开溜!”
两人连忙追了上去。
校园毕竟不是大马路,凯墨陇没法提车速,后视镜上两个狗青年跟惦记着肉包子似的根本甩不掉。九尾狐先生领着大金毛和阿拉斯加在商学院文学院外语学院体育学院一二三四五食堂转了一大圈,最终只能放弃。
二十分钟后宝马X5总算停下了,阿彻气喘吁吁地弯腰一手按着膝盖,一手扯着冒热气的衣领:“大手,你怎么见我们就跑啊?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宝马X5的车窗降下来,凯墨陇从车窗里冷眼看着两人:“你都没问问自己我为什么见你就跑吗?”
狗青年抬起头,样子显得特别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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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追在凯教授身后一心要拜师学艺,任海在一旁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快跪快跪啊!跪下来叫师傅!”
在人来人往的研究所走道里阿彻双手抱拳作势就要给跪,凯墨陇给搞怕了,黑沉着脸回头道:“办公室说。”
“想学幻术是吧?”办公室里,凯教授跷着二郎腿看着坐在病人沙发上的沈彻,“为什么?”
这个阿彻不好说,色盲的秘密秦修连王子琼和JENNY都没有告诉,只告诉过他一个人,他必须守口如瓶,哪怕对方是凯墨陇贺兰霸,所以也只含糊地说要帮一个朋友。
凯墨陇点了一根万宝路道:“即便在灵犬族,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修习幻术的,光有天赋还不行,因为幻术和人化术不同,如果被心术不正的人习得,危害极大。所以修习者都必须经过族长严格的挑选。”
任海意外:“还有这么一说?”
凯墨陇无言地看着这两人:“……到底你们是灵犬族还是我是灵犬族?”
任海看了看身边的狗小子,心里有些不抱希望:“族长挑的时候会介意狗耳朵狗尾巴吗?”
凯墨陇被这个问题难到了。
阿彻抓了抓帽子,实在没辙了:“大手,你偷偷教我吧。”
“我为什么要教你?”
任海立刻苦情戏发作:“你看看这家伙!从小无父无母,饱受欺凌,连做人做狗都由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变成人了,还带着这耻辱的耳朵和尾巴,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进城找媳妇,多少次死里逃生,结果媳妇还带把,你真的忍心拒绝他吗?!”
阿彻心说我了个去……
凯墨陇深知沈同学死缠烂打的功夫已臻化境,所以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对沈彻道:“看见门外的秘书了吗?你要我教你幻术,我至少要知道你是不是这块料,你要是能让她看见任何不存在的东西,我就教你幻术。”
阿彻心说你这也太坑爹了:“我都还没摸到幻术的边呢,怎么可能做到?”
“其实幻术说穿了靠的就是精神力,人的精神力是可以互相感染的。你要做的就是在靠近她的地方,集中精神幻想一件事物,用你的精神力构思一个东西,如果她能看见,那就说明你有这个天赋。如果不能,”凯墨陇起身耸耸肩,“你还是想想怎么把尾巴和耳朵去掉的事吧。”
然后阿彻就踌躇满志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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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过道的沙发上,正对面就是秘书台,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狗青年鼓着眼睛努力幻想着,为了让那名秘书小姐看得见,他决定把自己构思的东西放在秘书台上。
为了全神贯注他几乎纹丝不动,有时候他怀疑秘书小姐可能是看见了什么,因为就在他施展精神力的时候,秘书小姐偶尔会投过来一瞥,不过她看见的难道不是自己构思的东西?阿彻见秘书小姐像是有些嫌恶似地转过了头,不由有些着急,就在正前方你仔细看啊!
任海看着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额头青筋直冒的卷毛小子,在心中叹息着摇摇头,是个人都知道凯墨陇是在诳他,不过这狐狸也老过分了,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沈彻再这么瞪下去,保不准人家秘书小姐会叫保安。这么想着,任兄便打算在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时先闪为妙,正要脚底抹油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过道响起:
“妈妈,那里怎么有盘红烧肉啊?”
小女孩的母亲愣了一拍:“哪儿来的什么红烧肉?”
“刚刚明明还在那儿的!”
任海猛然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惊愕地转过头,沙发上的阿彻也惊住了。那小女孩和她母亲正好从沈彻和秘书台的中间走过。当然,秘书台上没有红烧肉,什么都没有!
卷毛小子激动地冲上去一把抱住那个小女孩,红着脸的小女孩被白眼连连的母亲牵走了。
任海停在走廊这头,阿彻站在走廊那头,两人遥遥对望,历史的一刻,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分钟后,秘书小姐看着在秘书台前激动相拥的兄弟二人,心中生出了强烈的辞职的冲动。
85、
7月7日,晴
施展幻术哪才止消耗精神力,每上完一次红烧肉,都跟跑了马拉松似的,这真是纯爷们才干的勾当!而且幻术的成功率也不高,这背后有很多原因,一个是施展幻术时干扰太多,比如任海吃暑片的声音,烤肠的香味,秦修来电话的声音,等等,这些都会不同程度地干扰我,稍有分神就会功亏一溃,再来我发现有的人比较容易受别人精神力的影响,有的人根本是刀枪不入。比如老人小孩就比年轻人更容易接受幻术,而意志力薄弱的人(每次看任海去拿不存在的暑片我都快笑死了)也比意志力强大的人更容易受幻术影响(我幻化出的烟大手好像每次都看不见,是中华,也不差啊)。
另外我发现想要让别人看见红烧肉比较容易,看见红色和绿色就很难,因为颜色是抽象的东西,必须要有载体,但是是什么载体也很重要,如果只是让秦修看见红色的易拉罐绿色的塑料瓶什么的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希望能让他看见这个世界完美的模样。怎么说呢,想给他一个惊喜吧。
最近实在太忙,回来都是晚上八点了,日记经常都写不完,今天争取要……
噗!!
狗东西裹着衣服从白烟里钻出来,看着又没能写完的日子,摇摇头。
其实幻术这方面,他最担心的是秦修的体质,对年轻又意志力极强的秦摄影师来说,他那三脚猫的幻术真的有胜算吗?
这天工作室五个人正在吃午饭,吃着吃着王子琼忽然大叫一声:“蛇!!”
JENNY和卫凉也猛然看见桌子中央碧绿色的小蛇,吓得一扔盒饭退出老远。
阿彻看着自己造出来的蛇盘踞在桌子中央嘶嘶地吐着信子,秦修却视而不见,只冷冷扫一眼桌面:“哪儿来的蛇?”
王子琼一行这才看清桌子上真没有蛇,一个个不免诧异,王先生惊悚地道:“我刚刚真看见蛇了!”
秦修充耳不闻吃着饭:“你看错了。”
“怎么可能,我看得很清楚,就这样一下一下蠕动来着!”王先生抬手比了个一上一下的波浪状。
秦修嗤之以鼻:“蛇怎么可能竖着蠕动,米虫才这么动。”
王子琼扶着下巴思忖:“我也觉得那蛇蠕动得不是很科学,但总不可能我们这么多人都看错了吧?”说着看向难以置信的JENNY和一个劲点头的卫凉,盯着空空的桌面仍心有余悸,“这还真是邪门了,我们这摄影室是不是不干净啊……”
秦修一拍筷子刚要说什么,就感到肩膀上一沉,一转头,沈彻居然就这么靠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起来。
王子琼跳起来:“你看,就你没看见!沈彻都特么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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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对秦修的体质很失望,回到家盯着电视里的《动物世界》发怔。
秦修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从毛巾下瞄了一眼在沙发上出神的卷毛青年,去厨房冰柜拿了一罐牛奶,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到沙发上坐下,掰开易拉罐问:“中午你真看见蛇了?”
沈彻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怕蛇?”秦修挑高眉毛打量身边人,又看了眼《动物世界》里正蜷缩在洞穴里黑得发亮的剧毒曼巴蛇,交叠起长腿喝了口牛奶,说,“你要怕蛇我们以后不去蛇多的地方就行了。”
阿彻没想到秦修会来这么一句,心中顿时又感动又哭笑不得。
“就算遇到蛇也没什么好怕的,”秦修靠在沙发上,叠着长腿,浴衣下摆分开,白皙性感的小腿上腿毛侧露着,“我以前和学校的研究小组去菲律宾的时候还徒手抓过蛇。我……”
阿彻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下话,转头一看秦修已经闭了嘴在喝牛奶了,心说这就说完了?我什么呢?你怎么总是什么都说半句啊,最重要的那句从来都不说。
北极熊的头发有些长了,洗过以后扫在颈窝那儿,一缕一缕幽黑幽黑泛着水光,衬着白皙的脖子,特别漂亮,像传说中的那喀索斯,不过是东方版的。
可惜长相清秀阴柔的秦修,性子却偏偏坚如冰川。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只听见《动物世界》解说员慢条斯理的声音:“鸽子的最高时速超过每小时100公里……”
“我都联系好了,下周我们去坦桑尼亚。”
低沉醇厚的声音冷不丁插入,阿彻一眨眼转头看向语出惊人的秦修,北极熊看着电视啜着牛奶表情很平静,虽然阿彻早料到秦修会有这一步,但着实没想到这家伙行动力这么快,真跟王子琼说的一样,不到最后关头一点风声都不露啊。
《动物世界》解说员激情澎湃地道:“但是游隼的速度极限是每小时30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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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疫站很热闹,来办免疫证的不少,都是主人牵着自家宠物,阿彻是唯一一个自己带了主人身份证来办证的,缴费,体检,注射疫苗……除了填表可以卖萌打滚请别的狗狗的主人或工作人员帮忙填,其它什么都得自己来,整个防疫站就看见他一个人叼着表格证件跑上跑下,一会儿忘了这,一会儿忘了那,真是忙死了。
秦修那边当然也很忙,工作室一大堆事情必须交接清楚,他就自告奋勇自己来了。秦修担心他一个人被人欺负,在他脖子上挂了个“我主人是拳击手,别惹我”的逗比牌子,走哪儿都被人笑,阿彻愤愤地把牌子丢在了厕所里。
就这样,七月十四日,阿彻节食了一天,鼓起勇气钻进宠物航空箱,被提进有氧舱,提上了万米高空。
有氧舱里一开始还很安静,直到有一只小博美从机舱的圆窗户外看见对面飞过的客机,嗷呜嗷呜叫起来:“主人!主人的飞机!”然后整舱的动物们都沸腾了:
“主人!!主人!!”
“主人!!主人我在这里啊!!”
“主人,这里黑漆漆的好难受!!”
“主人我冷!呜呜呜呜……”
卷毛大金毛张大嘴看着四面激动又聒噪的小伙伴们,不得不忍耐着趴在笼子里爪子按住狗耳朵。
真是愉快的旅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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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氧舱里很容易打瞌睡,阿彻不知不觉就睡得死沉死沉的了,直到感觉巨大的噪音袭耳,浑浑噩噩间隐约听见秦修的声音,好像在说着什么“能给他一副耳罩吗”,然后耳边的噪音才小了很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股强风灌进来,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这才挣扎着睁开眼,一下就瞧见秦修的背影,白体恤黑马甲,正举着相机朝……
猛然看清秦修半个身子都挂在外面,黑马甲被吹得高高飞起,窗外赫然是上千米的高空,狗青年才彻底清醒,我靠他们居然是在直升机上?他到底一觉睡了多久?!
秦修专心低头拍了几张,这么高一点不恐惧,看得出很投入,阿彻在不太平稳的飞机里站起来,似乎有人对秦修喊了句“He woke up”,秦修才朝他转过头来。
风吹乱秦修的头发,阿彻见秦修抬手把头发拨到一边按住,笑了一下,那个一只手按住头发侧过头来的姿态有种奇怪的骄傲又妩媚的感觉。
秦修躬身钻进逼仄的机舱,用手揉了揉阿彻的脖子,将他提起来朝窗外看,声音特别大地冲着他耳朵道:“我们到了!自己看!”
阿彻往直升机下看,不由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直升机正飞越火山口,这是一座活火山,不过这会儿没在喷发,只有冒着烟的热气从火山口不断徐徐升起,被山顶的风一吹,一缕一缕似云似雾,蔚为壮观!
“这是伦盖依火山!看见那边的湖了吗,那就是纳特龙湖,可惜现在不是火烈鸟繁殖的季节,我们要去塞伦盖蒂!去拍角马大迁徙!”秦修搂着他大声说,手不停在他脖子上搓揉着。虽然是一不小心又把他当宠物了,但这一次阿彻决定不跟他计较:“汪汪汪!”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