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掳走奚情的,是不是苗疆王的人?”
墨嵬挑眉,“怎么?你难道还想替他去救人?”
“至少要保证他的安全,那孩子也受了不少苦,他们都不容易。”
“你还真是善良呢!”
“人若有心,便会有情。”苏玄苦笑一声,“城主说的很对,这世间果然还是情最伤人。”
眸光微闪,墨嵬无声一笑,淡淡道,“想让城主放人,其实也并不难。”
“你有办法?”苏玄抬眸,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墨嵬挑眉,“我若让城主放了他,你要怎么感谢我?”
苏玄面色一沉,别过脸去,“关我何事,要谢也轮不到我来谢。”
“哦?”墨嵬负手转身,抬脚便走,“那我也只好省了这条心了。”
“喂!”苏玄追了出去,“你就不能帮帮他们?”
“他们死活又与我何干?”墨嵬站住,回首,阴沉邪魅的看着苏玄,“又或者……你来替他们还我这个情?”
“你……”苏玄一咬牙,返身进了屋,“你做梦!”
墨嵬抬眸看了看暮色渐临的天空,哼笑,“这天色的确适合做梦。”
晚饭过后,龙战哄着奚何休息,可奚何睁着眼睛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就是不肯睡,龙战无奈,只好将他一起带到了书房。
见龙战提笔挥毫,龙飞凤舞,奚何直看得双目圆睁,跃跃欲试,龙战淡淡一笑,将他拉入怀中,重新铺了宣纸,又取了小一号的紫毫沾了墨,塞入他的手中,然后右手覆上他的,引着他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
奚何歪着脑袋指着宣纸上的字问,“这是什么?”
龙战一一指给他,“这个字是龙,这个字是凤,龙是我,凤是你。”
“师兄和我?”
“对。”
奚何伸手就去摸那墨迹未干的字,龙战一时没拦住,让他弄了一手的墨。奚何呆呆的看着黑呼呼的掌心,伸舌就要舔,龙战赶紧伸手去拦,那粉嫩的舌尖舔上了他的掌心,一片柔软。龙战双眸微暗,看着他懵懂而纯真的眸子,深深一叹,顺势抚了抚他的眉眼,淡淡道,“这是墨汁,不可以吃。”
奚何眨了眨眼,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向他脸上摸去,结果龙战这一愣神间,便让他涂花了半张冷硬严肃的脸,奚何呆了呆,突然嘴角一弯,傻呼呼的就笑了起来,“师兄……丑丑……”
龙战回过神来,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脸成了什么样子,看着他单纯的笑脸,甚是无奈。伸手入怀,摸出洁白的帕子,没有去拭自己的脸,反而捉住了他的手掌轻轻擦了起来。
这时,书房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
房门推开,一个深紫色的人影缓步踏入。
来人正是墨嵬,墨嵬来到桌案前正要开口,结果龙战一抬头,差点儿没让他失笑出声。
“城主这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呢!”
奚何看到来人,连忙往龙战怀里躲,龙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似在安抚,然后淡淡瞥了墨嵬一眼。
“有事?”
墨嵬稍稍正色,“奚情被抓,与苗疆有关,但不确定是苗疆王的人。”
“那又如何。”
“苗疆王临走前与城主有过约定,要保证日后将奚情毫发无伤的交给他,如今奚情被掳,不管是不是苗疆王自己动的手,他都可能会借机发难。”
“你觉得我会怕他发难?”
龙战说着从碟中取了一块梅花糕,递到怀中人的唇边,奚何欲接,龙战轻轻捉住他黑呼呼的手,低声道,“张嘴。”
奚何乖乖的张嘴,两只黝黑的眼珠眨巴眨巴,偷瞄台下的墨嵬。墨嵬坏笑一声,冲他挑了挑眉,奚何不禁又往龙战怀中缩了缩。
龙战皱眉,“不许逗他。”
墨嵬收敛神色,道,“城主自然不惧苗疆王,但若奚情出事,只怕凤主心下难安。”
龙战伸手抹去奚何嘴边的糕沫,淡淡道,“他现在什么也不懂。”
“凤主总有恢复的一天。”
龙战沉默的看着怀中人,深深皱起了眉头,奚何见他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怯意,龙战见状,缓了缓面色,奚何却突然撅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尔后怯怯的看着他。
龙战心中一软,无声叹气,“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是。”
墨嵬应声退下。
龙战捧起怀中人怯怯的脸蛋儿,一下下轻柔的摩挲着,淡淡道,“事到如今,我只要你开心就好。”
“开心。”奚何眉眼一弯,冲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龙战倾身吻上他的唇瓣,不似蜻蜓点水,而是相濡以沫。
苏玄很纠结,奚沧的伤势已经都处理好了,大都是些皮外伤,只不过由于之前心神过于激荡,所以他这会儿还处于昏迷之中。
苏玄纠结的并不是他什么时候醒,而是要不要去找墨嵬,听墨嵬的意思,似乎有办法说服城主,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是……这混蛋竟然拿自己作文章,实在是可恶至极。
“师父……师父……”
榻上之人又开始无意识的呢喃出声,那一声声深情的呼唤直让苏玄软了心,也许……也这件事还能有商量的余地,只要那人不要提出太过分的条件,那么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苏玄忽的站了起来,自语道,“至少可以先听听他的条件是什么。”
第七十六章
月光淡洒,夜色撩人,临水而建的摇光亭内莺声燕语,曲乐飘飘,一派歌舞升平。
但见那邪魅的紫色身影半卧在美人膝上,半遮的俊美面容唇角微勾,眸光微熏,在他身侧还环绕着三四名衣着曝露的美艳女子,女子的手中或擎酒,或捧杯,或拈着一颗饱满诱人的鲜果。
薄唇微启,微微仰首,墨嵬将美人喂至唇边的佳酿一饮而尽,顺势又在那白皙的纤纤玉手上落下一吻,惹得美人娇羞无限,台下翩翩起舞的舞姬更是不甘示弱,连送媚眼秋波。然尔他那双在夜色下闪烁不明的魅惑眸子只是晦暗一片,幽深难测,让人丝毫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嵬大人,苏大夫来了。”一名侍女突然近前禀道。
“哦?”
意料之外,又似意料之中,墨嵬双目微敛,唇角轻扬,“请他进来。”
苏玄原本去了墨嵬的天机楼,不想却闯了个空门,问过侍卫才知他在摇光亭里寻欢作乐,一路寻了过来,透过重纱老远就能看到那亭中的风花雪月,醉生梦死。
苏玄素来最讨厌这类场合,本欲调头走人,可一想到那昏迷不醒的奚沧,又是一声无奈叹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踏上了台阶。
墨嵬却动也不动,只是半敛下微熏的眸子,瞧着那人绷着一张清隽的脸,缓步朝他走过来。
“哦呀,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一向洁身自好的苏大夫是断不会靠近我这摇光亭呢!”
苏玄停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淡淡道,“我有事情找你。”
“是吗?”墨嵬意味不明的轻轻哼了哼,对身边的美人道,“去,给苏大夫斟上一杯。”
“是。”美人应声而起,左手持壶,右手执杯,妖娆的来到苏玄身前。
苏玄看也不看美人一眼,只道,“我不是来喝酒的。”
墨嵬邪笑一声,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或者……你更想我亲自喂你?”
苏玄皱眉,咬牙忍耐,最终还是接过美人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尔后抹唇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正事了。”
墨嵬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离开美人膝坐了起来,并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丝竹收声,舞步骤停,美人们应声后翩翩而退,诺大的亭阁内瞬间清静了下来,只闻得亭外水浪涛涛。
“你过来。”墨嵬突然道。
苏玄不动,心下提起了戒备。
墨嵬邪笑,“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既然来了,那就不仿坐下来先陪我喝两杯。”
这人的性子讳莫难测,苏玄怕一味的抗拒又会惹他不悦,只好硬着头皮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来,那么我也不想兜圈子,这个忙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我想知道……”墨嵬抬手,斟了杯酒与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幸福,至少……”
“至少什么?”
苏玄暗叹,执起酒杯浅饮,却是不答。
墨嵬哼道,“他们福不幸福,又与你何干?”
“的确没什么相干,但看着他们痛苦不管的话,我也做不到。所以……”苏玄抬头,略微软了语调,“你若有办法的话,能不能帮帮他们?”
墨嵬突然伸手取走他手中的杯子,将那剩下的佳酿送入了口中,冲他挑起眉头,“帮与不帮,皆在你的一念之间。”
果然,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自己的身上讨便宜,苏玄苦笑,半晌才道,“那你要如何才肯帮?”
但见墨嵬袍袖一挥,挡在他们身前矮几瞬间飞了出去,只听得一阵乒里乓啷声,苏玄还未及反应,人已经被扑过来的身影狠狠压倒在柔软的团锦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苏玄极力挣扎,奈何四肢却被他牢牢的钳制住了。
墨嵬低头,一张邪气的俊脸蓦地贴近他,苏玄慌忙别过头去,墨嵬哼笑,冷声道,“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难道你什么都肯答应?”
苏玄明显感觉到他热热的鼻息喷薄在面上,只觉一阵麻麻的痒,心下莫名有些慌乱,“那……那要看看你提出的条件是什么,若是……若是太过分的话,我当然不会答应!”
“哦?”墨嵬轻笑,“那么怎么样才叫过分呢?”说着一低头,含住了他微红的耳垂。
苏玄身子一颤,羞恼交加,咬牙怒道,“放开我,你别太过分了!”
“这样就叫过分吗?”
略微含糊的低沉语调在耳畔魅惑的响起,似穿透耳膜直达心脏,而那湿热滑腻的触感更是让苏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
“……放……放开我!”
墨嵬自是不放,将他双手拉至头顶,一手钳住,另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拉开了他的腰带,探手而入,摸上了那片温暖结实的胸膛。
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被那冰凉的触感惊醒,苏玄突然用力挣扎起来,“混蛋!你放开我!可恶……”
墨嵬无声邪笑,松开了他的耳垂,却是一低头,又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啃咬而下……
“呃啊……”
袍袖再次轻扬,亭阁四周收起的重重纱曼缓缓落下,遮住了外泄的春光,但闻的水浪拍岸,喘息声声。
翌日,天气晴好,阳光普照。
奚沧幽幽醒来,只觉得全身酸痛,艰难的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裹满了伤布,但他却顾不得这些,刚把衣服穿好准备要离开时,苏玄就端着热水推门而入。
“你醒了?”
奚沧面色微沉,朝他伸手,“将师父的剑还给我。”
苏玄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他,我也不会再拦着你了,因为城主已经答应放你走了。”
“真的?”奚沧虽然有些狐疑,却并没有开口问是何原因。
“嗯。”苏玄点头道,“行李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吃过早点我就送你出城。”
“不必你送,我自己能走。”
苏玄道,“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这次东羽会陪你一起去。”
“他为什么要去?”东羽是龙战的人,有他跟着奚沧并不放心,只怕这又是龙战的什么阴谋陷井。
苏玄见他皱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城主这么做也是为了凤主,而且这次掳走奚情的人极有可能是苗疆王,你一个人的话也不好对付,有东羽陪着你好歹胜算也大些。”
奚沧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走了一步又顿了一下,却是问道,“他……恢复了吗?”
苏玄愣了一愣,待反应过来,只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虽说奚沧不让苏玄送,但苏玄还是陪着他出了九龙殿,而一身银色轻甲的东羽已经和他的南北十四宿等在了那里,旁边还停着一辆轻便易行的马车。
苏玄看到东羽,却是有些意外,“你的动作倒挺快,城主已经通知你了?”
东羽点了下头,“墨嵬昨晚已经让人传过消息。”
“昨晚?”苏玄眸色一暗,“什么时候?”
“酉时三刻。”
苏玄面色微变,因为昨晚去找墨嵬的时候已近亥时,难道说在此之前他就已经从城主那里取得了同意?那么也就是说自己被他……被他给耍了!这个混蛋!一想起昨夜的事情,苏玄直气的咬牙攥拳!
“你怎么了?”东羽微微蹙眉看着他,“瞧你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难道见他关心自己,苏玄稍稍消了消心头的火气,看着已经上了马车的奚沧,叹气道,“他的伤势还需要再修养两天,在痊愈之前尽量不要让他骑马劳累,这次出行,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递给他,“这是目前最好的伤药,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东羽点头,并未多言,收起药瓶后利落的翻身上马,“那我走了。”
苏玄微微一笑,看着他调转马头,又来到了马车前,将手上的包袱放了进去,对马车里的人道,“我准备了一些银两和换洗的衣物,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你的伤势还未痊愈,暂时不能骑马,你就在马车上再忍耐两天。奚情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虽然我派去的人都已经被杀,但九龙殿的眼线遍布各地,一有消息便会传来,你们这一路上一切小心为上。”
“谢谢。”
奚沧冲他微微颔首,虽然目前还无法原谅龙战,但对于这个处处帮助自己的人,奚沧还是万分感激的。
“对了。”苏玄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一只大红色的同心结递给他,“这是你那柄断剑上的,还给你。”
奚沧伸手接过,眸色微暗,看着它,不禁就想起了在苏州城的除夕夜,想起了那晚的烟火灿烂,想起了师父冰凉的体温,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清雅香气。
师父……
“驾!”
赶车的侍卫突然挥鞭而起,马车被十四宿护在马队中央缓缓离去。苏玄一直目送他们消失无踪,这才收回视线松了口气,心里不禁祈祷他们这次能够顺利的将人救出来。
回到百草堂,苏玄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再也不想见到的人,敛目皱眉,只觉火从心起,可他却愣是当作没瞧见,径自回了房,正待关门,却又被那人伸手给抵住了。
“怎么?”墨嵬挑眉看着门内的人,“他人都已经安全的离开了,你却连声谢谢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