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身世无关,与这个血脉中流动着的液体的血亲关系无关,他不过就只是一个林越风而已,不管是游戏中的临风也好,醉落也好,那个永远死在过去的临语也好……他的人生里已经注定不会再出现一个叫严墨的人,他就只是他自己……而已。
并不是谁先放的手,而是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地消失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吧。
这种糟糕的情况下,林越风停止住脑内的胡思乱想,却仍旧冒出了一丝丝的负面的失落感。
如果他不在就好了,那样严墨就不需要勉强自己去对一个同性示爱……一切也都不会开始,严家如愿以偿地架空没有子嗣的林家,严墨到最后会娶一个上流社会的女人……比如……须臾之花?……从外表上来看,那……真是一个不错的女人……
……诶?……
微微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低头,发现被子上有些许潮湿的斑点,可能是天气原因……受潮了……?明明是干燥的秋天……
手心缓缓地抚摸在那几点水痕上,却发现手背上不知何时也多了几点水珠。
水珠渐渐地增多起来,直到无法收拾。
完全无心再去听房外两个人的交谈,林越风甚至不想再听到那个对他而言会令他失常的咒语一般的声音。
房内,房外,两个人,恍如相隔了两个世纪,他都快听不懂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无声地抽了口气,牙齿撕扯着嘴唇的内壁制造出痛感,林越风狠狠地抹了把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却终还是没有忍住,一张早已湿漉漉的脸狠狠地埋在了早已被手背上滑落的泪珠浸湿被单之中。
太阳微微向西,心里的那一点阳光,也终要坠落极西之地。
太久,太久没有流过泪,他都快要忘记这种鼻头酸酸的、浑身都沉重不已的感觉了。
心里一声轻叹,放弃吧……
“既然你都已经不要他了,那么我为什么又不能接收他呢?是你丢了他,不是我,你现在来找我又是什么意思?”
黎歌的声音抬高了不止一个档,直直地刺入林越风的心里。“不要他了”、“丢了他”……
眼泪还没有找到止住的方法,他却先行笑了起来,自己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角色,可真不像是自己……这种肥皂剧里的苦情角色……
静静地等待着严墨的回答,那人却再也没有吱声了,心里的最后那一点希望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我爱他,可你不爱。”很长的一段沉默,那熟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一句却在林越风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狂风。
紧接着,房外响起“啪啪啪”的鼓掌声,黎歌利用尖酸的讽刺开始回击:“还真是感人的告白,可他不在我这,不然还真想让他听一听呢……”
“告诉我,他在哪里。”严墨依旧是执着于要把林越风给找到,可黎歌却实在是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意思,也是……连房内的本尊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他又有什么理由告诉他林越风在哪里呢?
“你有再见他一面的资格吗。为什么你就这么清楚,我不爱?你都已经舍弃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来说爱这个字,嗯?”
黎歌的语调突然变了个样,这一回,脱去了外表上嘲讽的那一层糖衣,剩下的,就只有彻底的冷然了,“我是知道他在哪里,但你别忘了,他也是随时可以出来的。”
“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再出现在你面前吗?”
“……”严墨的声音再次消失,本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却听见他略带着些寂寥的语气,仿佛还有淡淡的自嘲,“我不知道……但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
从来没有听见过严墨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林越风愣了。
黎歌……也愣了,他只是片刻的愣神,在记忆中,高傲如雄狮头领的严墨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要么是完全冷到骨子里的语气,剩下的……就只有他把自己伪装起来的那些虚假的语气了。
第一种,是带着淡淡孤傲的,第二种,因人而异;如果他面对的人是不好得罪的,那么则是不卑不亢,如果面对的是同辈,则是谦逊有礼,但如果面对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就直接是前者的本性出演。
严家的木偶娃娃,向来就是这样复杂的一个人。但……现在的严墨身上,黎歌只感觉到了一阵陌生,只有那么一瞬的怔住,他仍旧摆起了那副惯用的嘲讽嘴脸,“是么?那我告诉你小风儿一直不出现的原因好了。”
林越风从床上猛地坐起身,他可没有告诉过黎歌这种东西……难道……
“他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并且说了,永远也不要再看到你,然后他就躲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
“所以你来问我也是没有用的啊,难道,你已经天真到会觉得自己的宿敌会白白给你好处?……当然,我要的好处也很简单……也是你绝对不会答应的。”
“那就是,搞垮严家。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吧。”
林越风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却在迈出脚的前一刻迟疑了。黎歌说的那些……全部都是骗严墨的,但严墨这个并不否认的态度……
那他,真的是被利用的?黎歌并没有骗他……如果事实是这样,那严墨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拜托了……如果真的是利用,拜托专业一点吧。
自己也失去利用价值了,也就请不要,再给他什么希望了……
刚才,他真的差一点就要冲出去告诉严墨,自己就在这里,没有逃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也没有打算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他……自己并没有躲!
可现在……还是算了吧,无论怎么说,他们也都是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了。脸上干了的泪痕有些难受,林越风却硬生生地自己对自己挤出一个微笑,心里空落落的,他转身继续回到了房间的床上缩着,却在睡下去的下一秒感觉到了微微的晕眩和耳鸣,视网膜上的影像也渐渐地模糊起来,并且还有些像雪花般的黑点覆盖在视线之上,这是贫血的症状,在他身上还是第一次出现……真的是不能下床啊……
好难受……
看着对面用得意的眼神看着他的黎歌,严墨的眉宇微皱,这个要求……
“不过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呢,拿自己家的产业和亲人去换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抱起来又不舒服的硬邦邦的男人……是傻子才干这种事呢,对不对?……但是啊,”黎歌话锋一转,眼神也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我却可以两者兼得,所以你不管答不答应,对我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
“……告诉我他在哪,”男人冷着脸,“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严家的产业我自然会拱手相让。”
“哦?”严墨给出的答案显然出乎了黎歌的预料,但在下一秒他就冷静了下来,“……如果你是诓我的呢?当我是白痴?”
125.不解
当黎歌回到房间时,看见的是在床上蜷缩着、裹在厚被子里的某人,“……你在干什么?”
“……贫……贫血……”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林越风闭了闭眼,他流了一身的虚汗,眼花不说,耳边也都是嗡嗡细小的杂音,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连呼吸都和喘气一样,看起来整个人都十分的虚弱。
黎歌见状赶紧把他搀扶着躺下,“你起来做什么!……先闭上眼睡一觉!”
贫血的症状是十分难受的,体虚带来的眼花耳鸣就够林越风吃一壶了,还有那种控制不住的轻微痉挛残留在身体里,稍稍运动那么一下,呼吸就有些困难……很明显是心悸的症状了。
这一觉睡得他极不安稳,多梦的症状也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好在黎歌一直在旁照顾。等林越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看着床边缩在沙发里睡得正香的金发少年,林越风换了个角度侧躺着,背过窗户的位置。
黑暗中,他的眼神黯了黯。
在那之后两人的对话,他因为重度贫血突发而没有再去仔细听,只听见了一个关键词,“三个月”,还有一个他从未听过的陌生名字,“余华”。
这到底……
又是代表着什么。
严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是你所说过的一心一意,还是刻意的逗弄和利用。
摇头,林越风是真的猜不透这些人的心思了。
当然,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严墨的心里所想,不断地臆测和患得患失,得来的是这样一个让人叹惋的结局,这样的收尾,也实属在他的某个噩梦之中。
预料之中,意外之外。
想起了窗边静静睡着的那个少年……黎歌这样年岁的人,却背负了这么重的仇恨和野心。
他无权去评价他的所做到底是对是错,因为林越风的身上压根没有背负过任何的仇恨,任何的野心。
评心而论,他一开始很是欣赏黎歌的。
当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林家接受林锦浩的洗脑和礼仪教学,还无法反抗那时自己未知的命运。
林越风自认为自己不如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从最初的渴望亲情到后来对亲情的可有可无,他的人生并不是很大起大落。
而林锦浩给予他的身世无异,是在给他平缓的人生步伐增添了一种不必要的麻烦。
据说林锦浩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很是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但林越风对于林锦浩的厌恶只是从个人的角度上来说的,和母亲无关,也和其他的什么事无关,要问理由的话——
素未谋面,而又迟迟不来与自己相认的不知在哪里的母亲,与意有所图、强行改变自己计划了一大半的人生轨迹的父亲。
这两者都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埋藏在血液里的亲情早已被这么多年的漠然所覆盖。
如果有一天他有离开的机会,这一次,他会走得远远的,远离这种早已变质的亲子关系,远离世家之间永无止境的争斗,远离林越风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名字。
他只想做他自己。
只想做那个早已在几年前死去在孤儿院的少年临语,不是什么林家下任家主,不是什么有利用价值的重要人物,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是想做回临语,而不是林越风。
临语,临语,用口型描绘着这象征着自己过去的名字,没有被冠上任何的形式,他只是他自己。
原本是自己的名字,却早已变成在脑海里有些陌生的两个字。
已经记不起孤儿院的时光,那段美好的纯真岁月被后来居上的浮华、沉寂……以及和猛虎一样吞噬着他心神间最后一抹天真的现实给消耗殆尽。
自己在十七岁之前都还是觉得活着是一种上天的恩赐。
而在那之后,从他正式变为林越风的那一天,活着,就只是活着了。
黎歌与他不同,再次看向他的睡颜,林越风轻轻地叹了口气。尚在风华正茂的少年时,所有的幸福就被付之一炬,从此之后活着就只是为了复仇、以牙还牙……
他知道黎歌不需要同情,更加不需要劝诫。但林越风始终不能以上帝视角去看待这样一个人生观异常的少年,说他是无意之中偏向了严墨也好,是看黎歌的野心太重也好,他明白,却不能说。
这样靠着仇恨活下去的黎歌,或许成功,或许失败,在那之后,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黎歌为什么要救他,他从黎歌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感情,也看不到任何的悲悯。既不是感情唆使,又不是怜悯使然,黎歌为什么要不惜放弃与某个人合作而来告诉自己真相、又在最大程度上把自己因为他的有心陷害而造成的那些伤口全部修复呢?
去做某件事,都应该是有他的理由。
而林越风正是想不到黎歌的理由是什么。
自己早已失去了利用价值。
既然没什么可利用的,那黎歌又为什么救他?
严墨又为什么来找他?
不明白……
不明白——
深夜里,林越风辗转反侧,始终是觉得这些疑点的答案与他之间相隔着一条他总也解不开的谜团。
心里隐隐的有一种预感,这个谜题,与他有关。
【同一时间-陈家兄弟住处】
“哥,严墨那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突然过来说计划又变,别理他了早点睡吧。”
接过陈曦的咖啡,陈悠的唇角勾勒起一条无奈的弧度,“我想……我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卖什么关子,现在对我来说哪里有什么好消息和坏消息……小林子被那家伙逼走了,他也不来你这住,搞得我和哥的宿舍都只剩一个人……”埋怨起来的陈曦一说就说个不停,和一个小型电报机一样,“哒哒哒”地吐出各类抱怨的词句,狠狠地推搡了一下自家哥哥,陈曦总结:“就算他有苦衷!就算小林子走了也是好事,但是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很无聊啊!”
陈曦早已知道了这个破事的原委,虽然还是原谅不了严墨,但他好歹是不反对陈悠和严墨继续来往了。即使是被自家弟弟各种推搡各种捶,陈悠的手头动作依旧没停,仍是一刻不停地敲打着键盘,他抬了抬眼镜架,语气温柔而平缓,一如既往地安抚道,“好了好了,现在你不也住过来了,哥对你还不是有求必应,明天有课吗?有课就去睡觉,不早了。”
“切,还是无聊的好吧!严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理好他那边的破事,强烈要求他快点完事,明天我没课,你还有课啊!”
用微笑回应着晨曦的不满,陈悠幽幽地道,“我这里的那个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是和小林子有关的。”
“啊?快说!”
转移话题成功。
“先听哪个?”
“……少来啊,先听好消息!”
“严墨说知道小风现在在哪里了。”
“真的?在哪里啊!?”
“……他只说了知道,但是没说具体位置。”
“不是唬我们的吧!”陈曦瘪嘴,“那还有个坏消息呢?”
“黎歌说小风不愿意再见到严墨了。”
“……”
陈曦沉默。
键盘的声音终于停下,陈悠看向突然不说话了的自家弟弟,只见他的头低着,不知道那天马行空的小脑袋里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曦?”
试着叫了叫他的小名,得来的却是一个狠瞪。
凶残地瞪着自家哥哥,陈曦咧开嘴,很恶劣地笑了声。
“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