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狭路
法净一愣，“转世重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藤小红睁着大眼，看上去亮晶晶的，满是好奇，“师父之前不是说转世重修需要十世吗？为什么这么久？而且这样能成功吗？”
法净微微叹息，他摸摸藤小红的脑袋，无奈的道，“你以为转世重修很简单吗？谁知道再投胎会不会投胎成一棵树或者一只豹子？谁能保证再投胎还能拥有灵根？谁能保证再投胎还能拜入好的门派而不是混成啥都没有的散修？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一般而言，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了，没人会愿意转世重修。”
说完，他狐疑的看着藤小红，“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藤小红听后心下稍安，嬉皮笑脸的道，“原来是这样啊！！师父不是说做任何事都要有准备嘛？所以想知道而已！”
法净一哂，一脸正气，“傻子！听好了，真正的强者根本就不屑于去考虑这种退路，正因为有退路了，才会考虑再三，遇到关键时刻反而会因小失大！”
藤小红心下撇嘴，因小失大？那你弄个肉团子干嘛？
不过面上他却乖巧的道，“师傅说的是，不过如何辨别是否是重修的呢？”
法净微微眯眼，心中咯噔一下，“辨认……没有什么有效的法子，一般而言修炼速度快的人都有嫌疑，因为以前修炼过，是以境界犹存，只需要专心吸收灵力即可。”
当然还有其他几种特征，这就没必要细说了。
藤小红一呆，张大了嘴巴，“那主人不就是这样吗？”
法净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菩叶是不同的。”
藤小红满头雾水，可也不敢再问了，法净看他的眼神已然有些不对，问的再多恐怕自己就要暴露了。
不过说起来……自己的确从未被修行境界困扰过，一路顺风顺水就修到了现在，不过只因为这个就判断为重修，还是太武断了吧！
他耷拉着脑袋心里想着事，法净斜倚在贵妃椅上，看似闭目调息，实际上神识却在不断的扫过藤小红。
这根小藤条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话说回来藤小红的修炼速度也快的不对劲啊！一般而言妖修的修炼速度要慢的多，光修成人形就最少要花百年以上，这藤小红区区十年修道就化形了，还快要进阶金丹了！！
虽说是将菩叶当成炉鼎，不缺灵力和精血，可修道境界是个过不去的坎，有的人一辈子都会卡在瓶颈上，死活过不去，这藤小红貌似就没见他遇到过瓶颈吧？！
想到这里，法净心中提高了警惕。
一般而言，转世重修的人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神魂坚实，毕竟身体可以换，修为有高低强弱，但一个人的真魂却不会改变，藤小红如果是重修，那他的神魂就绝对不会是筑基期修士的状态！
只是……
法净扫了三四遍，也没发现藤小红有任何异样，那纯澈的灵魂就和每一个正常修炼到筑基期的修士一般无二，相反，倒是菩叶的神魂，出乎意料的凝练。
法净心中若有所思，他想起当初菩花曾言这菩叶自带金色莲台，来历不凡，又想起菩叶修炼佛家功法意外轻松，甚至还能从三藏经里悟出带有因果之道的招式，并收复了河图卷，可见菩叶纵然不是转世重修，也一定是有前世之人。
正自思索之际，突然法净神色一动！
他猛地起身，吓了藤小红一跳。
法净抚了抚耳边的云鬓，整理了一下裙摆，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好了，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再来找你们，你先好好守着菩叶。”
藤小红乖巧的点点头，坐在菩叶身边，也闭目调息起来。
法净快速离开菩叶下榻的客栈，他走后一刻钟，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中年人站在客栈前，金色的竖瞳死死的盯着这家客栈，看了半天，他微微皱眉，随即拂袖而去。
他喃喃道，“竟然又跑了？不，应该么那么快……”
等菩叶睁开眼，就发现法净已经离开了。
他伸了个懒腰，旁边的藤小红极为警醒，菩叶一动他就睁开了眼。
“主人，师父说出去一会，还会来找我们。”
菩叶伸懒腰的动作一顿，他狐疑的道，“师父还回来？”
说起来法净突然找他是有事吗？那为什么又离开了？难道说法净找他就为了和他探讨一番如何整形吗？
扯淡去吧！
藤小红点头，做回忆状，“师父好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才突然离开的。”
菩叶满头黑线，难道是老黑龙追过来于是师父又躲起来了？
他沉吟一下，道，“不管师父回不回来，也不管是否是那老黑龙来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毕竟就算法净被老黑龙找到，凭法净的实力，跑路肯定不成问题，相反如果他们俩暴露，那绝对会变成法净的软肋。
说完他立刻收拾了一下，戴好黑色假发，同时又戴了一个大大的斗笠，斗笠外沿垂着黑色绢纱，务必要挡住自己的脸和光头。
然后他又从包裹里拿出一柄收藏用的飞剑当武器，并将脖子上的佛珠收了起来。
在他收拾自己的时候，藤小红眨眨眼，想了想，将自己红色藤条的触须编成红绳，然后学着青雀的模样，给自己扎了两个双丫，又看看自己黑色的衣服，撇撇嘴，闭上眼睛，随即一身玄色长袍就变成了靓丽的火红色，藤小红笑嘻嘻的戴上大斗笠，遮住自己的面容。
因藤小红以前一直穿红衣，是以当他转身看藤小红，发现藤小红已经戴上斗笠，换成红衣时，就不疑有他，以为藤小红已经装扮好了，就道，“易容好了？那我们走吧！”
藤小红点点脑袋，伸出手，紧紧的握着菩叶的手，也许是戴上斗笠的原因，此时菩叶倒是和藤小红的身高相似。
两人手牵手从客栈走出来，虽然菩叶很想快速离开坊市，不过藤小红对坊市东边的自由交换市场比较感兴趣，菩叶正好也要从东边城门离开，索性就带着他去逛交换市场。
市场上摆摊的人很多，不过因为这坊市的规格不高，真正对菩叶和藤小红有用的东西基本没有，大略看一眼，两人都没兴趣了。
正当两人准备顺着人流从东门离开坊市时，就听到左边一家店里传出争吵声。
“你放开！！”
“……”
“你！就算你是高阶修士，也不能如此欺人！！”
“……”
这声音太过熟悉，藤小红和菩叶都条件反射的看向那家店。
店面是专卖丹药的，店门不大，不过下一秒本来不大的店门被轰隆一声杂碎，一个红衣女子嘤嘤嘤嘤的从里面夺路而逃，云鬓散乱，泪眼朦胧。
菩叶看着几个时辰前刚教育过他的法净，顿觉胃疼。
跟着红衣女子走出来的是一个一身玄色长衣的中年人，他背对着菩叶，只看到那玄色长袍上隐隐绣着龙形暗金纹路，他那头漆黑光华的长发用三枚月牙形似利齿状的月白色短簪别在脑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背影，就仿佛蕴含着强大深沉的力量，好似一头远古凶兽，在静静注视着他。
菩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用想，这绝壁就是那头追着法净上天入地的老黑龙！！！
他连忙一拉藤小红，准备避开这俩人。
只是他和藤小红没出岔子，可法净却露出了破绽。
虽然菩叶和藤小红都经过了变装，可法净太熟悉菩叶的气息了，刚哭哭啼啼的跑出门，就发现徒弟居然在身边，他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就引起了中年人的注意力。
法净两手捂着脸在装哭，实际上眼中精光闪现，已然开始想如何不着痕迹的撇开菩叶了。
菩叶正拉着藤小红要走人，就看那本来背对着他的中年人已然转过身，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让菩叶从头凉到脚底，连动一下都觉得困难。
这中年人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又转过去，似乎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注意力都在法净身上。
——主要是法净太滑溜了。
菩叶眨眨眼，看了法净一眼，当机立断。
他取下斗笠，做义愤填膺状，“这位前辈，不知这位女仙长如何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原谅一二。”
然后他用一种痴迷和赞赏的眼神细细打量了一下法净，尤其在胸部停留了很久，旁观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猥琐的笑容，实际上菩叶想的却是烤乳猪= =
他舔着脸，双手抱拳，“在下何风，这个……”
话说到一半，法净牌红衣女子依然用羞涩的眼眸看着菩叶，菩叶也做倾心状，师徒俩演双簧，试图蒙骗过关。
中年热深沉的看着俩人，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藤小红突然扯了扯菩叶的袖子。
菩叶一愣，他回头，就看到藤小红伸手，将自己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
斗笠下，藤小红仰着小脸，一张白嫩的小脸上，圆圆的眼眸里泛着水光，粉粉的唇微微张开，要哭不哭。
“师兄，你不要小红了吗？”
“！！！”菩叶嘴角狂抽，藤小红居然梳的是双丫髻！
小红学坏了！！
第二十章：法净的算盘
老黑龙，咳咳，真实姓名为水玥的黑龙王是一只年岁高达两千八百岁的黑龙，按照龙族的寿命来算，他此刻正处于青年期，实力依旧在上升，漫长的年龄使得龙族大部分人都学究天人，智慧非凡，但每一个族群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例外，黑龙本身性格就较为阴郁，而这种乖僻在水玥身上达到了最顶点。
用法净的原话来说，就是白瞎了他这么好听的名字。
当然，纵然水玥性格诡异了一些，但却极为聪敏，或者说能修到化神期的修士是绝不会有智商缺陷——有的只是情商缺陷。
比如说水玥。
水玥的姐姐和法净相识的很早，早到距今约有一千三百年前= =
那时候水玥还是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蛟龙，而他姐姐却已经名扬上界了。
他姐姐不知为何从上界回到苍淼界，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法净，从此展开了纠缠不清的孽缘。
水玥一点都不喜欢法净，毕竟一条龙的审美和人是绝对不一样的。
用他的眼光来看，法净这个姐夫不仅是个和尚，还没有黑色光华的鳞片，更没有一个修长矫健的身材，甚至连龙须都没有！！！
——废话，种族不同，怎么可能有龙须？！
所以水玥和自家姐姐闹起了脾气，去别的世界玩耍了。
水玥玩耍的时候也不忘记帮自家姐姐找新姐夫，并努力向自家姐姐推销各种各样的美男龙。
这种行为惹恼了法净。
于是可以预见的女婿与小舅子大战三百回合的故事不间断的上演。
很快水玥被自家老爹召回上界，一闭关，三百年过去，再回来……
我了个大擦！！姐姐怎么死了？！
瞬间，这仇恨就结大了。
法净并不和水玥一般见识，不过小蛟龙老是没事找他麻烦也让法净很烦恼。
幸而没多久水玥就和一个妖族女子结为伴侣了，法净长出一口气，并偷偷摸摸参加了婚礼，用娘家人的挑剔眼光上下扫描了一下那女妖，同时为子嗣计，他还将珍藏了多年的极品春药下到了新娘的酒里，务必要让侄女和侄子早日出生，圆了水玥姐姐曾经的遗憾。
做完了手脚，他溜到繁花海萍的深处，找到自家老婆的坟，开始喝酒祭奠。
他喝的很寂寞，还很忧桑，并一脸感慨。
“唉，小水玥终于长大了……”
由于繁花海萍里大妖众多，法净来一次也不容易，再加上龙族墓地一般都没人来，外面守卫也算森严，他就打算多待一段时间。
结果三个月不到，新婚的水玥带着自己老婆来见姐姐，就看到自家姐姐的坟墓上横着一团肉，这堆肉不仅体形臃肿，还泛着一股子酒气。
试问水玥如何能不愤怒？
两人大打出手，可惜新娘子怀孕了，被两人之间打斗的气劲扫过，动了胎气。
水玥更加愤怒了。
——这老秃驴祸害了我姐姐还不够，妈蛋现在还害的我老婆动胎气？！
于是他集结了繁花海萍里大部分妖族，发动了第一次忘情海妖族海潮，无数妖族涌入忘情海杀戮人类修士，持续了大概五十年，被称为第一次血海潮。
作为事件的发端，法净被他那位即将飞升的师父压在度厄塔里潜修了。
等到法净从度厄塔里出来，又跑去看小侄女，结果再度和水玥对上，这一次倒霉的是水玥的女儿素心。
可以说，只要水玥遇到法净，他就会倒霉。
最诡异的是倒霉的还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亲人。
是以水玥无比憎恨法净，且不遗余力的找法净的麻烦，而法净自觉在水玥面前形象已经糟糕的不可能再糟糕了，索性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想办法忽悠过去，他就敢没脸没皮的用。
是以这么多年下来，水玥一歪脑袋，法净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法净一撅屁股，水玥就知道这秃驴拉的什么幺蛾子。
也所以，当菩叶正被藤小红那双丫髻震撼的不能说话时，水玥定定的盯着法净，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突然溢出一丝微笑。
法净心中咯噔一下，糟了！！
水玥轻声道，“找到了。”他的笑容中夹杂着浓浓的不怀好意，“你的弱点。”
他扫了一眼菩叶，随即化为一道清风，消失了。
法净面色难看无比，他一跺脚，也转眼消失了。
菩叶面色涨红，一把抓着斗笠，套在藤小红的脑袋上，然后拉着藤小红急匆匆的离开了坊市。
那老黑龙的低语他同样听到了，菩叶心中异常沮丧，当务之急是赶快跑路，至于藤小红那头双丫髻就暂时先被他无视了。
水玥的速度很快，这次换成法净追他，他心中极为痛快，所以他拿出了看家本领，几个呼吸间就远离了上千里，至于法净的弱点……呵呵，身为一头海中霸主，老黑龙不相信那小子这辈子再也不下水！
只要他下水，他就能从水中得到他的信息！！
法净懊恼不已，他一把扯下伪装，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沉吟了一下，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镜子。
敲了敲镜子，巴掌大的镜面泛起一层水光，法净眼睛一亮，他死死的盯着这面镜子，突然，镜面闪过云雾般的灰色气团，法净一愣，“虚玄在附近？”
他微微皱眉，打入一道法力，随即镜子化为一滩水，在他面前慢慢波动起来。
“谁找我？”
虚玄的声音从水团中传出来，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看样子心情很不好。
法净撇嘴，“老贼，是我。”
“啊呀，老秃驴？！你找我干嘛？”
虚玄有些心虚，他拐了法净徒弟的弟弟，那小子不会找法净告状了吧？！不是说水玥正在追法净吗？怎么法净还有闲心管这事？啧啧，这水玥真不敬业。
法净没好气的道，“有急事，水玥在附近，你帮我挡挡！”
一听不是告状，虚玄立刻就不在意了，“不就是条小蛟龙嘛！你耍了这么多年，还用得着我？！”
法净气的直跺脚，“你到底来不来？！”
“不来！我正TJ徒弟呢！”虚玄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
“谁是你徒弟？！老贼毛！小爷有手有脚干嘛要当贼！？”
“有手有脚？那你告诉我，你小子能干什么？”
“昨天隔壁黄大妈还说让我到她铺子里帮工，一天十枚铜钱呢！”
“你说什么？！小子区区十枚铜钱就将你勾引过去了？！每天练习还是太轻！”虚玄的声音满是暴躁和愤怒，“贼爷爷我的徒弟居然为十枚铜钱去卖笑，要是让修真界的人知道，爷爷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